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才华定睛一瞧,认出来是东巴老司,在塔巴林寺的时候见过面。

“这是你家的老鹰么?”沈才华问。

“不,牠叫南喀,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木老司撕下布条将兀鹫的左眼和折断了的翅膀包扎了起来,一面说道,“你俩是刚从蓝月亮谷出来的吧?”

“是又怎样?”墨墨坦然回答说。

“能不能告诉我入口在哪儿?这些天来,本老司寻遍了梅里雪山南麓,却还始终找不到通道,行行好,就告诉我吧。” 木老司可怜巴巴的央求着。

数日前,东巴老司没有跟随楚大师的直升机离开,贾道长一行又甩开了他,无奈只有独自在梅里雪山南麓一带徘徊寻觅,但始终是一无所获。

墨墨与沈才华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然后走过一边照顾着昏迷的嘟嘟。

东巴老司长叹一声,他心里清楚这俩孩子的功力远超自己,根本无法强迫他们带路前去蓝月亮谷,既然天意如此,也只有暂且作罢等以后再说了。他将受了重伤的南喀扛在肩上,然后默默的朝横断山中走去,这只大兀鹫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自己决不能见死不救。

数日后,他驮着南喀疲惫不堪的走进了木里大寺。 “南喀怎么了?”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吃了一惊。

东巴老司将自己在梅里雪山脚下所见到的一幕述说了一遍。

“原来那只妖鸟竟然是蓝月亮谷中隐士的宠物,怪不得古灵精怪并能识说人语呢,虚空内真的是藏龙卧虎啊。”仁波切不禁长叹一声。

扎西老喇嘛在一旁郁郁寡言,那夜的驱魔半途而废,他追逐着二丫一直向东而去,但其很快便消失了踪影,不由得心中纳闷不已,这个小姑娘没理由轻功这么好,只能理解为她有可能已经“萌尸蜕变”。

一世班禅的罡洞驱魔彻底失败了,二丫向东逃进了金沙江干热河谷,那里人烟罕至、峰高谷深,要想找到她可就难了,如果有朝一日有良寻来,自己又将何颜以对呢......

黄昏时分,武陵山区的林间小路上走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自从离开蓝月亮谷后,有良始终寻找不到二丫的踪迹,于是一路东行奔湘西而来,准备先到赶脚村治好罗柱子的脊椎,然后再北上接着寻找。

暮色中,山坳里炊烟袅袅,赶脚村的农户家正在生火做饭,有良站在岭上默默的注视着,清风拂面,一时间心中无限感慨。不过短短月余,自己经历了一生中难以名状的起落,二丫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可她的人却如同蒸发般的消失在了茫茫尘世之中。他走进村子里,引来一阵狗吠声,孩童们跟在身后一直来到罗家院前。

“柱儿他爹......”罗家婆娘看见有良惊喜的叫了起来。

罗老爹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拽住有良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目光朝其身后瞧了瞧似乎有些失望。

有良跟随着老爹进了屋,罗柱子依旧躺在纱帐之中,“有良哥......”他轻声的呼唤道。

“罗老爹,俺已经找到神医取来了药,柱子有救了。”有良说道。

罗老爹夫妇俩闻言顿时泪流满面,两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多日来的祈盼终于应验了。

“快,快去宰只鸡炖了。”罗老爹匆匆催促着婆娘。

“罗老爹,柱子拍过 X 光片吗?”有良问。

“有,有。”老爹忙不迭的从箱子里翻出印有“沅陵县人民医院”的纸袋,抽出一张胶片递给有良。

X 光片上清晰的透视出罗柱子的脊骨,其中第五、六颈椎有明显的横向裂隙。寒生曾告诉有良,由外伤引起第二胸椎以上的各节椎骨断裂,均会导致脊髓受损而引发高位截瘫,从胶片上看,柱子的情况正是这样。

