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了,竟忘了青苗是炼金大族,吴片片用火,可称苗疆第一。”
吴片片收手,两块长铁少去一大截,侧头道:
“朝海,火生好了,莫看石头小,可抵两炉子炭火,炼虫的事交你了。”
龙朝海讨过吴片片手里铁片,夹住鹅卵石。
石铁相交,铁片登时泛红!龙朝海不敢怠慢,左手草棍对血蜈蚣一按一挑,喝道:
“撬嘴!”
血蜈蚣飞在半空,龙朝海右手夹石火闪电击去。
“哧!”
血蜈蚣着火,拐弯射向百灵!
一旁吴片片早托起百灵头颈,捏住牙关。
百灵张嘴,血蜈蚣似流星射入!
吴片片忙拍紧百灵下巴,似怕血虫跑了。
龙朝海扔了火石,凝神在百灵胸腹横竖比划,喃喃低语。
百灵胸膛蠕动,像有无数虫子在体内爬动……
爬半天,龙朝海指百灵肚脐道:
“着!”
吴片片掀开百灵衣裳,看他肚脐眼流一线黑水,说:
“好了。”等一阵迟迟不见醒来,龙朝海歪头想想,拔根狗尾巴草,撩向百灵口鼻。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2-18 20:27
百灵嘴鼻抽搐,仰天打个喷嚏,喷口白气。
面前狗尾巴草沾着,登时焦枯!龙朝海摆摆手,由草灰飞扬。
侧头看到吴片片,百灵问:
“师父,你救了我?” 吴片片道:“且慢,仇敌当前,你再去打过。” 百灵心怯,吱吱唔
唔。
吴片片道:“我请了帮手来,你只管打,万事有我。” 又低声嘱咐
一二,推百灵出草丛。
大熊瞄黑狗半天,反被它瞧得心中发毛,想想干笑道:
“老师傅,卖艺的讨生活不易,今日我放你们一马,您家赶紧牵了狗子丢到乡里去,省得让别个杀了。我还要上班,
您家忙。”
说完大熊再不敢看黑狗,掉头就走。
乱草摇晃,百灵钻出来大骂:“狗日的熊可海,刚才使了么阴招?来来来,你我再分高下!”
大熊笑笑,豪气又生,道:
“狗日的,还打不死你!”二人再斗,不知是黑狗镇压大熊邪气,还是百灵内力大涨,斗不数合,百灵一拳砸中大熊面门,直打得大熊眼前金光灿烂,连退五步!
大熊晃晃脑壳骂:
“狗日的好恶兆!”
捏拳擂在脸上,右眼眨动,鲜红如血!百灵笑笑道:“自残有么用,你要是跪下求饶,老子就饶你。”嘴上说笑,心知大熊要使邪招,暗提丹田气,力贯双臂,追击大熊。
大熊怒喝:
“放屁!”
小腹黑气升起,依稀聚成个猫首!远远黑狗见了,两眼
放光。
罗西平肩上猴子寒毛倒竖,揪住他耳朵咿咿呀呀。
大熊闷吼,胸腹黑气直入右臂,竟后发先至,挺拳迎向百灵铁拳!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2-19 20:10眼瞅交手,大熊黑拳里忽冒出只猫头,狰狞咧嘴!百灵
心慌,拳锋稍滞。
身后大黑狗伸长脖颈忽低吼道:
“汪!……”声虽不高,却似江汉关钟声,雄浑激荡,将远处十七码头客轮汽笛压低。
百灵后背如遭重锤,内心狂跳,铁拳再难施展。再瞧大熊面红耳赤,直如醉汉,似伤得更重,踉跄数步,倒踏
入江水。
右臂颤抖,拳背上那颗猫头“嗷……呜!”惨叫一声,脑壳歪歪倒倒,稀化如洋粑粑(老武汉话:当年称沥青作洋粑粑。)直滴进江里!
大黑狗复坐如雕塑,再不理人。
田根深揪着罗西平耳朵急道:
“糟糕,跑了,跑了!” 罗西平沉稳说:
“那鬼畜被黑先生一吼,便有九条命,也冇得了。”再看大熊臂膀黑气尽化黑汁,顺指缝滴入水中,染得身周尺许江水漆黑如墨。
水面下,像有什么在挣扎哀嚎!田根深上窜下跳,似想
去捞。
江心涌个大浪,待到跟前,涨起一二人高。
大熊懵懂,恰被浪头拍在黑水里!余浪未消,溅百灵满
脸。
待浪退去,岸边只余浑黄江水,哪还有大熊、黑水。
田根深悔道:
“唉,这下真跑了。”
罗西平镇定点根烟,猛吸两口递田根深,说:
“急什么,该跑的总要跑,不该跑的跑不掉。”
二人抽烟。
百灵打个机灵,抹去脸上水道:
“人呢?刚才是么回事?”
