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畜生,死了还想报仇!说罢双手一分,扯掉‘花花’脑壳,散碎丢地上,道:老子看你再么样飞!出过血,大熊红眼消退,渐变得惨白,像死鱼眼睛。大熊摇头眨巴眨巴眼,体内一道黑气翻上来,直冲得右眼乌漆麻黑,更像是鬼眼!

大脑壳瞧着,喃喃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大熊抹去眼角的血,甩在地上,挥手说:同志们!毛主席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我这点小伤算么事。民兵小鲁听了,带头叫好,又喊人群鼓掌,响应寥寥。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1-26 20:08 大熊激动道:毛主席他老人家还说,轻伤不下火线,所以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瘟疫发作,可大可小,搞不好全院子人都会得病,甚至死亡!张户籍特地强调,这次不光要杀鸡杀鸭,连猫狗都要一起杀,要片甲不留!说到激动处,大熊挥掌一斩。仍只几个民兵附和鼓掌。

鼻涕王远远躲在墙角,低声骂人。

刘家俊皱眉“呵”地吐口飞痰。

大熊说:刘爹爹,您家莫不耐烦,您家屋里猫子黑炭也得杀。

刘家俊笑说:你要杀它,得到阎王那里去寻。我屋里猫子中毒死了多时,是我亲自丢的。

正说着,一条黑猫从人缝里钻进来,叼起‘花花’脑壳,窜上大树。

大熊喝道:刘爹爹,这不是黑炭是哪个?老刘揉揉眼,细看树桠间吞吃‘花花’脑壳的黑猫,半天才说:狗日的看着是像黑炭,……但却不是。黑炭是土猫,眼睛是金黄的,这猫眼珠一黑一白,是鸳鸯眼,还有黑炭浑身上下冇得杂毛,这猫子额头正中却有撮白毛。不是我屋里猫子。

大熊说:不是正好,省得我杀了它,您家心疼。拿根长叉棍去打猫。

黑炭三两下吞掉鸡头,却不逃走,反探爪撩拨,像在逗大熊,惹得伢们哄笑不已。

大熊红脸丢掉叉棍,冲掌心吐口涎,要上树捉猫。

围观的喊:大熊莫爬。你忘了,以前灰猫子爬树想捉猫子冇捉到,人从树上跶下来,估计跶成了脑震荡,从那以后,

就变得有点苕。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1-27 21:09大熊道:老子练过,哪是灰猫子能比!同志们,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吧!

说罢手脚并用,爬上大树。

黑炭看他来,也不着急跑,只待大熊迫近,才从容往树顶退。

几进几退,人、猫已为浓荫遮蔽。

梧桐树大,爬到顶端,一栋屋顶已在脚下,三栋最高,平台下便是树冠。

大熊呵呵一笑道:畜生,看你往哪跑!黑炭环顾四周,忽然咧嘴说:我为什么要跑!猫子怎能

说话?!……

饶是大熊胆大过天,也觉背心汗炸。黑炭不退反进,逼向大熊。

大熊扶住树干,深吸口气,他晓得,眼前的对手生平仅见,其可怕甚至在烂腿叫花子之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黑猫是畜生,还是鬼怪!

黑炭蹑脚沿枝丫爬来,仿佛幽灵。

大熊想动,却觉阴气如山逼来,直压得他背倚树干,像张薄饼,浑身气血,似都凝结,让大熊分不出是害怕还是无力反抗。

黑炭愈近,几乎和大熊贴面对峙,忽然定住。

这鬼猫果然两只眼睛,一白一黑。

白的像死鱼眼睛,尽是恐怖与绝望。

大熊只好盯黑眼珠看,黑眼幽黑深邃,里头映出大熊自己!看到自己,黑眼便无限扩大,瞳仁里的大熊也变得更大更清晰!大熊能看到自己右眼血光闪烁,眼角滴血!想伸手揩血,

却动弹不得,……

忽然右眼钻出条细虫,吸光眼角的血,又在红眼上乱舔!……大熊看得眼珠发痒,使劲一眨眼,睁眼时,右眼和黑炭一样变得惨白,又像电影院的幕布,卡白卡白……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1-28 21:41 想到幕布,白眼珠里便映出两个人,翻滚厮打,……其中女的,边打边喊,男的终究力大,骑坐在女人身上,掐住她脖子,……女人软倒不动,男的摇摇她,惊恐跑入黑暗中……那男的,赫然是大熊自己!……

女的是谁?……

大熊努力想着,男女如烟雾消散。

白眼黯淡,渐渐变成黑色,黑如墨,连眼白都是黑的!从猫眼里看去,大熊双眼像两颗炭,黑炭!而他的人,已狰狞如鬼!!!

黑炭的眼睛却变了,变得妩媚动人,像谁?大熊额头冒

汗,他想起来了,那女人是!……

“我……是我!……你既然记得,就该来找我,来呀……” 黑炭嘴角裂开,变得和那女人有八九分像。

“报应到了。”大熊暗叹一声,再抓不住树枝,靠不牢树干,一头栽下!黑炭蹦跳往下追一段,看大熊摔在尘埃,咧嘴像在笑他,再一弹一纵,跳上一栋屋瓦,翻过屋脊,抬头看看三栋平台,跑去无影。

平台上人影一晃,好像有人!

纠察队的民兵正分了烟抽,大熊跌下来,“轰”地在土地上砸个大坑出来。

“不好,快救人!” 众人乱成一团。刘家俊有经验,说:

莫慌,万一大熊伤到脊椎骨动不得。

民兵小马凑近喊:大熊,熊阔海,熊阔海!……

喊到第八声,大熊忽像‘花花’一弹,伸掌把小马推出五六步,跌坐倒地,‘鲤鱼打挺’站起来,喝道:嚎么事嚎,

老子死不了!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1-29 19:50

其他民兵扶起小马,说:冇得事就好。大熊,捉到了

冇?大熊呆一呆,问:捉么事?小马笑说:当然是捉猫子,不然你这大个人还爬树玩。

大熊问:猫?什么猫?……众人面面相觑,强强忽指大熊喊:你们看,大熊的眼睛!大熊右眼血红一片,见大伙观瞧,眨巴眨巴忽变得惨白如瞎子,再眨巴又变漆黑……三色车轮变幻,直叫人想起车站路老‘长生堂’美发厅当年门口的转灯。

民兵小鲁关心说:大熊,你是不是跶成脑震荡了?大熊晃晃头,举拳对右眼猛擂一记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些许小伤无妨,老子轻伤绝不下火线!走,接到打!小马竖起大拇指,递根烟大熊点着。哥几个挥舞棍棒簇拥去了。

大脑壳在人群里,逮着强强问这问那。

强强说:你刚刚跑哪去了?