有良掀开纱帐和被子,除去柱子的上衣,尽管卧床已久但其身上却无一丝异味儿,这是罗老爹夫妇精心照顾的结果。

在来湘西的途中,有良买了注射器、针头以及消毒用品,此刻都从背囊中取了出来。

“这就是能接骨续髓的灵丹妙药。”有良手里握着那支青花瓷瓶,听得到“汗青”在里面晃动的声音。

“柱子,或许会有点疼。”他说。

“没关系,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柱子眼角闪动着泪花。

有良小心翼翼的开启瓶塞,用注射器抽取了小半管汗青,然后对照着那张 X 光胶片,伸手摸准颈椎的第五六节断裂处,皮肤消过毒后便轻轻的刺了进去。

针头穿过骨缝进入椎管内,“汗青”一点点的被推了进去,在一旁看着的罗老爹鼻尖上沁出冷汗,目不转睛的瞧着。

“好了,”有良拔出针头,松了口气说道,“神医说注射了‘汗青’后,柱子几天后就能下床了。”“谢谢有良哥,我一点都不疼。”罗柱子咧开嘴乐了,这是自瘫痪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晚饭时,罗老爹心情格外的畅快,有良这些日子以来亦是心力憔悴,两人频频举杯,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赶脚村是深山之中的一个小村庄,地理位置偏僻而隐秘,生人极少来此,如果谁家要是来了外乡人不啻于是件轰动全村的大事儿。因此不到一袋烟的时间,罗老爹家里来了个外乡的独眼青年便传遍了全村。

就在当天夜里,沅陵县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随即值班民警打电话叫醒了正在家中熟睡的屠局长。

“什么?赶脚村来了个独眼外乡青年?此人数月前曾与一讲东北方言的老客住在罗柱子家,好的,我知道了。” 屠局长撂下听筒默默的沉思着。

洪毛啊,舅舅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他心里说道。

沅水河畔“死尸客栈”纵火案中,证实那具焦尸便是自己的外甥罗洪毛后,所有的线索便集中在了同船的那两个东北老客身上。沅陵县公安局随即布置警力在全县范围内进行暗中排查,结果发现赶脚村的罗柱子家曾经来过一老一少两个东北人,其中的老者还唱着怪异的小调。经过刑警队阎队长亲自前去暗访,村治保主任证实那个骨瘦如柴的怪老头唱的正是这句“得儿呀呼嘿。”作者:鲁班尺 日期:2016-03-17 06:40 第二百零一

章 审讯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了屋内,有良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宿醉未醒,头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罗家婆娘已经做好了早饭,葱花炒鸡蛋的香味儿隔着门帘飘进来,有良深深的嗅了两下坐起身来。

就在这时,村中传来阵阵狗吠声,紧接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这是......”听得罗家婆娘诧异在问。

门帘挑起,涌进来一帮警察,团团围住了床上的有良。

“你叫什么名字?”为首的中年警官正是沅陵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阎队长,语气严厉的问道。

“俺叫有良,什么事儿?”有良揉了揉眼睛,已完全清醒了。

“从哪儿来的?”

“京城。”

“来这儿做什么?”

“给人治病。”“还有一个东北老客呢?”阎队长目光扫视一圈,嘴里连珠炮似的发问,不给对方留以思考的余地。

“就俺一个人啊。”有良疑惑道,此刻心中已然感觉不妥,东北老客?难道指的是耶老?若是这样,就表明沅水南岸“死尸客栈”事发,警察已经怀疑是自己做的了。

“穿上衣服跟我们走。”阎队长命令道。

于此同时,其他警员对罗宅进行了搜查,但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最后将有良以及背囊等物一并带走。

“有良哥......”纱帐掀起,罗柱子竟然颤颤巍巍的坐了起来,在此之前,他颈部以下可是丝毫不能动弹的。

汗青果然是神奇,有良心里想着。

当罗老爹拎着猎来的山鸡野兔下山回到家中的时候,县公安局刑警队已经押解着有良离开了赶脚村。

警察们并未搜到罗老爹埋在后院梨树下的木匣,那里面藏匿着有良上次送来的那笔百万元巨款。

县公安局简陋的审讯室内,有良被束缚在一张铁椅中,屠局长亲自主持了对人犯的审讯。桌子上依次摆放着身份证、一摞人民币、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注射器、消毒酒精以及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等物。

阎队长端详着那张身份证,疑惑的问道:“你叫‘释了

去’?”

“这是俺自幼出家时的法名,不过已经还俗,现在叫有良。”有良回答说,自己与二丫都了孩子,就再不能自称是出家人了。

“在哪儿出的家?”

“山西河东风陵寺。”“这是什么?”阎队长揭开青花瓷瓶的软木塞,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他闻了闻然后问道。

“药水。”有良回答。

“什么药水?”