冷不防水底窜出大熊,抖一身水,喝道:“才将是么回事?狗日的刚刚好大的浪。来来来,你我再打过!”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2-20 19:59 百灵见大熊猛似
蛟龙,心怯拳软。
大熊拳如奔雷,不想百灵拳直入中门,“砰!”地拍在他心口。
侧飞五尺,大熊跌倒沙滩,再滚三滚,没了动静。
百灵睁大眼,盯看双拳,不信自己赢了。
一道黑影腾空窜起,直蹦进水里,探猴爪乱抓,再扎个猛子潜入水底。
罗西平缓缓走近,探过大熊鼻息,回头看看黑狗。
蒿草分开,吴片片、龙朝海走出来。
百灵见到师父,终于喜道:
“师父,我胜了。”
吴片片不理百灵,只盯着江面。
挨两三分钟,怪猴在四十米开外冒出头,迎着众人目光只是摇头。
吴片片使个眼色,罗西平架猴牵狗往四官殿去,龙朝海却掉头朝江汉关走。
百灵问:
“师父,您家的朋友走了?” 吴片片却说:“唉,你这伢,打个架怎么把人打死了?” 百灵慌道:
“死了?!那么办?师父!” 吴片片镇定说:
“如今文革时期,死个把人不叫事。” 百灵会意道:“是啊是啊,长江水深,每年晓得淹死几多人。” 说着
话过去架起大熊朝江里拖。
大熊身沉,百灵抱住正瞅见他心窝凹陷,留个拳印,泛着金属光芒,正是自己拳头大小!心虚拖得更慢。
吴片片只在一旁,却不帮手。
冯梦华忙过一阵,听岸上吆喝声歇,从趸船上探出头来,看看不对,指着百灵大喊:“喂!你们邪完了吧,光天化日的也敢杀人?” 百灵心
慌,手一松,大熊栽入水中,强辩道:
“莫瞎说,我看他淹死了,好心救他,怎么冤枉我杀
人!”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2-24 20:19 冯梦华
怒喝:“救人?!救人哪有往水里拖的!” 说话冲下趸船,冲
岸上票房喊道:“刘丽华!快打电话派出所,有人杀人了!站到站到,都莫跑!”
百灵撇下吴片片,撒脚就跑。
吴片片看他跑百十米过十五码头,冲背影骂:
“狗日的,杀了人往哪里跑!”
冯梦华冲到水里,拖出大熊,盯吴片片问:
“您家跟那人不是一路的?” 吴片片干笑道:“小同志,我路过看热闹,你可不能诬陷我杀人。” 冯
梦华说:
“不是正好,帮到救人。”
吴片片故意探过大熊鼻息,道:
“救个鬼,冇得气了。” 冯梦华红了眼,哭喊:“刘丽华,快点,先打电话长航医院!” 再猛扇大熊两
耳光道:“狗日的,要你少耍拳,少抖狠,你不听,如今把命都玩丢了……”
搭船的纷纷围拢看热闹。
吴片片见人渐僵,挤出人群,翻堤而去。不一会,长航医院的贾医生带人来。
贾医生拿听筒听过心音,再翻看大熊眼皮,摇头说:
“迟了。”
冯梦华递烟急道:“总该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老贾接过烟说:“胸前这深的印子,估计得是八磅大锤砸的,是哪个下这狠的手?唉!手脚都硬了。兄弟,要接受现实。”
挥手招呼人回医院。
冯梦华喝散人群,抱着大熊只是哭。刘丽华安排好票房
事务,跑过来说:
“老冯,哭有么用,通知他屋里吧。”冯梦华哭道:
“大熊哪有屋里人,哪有屋里人……” 作者:七
水灵 日期:2014-02-25 21:04 刘丽华说:
“那也该和单位说说。” 冯梦华道:
“怎么说,怎么说?待我合计合计,明天跟单位汇报。
大熊狗日的一向命大,说不定明天又活过来了。”
刘丽华说:
“这么样行!“
冯梦华高声道:“么样不行!大熊心口还是热的,么样不行!” 刘丽华
说:
“出了事你负责。” 冯梦华吼道:
“我负责!天塌下来,老子顶着!”看刘丽华回票房,老冯上趸船取张破席,裹了大熊,扛到草丛深处,单等天黑。
灵丽睁眼在堂屋竹床上午睡。
自从上回被毛弟逮住罚了跪,灵丽再不敢开溜,睡不着就拿指甲在隔板墙上抠。
妈妈这时候总在里屋,不让人进,她在干嘛?…… 墙板
单薄,终于透亮。
灵丽凑过去看。
“嗷……呜……”里屋一声怪叫,灵丽吓得闭上眼,细想叫声好像是猫。
姬小白正盘腿入定,闻听猫叫心道不好,收功下床,拉上窗帘,侧耳听听灵丽动静,从床下小心拖个古怪箱子出来,
慢慢打开。
箱子里升一缕黑烟,姬小白左手划个圈,罩定黑气不散,右手闪电取个瓷杯,收了黑烟,拿盖封住。
灵丽屏气偷看。
木箱里躺着一只猫!死猫!!
从来都打不死的猫!!!黑炭。
黑炭是死的,它身旁尽是虫,都是活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姬小白扶着箱沿,喃喃道:
“畜生也不放过,非要赶尽杀绝么……非得鱼死网破么……唉……”
叹息着,一只手竟伸入箱中!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2-26 19:58姬小白本就白,常年不见阳光,玉手在黑箱里更显惨白,只余些青筋似蚯蚓蠕动。
握拳收回,嘬嘴吹口气,摊开掌,手心竟是把灶妈子!
姬小白轻声道:
“去吧,去吧,去找找。”
扬手一洒,灶妈子贴墙根,钻门缝爬走……灵丽盯着堂屋墙角,看灶妈子们一溜小跑,在大门缝挤挤,贴地钻走!
小伢好奇,刚想起身,竹床嘎吱响起。
姬小白问:
“灵丽,还冇睡着么?”
灵丽暗吐舌头,闷声说:
“妈妈,我睡醒了,要解手。” 姬小白说:
“快去快回,回来再睡睡。”灵丽“哦”一声,推门追去,眼尖看见最后一只灶妈子拐进厨房,轻手轻脚跑去,见一群灶妈子排队钻入水池下水管里!最后一只灶妈子肥,见有人来,钻不赢,居然展开翅膀“嗡”地飞起来,从厨房窗户飞到三栋天井中,绕三圈,直冲上天不见了……探头再看地上,天井里一排灶妈子从水管爬出来,直钻进窨井盖里!