大脑壳说:屙尿。快跟我仔细说说。

两人一边说,一边看鼻涕王老头收捡无头‘花花’,端起鸡血准备回屋。

鸡血兀自鲜红,像是活物在海碗里摇晃。

巷子口忽然进来个人,手捧大洋瓷碗。大脑壳认得,是

卖艺仙猴里那个小子。

小伙子见到鸡血,忙跑过来问:师傅,您家这可是新鲜的鸡血?

鼻涕王老头点点头。

那伢笑着问:能给我吗?看鼻涕王老头犹豫,他忙接着说:师傅,我不白要您家的鸡血,我给钱,您家说多少?鼻涕王老头反问他:这伢,你要鸡血搞么事?作者:七水

灵 日期:2013-01-30 22:03小伙子说:屋里有人生病,在陈太乙找老中医开了药方,说要新鲜公鸡血入药。

鼻涕王老头说:既是治病,那你拿去。

说着把鸡血倒在洋瓷碗里。

小伙子千恩万谢,硬塞一块钱在鼻涕王老头荷包里,转头就走。鼻涕王老头想:一碗鸡血卖了一元钱,不枉养‘花

花’ 一场。

大脑壳截住强强话头,说有事匆匆跑出民权路 H 号,眼见卖艺小子捧着碗闪进街对面和平里,偷偷跟过去。

小子三弯两绕,走进死巷。

大脑壳躲在巷子外头,听里面“哐当……”一阵响,心头狂跳。

等里头声音消失,心跳平复,装路过溜达进去。

巷子里啥都没有,那小子却不见了!大脑壳低语:奇怪,

奇怪……平地忽起一道旋风,吹着碎屑似在跳舞,墙壁里好像有眼睛在看着,大脑壳望到斑驳墙头,眼光忽变,一白一黑,瞪视良久,转身退走。

转出巷子,“汪”地一声狗叫,听声音,像在墙壁里头。

回到民权路 H 号院中,毛弟正找鼻涕王老头讨要鸡血。

老谢笑说:一碗鸡血怎么这俏?毛弟,你来晚了,鸡血被人要走了,还把我一块钱,说是治病用。

毛弟递过烟,问:噢!老谢,买血的是哪个?老谢说:

不认得,不是院里头的。

大脑壳眼光忽闪,凑近说:毛弟叔叔,我认得,那人是前些时海员门口卖艺一伙的。

毛弟笑着摸摸大脑壳,说:哦,我晓得了,我看过他们表演的。大脑壳乖。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1-31 20:29这一日,太阳躲在云层里不肯露头,雨冇下下来,地上闷热不减。

连日里杀鸡杀鸭,院子里血腥味浓。

伢们不管那些,‘花花’屁股上的长毛扎作毽朵(武汉话:毽子。),鼻涕王和雪琴、灵丽、胖小蕾几个踢得正欢,大脑壳脚笨,只能在边上数数、叫好。丑丑远远躲在窗户后边看,边偷笑。

正玩着,铁片哗啦啦作响,紧接一声悠扬道:磨剪子,铲刀呃……“呃”字漫长,直将民权路 H 号打个通透。 各家各户的

刀数日里砍杀鸡鸭,正待磨时。

磨刀的好会做生意。

大脑壳再不数数,跟在磨刀的屁股后,沿院子转一圈,看他寻个敞亮地方,卸下肩上条凳。

太婆们缓缓踱来,问过价钱,拿刀剪交他磨,伢们都凑近看热闹。

磨刀的好手艺,一把锈菜刀在他手上,三两下磨得精亮。

胖小蕾的太嫌他磨得忒快,说:平常磨刀的都得磨半天,再磨磨吧。

磨刀人说:那是他们手艺不精,磨得好,只这几下,还不伤刀,不信你看。

说着捡块小石子,放条凳上,轻轻一刀,剁成两截,刀口不卷!

太婆们称好,三传两唤,叫来更多太婆,排队磨刀。

磨刀人放慢手脚和太婆们闲聊,无非是家长里短。

待太婆们渐渐散去,民兵纠察队在海员长航宿舍打杀三条狗子,得胜回来。

几人得意,一路听大熊神吹。大熊说到高兴处,眼放红

光。

磨刀人斜眼瞧见,喊道:磨剪子,铲刀呃!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01 20:29

民兵们围拢来,问:磨刀的,可有刀卖?磨刀人说:

有。

民兵们起哄说:拿来瞧瞧。

磨刀人说:刀是凶物,越是宝贝,出手越要见血,怕您家们有血光之灾。

民兵小鲁说:哪有你说得这么邪。

磨刀人说:货卖识家,得有人懂,我才肯把他看,才肯卖。

民兵们这些时横行惯了,撸袖要打。

大熊却按住说:莫打,莫打。磨刀的,等我拿宝刀来你看。

说着跑回屋,不一会抱根细长棍来。

勇勇、强强几个一旁看见,咋呼道:马刀!磨刀人接过,却并不拔刀,说:刀是好刀,可惜…… 大

熊说:您家冇看怎么晓得这马刀是把好刀?磨刀人说:这不是马刀,是日本军刀,你们看这里,是不是有个三环?这是鬼子军刀的标志。

民兵小鲁说:随便画三个圈,就说是日本军刀,那我把屋里菜刀上也刻个三环。

磨刀人说:信不信由你,这把是日本九五式军刀,和当年三八步枪上的刺刀是一个厂家生产出来的,它们身上大都刻有三环标志。

鼻涕王大叫:我想起来了,有年院子里大龙带人和六渡桥一帮遛达鬼火拼,拿的就是把三八大刺。大龙给我看过,柄附近有三环印记,和这刀一样。

强强说:我也见过那把三八大刺,护手位置上面是空心的像瞄准器,下面弯弯的像挂衣钩,长不过半米,更像柄短剑。大龙就是拿它,砍翻了六渡桥有名的三德,一战成名。

他把我看的时候,三八大刺的血槽里头还有血腥味在。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02 20:39磨刀人笑笑说:三八大刺是你们小伢的说法,它有个名字,叫三十年刺刀,是鬼子上在三八步枪高头用的。

