于是在刘楠与刘家老太太的一次冲突中,刘文轩终于发疯,砸死了他的亲生女儿。因为在刘文轩的心目中,刘楠早已成了他的一个心魔。

不过,这始终只是我在几年后的一个猜测。刘文轩当时就毙命了,也许这一切对他来说是个解脱,但这个谜团,却也随着他永远地埋入地下。

我当时愣愣地站在刘子宁旁边,我平常惯于和死人打交道,小小年纪,总以为自己习惯了生死,但这回刘文轩的死,却在我心里头掀起滔天波澜,久久无法平息。

作者:匪夷V日期:2018-04-2108:36在众人的尖叫喧哗声中,我无意看了一眼刘楠,这个女孩子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身上溅了一身她父亲的血。我赫然发现,原本钉入她体内关窍的白骨钉,居然缓缓地退了出来。

我连忙大叫一声:“三叔,白骨钉!”三叔和死人脸原本正在忙于处理刘文轩的事情,听到叫声,豁然抬头。就在这时,原本已封入刘楠体内的八根白骨钉,猛地倒射而出,撞到墙壁上碎成粉末。其中有一枚刚巧射入刘家一个亲戚的大腿,顿时发出一声惨嚎。

三叔和死人脸立即就动了。三叔一出手就是捆尸绳,死人脸又是几道符贴了上去。我见刘楠一双眼睛已经隐隐泛出了诡异的血色,不由得心惊肉跳。

所幸在三叔和死人脸两只老狐狸的加持下,刘楠最终还是被镇压了下来。

“快给我灭了小野种!这杀千刀的讨债鬼!给我灭咯!”刘家老太婆尖叫,咬牙切齿,又叫又跳。

死人脸却摇了摇头,只是反复看着手中剩下的那枚白骨钉。

三叔也是黑了脸:“九阴封窍都不奏效,麻烦大了!”回头让刘文崇赶紧再去准备一口棺材,要跟刘文静那口同规格的。

之后刘家大宅又是一阵混乱,有人收拾刘文轩的尸体,有人去准备棺材,更有一部分人趁着这时机,已经逃出了刘家。

这番折腾下来,东方已经逐渐亮起。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08:56我出了刘家宅子一看,那些个腐尸什么的,已经不见了。

大约是没了刘楠控制,都四散去了。回到前厅的时候,刘楠已经被绑着捆尸绳封入棺中,同样布置了金刚墙,跟刘文静并排安放。

刘家那些个亲戚基本已经跑光,家里只剩下刘家的一些本家子弟,以及一些雇佣的工人。刘子宁去了厨房帮忙,正在给大家准备早饭。

我又累又倦,搬了两张椅子拼了拼,就窝着睡了一会儿。

直到被刘子宁摇醒,让我起来吃早饭。一群人在前厅围了一张大圆桌子,少了那帮子亲戚,刘家的人剩下的也就不多。

早饭是热乎乎的 和一些小菜加白粥,一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刘家那老太婆却不在,听刘子宁说是身体不舒服,躺在房里休息。三叔和那死人脸也同样缺席,我知道这两人现在正关在房里秘密商谈,连早饭都是让人送进去的。

刘子宁就坐在我旁边,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素色的一条长裙,扎着马尾,一边喝粥一边走神,问我说:“你三叔和钟先生都进去好久了吧?”

我点头说是啊。她问:“接下来会怎么样?”我摇头。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要怎么收场。虽说现在暂时制服了刘楠,但显然只能困得住一时。其实对于这件事,最正道的做法当然是让林文静和刘楠两人入土为安,超度其亡魂。

但现在看来,基本是不可能。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09:16一顿饭结束后,众人都去各自忙碌,刘子宁陪着我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就见三叔和死人脸从房中出来,刘文崇当即召集了刘家所有的子弟到场。

“当年白梅的事情,你们谁比较清楚?”三叔扬声问。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小辈更是一脸茫然。倒是刘子宁的母亲出言说,她和白梅这对妯娌虽然也没多少交往,但同刘家其他人比起来,多少是要更了解一些。

三叔就问:“听说白梅生前有个习惯,每年都要消失一个月,是不是有这回事?”刘母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每年在七月份这段时间总要离开刘家一趟,一个人出门,连文轩都不带。”“哦?就她一个人?”三叔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刘母想了想,说:“我有次特地问过她,她说是回老家一趟,至于回去做什么,我就不怎么清楚了。”“白梅的老家是哪里?”死人脸面无表情地插口问道。

刘母连忙说:“这个我知道的,我怕忘了,还特地记下来了。”叫过刘子宁,低声嘱咐了几句,让她去房中给她把东西拿过来。刘子宁听了就转身去了母亲房间,不一会儿取过来一个红木盒子。刘母取过钥匙打开了,取出一个本子来,翻了几页,说出一个地名。

这地名有点怪,叫猫鼻子村。后来三叔他们查了才知道,原来这小山村居然是远在南疆的一处小山村。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09:36按照三叔和死人脸商议的结果,他们认为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必须要弄清楚刘楠母亲白梅的来历。

最后的决定是,明天一早出发,由三叔和死人脸领队,带着林文静和刘楠的两口棺材前往猫鼻子村,随同前往的人员有刘文崇、刘子安等几个刘家男丁,其余人等留守在家中处理后事。

不过刘家那老太婆得知消息后,立即就从床上爬下来,死活要跟着去。我不放心三叔,也跟着加入了这支队伍。三叔原本坚决不同意,让我滚回村先把房子修起来。

不过死人脸却持相反意见,建议我随队同往。刘子宁本来也想同去,但因为要留下来照顾母亲,并且帮着家人置办后事,最后未能前往。

由于要同时运送两口棺材,我们没法坐火车,只能在当地包了两辆大车,一辆用来运送棺材,一辆用来坐人。刘家财大气粗,除了随行的几名刘家子弟,另外还高价雇了十个壮汉随队护送。从我们住的这地方到南疆,路途漫长,一路颠簸。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出远门,不由得倍感新鲜,坐在靠窗位置,不停地向窗外张望。