灵丽暗道:“好恶兆的灶妈子!它们怎么会听妈妈的话?么样才能让它们听话?……”
折回头,走入厕所,冲得水响。
回屋上床再看,木箱消失了,瓷杯也冇看到……妈妈复坐如雕像。
灵丽睡不着,直盯着大门墙角,总想着灶妈子会爬回来,看一阵歪头睡去。
睡梦里梦到一群灶妈子跑来,合在一起,居然变成黑炭!黑炭乖乖舔舔灵丽。灵丽就带它去闯江湖,沿路遇到无
数坏人,不是被灵丽打败,就是被黑炭吃了。
最后遇到个坏人,灵丽打不过,黑炭为救她挨了一刀!
黑炭碎了,又变成一群灶妈子……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2-27 18:22
尖叫醒来,睁眼看到妈妈,灵丽镇定些。
姬小白摸摸她额头,问:
“么样了?”
灵丽揩汗道:“做噩梦,让尿憋醒了。”跑去解完手,又去厨房转转,回屋妈妈又关了门躲进里屋。
灵丽爬上竹床,凑近墙缝看……墙缝消失了!
隔板墙平整无缺,像从未被人抠过。
摸头想半天,灵丽忽然见大门下钻进个灶妈子,急匆匆沿墙根跑去里屋。
灶妈子很怪,通体漆黑,不似先前棕黄油亮。
隔一会里屋木箱拖动,又悄无声息。
灵丽闭气,悄悄爬到门前,脸贴地从门缝朝内看。
看半天什么没瞧见,忽眼前一黑,又是两只灶妈子贴脸钻入门缝。
灵丽偷偷爬出大门,跑进厨房盯着下水管看。直数过三十七只黑灶妈子,楼梯口车铃叮当响,毛弟回了。
灵丽喊声:
“爸爸!”
毛弟摸她头问:
“今天乖不乖?”
却掏出饭盒,里头有两个大肉包子。
灵丽要拿,毛弟说:
“先洗手,记得褪肥皂!”洗罢手,毛弟检查过,让灵丽挑个大的,欢欢喜喜吃。
里屋门开,毛弟见老婆面色不好,递过饭盒说:“今天单位包子肉多,我中午吃了两个。” 姬小白接过
包子,撕开分一半毛弟,道:
“你肚子里有冇得肉,我未必不晓得。”一家人乐呵呵正吃包子,墙角又跑来只灶妈子,毛弟脱鞋要打,姬小白使个眼色,跟灶妈子走去里屋,端出中午做好的绿豆汤,伺候老小喝过,对毛弟说:
“今日天热,带伢搬竹床去院里睡吧。” 作者:七水
灵 日期:2014-03-03 13:38 毛弟心领神会,点头去
搬竹床。
姬小白塞给灵丽倆枕头,冲父女道:
“注意安全。”
伢们冇得隔夜仇。
院子里胖小蕾、雪琴几天难见灵丽,欢喜接过枕头,让灵丽去帮毛弟抬竹床。
雪琴更吆喝大脑壳帮忙占地。
竹床落停,毛弟点根烟,要灵丽打水来洗。
大脑壳插嘴说:“去我屋里打,我们家在一楼,厨房有现成的桶。” 拉
上灵丽,和雪琴、胖小蕾蹦跳冲进三栋。
进天井地上几只灶妈子飞快爬行。
大脑壳说:“唉,可惜花花死了,不然有餐好吃的。” 胖小蕾充人
道:“灶妈子就是书上说的蟑螂,是害虫,花花不在,看我来消灭它们。”
说话肥脚连踏。
灵丽伸手想拦,欲言又止。
胖小蕾笨,脚丫啪啪作响,惊得灶妈子四散飞逃,钻入阴沟,唯独一只肥些,跑得慢,小蕾憋红脸,紧追几步,猛一踩!
“啪!”脚板生疼,待看时,地上一道黑影飞起,直撞在胖小蕾脑壳上,向上弹起,冲天飞去!
雪琴忙问小蕾,么样了。
灵丽、大脑壳齐抬头,看蟑螂飞得没影。
扭头见大脑壳也在瞧,灵丽喃喃说:
“跑哪去了?看不到了。” 大脑壳应道:
“嗯,飞不见了……”
垂头跟在灵丽身后,右眼里白光一闪而没。
第一桶水打好,雪琴、胖小蕾抬走,听流水敲得铁皮桶叮咚作响,大脑壳问:“灵丽姐姐,你妈妈呢?她不怕热么?” 灵丽低头说:“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接满水拎着
就走。大脑壳撵两步道:
“等到,我们一起抬。”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04 20:14抬水走到天井,远远地上灶妈子成一片黑,见有人来,钻爬如飞。
灵丽侧头看自家厨房,一桶水险些泼洒,急得大脑壳只喊:
“莫打野。(武汉话:打野指思想开小差。)”头道水把竹床洗得锃亮,毛弟拎过第二桶,满泼上去。
水顺床流,泄去三分暑热。毛弟转头,自寻人下象棋。
胖小蕾拉着灵丽、雪琴去自家竹床上丢沙包。
雪琴说:
“等我把水桶还回家再来,免得大人骂。” 大脑壳道:
“你们玩,我去。” 拎空桶屁颠颠跑去。
天井里灶妈子更多,大脑壳直冲过去,地上竟“呜”地飞起一片,大多飞到四门四楼去了。
还桶出门朝一栋跑,鼻涕王在楼道喊:
“大脑壳,做么事?”大脑壳说:
“找你玩。”
两人拐弯到二栋,果然勇勇强强几个在下军棋。
大伙闲聊,鼻涕王吹牛说:“前两天捉到个蛐蛐,三尾的,油黑乌青,战无不胜。”
勇勇道:
“好东西莫藏到,几时拿来玩玩。” 鼻涕王说:“正暂天快黑了,怕跑,等明天吧。” 大脑壳眨巴眼道:
“我才将看到不少黑灶妈子,里头不会有蛐蛐吧?” 鼻
涕王说:
“灶妈子哪有黑的,搞不好真是蛐蛐,大脑壳,你在哪里看到的?”