鼻涕王问:为么事要叫三十年刺刀?勇勇插嘴说:我晓得,鬼子吹牛,说三八大刺经用,可使三十年,所以叫

三十年刺刀。

磨刀人摇头道:这种刺刀,起造年代是当时日本明治三十年,故称三十年刺刀。历史上共造过八百四十多万把,是世界上同一型号里产量最多的刺刀。

伢们暗暗咂舌,心想磨刀人知道得真多。

大熊耍根烟磨刀人,说:扯远了,扯远了。师傅,看来您家是行家,还是说说我这刀,为么事叫九五式军刀?

磨刀人点着烟,说:九五式军刀是当年鬼子配给排长之类小军官用的,级别不算高,刀子是机制的,但钢用的是好钢。

叫九五式是因为这刀起造年代是 1935 年,当时是日本的昭和十年,皇纪二千五百九十五年。

按年代论,三八刺刀算大哥,九五军刀是小弟。

大熊说:您家刚才说可惜,是么意思?磨刀人说:九五军刀设计的精巧之处在它的闭锁装置,在手柄这里,你们看,但这刀手柄被人换过,刀鞘不是原配的,闭锁装置也就失灵了,蛮可惜。唉……这刀您家磨不磨?

大熊奇怪:您家刀冇出鞘,怎知刀要磨?磨刀人说:九五军刀以好钢锻造,一向不生锈,但你这刀改配刀鞘,更换刀柄,保护不当,难免会生一层浮锈。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03 18:59 大熊问:多少钱一磨?

磨刀人说:磨菜刀三角,你这刀长,得五角。

大熊说:好!只要你磨得好,五毛我把。磨刀人双手一

分,长刀出鞘,锈迹斑斑。

民兵小鲁不禁笑:这哪是刀,分明是条锈铁片。

磨刀人不言语,拿刷子蘸水打湿长刀,贴磨刀石磨数下,翻转刀身。

天虽阴沉,众人都觉眼前一亮,精光夺目!大熊右眼被

刀光一映,红光再现。

磨刀人停下来,眯缝眼似在看刀,又似斜瞟大熊红眼,看罢再磨数下军刀反面,拿茶缸喝口水,“噗”地喷在军刀上。

军刀银光寒寒,映得大熊右眼更红!三栋四楼一家窗户悄无声息裂开条缝,屋里人不知小声说着什么。

不一会,围观人群里多了毛弟。

毛弟说:大熊,好刀啊,一下可以切两个大西瓜。

大熊说:拐子,你当是西瓜刀啊,这好的日本军刀,我才舍不得用来杀西瓜咧。

磨刀人说:刀虽是好刀,可惜是机制的,比不得日本将佐的手工军刀。

大熊再上根烟说:师傅,我看您家是行家,你说有宝贝,能拿来看看么?

磨刀人点起,摇头说:你们不识货,看也白看。

民兵小鲁笑说:您家是怕被军刀比下去了,拿不出手吧!磨刀人说:看也无妨,反正你们不懂,不过我重申一下,刀是凶物,出鞘爱伤人,万一伤到哪个,可怨不得我。

围观的想看稀奇,齐声说好。

磨刀人抽完烟,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块土布出来,慢慢展开。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04 21:45布里包裹一块牛皮,样式古朴,看成色是旧物,像刀鞘,但说是刀鞘却又很怪。

磨刀人不知手怎么动了动,像变戏法样从牛皮里拔出柄怪刀。

那刀菜刀不像菜刀,镰刀不像镰刀,只让人想起个‘片’字。

刀柄黑黝黝,通体乌青,看着不像金属更像石头,不知什么材料打造。

大伙便笑:这是么玩意?也能叫刀?……

民兵小鲁伸手去抓,哪知刀子双面开刃,但觉手心辣风拂过,缩手看掌心血如泉涌!

大伙忙着止血,只有大脑壳盯住刀,看一会眼里又射出黑白光来!却原来鲜血洒在怪刀上,渐渐沁入刀身消失不见!怪刀饮血,隐隐有红光沿刀身流动,叫人看了,只想起大熊的红眼。

大熊扯条服子包扎好小鲁,转头看刀,眼中红光大盛。

磨刀人眉头皱起,双眼眯成一条缝,却掩不住缝隙里两道精光。

正瞧着,大熊瞳孔里流一道黑,在眼眶里弥漫开来,遮盖红光,到最后漆黑如炭。

磨刀人不解,轻叹一声,低头抚刀。

小鲁嚷道:怪事,这刀看着像石头,冇想到这快,只不知是它快还是日本军刀快?

围观的都想看热闹,附和喊比刀。

大熊眨眨眼,右眼变一片白,再眨巴一下终于正常,嘿嘿笑说:我这刀长,不怕。

磨刀人说:刀不在长短,也不是用来对拼的,刀一出世,便是用来杀的。

勇勇好奇问:杀么事?磨刀人说:杀生。

大熊听言,眼中又隐隐泛红。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06 12:52有人起哄说:磨刀的师傅,你是不是怕拼伤了刀子?磨刀人冷哼说:我是怕他的刀断了,要我赔。大熊说:我

本来就嫌这刀长,断一截正合手。

众人便嚷:快比,快比。

磨刀人沉吟片刻,起身用很怪异的姿势抓住怪刀,站个丁字步,立院子当间。

大熊握刀空劈数下,挽个刀花,问:么样拼法?磨刀人

说:你只管放马过来。

大熊说:我刀长,伤着人么办?磨刀人说:人、刀但有一样伤了,都是我的,大伙作证。

日本军刀是以前当红卫兵抄家得来的,大熊本不太在意,见磨刀人如此轻视自己,不免心中豪气大发,扎稳马步,深吸口气,右眼眨巴变幻如花,举刀过头,一招‘力劈华山’

劈去!大熊动作太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但听他“嗨”地开声发力!