三叔和死人脸轮流过去后面那辆运棺车坐镇,一路风尘仆仆,走走停停,大概在七天之后抵达了南疆境内。

白梅的出生地,也就是那个猫鼻子村,坐落在南疆十万大山的深处。十万大山,位于南疆西部,属桂西南勾漏山系。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09:56在抵达南疆境内后,我们就找了个本地人做导游。这人黑黑瘦瘦,生得也矮小,让我们叫他黑猴子就行,看他的样子,倒真挺像一只猴子的。

一路上,黑猴子就告诉我,十万大山中的“十万”其实不是数字的意思,而是来自壮语中“适伐”的记音。在壮语中,适伐大山的意思就是顶天大山,意指山峦叠嶂,顶天立地。

而猫鼻子村,位于吊那隘以南,旁边有座猫鼻山,山上有大石形如猫鼻,因此而得名。我们深入大山后,车子就开始变得难以行驶,勉强再推进几十里地后,终于无法再坐车前进。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由雇来的几个壮汉四人一组,抬棺前行。

临行前三叔反复交代他们抬棺的注意事项,切不可随意妄为。山路曲折,两侧山峰层峦叠嶂,绿荫如盖。我虽在山村长大,但我们那大多是些小山,哪里见过眼前这样的莽莽大山,不由得倍感新奇。大约在深山中行进了三天后,黑猴站在一块高耸的岩尖上手搭凉棚往前眺望了片刻,喊道:“再走个半天,我们就能到了!”我们一听,都是精神一振。队伍停下来就地休息,烧水煮些干牛肉和炒饼来吃。刘家那老太婆倒是挺能折腾,这几天的山路行进下来,居然还能硬撑到现在,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找到三叔,拿了块牛肉干,边吃边低声说:“等这事了结了,回头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让林丫头白死吧?”三叔沉默了片刻,冷笑道:“这锅只能让刘家来背,通知派出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时候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至于那个姓钟的,派出所恐怕是办不了的。”我听得烦闷,抓了块干牛肉就一个人独自爬到山岩上,随意乱逛起来。三叔叫我别走太远了,我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在这深山之中,气温要比外面低了不少,冷气森森的。我转过一块长得像大黄牛的岩石,只见前方乱石嶙峋,是个陡峭的乱石坡。在我们村的后山也有这样一片乱石坡,只是规模不及这边大。我很小的时候,三叔就拎着我去攀爬、纵跃。

三叔说这是我们这一行的必修课,因为在我们这一行,打交道的全是死人鬼事,是高危行业,时不时的就会碰到一些幺蛾子,所以必须要有灵活强健的体魄、精通各项求生技能。

所以看到这片乱石坡,我还是觉得颇为亲切,把牛肉干往嘴里一叼,就手脚并用,快速地往坡顶攀爬。这种乱石坡,别的还好说,最怕的就是不小心攀到那种松动的石头,很可能就会酿成大祸,所以这也是门技术活。

到坡顶后,一眼看出去,果然风景大为不同,我在顶上躺了一会儿,听到前方隐隐有人声传来。我起身转过一块形似大黄牛的岩石,过去一看,发现下面是一条峡谷。狭窄的道路上有一群人,正坐在地上休息,看行装似乎跟我们一样,是进山的外来客。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0:16我趴着看了几眼,见这群人中,大概有十来个人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外围,看似随意,但从上方看下去,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人正好控制住了这个地方的所有出入口。在中心位置,搭着一个帐篷,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在里头。

瞧这些人的装束,可跟我们村那些人完全不一样,要洋气得多,有可能是大地方来的。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我豁然起身,随手捞起地上一块石头,躲入身旁的两块岩石中间。在这种荒郊野外,最容易碰上一些饿狼野兽,这是从小就被我三叔培养起来的防卫本能。

只见一个人影从那块大黄牛后头转出,是个男孩子,看着跟我差不多年纪。模样长得不错,唇红齿白,腰杆挺得笔直,胸口一起一伏,显然喘得厉害。

“你是谁?”这人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

“你又是谁?”我抡着石头上上下下打量他。如果单论长相,这人也就跟我差不齐的水准,只是人家这一身穿着打扮,再加上那股子从内而外的书卷气,与其一比,他妈我就活脱脱一乡下土 。

“我叫顾思寒。”那人微笑着冲我点点头,“请问你是?”这人说起话来倒是挺谦和的,让人听了舒服。我就说我叫陆景,把手里的石头丢了,坐到岩石上,扫了他几眼,心想这人名字听着娘娘腔的,思寒思寒,难道是他老爹思念老情人?那顾思寒走上几步,指指我旁边的石头,笑道:“不介意我也坐这儿吧?”

我说没事尽管坐,这石头又不是我家的。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0:37顾思寒冲我道了声谢,然后爬上来在我旁边坐下,扇了扇风,说刚才可真累死了。

我看了他几眼,见他额头出汗,喘得厉害,就问:“你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顾思寒说:“是啊,差点就上不来。

陆兄弟,你也是爬上来的吧?”