“医治罗柱子的药水。”

“问你药水的名称呢。”阎队长提高了声音。 “没有名

称,是俺家祖传密制的。”有良说。

阎队长的目光扫过桌面,放下青花瓷瓶并盖上木塞,又抓起画轴平铺着展开,瞥了一眼继续盘问道:“这画虽然有些残破,但看似古董,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也是俺家祖传,”有良平静的回答说,“想拿出来卖掉。”“哦,”阎队长漫不经心的哼着,突然话锋一转厉声喝道,“同你一起乘渡船的那个东北老客呢?”有良心中一紧,这些年在江湖上历练的经验告诉他,凡遇事不可惊慌,既不可讲真话也不能满嘴胡言,而是要采取真假参半避实就虚的方法,显得诚恳与纯朴才行。

自己曾经与耶老同赴赶脚村罗柱子家,有不少村民都看见了,因此绝不可能隐瞒,估计沅水撑渡船的崔艄公也记得他俩,这位警官既然前番问过自己,说明他已经调查过了。

“东北老客?”有良略一寻思随即恍然大悟般,“个把月前是路遇到一个东北来的老头,我们说好搭伴同行,在渡过沅水以后就分手了。”

“他叫什么名字,去哪儿了?”

有良摇了摇头:“他告诉俺名叫耶老,准备返回黄龙府去。”反正真真假假,只要老实的待在蓝月亮谷里不出来,就没人能找得着。

“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你可清楚?”阎队长开始利用政策攻心。

“俺明白,警官您有事儿尽管问好了,一定会如实回答的。”有良异常诚恳的表白道,反正现在已经不是出家的僧人了,少打点诳语也无所谓。 “你和罗洪毛是怎么认识的?”阎队长突然发问。

“罗洪毛?”有良仿佛在努力的回忆着,最后挠了挠头皮说,“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啊。”屠局长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以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看,这个独眼青年样子貌似忠厚,其实内心奸猾的很,照这样子问下去是难以有结果的。

“去把崔艄公带来。”他吩咐说。

果然公安局调查过沅水边的渡船,自己两渡沅水,那位姓崔的艄公肯定记得自己,有良心下暗道。

门开了,崔艄公走了进来,还是一身船民的打扮。

“崔老爹,你认识这个人么?”屠局长问他。

崔艄公走至跟前,看清有良时不免就是一怔,这个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屠局长和阎队长锐利的目光。

“咦,这不是摆渡的船家老爹么?前不久俺和一个东北老头曾经搭乘过您的船,还记得吗?”有良干脆抢先打起了招呼。

“屠局长,”崔艄公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不错,那东北老头好像是来自黄龙府的。”

“没错,就是俺。”有良微笑着。

屠局长摆摆手,有警员将崔艄公带离了审讯室。

“释了去,”屠局长阴鸷的目光盯着有良,口中冷冷的说道,“与你们俩同船的还有一个人吧?” 有良想了想,点头说:“俺记得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在船上,手里还拎着酒坛。”

“他就是罗洪毛。”

“哦,这人跟俺有啥关系?”

“他死了。”

“死了?”有良一哆嗦,仿佛是被吓了一大跳。

屠局长犀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试图从其面部细微的变化中寻找出破绽,但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目前的线索有两条,一是与罗洪毛同乘渡船的这个独眼青年和东北老客,另外一条就是失踪的“死尸客栈”殷掌柜,双方都有作案的时间与动机。

外甥的死,究竟为仇杀还是抢劫杀人,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呢?有良同神秘的东北老客与赶脚村罗家相熟,罗柱子的脊椎被罗洪毛打断而瘫痪,这是仇因。相反,殷掌柜要外甥投资两百万元,会不会是其见财起意而谋杀了罗洪毛,然后焚尸灭迹逃之夭夭,否则,为何废墟中只找到一具尸体,他人哪儿去了?门开了,有警员进来递给屠局长一张深圳警方的传真回函,上面说“释了去”的身份证是真实的,本人也没有任何犯罪前科记录在案。

此案看似简单,其实扑朔迷离,真的令人头疼啊,屠局长暗道。此刻,有良脑袋里也在盘算着,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想要逃脱并不难,可是那样就会连累了罗老爹一家,况且公安部门要是全国通缉的话,即便找到了二丫,难道一家三口就此亡命天涯或是躲进蓝月亮谷么?不行,得另外想办法。

“警官,俺可以打个电话吗?”有良突然问道。

“不可以。”阎队长一口回绝了。

“这孩子也许想家了,就通融一下吧。”屠局长给阎队长使了个眼色。

“好吧,讲话利索点,别磨叽个没完。”阎队长会意的点点头,将电话机拎起撂在审讯椅前的小桌板上,并揿下了免提键。

有良拨通了京城西山别墅的电话。

“俺是了去,请费叔听电话。”有良说道。

不多时,喇叭里响起了费叔不满的声音:“了去,你小子跑哪儿去了?”“费叔,俺被湖南沅陵县公安局抓啦,正关在这里呢。”有良的语气显得很委屈。

“沅陵?”费叔惊讶道,“你小子跑湘西那儿去干嘛?”“俺去给赶脚村的一个朋友治病,结果让公安局莫名其妙的抓起来了。”

“什么理由?”有良迟疑了一下:“他们也没说,好像是怀疑俺杀了个人。”

“你杀了么?”“当然没有。”有良答道,心里却说,俺一气儿杀俩呢。

“这是公安局的电话么?”