大脑壳道:
“就在三栋天井里。” 鼻涕王说:“快带我去看看,说不定又能捉个黑三尾。” 勇勇道:“待我捉个,好大战鼻涕王的常胜将军。” 说话抢先跑
去,强强跟在后头。
其他小屁啰嗦跟着撵。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05 20:27 天井里空空如也。
勇勇说:“大脑壳,你个小屁伢不学好,学鼻涕王吹牛。” 大脑
壳摸头道:
“奇怪,刚才还一片一片的……” 鼻涕王说:“勇勇,你说哪个吹牛,等我明天拿蛐蛐你看。” 大脑
壳指下水道盖子道:
“我冇扯谎,才将黑灶妈子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伢们等一阵冇见着虫,哄笑回二栋下棋。
大脑壳闷闷回屋,见大人不在,厨房没人,从碗柜底下翻个破洋瓷碗,找根断筷子去天井跍守。
天黑沉下来,天井愈显黑邃。
大脑壳想:再等不到,要不要去四门灵丽屋里找找?……井盖眼须影一晃,一只硕大灶妈子蹦出来!大脑壳暗喜:
“等到了。”
拿碗堵住灶妈子去路,用筷子朝里赶。
不想肥蟑螂恶兆,顺筷子爬上来,一口咬在大脑壳拇指上。
一道黑线顺大脑壳拇指往体内钻!大脑壳抖手把灶妈子甩进阴沟,右眼白光闪过,软倒在地上。
姬小白收功睁眼,看灶妈子在黑木箱爬进爬出。
漆黑的蟑螂钻进死猫子嘴里,一会再爬出来,变得红棕油亮。
黑炭似变得越来越黑,只是身子再不似先前僵直。
姬小白挥挥手,道:
“去吧,有事再喊你们。”灶妈子似听懂了,齐齐钻门缝朝厨房爬走,独剩几只壮
的留着不走。姬小白抬手取过瓷杯,揭盖罩黑炭头顶拍落,轻喝道:“着!”
黑烟似箭,直入黑炭顶门!
黑炭手脚抽搐,吓得木箱里虫儿纷纷退避。
眼皮滚动,却睁不开,黑炭晃晃脑壳,咧嘴欲叫,暗哑无声,再抽数下,栽倒不动……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06 20:23
“不该呀……”
姬小白盘腿上床,冥思半晌,忽睁眼道:
“不好……”手一招,黑木箱中飞三只小虫直入掌心,姬小白撩腿盖好木箱,带上门,过走廊入厨房,推窗望去,天井像无尽深渊。
姬小白眨眨眼,右眼白光隐现,暗道:
“怎么是他?……”
摊开手,掌心是三只绿头苍蝇!
苍蝇不大,通体翠绿,似翡翠透亮。
姬小白朝苍蝇呵口气,轻声道:
“去吧,莫贪玩,快去快回。”苍蝇蠕动着振翅飞起,浑身绿光,夜色中像是萤火虫,“嗡”地钻向楼下。
天井闷热漆黑,人都在大院里乘凉,绿头苍蝇不费事便寻着大脑壳,绕飞数圈,最大那只“嘤”地盯在他拇指尖。
吸一会绿头苍蝇光芒黯淡,变作黑麻子苍蝇拍翅朝天飞去……
大脑壳指尖动动,第二只苍蝇瞅空顶上。
苍蝇渐渐变黑,大脑壳“哎哟”一声醒转,黑苍蝇嗡嗡飞走。
最后一只不罢休,还盯拇指。
大脑壳像没缓过气,愣愣看苍蝇爬在指尖,莹莹放光,自语道:“噫,捉不到灶妈子,居然捉到个萤火虫。” 苍蝇听到
人声,飞起直撞大脑壳面门!大脑壳躲不过,眼看苍蝇擂到,右眼忽射出白光来!绿头苍蝇被白光扫着,像被拍到,歪斜飞数尺,栽倒地面。
大脑壳黑拇指转白,寻到断筷,小心翼翼走近,拿筷子挑起苍蝇,细看一阵右眼白光黯淡,丢了筷子道:
“我当是么事,只是颗绿头苍蝇……”蹦跳着往门洞外跑,临出三栋,回头望向四门四楼,厨房里似有人影一晃。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10 20:41
开门进屋,身后“嗡嗡”作响,姬小白摊开掌心,两只黑麻子苍蝇只在手心盘旋,再不飞走。锁好两道门,打开黑
木箱,姬小白右手作个奇怪姿势,道:
“去!”
黑苍蝇飞脱左手,直射箱中黑炭!黑炭像被人捏住下颌,忽地张嘴,吸没苍蝇,仍僵死如前。
姬小白闭目盘腿,嘴唇翕动……里屋不大,但听“嗡嗡”有声……隔一阵,黑炭身上冒一缕雾气,肚子一跳一跳,合着声音,像苍蝇在肚皮下跳舞!姬小白嘴动愈快,双手合十,连变六道手势…… 黑炭身
周雾气越浓,直笼罩一箱怪虫……
浓雾中忽现“嘶嘶……”声,似猫子发恼喷气!