“当”一声脆响,一道银光冲天飞去无踪!人影乍分,磨刀人倒退三大步才稳住身形,掌中怪刀隐隐透丝金光出来,分毫无损。

大熊上身摇晃,像喝醉了酒,右眼红一阵,黑一阵,手里日本军刀断掉一截,残刀刀头却尖锐似剑。

大熊掉转军刀,抱拳说:好刀!

磨刀人咳嗽一声,说:壮士好身手!

民兵小鲁看大熊没讨到好,问:师傅,你这刀怎么卖?磨刀人说:刀卖识家。你们非要,一百块钱拿去。

勇勇说:乖乖,一百块钱够我屋里吃三个月了。

强强也说:把我屋里卖了,看有冇得一百块。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08 13:40那年月,刚上班的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十五块,面值最大的钱才十元,围观的都冇得一百元,不再多话。

毛弟忽说:大熊,你手流血了。

大熊低头,看双手虎口炸裂,眼里黑气又盖过红光,拿嘴嘬光血道:不妨事。

转头捧断刀,问磨刀人:师傅,这刀还磨得出来么?磨

刀人说:别人不行,我可以。

大熊问:多少钱?磨刀人说:本该一块,我已收了你五角,刀又是被我磕断的,这次只收三角算了。

大熊说:好。递过刀去。

磨刀人不接,要大熊捧着,嘴唇轻轻蠕动,拿刷子在装水的小铁桶里搅搅,直搅得锈水里铁渣翻滚,才提起来,沿日本军刀上下正反刷个透。

铁水流到大熊手上,银色铁屑直往大熊虎口里钻!众人只顾看刀,都没留意,只毛弟看得皱眉,大脑壳在一旁也眯缝双眼遮住黑白光芒。

磨刀人接刀在磨刀石上磨得泥浆飞溅。不数十下,军刀精光四射,新尖似剑!

磨刀人又唤大熊把住刀头,再蘸铁水抹刀。

大熊只盯刀看,哪管铁屑铁锈钻入虎口。

刷过几道水,磨刀人掉头在细磨刀石上十来下磨出刃口,道:好了!如此打磨,日本军刀前剑后刀,剑尖新成,寒光熠熠,更显凶煞!

大熊兴奋不已,唤伢们散开,耍一路单刀。

日本刀长似剑,大熊虽舞得不伦不类,却也刀风霍霍。

独磨刀人挪开条凳,默默点锅旱烟,抽得烟叶火红。

一套刀快舞完,大熊猛抬头看巷子口大梧桐树干上印出张脸,黑黑脑壳,瞪一对黑白眼睛,正是黑炭! 作者:七水灵日期:2013-02-18 12:34

大熊血红了眼,大喝一声,军刀甩手飞去!“咚”一声闷响,军刀插入大树,没去大半,刀柄抖动不已!

黑炭呢?大熊揉揉眼,红眼变黑,哪有黑炭!闷头给了磨刀钱,再去拔刀。

磨刀人收过钱,看看再无生意,扛起长凳摇晃而去,却再不叫“磨剪子,铲刀。”。

看他走得没影,毛弟也消失在三栋。几个民兵抢着拔刀,哪拔得动。

大熊运口气,花眼珠闪两闪,拔刀归鞘。

大脑壳眼尖,盯着大熊虎口,看伤口透一层淡淡银色,血痂泛着铁锈,却像结了两天的疤,淡银色弥漫手掌,渐渐沿手臂上行,忽然手臂冲下来两道黑气,掩盖金属光芒!

回屋藏好军刀,大熊挥手喊:走!杀鸡杀鸭去。

手臂黑亮,宛如板炭放光。

民兵们簇拥走去,大脑壳眯缝眼,看着大熊背影,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会这样?……

到傍晚,伢们吃过饭洗完澡都在竹床阵上玩闹。

毛弟把灵丽用冰片粉扑得像面人,丢在竹床上,匆匆回屋,锁紧门。

里屋,姬小白问:毛弟,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毛弟说:磨刀人看着像你们老家来的,你看到冇?姬小白点头不

语。

毛弟接道:加上前些时海员门口那班卖艺的,怕有两批已到了。

姬小白说:也许……还会更多……

毛弟说:那么办?……我们要不要避避?姬小白摇头:逃不掉的,一跑反露了行藏。……你注意大熊没?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19 19:49 毛弟说:我不明白,为么事这些人都会找上他?姬小白说:蒙花落找他,可能是偶然,也可能因为他会些拳脚,方便差使,找到我们。后来的人看到他身上落蛊,自然要找他,找到他,便找得到蒙花落,甚至是冉小北。

毛弟听了,眉头紧锁。

姬小白想想说:九黎族流落苗疆,其中有一支,先祖都是勇士出身,骁勇善战,擅长刀剑,他们的后人,慢慢演化成五大苗里一支,青苗。所以,苗家刀剑,以他家为最。相传青苗有宝刀‘望月’,虽为短刀,却结构复杂,外形似钺,是镇族之宝,常人难得一见,其实,它就叫片,或者片刀。

青苗历代历族,只有掌族草鬼婆,才有资格动它。

毛弟问:如此说,磨刀人是青苗的?是吴片片?姬小白

缓缓点头……

毛弟奇怪:怎么她也是男的?