“是。”

“叫他们局长听电话。”费叔吩咐说。

有良抬头望向了屠局长示意其接听,脸上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我是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你是谁?”屠局长近前问道,这小子拨通的是 010 京城号码,倒是令其有些意外。

“我是费叔,请你马上放人。”费叔的语气盛气凌人,似乎不容置疑。

屠局长闻言愣了下,随即莞尔,心道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在场的警员都乐了,这个费叔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缺心眼儿,拿公安局当他妈的自个家呐。

“你与这个‘了去’是什么关系?”屠局长强压怒气,尽可能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问道。

“我是他的老板。”费叔回答。

“老板?什么老板?请说清楚些。”屠局长冷冷道。

“这个嘛,你一个小小的县局长没必要知道,赶紧放人吧。”费叔蛮横的可以。 “笑话,公安局是国家执法机关,正在履行法律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放人?我看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是猪脑么?”费叔义正言辞的驳斥道,警员们纷纷点头,心中都为自己的局长喝彩。

“放屁!你他妈的才是猪脑呢。”费叔破口大骂。

这个屠局长也是,讲啥不好,却非要说猪脑呢,有良心中暗自好笑。

作者:鲁班尺 日期:2016-03-17 06:40 第一百九十九

章 驱魔二丫脱去鞋子盘腿端坐于蒲团之上,心里头却是忐忑不安,媚娘善解人意的钻进了她的怀里,喉咙发出温顺的呼噜声。

子时的钟声响起,仁波切双手捧着一只罩着黄色经幡的菩提木托盘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将其呈献在佛龛供桌上。

虔诚的跪拜后,他轻轻的掀开经幡,露出一根长约尺许节头包银的褐色人腿骨和一支陶制的密宗宝瓶,看上去年代都已经十分久远。

仁波切口中诵着密咒开启了宝瓶木塞,空气中顿时飘来一阵类似檀香的怪异气味儿。

“这是什么味儿?”莫局长心中颇为紧张,悄声的问扎西老喇嘛。

“大香。”扎西轻声耳语答道。仁波切伸手拿起宝瓶,倒出一些指甲大小的药丸来,颜色有褐、黄、红、白等,空气中的怪异味儿也随之浓郁起来。

“那些是什么东西?”莫局长越发的好奇了。

“密宗甘露丸,”扎西压低声音说,“也叫‘五肉五甘露’, ‘五甘露’为大香、小香、脑髓、红菩提、白菩提,‘五肉’ 即象肉、马肉、猪肉、狗肉和人肉。”

“人肉?”莫局长吓了一跳。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密宗真的是神秘啊,莫局长闻言心中感叹不已,“‘大小香’究竟为何物?还从未闻到过这种奇特的香味儿呢。”他刨根问底道,作为藏区的宗教局长理应了解得多些。

“有功德成就的行者含有檀香气味儿的粪便,称之为‘大香’,尿液即‘小香’,其天葬后的脑髓也是要保存下来的。‘红菩提’是以空行母的阴精,也就是‘卵子’,或以处女初潮经血所制成,至于‘白菩提’则是已証空性的瑜伽行者所出悲智双运不漏之元阳,也叫‘精子’。”扎西老喇嘛耐心的解释给他听。

莫局长听得已是目瞪口呆。

此刻,仁波切伸手拈起大小香各一枚交给二丫命其服下,媚娘鼻子凑上前嗅嗅,嘴里“呼噜呼噜”发出声响,不赞成她吃下这种散发有怪味儿的药丸。

二丫毅然的将两粒药丸吞入腹中,眼下即便是有生命危险她也豁出去了。

此刻夜深人静,寺庙中的喇嘛都已经入睡了,四下里一片静寂,只有山风瑟瑟袭入殿中,令人顿觉寒意。

这时,供桌上一世班禅的罡洞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低鸣声,隐含梵音袅袅,苍凉古朴并带有一丝诡异,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仁波切端坐于对面的蒲团上,手持罡洞示意二丫怀中的黑猫离开,然后口中一缕真气徐徐吹入......