我说是。顾思寒眼睛亮了亮,说:“你爬了多久?”我估摸着大约说了个时间,顾思寒指指我爬上来的那个方位:“是从那边吗?”见我点头,开心地道,“实在太厉害了!”我起先对这人的印象不怎么样,主要是因为这人吧,穿着打扮,气质谈吐什么的,都跟我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几句话说下来,倒也不由有些改观,觉着也还行,能交流下去。

我倒是有些奇怪,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出生在大城市里,而且还是那种教养极好的富贵家庭,居然能徒手从这片乱石坡爬上来,这也是让我挺佩服的。

他说他从小就跟了一位师父,这种攀爬功夫是基本功,所以并不生疏。又问起我,我说我是跟着我三叔学的,属于家传手艺。他就一脸好奇,问我家是做什么的,什么行业要用到这种攀岩的技巧。

我就把家里是干什么的跟他说了,心想还不把你个小公子哥吓得屁滚尿流。小时候由于家里干这一行的缘故,我早已习惯了做个没人搭理的怪胎,所以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0:57没想这人倒是个奇葩,不但不忌讳,反而一脸兴奋地问我:“这一行是不是很有意思?是不是要经常接触尸体?”我说对啊,我这双手从小就是摸着尸体长大的,还把手伸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抓过我的手仔细看,不一会儿就惊叹:“你的手比我的还修长匀称,怎么练出来的?给尸体化妆需要特别的手法吗?”这人还真是个问题宝宝,我把手抽回来,瞥了他那双手一眼,果然也是极为修长,指甲修理得干干净净,手形很好看。

他说是从小弹钢琴练出来的。

钢琴这种东西,我只限于在书上读到过,不过听田老师吹起来,弹钢琴似乎是一件十分文艺高雅的事情。听说这人会弹琴,我还是有点小小佩服的。

这么些年来,我在村里就是个没人理的孤僻小孩,除了林丫头能跟我说上几句话外,根本就没有同龄的玩伴。难得遇到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而且还不避讳我的,两个人不由聊得兴发,浑然忘了时间。

我撕了一块干牛肉递给他:“吃吃看,味道还不错。”顾思寒接过就放进嘴里嚼,说:“是挺好吃啊,味道很正宗!”我见他吃得高兴,就问:“看你这样子,不是本地人吧?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这话一出口,见他的脸色就是一变,神色黯然,叹了口气说道:“是为了我妹妹,我妹妹她得了怪病。” 作者:匪夷V 日期:2018-04-21 11:17 我想到峡谷地下那群人,想必就是他家人,就问:“你妹妹她,出什么事了?”顾思寒脸色白了白,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着一种悲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顾思寒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

大概半个月前,有天深夜,突然从小姑娘房中传来一阵阵怪叫声,等家人赶过去一看,就见小姑娘缩在床上脸色发青,抖个不停。门框上横七竖八留着好几道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用锋利的爪子给划出来的。

当时就问她出了什么事,但小姑娘像是被吓坏了,小脸铁青,什么话也不说,只会缩在房间里抖成一团。顾家上下可被吓坏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房里又是一声怪叫,从女孩子床下跑出一只大黑猫来。

“黑猫?”我奇怪地问。干我们这行的,对于黑猫尤其敏感。我们行内的古书上就有记载:“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玄猫,就是黑猫,是辟邪用的。不过也有很多人认为,黑猫是不祥之物。因为通常邪气比较重的地方,经常会有黑猫出现。

而从我们这行来讲,黑猫既有镇宅辟邪的作用,但也是容易招邪的。就比如家里如果有新尸刚亡,就不敢让黑猫进屋。

因为一旦黑猫触到尸体,就很容易引起诈尸。

所以,一般人家是很少养黑猫的。顾思寒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家为什么会有只黑猫,它是我妹妹养的。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1:37这是只流浪的大黑狸猫,据说是我妹妹在外头捡来的,后来就养在了家里。我妹妹在家里是最受宠的,她要养个宠物,谁也没辙。”

我哦了一声,让他继续往下说。

顾思寒说:“那只大猫一出来就冲我们呜呜大叫,那叫声又尖锐又凄厉,听了让人发毛。我父亲就让人把猫赶了出去,找了当地最好的大夫来给妹妹看病。”但一开始,那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小孩子大概受了某种刺激,导致惊吓过度,一时忘语,只能开点养神镇气的药先吃吃看。

结果当晚,又出事了。一过了深夜,房中就传出小姑娘的凄厉的尖叫声,众人闯进去一看,可把所有人都吓着了,这小姑娘居然两眼翻白仰在床上,头下脚上,一条裙子支离破碎,身上到处都是长短不一的抓痕,血迹斑斑。

那只黑狸猫就站在她床头,身上都是血,耳朵也折了一只,一条腿一跛一跛的,一见众人就嗷嗷怪叫,尾巴竖起,浑身炸毛。

顾父当时那个心疼,勃然大怒,命人赶紧把那猫捉住打死。

那黑狸猫本就跛了腿,很快就被人围起来拿绳子套住,当场就要勒死。还是顾思寒心思谨慎,说这猫是妹妹最喜爱的宠物,万一弄错了,可没法交代。

经他这么一说,那只狸猫的小命总算给保住了,不过命运却好不到哪去。顾家这小姑娘在家中那可是掌上明珠,上上下下谁不疼爱?如今见小姑娘伤成这样子,一个个都拿这狸猫撒气,拿绳子捆了个结实,扔进笼子里就不管了。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1:57之前那大夫赶过来,只进去看了一眼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直叫“见鬼了,见鬼了”,顾父大怒,拎了那大夫就进了女儿房间。那大夫战战兢兢地指着小姑娘说:“尸……尸……”却尸不出个所以然来。结果被顾父抽了一巴掌,那大夫才一口气回过来,尖声说了句:“尸……尸斑!小姐她长尸斑了!”就算是普通人也都知道,尸斑是长在死人身上的,哪个活人身上能长尸斑?顾父眼见女儿虽然模样诡异,但明明还有呼吸,居然被这个庸医说成是尸斑,一怒之下,直接把人给丢了出去。

顾思寒说,只可惜他师父半年前出了远门,不知所踪,否则还可以请他老人家前来。后来顾家有长辈说,女娃可能是招邪了,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就把周边有名的一些道士神棍都请了来。