姬小白叹气道:十年光景,她们都在精进……毛弟道:吴片片身为青苗掌族神婆,神通广大,怎会不敌大熊这小子?姬小白不答,却反问毛弟:你晓不晓得大熊那截刀尖飞到哪里去了?去三栋平台上看看。

爬上平台,太阳落土,却烧得西天云彩火红似血,脚下炙热像烤烧饼的炉膛,好在有一丝风,不让人焦糊。

这热,平台上自然无人。毛弟寻到白天比刀方位,伏身细看。

平台荒芜,哪有刀尖?正疑惑间,听姬小白细如蚊蝇道:往右三步,前两步,平台外沿,当心手。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20 20:16毛弟爬过去,探手轻摸,平台外尖角凸起,果然是军刀断头。

断刀嵌入外墙,只留寸许,无处作力,毛弟运力拔,却起不出来。

弄一阵额头见汗,姬小白又说:拔不出来,你守着,等我唤黑炭来。

毛弟匍匐平台,歪头看伢们叽喳笑闹,灵丽和雪琴、胖小蕾玩作一堆,心里踏实许多。转头见梧桐大树枝干摇曳,幽灵似冒出个黑影,无声一纵,跳到三栋外墙上,贴壁笔直往上爬!直爬到毛弟眼皮底下,黑炭抬头看看毛弟,双眼放两种光,裂开嘴来,似冲毛弟一笑,用嘴叼住刀尖缩身蹬墙。

拔数次刀仍未动,黑炭退两步挂外墙上,喉间低嘶,腹如气球鼓胀起来!胀到极限,黑炭嘬嘴吐气,直吐得一身皮肉贴在胸腹,好像骷髅,再爬两步,张大嘴贴近刀头,却不咬刀,只是吸气。

毛弟睁大眼,看黑炭嘴里似有无形大手钳住刀尖,一点点起出墙砖!“噌”一声刀头飞出,黑炭钢牙一合,衔住刀尖,再冲毛弟笑笑,像顽皮孩子沿外墙溜下去,消失在四楼窗口。

回到家,姬小白正对灯细看刀头,黑炭不知去了哪里。

毛弟问:么样?姬小白叹口气说:能断这种钢刀的,只有是望月,只能是吴片片。以吴片片功力,大熊不死,也该重伤吐血?……毛弟说:我离得近,看得仔细,他只虎口震裂,人像冇得事一样。

姬小白说:你只看到虎口的伤,注意到他眼睛冇?作者:

七水灵 日期:2013-02-21 19:29毛弟说:嗯,你这一说,我想起来,大熊的眼睛自从碰到蒙花落后,一只眼爱发红,但如今像是会变色,一下红,一下白,一下黑,成了花的。

姬小白说:对,那你看到他们拼刀后,大熊手臂上两道黑气没有?毛弟摇头,说:冇,我只看到吴片片跟他磨刀,蘸锈水流到大熊伤口上,铁屑钻进虎口,估计在对他下蛊。

姬小白赞许说:毛弟,你进步了。吴片片是在放蛊,但铁锈蛊沿血脉上行攻心,大熊手臂起两道黑气,似化解了蛊,又像是中和了它……究竟是什么玩意这厉害,我到现在也不

太明白。……不过……毛弟问:五大苗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该么办?姬小白说:

我们不如……

越说声音越小,毛弟附耳点头。

灵丽和雪琴、小蕾在竹床上玩丢沙包,抓麻将子。她手快,赢得最多。胖小蕾最笨,输了只好鼓嘴让灵丽拿指头弹嘣嘣。

毛弟端一鼓子绿豆汤,瞥见大熊的竹床挨着自家竹床,便喊:灵丽,来喝绿豆汤!灵丽玩得汗流,听爸爸叫,忙说:你们玩。沿竹床阵一路蹦去。

毛弟添一碗给伢。

灵丽瞄着鼓子,问:爸爸,这多绿豆汤,我能喝几碗?

毛弟说:敞开喝。点根烟扭头说:大熊,吃的么好东

西?大熊说:能有么好的,苦瓜。尝一口?毛弟也不客气,伸手拈块苦瓜,白口吃了,回头看灵丽喝下三碗绿豆汤,小肚子滚圆,夺了碗说:不能喝了,再喝肚子要炸了。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23 18:16 灵丽只好蹦去抓

沙包。

毛弟自喝一碗,看大熊扒完饭,便说:大熊,今日我这里绿豆汤有多的,来添一碗。

大熊说:这么样好意思。

毛弟说:么样不好意思,刚才我还吃过你的苦瓜。

夺过大熊饭碗,端鼓子往里到。

绿豆汤到得急,直泼到毛弟手上,顺指甲盖再流到碗里,似道淡淡黑线,隐约像条虫在游走,扭数下便化在绿豆汤里。

大熊接过仰头喝下,大呼:好喝!拐子,你屋里绿豆汤是么样弄的?毛弟说:我拿冰糖煨的,甜吧?大熊上过烟,哥俩接到

咵天。

李善强端象棋盘来,后头跟着一身冰片粉的白净大脑壳,躲老头身后偷瞄大熊。

李善强说:大熊,杀两盘么样?

大熊摆手:我动不到脑筋,让毛弟陪你下,我观战。

毛弟排好子,和李善强下棋。

院子里人围拢来观战,围满竹床。

大熊打个饱嗝,觉得腹中一道热气冲上来,头脑发烫,挤出人堆,跑去王家巷,跳到江里游一圈,借凉气镇压暑热。

直到浑身自在,天已黑透,借月光看天上一团云狰狞似鬼怪像要吞吃自己,仰天喝一声,往回走。

竹床上李善强、毛弟仍在酣战。大熊在竹床下抓起饭碗回屋,沿路见竹床阵上嫂子姑娘横陈,小腹一热,丹田又生起一团火。二栋里人都上街乘凉了,黑漆漆没一个人,大熊也不点灯,穿短裤跍到水池里,开大水管冲凉。

自来水哪有江水寒凉,冲到身上像是烫的,直引得大熊丹田火大,烧遍全身!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24 21:18大熊搓了肥皂,浑身抹,待抹到裤裆,里头热硬似铁。