“嘶嘶”声渐大,压低苍蝇“嗡嗡”。
手势变完,姬小白满头是汗,停嘴睁眼,剑指雾气道:
“化!”
雾气四散,化于无形。
姬小白双手合一,展眉道:
“还不醒来!”黑炭手脚再抽搐一回,眼皮滚动……忽眨一下,两眼各钻出只苍蝇,翠如碧玉,也不飞走,乖乖跃入木箱……黑炭双眼仍是一白一黑,四周看看,见着姬小白,咧嘴哀号,连喷三口浑黄江水!姬小白伸手,轻抚黑炭头顶,道:“造业的猫儿,受苦了,受苦了……”拍得三下,黑炭眼神柔和下来,打个哈欠,软倒睡去…… 再瞧它样子,竟和先前僵尸无异!
箱中各类怪虫沙沙爬拢来,围黑炭一身。
姬小白道:“睡吧,睡吧,一阵还有得忙……” 轻轻合上木箱,推
到床底下。
独坐床边,姬小白喃喃道:“唉,救了这个,还有一个……等等再说。” 盘起腿来,
坐如老僧。
作者:七水灵日期:2014-03-1120:23灵丽和胖小蕾
几个在竹床上丢沙包。
大脑壳跑来说:
“我也要玩。” 灵丽问:
“大头,你搞么事去了?” 大脑壳说:
“找鼻涕王他们玩了的。” 拿起沙包就丢。
胖小蕾说:“大脑壳,你和雪琴一队,我和灵丽一队。” 玩一会,
大脑壳手笨,连累雪琴老是输,扯由头去看人下棋,看
一阵躺在竹床上数星星。
天上星星一眨一眨,像在和人讲话……
轮渡收班,冯梦华托人带话回家,说晚上值班。
自去草丛里寻着大熊,摸摸胸口像还有些热,含泪卷席抱起欲翻堤去民权路 H 号,想想不妥,又藏了大熊,空手走去。
刚过候船室,远远见民权路 H 号里竹床直排到大街上,尽是人。
有认得的遥喊:
“梦华!吃了冇?” 冯梦华点头说:
“吃了。” 那人再问:
“这晚还不回去?大熊咧?冇跟你在一起?” 冯梦华忙
说:
“今日加班。”
拐去候船室副食店买盒‘游泳’,包两角钱的兰花豆,再买瓶烧酒,掉头回码头。
排好吃食,抬头看候船室值班的嫂子们都睡下,冯梦华这才摸去草丛,扛起大熊上趸船。
就着昏灯,老冯咬开瓶塞,倒一口地上,自喝一大口,
再点两根烟,放一根大熊头前,边喝边骂,骂到后来,
老泪纵横……
兰花豆冇吃几颗,酒去大半。
夜深了,院里人都在外头竹床上瘫条(武汉话:瘫条大致是瘫软、软倒的意思。)。
三栋一片死寂。
毛弟家黑黑地,姬小白收功睁眼,静静道:“起来了。”
屋里还有谁!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12 20:40
床脚白光一闪,像是只眼!猫眼!!
姬小白撩帘让月光洒进屋。
光影里果然有只黑猫,见着光“嗷呜……”,跳进黑暗。
箱盖沉重,黑炭是怎么跑出来的?!姬小白说:
“既没事,还回江边去吧。”黑炭爬过来,挨着姬小白裤腿,哆嗦一阵,只不肯走。
姬小白皱眉,捏指连掐三下,道:“也罢,莫说你不敢去,即便去了,只怕也没用……唉,少不得要走一遭。”拉拉裤子荷包,说:“来来来。” 黑炭蹦起来,直窜进
去。裤子登时鼓一大块。
姬小白拿手拍拍,裤袋又瘪下去。
黑炭呢?……
难道它扁成纸了?伢们都睡了,女人手上的蒲扇渐渐低垂,男人的鼾声占据上风,独剩蛐蛐争锋。
天不算最热,但大脑壳睡不着,眯缝眼偷瞄三栋大门。
蛐蛐忽然不叫了,鼾声失去合唱,也有两三秒一起消失!大脑壳屏住气,看三栋门飘出道白影,像长江水般流出民权路 H号,满院的竹床都挡不住他。
院里的大人都认得,这人是谁?…… 难道是以前郑亚丽
讲的水鬼?……对,只有鬼才会飘着走路,不怕竹床绊倒…… 大脑壳不
敢动,生怕鬼把自己捉走。
院里死寂无声,人都死了?……
正想着,李善强鼾声再起,惹得蛐蛐争先恐后。
大脑壳松口气,眼皮打架,翻身睡去。
点过三道烟,兰花豆冇吃多少,烧酒喝干,冯梦华唏嘘道:“兄弟,上路吧!你我来生再聚……”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13 21:11说话间起阵阴风,直吹得趸船上昏灯更暗,可大熊面前半根烟却像被人猛吸一口,烟头红亮!
冯梦华瞪起醉眼, 道:
“大熊,是你么?”烟头更亮,顷刻烧到屁股,又黯淡下去,只剩长长烟灰。
冯梦华喊:
“好兄弟,莫走,再陪我一阵。”
“啪!”
趸船上最大的灯泡爆了,天边星月交错。
冯梦华醉道:
“都说死鬼怕光,老子当你胆大,原来一样。”再来一阵风,吹散草席,熊可海忽抬起头,两眼翻白。
冯梦华脑壳汗炸,喜道:“狗日的大熊,老子说你不得死吧,像你这种人,到阴间,阎王也不得要。”大熊脑壳左摇右晃,像看不见人,作急举拳对印堂擂去,双眼如电筒放光!