结果有说是丢魂的,有说是被猫妖附体的,有的直接说那

只狸猫就是祸害她妹妹的凶手,要求直接斩猫,众说纷纭,

各有各的理。

结果一通法事做下来,小姑娘的病反而更严重了。那种极像尸斑的东西开始像全身扩散,小姑娘原来漂漂亮亮一张小脸,如今简直不成人样,脸色铁青,而且周身开始腐烂。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病,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是只能等死。

绝望之际,顾思寒突然想起他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他有个医术极为高超的老友住在南疆一带。顾思寒天资聪颖,记性极佳,虽然他师父当时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句,却被他给记了下来,连那人的住址都被他记得分毫不差。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2:17顾思寒一向崇拜他师父,认为既然是连他师父都夸赞的人,那医术绝对是没的说,就跟父亲极力建议,去南疆找这位师父的友人。顾父急得几天几夜无法入眠,眼见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就听了儿子的。

只是这南疆路途遥远,生怕女儿等不及,干脆就带上两个最好的大夫和几个有些本事的法师,一起陪着女儿坐飞机直奔南疆而来。

只是在当地打听了一圈,只得到一个万分沮丧的消息,那位神医据说是在半年前就离家远行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对于顾家上下来说,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尤其是对顾思寒,更是无法接受。都是听了他的建议,家里才带着妹妹不远千里抵达这蛮荒大山,如果因为他导致妹妹最终不治,那他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就在这时,他们又听当地人说,在大山深处有个叫猫鼻子村的地方,那里头住着一个姓白的女人,相传有很神奇的本事。

顾家也是病急乱投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行人直奔深山而去。

只是结果又吃了个闭门羹。到村里后,他们才得知,在山民中口口相传的那个姓白的女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而她唯一的孙女,也在十多年前跟着一个男人离开了村子,不知所踪。

我听到这里,不由吃了一惊,问道:“白家那孙女是不是叫白梅?”

顾思寒愣了一下,说:“好像是叫白梅,你认识她?”转而一阵狂喜,猛地抓住我的胳膊,“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快点告诉我!”我疼得直吸冷气,让他赶紧放开,摇头说:“她已经死了好久了。”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2:37顾思寒松开手,呆呆地一声不吭。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我见他这副失落的样子,不由有些不忍,说:“我能不能

去看看你妹妹?”我心里想的是顾家那小姑娘的病来的怪

异,正好有三叔和那个死人脸在,这两头老狐狸深藏不露

的,说不定能有些偏门办法。

顾思寒红了眼,点头说当然可以的,不过临行前有几分犹豫,说:“我妹妹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你……”我让他放心,不会有事。说走就走,我俩沿着乱石坡往下爬,从顾思寒攀爬的动作来看,确实是经过长期磨炼的,十分灵活娴熟。

很快我们就下到了峡谷,那几个在各处镇守盯梢的,立即警觉地站起来。看清是顾思寒后,才微笑点点头,又疑惑地看看我。

顾思寒摆摆手说:“这是我朋友。”让他们不要在意。各人又各回各位,镇守自己的位置。

很快就到了帐篷处,顾思寒冲我点点头,领着我掀开帘子进去。刚到门口,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我很容易就分辨出,这是尸臭。

打量了一圈,只见里头站着好些人,看穿着打扮,能看出其中有两人大约是大夫。另外有个穿道袍的,有个戴瓜皮帽的,有个穿麻衣的,这三人往那一站,就能感觉到一种迥异常人的气息,大概是顾家请的法师一流。

除了这五人之外,屋中还有三人。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2:57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

身材高大,浓眉阔鼻,背着手站在那里皱眉沉思,不怒

自威。另一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相貌清秀,比之前那

个男人略矮,年纪大概也要小上几岁,正跟他旁边一位

相貌端庄的美妇人低声说话。

顾思寒小声跟我介绍了一遍。原来这气魄很大的男人就是顾思寒他爹,戴眼镜的是他二叔,另外那个美妇是他姑姑。

我在小山村长大,虽然平时跟三叔混得比较野,但自从上学后,田老师也教了我们一些礼仪的问题,想了想,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两位伯伯,姑姑好!”顾父正在沉思,被我惊醒,扬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顾思寒立即就把我介绍了一下,说是刚认识的朋友,想来看望一下妹妹。

顾父冲我点点头,微笑道:“我这儿子眼光高得很,难得带回来朋友。”声音厚实,带着沙哑,显然是这些天疲倦过度,“不过我女儿的病……确实……有些吓人。”我立即明白这位顾伯父是怕我吓着,忙说没事的,我在乡下也见过很多怪病的,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我话刚说完,就有人插口说:“不妥!这小孩子现在说不怕,别进去就吓得大叫大嚷,别到时候把小姐给惊着了!”我扭头一看,说话的是那个戴瓜皮帽的,一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子,嘴上两撇山羊胡,看上去很精明的样子。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3:17 我还没说话,顾思

寒就先不乐意了:“王师傅,你怎么就知道我朋友胡吹

大气?”顾思寒年纪虽小,不过当着顾父的面,那瓜皮帽倒是不敢跟他硬顶,讪讪地笑了笑。顾父沉声道:“小寒,不许对王师傅无礼,赶紧道歉。”顾思寒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显然平日里父威深重,低头对瓜皮帽道:“对不起了王师傅。”那瓜皮帽忙讪笑了几句,说不敢当不敢当。

剩下几人,那穿道袍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脸的大胡子,一直都是昂着头,只在我进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没再理会过我。另一个穿麻衣的,乍一看倒像是个种田的老农,穿着一双布鞋,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至于那两个大夫,都建议说还是别让我去了,小姐现在的病情不是小孩子能看的。倒是顾家二叔微笑说:“既然小寒都说没问题,应该就没问题。”见顾父也点头,那位美妇就掀开了薄纱帘子,我走近几步,那股尸臭味就越发浓重。我看到那两个大夫、还有瓜皮帽和那个道士,都皱了皱眉头,大约是有些承受不住这股恶臭,倒是那个穿麻衣的老农依旧是面无表情。