胡乱冲掉肥皂,看周围黑寂,顾不得揩水,回屋点起煤油灯,把亮调得像鬼火,又去翻找毛主席语录,夹页里寻出《红楼梦》残页,看一阵,直弄得满手湿滑。

跑去厨房,洗去手心子孙,拿水冲刷下身,才觉清凉许多,起身回房,收捡书页,语录里又掉张相片出来。

相片是张登记照,黑白的,上面隐约有章印,不知打哪里撕下来的。

捏住相片,大熊硬胀又起,左右看看门窗紧闭,把相片靠近鬼火似煤油灯,又再搓弄……煤油灯火微,不知是油少,还是有风,火头晃两晃忽然熄了。

大熊索性闭上眼,在黑暗中摸索。

眼睛一闭,照片上的人仿佛鲜活起来,像化一阵烟,缭绕着大熊,缠绵悱恻。

大熊渐渐激动,手上用力,呼吸浊重,又幻想照片中人化作王熙凤,宽衣解带,贴拢来放肆…… 美人青丝只在腮鬓

拂掠,叫人难耐…… 忽而侧首,在大熊耳旁吐气若兰!酥麻如闪电划过大熊全身,他再忍不住,沉哼一声,又弄一手滑腻。

忙睁开眼,寻摸到火柴,靠着煤油灯,拿一只手点,擦两下没着,好容易第三下擦出火星,却叫一阵风拂过,熄灭火头,连火柴盒、煤油灯都扫到地上,散碎一地!

那风拂在脸上,像拂尘扫过!是谁?!

大熊低喝一声,后脖颈汗毛竖立,起一身鸡皮疙瘩。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25 18:19

屋里有人?……还是有鬼??……难道是庄淑娴???……

黑暗中似有人对峙而立,连呼吸节奏都和大熊一致!大熊一腔热火化作虚汗长流,手心里一堆子孙再握不住,合着臭汗淌一地。

待汗手湿答答不再滑腻,大熊暗捏发麻双腿,思想么样逃到人多地方……

桌上忽然亮了!是眼睛!

一对不一样的眼睛!!黑……炭!!!

怎么可能?!

门窗紧闭,鬼猫子是从哪里钻进来的?黑炭望着大熊,裂嘴似笑,模样竟和照片中人有八九分相似!大熊吓得汗流,颤声说:庄……淑娴!你,……你到底是人是鬼?黑炭淡定望大熊,嘴唇蠕动道:你说呢?大熊抓紧椅背

说:我……你是么样进来的?黑炭妩媚道:你说呢?

大熊说:我晓得了,你是鬼,可……可要不是那天你死命喊,我……我也不会失措(武汉话:此处作慌乱失常讲。)

掐你。……你……你是不是我杀的?

黑炭眉头皱起,道:你说呢?大熊说:我……我当时吓到了,把你掐晕,但……我记得走的时候特地探过,你还有鼻息,你应该不是我杀的,找……找我干什么?

黑炭道:你说呢?

说着话,黑炭右眼更白,放出光来!光影里有个女人坐在江边,……大熊喘粗气跑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女人叫起来,大熊慌乱捂到她嘴,掐住脖子,……女人双腿乱蹬,渐渐不动,……大熊摸摸她鼻子跑去……女人躺倒沙滩上……周围江水退去,再来时卷起三层楼高一个大浪,……浪花退去,只剩泥沙。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26 18:53大熊恹了,自语道:如此说来,还是我害了你。……淑娴姐,我不是流氓,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伢都那大,本来我想今生是冇得机会了,那天……看你哭着沿江边跑,样子可怜,我……我一时冲动,才……唉,杀人偿命,不管你是被我掐死的,还是淹死的,既然我害了你,你来讨债,我贱命一条,你拿去就是。

黑炭笑笑,说:想死,哪有这便宜的事,我要你活着,受尽煎熬。

大熊怒道:你做了鬼,我大不了下去陪你,侃些鬼话吓人有么意思!黑炭只是笑,大嘴里喷出黑烟,如浓雾罩向大熊。

大熊踉跄倒在床边,忽从铺板下抽出日本军刀,直劈黑炭!

黑炭不防,竟被劈为两半!这一刀,用尽大熊浑身力气,余力不消,带得他前冲数步,两半黑炭“啪”地撞在他身上像两坨洋粑粑(老武汉话:

洋粑粑指沥青。)稀软挂着。

大熊拿手去抹,感觉不对,忙跑去厨房,拉亮电灯,只见胸膛一片黑,黑炭不再,竟像是沁到肉里去了!!!跍倒水池里冲半天,什么也没冲掉。回屋开灯收拾好,再照镜子,胸前淡淡一圈黑印,像个猫头,尤其两只眼

睛一黑一白,说不出的邪恶!

猫头哈哈笑着,渐渐消褪。

大熊直觉得寒气在体内游走,打个寒战,找长袖长裤穿上,关灯出门。

竹床上象棋大战刚散,李善强看大熊来,笑说:大熊,这热的天,不怕发痧。

大熊讪笑说:我懒,免得夜里盖毯子。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27 17:50丫头在琴台练罢拳,天朦朦亮了,徒弟们陆续跑来,拉开架势操练。丫头来回指点,忽眼皮跳动,想起数日不见罗汉,暗道,今日再不来,明天去寻他。

教授一阵,丫头心里有事,喊徒弟们自练,买个烧饼过早,往单位去。

厂里今日不忙,抬头看是龟山,丫头心里一动,信步上山。

上得山脊,一群早锻炼的正咵天吹牛,其中一个说,有天在山上头碰到旱天雷,轰倒一棵大树,足有一二人粗。

围观的都笑,说他吹牛。

那人急了,指天发誓说,要是吹牛,便遭旱天雷打,又说街坊也在,可以作证。

正争得脸红,斜眼看到丫头,忙指他说:那天他也在,您家说,有冇得这回事?丫头笑笑说:那天是一声巨响,倒了棵树,是不是旱天雷打的,我冇看到,不敢瞎说。

那人说:那粗的树,不是雷轰的未必是人劈的?围观的

笑着说:海强,你莫争,我们信你。

丫头要往前走,叫海强的拉住他说:您家莫慌走,我问一下,您家是用么法子把树运走的?