那光扫到老冯,大熊骂道:
“活到骂,死了也不放过,还要么样?” 冯梦华问:
“那你究竟是死是活?” 大熊道:
“这世上哪有人管我死活,你枉称拐子,一瓶酒只把老子喝了一口,兰花豆也冇喂老子吃一颗。”
冯梦华说:
“兄弟,你么样争吃争喝?” 大熊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活到我不争,如今再不争更待何时。”冯梦华见大熊双眼似探照灯,想来兄弟已死,激动说:
“兄弟,阴间路难,你还差点么事,我一并烧到你。”
大熊腾身立起,一步步朝老冯逼近,道:
“么事都不差,只差拐子与我作伴。” 鬼眼
里白光扫着冯梦华双目!老冯闷哼栽倒。
“啪!……啪!……”
趸船远端两盏灯也灭了,船上黑似地洞。
鬼真怕黑么……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17 21:20轮渡停了航,票房入口早落闸上锁,值班的嫂子们在二楼睡觉。
一条白影穿过票房入口,直往趸船飘。
票房的铁栅子门人翻不过来。
白影难道是鬼?趸船随浪摇晃,白衣人像悬空立定,星月映照,反似他在不停晃动。
白衣人忽道:
“我在这里,你还怕么事?”但见裤腰一阵抖动,白衣人拉拉荷包,裤兜里冲出一道黑烟!
黑烟袅娜,缓缓坠地,过细再看,竟是只猫!黑猫!!
好像永远也死不了的黑炭!!!
黑炭蜷缩在白衣人脚边,不敢向前。
白衣人道:
“不怕,有我。”
黑炭像听得懂,瞪眼跑几步,跳起来直扑大熊。
“嗷……呜!”金光一闪,黑炭哀嚎打个滚,四脚抽搐…… 白衣人伸手
抄着黑炭,筒入裤兜。
鼓胀荷包蠕动着,干瘪下去。
大熊僵死不动,印堂隐现金光。
白衣人皱眉道:
“黑先生!黑先生……唉……”
摸摸大熊心口,转身飘下趸船,拐向蒿草丛。
寻一阵,白衣人说:
“是这里,是这里了。”
飘到江边,随手捡些麻浪骨,又入草丛,在地上歪七竖八划些奇怪道道,再把石子东两颗,西三颗摆好……
不一刻,麻浪骨亮起来,像通电的灯泡,照得地上尘土斑驳,正似白天龙朝海她们撒的药粉。
药粉动起来,填入划痕,药粉下竟是群黑蚂蚁。
蚂蚁们搬完家,也不走,只在怪符外围一道黑圈。
圈一成,草丛里蛐蛐吵起来,像过年。
远处咳马、叫虫声大,似在呼应,又像源源赶来!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18 19:56 白衣人拉荷包放出黑炭,
道:
“守到,帮手来了。”
黑炭跍坐,眼瞅一地符号,右眼亮白如星,只衬得左眼黑如地狱。
白衣人借阵风,飘回趸船,拎起熊可海就走。
大熊粗壮,少说有一百八十来斤,白衣人提着,直如纸片。
蒿草丛里,蛇虫鼠蚁越聚越多,各入符圈内,斗作一团!
黑炭看呆,像是雕像。
白衣人轻飘飘行来,算准方位,把大熊头西脚东放稳,脑壳正对符圈。
自去草丛里拔些狗尾巴草,结道草桥,一头搭着大熊脑壳,一边落在符圈外沿。
符圈内一条铁线虫得胜,沿草疾走,须臾爬上大熊顶门,照印堂一口咬落。
大熊印堂放亮!
铁线虫打滚摔在沙滩,焦枯一团。
白衣人坐定,掏荷包不知摸些什么出来,望天祭洒,嘴里喃喃不已。
草丛里虫鸣声高,像在和他对话,又似在呼应,前仆后继涌进符圈厮杀。
得胜虫子,沾了药粉,排队沿草桥去咬大熊,但沾着印堂金光,无一不倒。
咬过大半时辰,熊可海印堂黑毒一片,金光终于黯淡,身边虫尸黑压压直滚到水边。
到后来爬来条金边蜈蚣,舞动金钳咬着印堂。
大熊脑壳上最后一丝金光熄灭。
金边蜈蚣乘胜,金钳一晃,在大熊眉心划道口子,直往里钻!
白衣人低喝:
“去!”
一旁黑炭早按捺不住,飞蹦四尺,伸长舌舔去蜈蚣。
白衣人再朝符圈一指。黑炭掉头,踏入圈中。
圈里活虫早已身经百战,剧毒无比,见黑炭来,如遇瘟
神,四下退避,怎奈符圈画地为牢,毒虫挤作一堆……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19 20:37
黑炭喜极,长舌坠地,左拖右扫,直把毒虫吞入腹内…… 眼瞅圈中虫儿十剩三四,黑炭两眼放光,抻个懒腰,滚圆肚子一缩,便长大一截!
余下毒虫不再畏缩,乖乖爬到黑炭脚下,任它舔食。
符圈虫尽,地上药粉不再,只剩些划痕。
外围黑蚁不散,细看早已焦枯。
黑炭吃多了,身形再长两回,望空打个饱嗝,吐一地渣滓,尽是虫壳。
白衣人闭上眼,嘴唇翕动…… 半空里“嗡嗡……”声响。
黑炭听了,像个醉汉,脚步虚浮,寻着大熊,趴在他胸前,软软睡去。
“嗡嗡……”声连绵不绝,到后来高亢尖锐,直如利剑劈在黑炭身上。
黑炭稀化作一团黑烟,其中一绺沿大熊印堂钻入,更大一坨,像油样沁到大熊皮肤里,远远看去,像个黑人…… 究竟是黑炭化作了大熊,还是大熊变成了黑炭?…… 白衣人不停念叨,声音由高而低。
大熊白起来,独剩印堂一片黑。
黑炭怕是沁到他骨头里了!