顾思寒担心地拉拉我,低声问我有没问题。我说没事,走到床边,见床上躺着一个穿粉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剪了个齐耳短发,原本的相貌却是已经看不出了,脸色铁青,嘴唇发乌,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和手臂小腿,起满了黑点,还有云线状的暗紫色斑纹,有很多部位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浓重的尸臭味。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3:37如果不是顾思寒事先说了他妹妹还活着,这简直就是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相比起来,当初的林文静和刘楠,都比她更要像一个活人。

面对这种熏人欲呕的尸臭和无比恐怖的尸斑,常人恐怕根本坚持不了半分钟,不是呕吐就是逃走。但对于从小就跟尸体打交道的我来说,这又不算什么。我见过的尸体多了去了,更惨烈,更恶心的都有。

我转头向顾父道:“伯父,我想给妹妹检查一下,可以吗?”此时满屋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脸上尽是错愕,尤其是那个瓜皮帽和两个大夫,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大概是从没见过我这样在那么浓烈尸臭中还能面不改色的怪胎。就连那个一直不动声色的麻衣老农都转头看了我一眼。

顾父愣了一下,说:“可以啊。”我从口袋里掏出一薄双手套戴上,按到小姑娘脖颈上探了探,确实是还有脉搏,虽然极为微弱,微弱到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甚至都会察觉不到。

我翻开小姑娘的眼皮,凑近去仔细观察。她的瞳孔已经缩成针尖状,整个眼球呈现一片灰白。通常来说,人死后尸体的眼珠子是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的,瞳孔也不可能缩成针尖状。

当着她家人的面,我也不可能脱下她裙子,只能检查她裸露在外的部位。那些一片片云线状的暗紫色斑纹,确实是尸斑不会有错。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3:57这真是怪了,我还是头一回在活人身上见到尸斑。

我起身摘下手套。顾思寒上来问我:“有没见过类似的病?”我看了屋里众人一圈,迟疑了一下,说:“有点像是招邪了,但……又不是很像……”我确实是迷惑了。我说的招邪,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冲身”、“鬼上身”。这种在乡下尤为常见,有些阳气薄弱的人,是不宜出现在殡葬现场的,因为很容易就会被刚死的亡魂上身。

我家干这行那么久,自然也遇到过不少鬼上身的事情。

有些病情较轻的,就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在医学上叫做癔症,也就是神经病的意思。那些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昏迷不醒,水米不进,而且瞳孔会诡异地缩成一个针尖。

“招邪?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我话音刚落,那个一直昂着头的道士就冷笑着说了一句,“你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天底下有谁见过这样招邪的?” 那瓜皮帽也嘿了一声,说:“小朋友,不要在这里不懂装懂了。这里的几位,都是大行家,谁会分辨不出个鬼上身来?”我确实是不知道顾家这小姑娘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也无法反驳。顾父道:“小景,你跟小寒先出去外面休息下吧,心意到了就行。”顾思寒也是黯然,拉了拉我,领着我出了帐篷。我低着头走了几步,冲他说了一句:“你在这等下,我去找找人。”说完就直奔乱石坡,顾思寒在后头喊了几声,我头也没回,只让他在这里等下我。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4:17我们的队伍驻扎在乱石坡的另一面,隔了一个大坡,如果要绕过去,得花上不少时间。我直接从坡底开始攀登,到顶之后,再往下回到自己队伍的驻地。

我径直就去找三叔,谁知没见到他人,只有那个死人脸一人在那,架起一个小柴堆,上面吊着个小炉,正在煮茶喝。

见我晃来晃去的,就问:“有什么事?”我本来懒得理他,不过这会儿事情急,只得说:“我三叔哪去了?”死人脸给火添了点柴,慢条斯理地说:“前面出了点事,你三叔带人过去看了。”我心里焦急:“出什么事了?多久能回来?” 死人脸道:

“这就说不好了。”冲我招招手,让我坐下来喝杯茶,

“小孩子性子不要这么急。”小孩子你妹!我心里焦躁,哪里坐得下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梗着脖子瞅了半天,也没见三叔的影子。

“说说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死人脸面无表情地道。

我左等右等,都不见冯老三回来,只好坐下,把顾家小姑娘的病情描述了一遍,说:“你不是挺厉害的,能不能看出点什么名堂?”

死人脸喝了一口茶,没理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厉害了?”“好吧好吧!”我投降,“是我觉得你挺厉害的!怎么样,你给分析分析?”死人脸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喝完一杯,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4:37

我心里那个急啊,真想冲上去抽他一顿。

“这个病确实挺怪。”死人脸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

我不由大失所望:“你也没见过啊?”

“不过,也不是没的救。”死人脸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这个火啊,真是蹭蹭蹭往上冒,你有话一口气说完会死啊!

我忍!

“啊呀,真的哇!钟先生,你给说说呗,是怎么个回事?”为了能从死人脸嘴里套出点话来,我也是没节操了,连“钟先生”这么恶心的话都说了出来。

“究竟如何,我还要亲眼看过才能确定。”虽说因为林家丫头的事,我对这个死人脸万分厌恶,但这会儿听他说有救,心里头还是万分欣喜,搓着手说:“这个……钟大爷,要不咱去看看?”对他的称呼,顿时又升了一级。

死人脸喝了口茶,面部僵硬,毫无表情:“你三叔去前头了,我还要在这看着。”我靠!要不是这人我实在不敢动,真想上去抽他几百遍!我央求:“钟大爷,人命关天啊!就走开一小会儿,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心里那个急啊,就算我等得起,顾家那小姑娘也等不起啊。

死人脸漠然道:“跟我有关?”我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但对付这怪人我还真没什么招,心烦意燥,嗓门都大了一圈:“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跟你有关?”