丫头说:我冇搬树,有事直接走了。

海强笑笑:断树是意外之财,先到先得,我懂。我也不找您家分柴火,我就是好奇,那大棵树,你们两个人是么样一下运走的?

丫头皱眉问:断树不见了?海强说:我跟憨伢、毛子几个跑回去,取了斧锯上山,大树却不见了。

丫头说:树有几大,你也看到了,莫说两人,就算二十人只怕也抬不动,真是怪事……怪事。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2-28 20:56 众人看海强不像

扯谎,齐喊海强去寻。

一行人找到断树处,断痕宛然,大树真不见了。好事者前后左右寻,找累了靠着岩石休息,有几个爬到大石上躺倒。

丫头眯缝眼盯着巨岩,几天前罗汉指给他看,石头才只脚盆大!

周围几块小石似也比先前大些。

石头也会长个么?……正想着,几个青年拿棍棒撵来,为首正是毛子,憨伢。

毛子指丫头喊:偷了老子们的树,害老子白忙一场,莫让他跑了!

丫头说:你说哪个偷东西?年轻伢们不由分说,舞棍棒就打,丫头看他们不是练家子,劈手夺下棍棒,远远扔开,只轻轻把人扫倒在地。

毛子不识厉害,打个滚爬起来,喊:狗日的居然会拳脚,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个?

丫头笑说:你是……毛子说:你既是玩武的,‘血勇’的徒弟丫头,你该认得吧?

丫头笑笑:未必你是丫头?毛子说:丫头是你叫的,那是我师爷,你小子有种等到,我去搬师傅来。

丫头大笑:丫头的徒弟,我一定要会会。

毛子一溜烟跑去,留下憨伢几个照着丫头。

丫头也不恼,只和海强那些人吹牛咵天。

过一会咚咚咚跑来几个人,为首的大汉一脸麻子,好喝酒,是丫头的徒弟,麻木。

麻木虽是徒弟,却比丫头大好几岁,扯喉咙喊:哪位好汉,欺负我徒弟?待看清丫头站对面,红脸回头扇毛子一耳光,骂道:狗日的,眼睛长到屁眼里去了!敢打师爷,还不跪倒!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3-01 20:08

毛子人虽鲁莽,却不坏,忙跪倒细声说:师爷。

丫头寒脸说:麻木,你都收徒弟了?麻木低头道:师父,都是伢们瞎叫着玩,您家冇点头,我哪敢收徒弟。

丫头拉起毛子说:学武是为强身健体,不为抖狠,就算木头被人搬走,也不能打人。

麻木忙说:要是真打起来,我都捱不了师父一拳,你们还能站着说话?丫头扭头对麻木正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伢们无知,错在师父,从明日起,麻木你每天提前半小时到琴台做卫生,

直到我喊停。

麻木垂首说:是,师父。

毛子忙摸烟来撒,麻木挡住说:师爷不抽。自取一根点上,喝散毛子几个,陪丫头往山下去。

丫头说过事情原委,麻木道:果然蹊跷,师父,我听说三里坡附近有个异人,能知过去未来,要不要我找熟人带你去问问?

丫头一向不大信这些,看看天色,说:时候不早,我得上班,迟些再说。

到单位忙一阵,右眼皮只是跳,丫头左思右想,嘱咐同事,踩车去了青少年宫。

师父门上仍旧一把锁,丫头想想又骑去罗汉单位。

同事说,罗汉累吐了血,个把礼拜冇来上班。

丫头风一样踩到罗汉屋里,敲半天门,房中只是无声。

丫头喊:罗汉,我晓得你在,你狗日的再不开门老子砸了!又敲一阵,丫头伸掌贴住锁眼,发力一震,门框“噼啪” 炸裂!

门开了,屋里没人。

丫头找钉子修好门框,留张纸条,踩车走去。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3-02 21:36一旁厕所门开条缝,罗汉蓬头垢面钻出来,回屋看纸上写:罗汉,老子去过你单位,莫跟老子躲,我天天来。师兄:丫头。

罗汉红着眼,把纸条搓成棍,划火柴点燃,生煤油炉子下面。

用力踩过江汉桥,丫头停脚任车往桥下滑,不带刹直冲到月湖边,人行道上两个徒弟青皮、国强从大树后跑出来拉住车把说:逮到了,逮到了。

丫头下车,说:你们两个,闹么事?青皮说:师父,往日想请你吃饭,不晓得几难,今天凑巧碰到,你得让我

们请一回。

丫头想单位无事,便由青皮推车,随哥俩走。

三弯两绕,却到麻木家。

青皮在巷子口扯喉咙喊:麻木哥,我们来了。

麻木开门,看丫头来,红脸低眉叫声师父,钻入厨房,锅勺翻飞。

丫头轻轻卯青皮一栗果,说:你两个请我,么样跑麻木这来?

青皮笑着陪师父说话。

国强话少,转头去街道副食买些花生米、兰花豆来下酒。

厨房里麻木高喊一声:菜来了。

青皮忙起身掀门帘。

麻木端个脸盆进来,笑呵呵说:今日就吃这一行菜。

麻木做过厨师,又生在长江边,滑得一手好鱼,脸盆里是刚去江边划子上买的鮰鱼。

青皮递过筷子,等师父先尝一口,才吃一大块,说:麻木哥,平常我们来只有鲢鱼吃,今日师父在就吃鮰鱼,果然待遇不同。

麻木憨笑说:鮰鱼要碰运气,划子上也不是天天有。怕是老天爷晓得今日师父来,特地赏我条大的,足有七八斤重。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3-03 21:53 青皮大呼过瘾,说:麻木哥的鮰鱼滑得像豆腐!师父,我们都跟到您家