白衣人终于收声,天地俱寂,可惜少了蛐蛐儿唱歌。仔细瞧瞧大熊,白衣人揩汗自语:
“成了。”拎了大熊,飘上趸船,放草席上,借阵晚风,飘过堤,转瞬没影。
江汉关大钟敲过五响,启明星眨巴眨巴眼,东方渐白。
王家巷码头岸边乱草摇晃,蒿草里走出个叫花子,望一地死虫,道声:“作孽啊作孽。”拿脚扫到水里,似觉脚痒,坐水边抠得双脚风皮纷飞,
才解了痒,再用江水泡一阵,呆看江心说:“劫数,劫数……”
长叹而去。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20 21:25 一群人打了一天,
草里竟还藏着人?!晨风寒凉,冯梦华“哎呀”醒转,打个馊嗝,胃里翻江倒海,趴趸船边呕半天,人清醒些,猛回头大熊在暗影里坐起,却不说话。
冯梦华喜道:
“大熊,狗日的你真没死!” 大熊站起说:
“我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冯梦华见他没个人样,又疑心自己做梦,伸手去掐大腿。
不想大熊眨眼走到跟前,捉住冯梦华手道:
“你以为自己在做梦?” 冯梦华见大熊右眼赤红,滴出血来,直往后缩。
大熊笑道:
“哈哈,老子来告诉你身在何方。” 并指如刀,
直插老冯胸膛!冯梦华胸前开朵血花。
大熊奸笑,变掌为抓,直掏颗血红心头出来,兀自跳动!眼瞅大熊捏了心朝嘴里送,冯梦华胸前剧痛,惨叫连连……
“哎哟!”
冯梦华流汗醒来,暗道:还是个梦。
胸前剧痛,摸着正是心口。
转头去看大熊,却被草席裹住。
冯梦华刚想是夜风卷就,草席便动一下。
不会又是梦吧?!……
冯梦华忙把大腿揪块青紫,却见草席掀开,大熊鲤鱼打挺蹦起!
二人四目相对,大熊瞧见烟、酒、兰花豆洒一地,红眼道:
“拐子,终归是你对我好……”
冯梦华也红了眼,爬起来猛擂大熊说:“好,好,人在就好,害得老子担心一宿,哭了几场。”
大熊眼眶里泪水打转,忍半天冇忍住,流滴红泪,道:“拐子……大恩不言谢,你万一有么事,我也对你一
样。”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24 20:23 冯梦华道:
“呸!你少咒老子,这夜老子不能白守,你要请老子吃餐好的。”
大熊说:“冇得问题,你便是要吃天上的月亮,我也跟你去摘。”
冯梦华道:“莫来虚的,就正暂,趁轮渡冇开,去搞碗三鲜面来
吃。” 大熊说:
“老福庆和啥,我心里有数。”
去船舱寻出饭盒,三两步跑上岸去。
刚到和平里,巷口有个青年见着大熊,“呀”一声,吓回转去。
大熊纳闷这人好面熟。
街对面民权路 H 号里李善强蹬球鞋跑出来。
大熊喊:“拐子,这早出来跑步?大脑壳咧?冇跟到一起?” 李
善强指竹床阵道:“他还在睡懒觉。么样?昨天夜班?” 大熊说:
“嗯,过早去的。我去老福庆和,拐子要不要带
点么事?”
李善强摆手说:“我等下在单位过,省钱。大熊,注意身体,莫仗年轻熬坏了。”
说话跑去。
到老福庆和,师傅捅开炉膛,烧滚第一锅水。
天早,冇得么人排队。
大熊买碗三鲜面,一碗阳春面,轮到他正好第四个。
下面师傅睡眼朦胧看他道:“脸都不洗,就出来过早,是怕三鲜面卖光了?” 大熊
笑道:
“怕排队。” 师傅说:
“看你一脸漆黑,也是造业劳碌的命,多打半个圆子你。”
大熊道声谢,把面倒入饭盒,欢喜去了。
回轮渡路过票房,正撞着刘丽华开门。
丽华大叫:
“鬼呀!” 把门摔上。
上趸船,揭开饭盒。
冯梦华是三鲜的,大熊自吃阳春面。
老冯板脸说:“狗日的你这是搞么事,是兄弟该有福同享啥。”
端饭盒把圆子、火腿朝大熊碗里赶。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25 17:59 大熊边躲边拈半
颗圆子道:
“下面师傅看我造业,加的。” 老冯说:
“你这大个块头,半个够么事。”硬把一份三鲜,扒拉大熊一半,再拿兰花豆来吃。
大熊喜道:
“今日过早好丰盛,要是有酒就好了。”冯梦华说:“好个屁,你狗日的昨晚装死,害老子倒了不少酒。有板眼你去甲板上舔。”
太阳升起来,江面一片金光。
“呜……”
头班轮渡来了。
船靠岸,舵工老祝跳上趸船,指大熊额头笑道:
“狗日的大熊,昨晚是不是做了坏事的,印堂这黑?”