死人一杯茶喝完,把杯子往地上一放,站了起来,说:“前面带路。”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4:57 我吃了一惊,反而

给愣住了:“带路去哪?”等他冷眼瞥过来,我才恍然

大悟,赶紧领着他去。

这死人脸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边,也真是个怪人,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

“算你欠我个人情。”死人脸面无表情地道。

我忙不迭的应承,这会儿他就是大爷,别说是欠他个人情,就算是欠他一万块钱我也立马答应,绝无二话啊!“怎么,走这路?”眼见我来到乱石坡前,死人脸在我身边说了一句。我说是啊,这样不用绕远路。

死人脸倒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生怕顾思寒家人等不及已经走了,赶紧的就准备往上爬,一回头,却见那死人脸站在那无动于衷,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攀爬的意思。

我正要问他是要闹哪样,那死人脸不知从哪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稻草人,往我后背一拍。我顿时整个身子往下一沉,差点就直接给跪了。

我往后背一摸,摸到一个稻草人趴在我背上,怎么拽也拽不下来,就像牢牢钉在我身上一样!我吓得冷汗直冒,那死人脸在我身后说道:“别回头,背着草人一直爬过去。”我虽然觉着这事情实在诡异,但此时也不敢违逆他的话,只能咬牙往上爬。背后趴着那草人比我的巴掌还要小上一些,但压在我身上,却比当时背了林文静还要重上不少。在平地还好些,此时要背着这东西攀上乱石坡,就变得困难重重,有好几次都差点从坡上摔下来。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5:17我一直没敢回头,也不知那死人脸身在何处,直到登上坡顶,脚一软,直接就趴在了地上,浑身虚脱,汗水淋漓,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等稍稍喘匀了气,想着顾思寒还在那等着,咬牙爬起来。

那草人仍然牢牢地钉在我背后,压得我面如土色。我叫了几声“钟大爷”,也没听到任何回应,想着这死人脸也没必要跟开这种玩笑,只能强忍住回头的冲动,继续往坡下爬去。

背着这草人,简直比背了一个人还沉,咬着牙坚持到坡底,我已经彻底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钟大爷,出来了,钟大爷!”我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声,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发觉身上似乎轻松了不少,伸手往背后一摸,那钉在我背后的草人已经不见了。我吃惊地四周看了一圈,蓦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我身后,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你……你什么时候……”我有些语无伦次。这死人脸不知是什么时候下来的,之前我根本就没察觉有人跟在我后头。

而且看他的样子,气定神闲,衣服一丝不乱,根本就不像是攀爬过乱石坡的样子。

“走吧。”死人脸举步就走。我赶紧跟上,在前带路。路上一琢磨,突然就想起当天在刘家大宅外,这老狐狸用一个草人替他受了刘家那鬼丫头的致命一击,不由悚然而惊。

难不成我背了这草人,其实是把死人脸给背过来了?

但这毕竟也太玄乎了,让我难以置信。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5:37心里着急顾家的事情,在前紧走几步,幸好顾家他们一行人还没走,顾思寒就守在之前那地方,一见到我,立即冲我拼命挥手。

我紧跑几步,指指身后缓步而来的死人脸,说我找了人,可能可以治他妹妹的怪病。

“真……真的?”任这家伙平时看着沉稳,像小大人似的,一听到这消息,也是紧张得浑身直哆嗦。赶紧就领了我们直奔帐篷,离了好远就喊:“妹妹有救了!妹妹有救了!”

一进帐篷,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们看来。

“小寒,你说什么有救了?”顾父以及那位二叔和姑姑,都充满希冀地朝他望来,顾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不是你师父来了?”“不是我师父,是陆景找了人来帮忙!”顾思寒欣喜道。

他的话音刚落,那瓜皮帽和道士就嘿了一声,显然颇不以为然。那瓜皮帽捋了捋两撇胡子,眯着眼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位高手,这么大口气。”

道士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高手马上就来,咱们恭候着就是。” 顾思寒一听,脸色有些不好。我暗骂了一句:“什么鸟人!”虽然我一直厌恶死人脸,但此时却是跟他绑在同条船上,只希望他能给好好争口气。

我掀着帘子,死人脸面无表情地踏进帐篷,里头站了那么多人,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旁若无人。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5:57不得不说,死人脸虽然一张僵尸脸,而且性格怪癖惹人生厌,但乍一看,卖相还是不错的。身形挺拔,相貌斯文儒雅,穿着一身唐装,颇像个学究,再加上那股子视旁人如无物的劲头,一进门就把那瓜皮帽、道士之流给比了下去。

“这位先生是……”顾父立即恭敬地朝死人脸行礼致意。

我立即介绍道:“这位是顾伯伯,这位是嗯……我钟大爷!”

死人脸看了一眼顾父,“嗯”了一声,道:“人呢?”顾父连忙把人往里面请。死人脸正要举步,突然顿了一下,指指角落里一个东西,朝我说:“这就是你说的那只狸猫?”我看了一眼,见角落里放着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大黑狸猫,血迹斑斑,趴在那里不知是生是死。

我说就是它。死人脸没说什么,穿过顾父掀开的帘子到了顾家小姑娘的床边。顾家二叔和姑姑在一边焦急地看着,瓜皮帽、道士和两个大夫都围上来,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倒是那麻衣老农,一反之前口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似乎对死人脸颇为在意。

“是招邪了。”死人脸略微地查看了一番,就得出了结论。

他话音刚落,那一直钉在左近的瓜皮帽就嗤的一声笑出来,说:“招邪?又来一个说招邪的?李道兄,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你见过这样鬼上身的么?”那大胡子道士原来是姓李,嘿了一声,笑道:“说不定人家的招邪比较特别!”

瓜皮帽摇头,笑而不语。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6:17

我在一旁听得来气。妈的,顾家上哪找来的这两尊活宝,简直了!不过听死人脸说是“招邪”,我也有些担心。毕竟我也亲身见过不少招邪的病例,但从没有像这样的。

死人脸大概也听到了那瓜皮帽和牛鼻子道士的对话,冷冷地道:“谁说招邪只有鬼上身这一种?”