沾光。

众人围坐吃喝,独麻木站在下首不敢坐,陪笑说:师父难得来一回,再说我今日做了错事,怕师父不要我了…… 丫头停筷,说:晓得错是好事,习武德为先,万不能闹事欺人。

我师父当年教我,比这严厉十倍,好滋事的不仅要开除,有的还要废功夫。麻木能不能留下,看你自己日后表现。

青皮忙说:麻木哥,师父都说看你表现了,还不跟师父倒酒。

麻木喜滋滋趴到床底下,掏摸出一瓶茅台,仔细揩去灰尘,开盖斟酒。

青皮笑说:师父,我们沾您家的光,喝茅台,吃鮰鱼,这该是毛主席的享受了。师徒四人把酒言欢。

麻木滑的鮰鱼嫩如豆腐,酒过数巡,脸盆也快见底。

丫头思想师父师娘远在川藏冒险,罗汉不知在哪里受苦,独自己美酒佳肴,不觉长叹一声。

麻木问:师父为么事叹气,难道是鱼冇烧对味?青皮见师父欲言又止,忙说:师父,是不是龟山上的怪事?麻木也说:我听毛子说好大棵树无故消失,不知为何?丫头便说那日和罗汉在龟山的遭遇,只略去怪人、怪石不提。

青皮笑说:既不是师父,又冇得其他人,莫不成是鬼?麻木说:都说‘三里坡,鬼又多。’,汉阳的鬼都该在附近。

国强闷闷不说话,忽道:提起三里坡,师父,我忽然想起个怪人,说是能通阴阳,推演过去未来,就住在三里坡。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3-04 19:10青皮说:你说的是不是麻瞎?那瞎子有些门道,搞不懂的怪事须问他求解。

麻木说:师父练武,哪肯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丫头点点头,却忽然想起罗汉蹊跷被人断了奇经八脉,若晓得原委,或能增加医治机会,便道:若是封建迷信,不足取。但若真有板眼,我到想见识见识。

国强说:我和麻瞎师傅打过几次交道,师父要见,我引你去。

青皮说:吃完一起去,见见高人。

国强摇头说:麻瞎师傅脾气很怪,不愿多见生人,人一多,他就不爱说了。

丫头说:好,喝完酒,国强陪我去。

国强带丫头到钟家村,在汉阳商场里买一盒大前门烟,

两块鸡蛋糕,两块发饼,径往三里坡去。到马鹦路,拐几道弯,露出个破板房。

破屋前一个人穿件棉袄,丝丝缕缕,尽是破洞,躺在地上,捏根树枝在砂土上作画。

丫头、国强凑近看,沙地简陋,画着老虎、虬龙,栩栩如生。

画家不抬头,声音嘶哑说:国强来了。

国强“嗯”一声,说:麻瞎师傅,你画得好是好,却不对。

麻瞎道:哪里不对?国强说:老虎淹在水里,龙却在地上爬,画反了吧?麻瞎哑然一笑,扔却树枝,说:虎落湖海如病猫,龙离江汉乾坤倒。今年灾星当道,天地人失合,祸事不断啊…… 国强搀起麻瞎,坐竹床上,问:师傅,大热天里么样还穿棉袄?麻瞎摸摸竹床,像是嫌凉,站起来,挪到靠背椅上坐下。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3-05 20:23 靠背椅上垫床破

棉絮。

麻瞎叹息说:唉……老了,不中神了…… 国强说:侃鬼

话,您家还得够活。

麻瞎道:国强,莫说宽慰我的话,我这辈子天机泄漏太多,我晓得,报应该来了,该来了……

说罢解开棉袄,腥臭扑鼻,胸前血肉模糊,尽是脓肿,粘在棉袄上,牵牵连连。

国强、丫头大惊,国强说:麻瞎师傅,您家这得上医院啊。

麻瞎摆手,扎紧棉袄说:我的病,医院看不好。来年春节,我是看不到了。国强,你既带了烟来,把一根我抽。

国强忙撕开大前门,给麻瞎点上。

麻瞎深吸一口,笑说:好大前门,国强,快招呼你师父坐。

国强搬过竹床,和丫头坐下。

丫头冇见过麻瞎,先前看他画虎描龙,以为他是假瞎子,待听麻瞎称自己是国强师父,不免称奇。

国强说:师傅,你说些虎啊龙的,我不懂,但今年确实是灾多,不是天上坠流星,就是地上闹地震,连人也冇跑了,

害周总理、朱总司令都走了。

麻瞎喷个烟圈,摇摇脑壳说:冇完,冇完,神龙现世,大劫还在后头,……要等劫数过,至少是入秋的事了,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也要陪着应劫。

国强剥去鸡蛋糕纸皮,喂麻瞎吃一块。

麻瞎边吃边说:享完这辈子的福,来世投胎该做哑巴了。

国强,有么事问吧。

国强说:麻瞎师傅,我师父前些时在龟山碰到件怪事,据说是大白天旱天雷打倒棵大树,更怪的是一转身功夫,大树凭空消失了。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3-03-06 20:25麻瞎歪头朝龟山方向,像在隔空看什么,过一会说:龟山才几高,轻易哪遭得了旱天雷,弄断大树和弄走它的是同一个东西,但它跑得太快,只留下模糊影子,我看不清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咦,后来它好像钻到龟山里面去了……唉,也许是我大限将至,看不真切了!国强的师父,你跟着来,不光只为这点事吧?有事只管问,吃了国强的鸡蛋糕,我晓得的,自会说。

丫头想想,问:我师父师娘经川入藏,想问您家他们是吉是凶,能不能平安回来?麻瞎抬头仰天,过一会说:他们上天爬到云里头去了,天上神仙多,我如今又不中神,看不清了。依我看,他们纵有艰险,也会逢凶化吉,该能平安到家,不过……麻瞎眉头邹起来,抽几口烟不停咳嗽,最后一口浓痰射到地上,痰中黄白带血,接道:他们回来,你的劫数就到了……说着话麻瞎抬手指向竹床,却分不清是指丫头,还是指国强。

两人看着麻瞎枯瘦手爪,背心汗流。

半晌丫头才问:师傅,我师父师娘入藏是因为我有个师弟受了奇怪内伤…… 听丫头提及罗汉,麻瞎浑身一颤,摆手截断他话头,长叹说:劫数,劫数。别个来都问自家前程祸福,独你尽管闲事。唉……你自小起个女人名字,空有一身本事,究竟心慈,吃亏也在这里。我累了,你们去吧,莫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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