大熊系稳缆,找块镜子照照,干笑说:
“嘿嘿,忘洗脸了。老冯,你顶一下。” 跑到趸船屁股,使个燕式栽入江里。
老祝点燃烟,道:
“狗日的到省事。”
烟烧一半,大熊探头,湿淋淋爬上船,印堂似更黑了,打两遍肥皂洗不干净。
各家归置好竹床,大人忙着上班。
毛弟推车出门,看三门的兴国神色慌张拎条麻袋往屋里钻。
毛弟喊:“兴伢,搞么事?一大早上做贼!” 兴国悄声道:“嘘,莫作声,莫作声。”背后麻袋不停抖动。
毛弟听得“咯咯”叫,笑说:“好啊,到处都在杀鸡杀鸭,你还敢养?” 兴国忙摸出
烟来,递一根道:
“毛弟哥,你晓得的,我媳妇快生了,她老家差人送两只乌鸡来,说等生了伢补补。就这个把礼拜的事,拐子莫说,
等我煨好汤,跟你屋里灵丽添一碗。”
毛弟说:
“兴国,烟我抽了,汤你留到媳妇下奶。你一大清早背袋废纸回,有么说头。”
摆手蹬车而去。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26 20:23大熊彻底好了,精力更胜先前,只脑门那片黒总去不掉。
去长航医院,全套检查做完,查不出来。
院里议论纷纷。
汪进见了,发疯似在一栋楼道里跑,双手巴掌拍得血红。
大脑壳悄悄跟去,问:
“么样了?”
汪进只是傻笑,却不作声。
刘家俊说:“西医有屁用,你得去陈太乙,找白胡子中医。” 老中医把过脉,摇摇头退了挂号钱。大熊回到轮渡,耍一
通锚链,喝道:
“老子吃得喝得,有么大不了的。”冯梦华问过缘由,点烟闷抽,抽到烟屁股头烫手,猛拍腿说:
“大熊,你狗日的还记不记得那天是和哪个打的架?”
大熊问:
“哪天?” 老冯说:
“狗日的你脑壳被打坏了?就是差点被人打死那天。”大熊摸头想想,道: “狗日的就在脑壳里转,可老子一下记不起来了,等哪天碰到,看我不打死个狗日的。”民权路 H 号一切如旧,街对面和平里小巷里几日不见外乡人,五大苗的人像是走了。
百灵打听得大熊冇死,趾高气昂,日日去青少年宫教拳。
偶有师兄们来玩,伢们总缠着他们比试。
百灵连赢五盘。
师兄都说他进步快,门里只有丫头、罗汉能赢他。
百灵笑笑,夜晚去滨江公园,冇等到师父,独自运气练拳,擂断三根条石,暗想:明日该去中山公园玩玩。
罗汉自打输到大熊,又受了伤,怕见丫头,总躲在中山公园苦练,可一身功夫时有时无,强时猛赛张飞,弱时直似黛玉。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27 20:44 罗汉常想:许是奇经八脉的伤冇好透,又或是自己下的苦功不够。
有古琴台老树的拳印,才有丫头一双铁手。和拐子比,还差火候……每日里街坊在竹床上打鼾发梦,罗汉换好球鞋出门跑步。
天冇亮中山公园大门没开,罗汉寻垣墙虎跳翻过,先绕公园跑三大圈,直跑得一身汗,再压腿练拳。
连日苦练,体内寒热未见发作。这日练完拳脚正在擂树,身后青草沙沙响,罗汉回看。
天麻麻亮,来的是百灵。
罗汉骂:“我当是哪个一大早做贼,原来是你,不在青少年宫教伢们跑我这来作甚?”
百灵笑说:“青少年宫这两天师兄师姐来得多,我欠你不过,偷懒来看看。师兄,这用功做么事,你还真想超过大师兄不成?来来来,歇歇。”
掏烟出来,二人点上。
罗汉吐口烟道:
“拐子比我用功百倍,你我哪是他的对手。”百灵说:“师父门下,就你两个有一比。师父也说过,你要多用功些,成就当在大师兄之上。”
罗汉摇头道:“唉,百灵,你是冇看到大师兄是么样练功的。” 百灵
说:“毛主席也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师兄,莫泄气,我支持你。莫说是你,就连我这种底子差,一天到黑挨师父骂的,也打了回胜仗。”罗汉道: “好啊,师父不在,拐子远在汉阳,老子受伤冇好透,你们是冇得人管了,一个个都在外头扯皮打架,
不怕师父晓得了,抽了你的筋!”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4-03-31 20:34 百灵拍胸笑笑:“我敢打包票,师父晓得了,只会夸我。” 罗汉奇道:
“还有这事?” 百灵说:“罗汉,我问你,是哪个害得你差点送命,又是哪个害得师父师娘远赴天涯?”
罗汉吸口烟道:
“还不是你。” 百灵忙说:“我的哥,酒可以瞎喝,话不能瞎说,明明是熊可海,怎么怨我?”
罗汉左右看看无人,方道:“正暂冇得旁人,唯有天地神鬼作证,你敢说我去跟大熊打架,不是为你?”
百灵讪笑说:“师兄,我晓得你见不得我吃亏才替我出头,可你也知道,我不是爱撩祸的人,我们学武的,打架输赢常有的事,我又不是输一两回,怎会放在心上,若非熊可海出言辱没师父,我是万万不得喊你去报仇的。”
罗汉叹道:
“唉,过去的事,提它作甚。” 百灵说:
“师兄,不瞒你说,我前两天去王家巷,把大熊打得半死,算为你讨个公道,也算为师父争了口气。”
罗汉不信,摇头道:“你有几斤几两我又不是不晓得,那只熊功夫邪门歪道,大师兄也难赢他。百灵,你是吹牛哄我开心吧?”
百灵指天赌咒说:
“我要拆白(武汉话:拆读 cuo 二声,拆白作说谎讲。)等下上马路让车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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