那瓜皮帽立即就嘿的一声冷笑出来:“在座几位都是行家,这点门道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吧?谁不知道招邪的成因有三种!”见死人脸没接话,瓜皮帽不由得意,继续说下去:“一是人魂附体,也就是平常所说的鬼上身。二是精怪借体,最常见的就是像黄皮子、狐媚子之类的借体修炼。三是山河夺体,这种就厉害了,是引山河地脉入体,非人力所能为!” “三种招邪都有各自明显的特征,跟顾家小姐的症状并没有相符的。”

还别说,这瓜皮帽虽然人长得猥琐,倒也是有点真本事,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这三种招邪种类,我也就听人说过前两种,这山河之脉夺体,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牛鼻子听得微微点头,拍手道:“王兄说得不错。”这牛鼻子道士一直都是高傲得紧,这会儿能夸赞上一句,说明这瓜皮帽说得理应是对的。

我却没太担心。我对死人脸极度讨厌,讨厌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林家丫头的事,其次是我在他手底下吃过大亏,所以我对这人的本事倒是有种莫名的信任。作者:匪夷V 日期:2018-04-21 16:37我不觉得就凭瓜皮帽这样的,能把死人脸给盖过去。

果然,死人脸听完连评价都欠奉,直接来了一句:“蠢!”话音落下,我顿时觉得心里一阵舒爽,瓜皮帽和那牛鼻子脸色大变,顾家一干人等则是目瞪口呆。

瓜皮帽指着死人脸尖声道:“你……你说什么?”这人既然能被顾家请来,应该也是个有名头的,大约从没想过有天会被人这么当面侮辱。

“蠢材,只知道墨守成规!”死人脸面无表情地道,“谁说招邪只能鬼魂精怪作祟?世间法术千千万,难道就不能是人为的招邪?小姑娘明明还有一息尚存,但身染尸斑,尸臭盈屋,这是什么?”瓜皮帽听到又来一声“蠢材”,本来勃然欲怒,但听完下一句,看了那牛鼻子一眼,脸有迟疑之色。

“是活人死相!”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声音沙哑干涩,有点像是破锣敲打发出的声音。我一看,有些诧异,居然是那个麻衣老农开口说话。

此话一出,瓜皮帽和那牛鼻子都是大吃了一惊。瓜皮帽喃喃道:“活人死相……活人死相……好像是有那么点……”那牛鼻子看了一眼麻衣老农,惊疑不定:“齐老,您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麻衣老农摇摇头道:“惭愧,我也是听到这位钟先生提醒,才豁然开悟。我一直都在往鬼魂精怪作祟的路子上想,实在是想岔了。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6:57

现在想来,顾家小姐应该是被人种下了尸煞。”

“你说什么?”顾家上下异口同声地惊呼。

“齐老,你是说有人故意害我家紫儿?”顾父的声音低沉,但显然压抑了绝大的怒火。

那麻衣老农原来是叫齐老,他脸有惭色,歉然道:“东家,都是老头子无用,一早没有看出来。”顾家二叔一直在旁沉默不语,这时候出声道:“我家紫儿一直都在家中,到底是怎么着的道?难道是有人潜进我们顾家行凶?”我听他说紫儿,大约就是躺在床上的这个小姑娘。

这位二叔人看着清秀斯文,乍一看像个教书的老师,但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中却闪烁出一种迫人的压力。跟他比起来,刘家那老太婆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我心里暗暗纳罕,这顾家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齐老叹气道:“咱们顾家应该很难有人能混进来,老头子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有人用了一种能让人足不出户就中尸煞的法术。”说着,朝死人脸拱了拱手,“不知道老头子料想的对不对,还请钟先生指教。”

死人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牛鼻子冷笑了一声,说:“哪有什么足不出户就让人中尸煞的法术?这不是开玩笑么?”

那瓜皮帽却是脸色苍白,额头汗水涔涔,颤声道:“好像……难……难不成是引葬大法?”

牛鼻子疑惑:“那是什么?”瓜皮帽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说道:“我师父在世的时候跟我说过,有一种很厉害的阵法,可以把坟岗上的死人葬气引到百里之外,将人毙命。”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7:17

说完又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大确定,“只是……据我师父说,这阵法很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而且端得凌厉无比,一旦被其引来的葬气命中,就算是一头大象也得当场毙命。可是顾小姐她……”他这话虽没明说,但在场的人都能轻易明白。他的意思是,这引葬大法引来的葬气厉害无比,照说顾家那小姑娘当场就应该毙命的。

齐老道:“钱先生说的不错,这也是老头子疑惑的地方,不知……”他还是看向死人脸。

死人脸指了指帐篷中一个角落:“因为它。”顺着它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放着一只铁笼,里头关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狸猫。

“是它挡了绝大部分的葬气,所以这小女娃才能活到现在。”死人脸冷笑了一声,“只可惜啊,常人不知好歹。”顾思寒大叫一声,就冲过去让人赶紧打开铁笼,我跟着过去一看,那大黑猫已经气息微弱,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听到动静,半睁开眼,伸出舌头舔了我的手一下,但支撑不住,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我让顾思寒赶紧去弄些米汤过来,转头一看,见顾父、齐老、瓜皮帽和牛鼻子等人都已经退出了帐篷,死人脸带了顾思寒那位姑姑,以及其中一个年过花甲的大夫去到顾家小姑娘床边。

由于遮着帘子,我们也看不清里头情况如何。顾思寒把米汤端过来,拿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大猫,我拿清水清洗了下它的伤口,给它绑扎好。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7:37只是那只耳朵却是折了,时间太长,已经无法复原了。

顾思寒一直在碎碎念:“要是被我妹妹知道了,非得哭死过去。”我安慰说:“没事,小命算是保住了,就耳朵折了,没多大事!”那大猫像是听懂了人话,叫了一声,张嘴就咬了我手指头一口。我拍拍猫脑袋:“别闹,小心我把你给炖了。”那大猫“呜”的一声就趴到了地上,身子贴地,两只爪子捂在耳朵上,像极了投降的模样。连原本揪心妹妹安危的顾思寒都被它给逗得乐了,愣是一下笑出声来。

我戳戳那大猫的脑门,笑骂了一句:“这二货!”就这会儿功夫,听到脚步声传来,死人脸已经领着两人出来。顾思寒那位美女姑姑脸色煞白,像是随时要倒的样子。

另一位老大夫也好不了多少,浑浑噩噩的,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我和顾思寒一见,立即就冲了上去,问情况怎么样。等在帐篷外的顾父等人听到动静,也立即冲了进来,忐忑地盯着三人。

“尸煞已经除掉了。”死人脸面无表情地道。那位美女姑姑和那个老大夫也是狠命点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恐怖事情。顾父等人也顾不上其他,立即掀开帘子冲进去看女儿。顾思寒一拉我,赶紧得也跟了进去。那大猫喵呜一声,也一瘸一拐地跟在我屁股后头进来。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1 17:57

这小姑娘的气色是好了些,原本发乌的嘴唇已经变成了苍白,身上黑点的颜色也淡了许多,看起来稍微有了些人气。

大夫上前诊了诊脉,说是脉搏比之前强了许多,呼吸也粗重了不少。

齐老等几人验看后,都是面露欣喜,说顾小姐身上的尸气已经消除,性命应该是可以保住了。顾家几人闻言大喜,顾父那么沉稳一人,也是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欣喜之余,齐老、瓜皮帽和牛鼻子等几人脸色却并不是很好。顾家二叔是个心思细腻的,大约是看出了名堂,就问:“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瓜皮帽和牛鼻子互看一眼,沉吟不语,齐老迟疑了一阵,叹气道:“小姐的性命应该是无忧了,但这尸煞入体太久,已经在体内形成了尸瘴,恐怕……”

“恐怕什么?”顾父沉声道,目光中透着一股子狠厉。

齐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恐怕会全身溃烂,终身只能靠药物维持生机。”此言一出,帐篷中一片沉寂。顾思寒就站在我旁边,浑身直发抖。我也不由黯然,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如果只能这样全身溃烂,不人不鬼的,那肯定比死了还难受。

“不知道钟先生……”齐老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死人脸。

“我也没办法。”死人脸干脆地回绝。帐篷中陷入死一样沉寂。我不死心,忍不住问道:“那个……钟大爷,就没别的办法了?”死人脸冷笑一声,过了片刻,说道:“除非有人会挑针法,把女娃身上已经凝实的尸瘴脉络尽数挑开,否则就算有仙丹妙药也没得救。”。

作者:匪夷V日期:2018-04-2208:53顾父一听有希望,立即精神一振,向两位大夫道:“两位可会挑针法?”两个大夫都是顾家请来的名医,可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良久那位年纪最大的才惭愧道:“我们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挑针法。”齐老朝死人脸问道:“钟先生,不知这挑针法有何特别之处?”死人脸面无表情地道:“尸瘴入体,日久必在体内结成尸毒脉,对付此种病症,必须以绝佳眼力和绝快手法循序挑断其毒脉,手过针过,万不可留针,否则尸毒入心,必死无疑。能做到这一点的,除非是对人体脉络了解极深,并且在此道下过多年苦功,才有可能。”听了死人脸这一番话,帐篷内鸦雀无声。两位大夫一直摇头叹气,齐老等人也是一筹莫展。而我此时心头却是一阵咚咚乱跳,虽然我也没听说过这什么挑针法,但我家有种

独特的手艺。

从八岁开始,我就跟着三叔给他打下手。一般来说,我主要负责给尸体化妆这一块,简单来讲就是尽量把尸体打扮得好看。不过有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事主的尸体无法保持绝佳状态,就比如因为天气或者停放时间太久,有可能导致尸体出现尸溃现象。

这样的尸体往往非常恐怖,不禁恶臭扑鼻,而且身体发胀,严重的甚至会流出有毒的尸脓。这样的尸体,就算你化妆术再怎么精妙,也不可能化得好看。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2 09:13所以我从小就练习一种家传的手艺,在尸体周身经络找到溃点下针,将其一一挑破。

只要完成得顺利,尸溃就会发生逆转,让尸体恢复原本的体貌。这门手艺我从八岁开始就反复练习,不知在多少具尸体上下过针。直到两年前,我终于能够轻而易举地只凭一根针就把尸体上所有的溃点一一挑破,并且丝毫不伤及其他脉络。

我见顾思寒站在那里,眼圈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禁难受,冲死人脸问道:“挑毒脉是要顺行,还是逆行?”顺行逆行其实是一种行话,也就是从头开始往脚下挑,而

是从脚开始往头上挑的意思。

死人脸看了我一眼,道:“逆行。”

我说了声“好”,上前一步,道:“我来试试。”话一出口,顿时引来无数惊愕的目光。顾父迟疑地看看我:“你……”顾思寒也是愣住了,抓住我胳膊:“陆景,你要怎么试?”我一摊手,朝那两个大夫道:“借我一筒银针。”那两个大夫犹疑了片刻,后来见顾父点头,那年长的立即从包里取出一筒银针递过来。

“这不是胡闹么?”瓜皮帽在后头阴阳怪气。这时候死人脸发话了:“让他试试。”顾家二叔和美女姑姑欲言又止,想来极不放心,但有死人脸在,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顾父目光一厉,说道:“就让小景试试!”我走到顾家小姑娘的床边,坐下调息了片刻,让自己屏气凝神,排除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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