罡洞对着二丫的一端随即“呜呜”的响了起来,入耳怪异之极,紧接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不闻,大殿内如死寂一般。

嘟嘟在一旁瞧着,奇怪,仁波切这个老和尚看来气力不足,连声音都吹不出来。

同样迷惑不解的还有莫局长,难道一世班禅的这件法器坏了不成?就在这时,二丫脸上的皱纹慢慢的蠕动起来,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如同水中的涟漪以眉间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来,仿佛脸皮与肌肉分离已经分离了。

“啊”的一声惨叫,眼瞅着二丫的两只瞳仁向外缓缓凸起,耳朵眼儿里渗出来几滴鲜血。

此刻,媚娘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冲到仁波切面前张嘴龇牙的发出“嘶嘶”恐吓声,要其停下来。 “次声波!要出人命啦......”嘟嘟蓦地恍然大悟,随即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仁波切不为所动,嘴里继续强行的往罡洞内灌注真气。

扎西老喇嘛则站在他的身后为其护法。

莫局长惊愕的瞅着这个患有“早衰症”的女孩儿扭曲的五官,眼睛、鼻子、耳朵和嘴角正在向外渗着鲜血,若不是嘟嘟的叫喊声提醒了他,自己还未想到罡洞发出来的竟然是次声波。他知道,凡频率小于 20 赫兹的声波为次声波,可以穿透人体与内脏器官产生共振,轻者使人头晕呕吐,重者大小血管同时破裂,令人即刻丧命。

普通寺院中的人骨笛为礼乐之器,而一世班禅的这根罡洞则是驱魔法器,在真气的催动下,能定向发出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穿透力极强,可破一切邪祟魔障。

“停,赶快停止!”莫局长上前高声喝止,他可不愿意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出人命,否则日后会无法交代。

扎西老喇嘛轻轻挥了下手,一股大力将他推后数步,阻挡在了圈外。

仁波切面色严峻,恍若不闻,将十成的真气灌入罡洞,身上的僧袍渐渐鼓起,衣袂飒飒作响,能够一举驱除掉“萌尸蜕变”最好,若是因此而误伤二丫性命那也是天意使然。总之,幼魇是万万不能留的。

五百年前一世班禅的驱魔圣器是何等的厉害,按理说是应该能够驱除“尸蜕”的,岂知二丫体内还残存着一部分的鬼壶祝由气场,次声波穿透进入后随即与其冲突起来。在蓝月亮谷的小木屋内,鬼壶吸附在二丫的小腹上,护住了她的心脉并令其苏醒过来。可惜的是,二丫并不知道这个丑陋的骷髅头竟是中原祝由鼻祖风后的脑袋,而将其弃之一边逃出了谷。

现在,她已经服下了大香和小香,前辈高僧的排泄物同罡洞驱魔音里应外合,与残留在体内的鬼壶祝由能量激烈的对峙、冲撞和僵持着,导致她原本正常发育的魇性产生了变异,就如同孕妇早产一样。

仁波切额头沁出了冷汗,他已经竭尽全身的真气催动一世班禅的罡洞,驱魔音如海浪般一波波的朝二丫涌去,但仍不能撕掉她面上的那张皱皮。

扎西老喇嘛见状不对,急忙双掌抵住仁波切背部的左右二脉,输入自身真气叠加在一起,驱魔功力立时大增。

但见罡洞猛烈的颤抖起来,驱魔音发出的次声波频率更低了,二丫的头发一根根如刺猬般直直的竖起,肌肉已经完全扭曲,面目狰狞可怖。

莫局长吓得浑身如筛糠,忽觉胯间一热是小便失禁了,尿液顺着裤腿下来流淌了一地。

“喵”的一声凄厉怒吼,媚娘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锋利如刀的长指甲径直朝仁波切的脖子划去。 “嘭”的一声,媚娘撞上仁波切鼓起的僧袍,被强大的气场反弹回去,摔了个鼻青脸肿几乎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嘟嘟也出手了,牠悄悄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盆炖羊肉跃至半空中,照着仁波切的秃脑袋就是一扣,羊肉混合着温热的汤汁一股脑儿的倾泻而下......由于事发突然,仁波切根本想不到头顶会遇袭,因而丝毫未加防范,被稀溜溜的羊汤倒了一脑袋,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并溅到了那根人腿骨上。

罡洞是具有灵性的法器,一旦被玷污便会即刻失效,次声波的驱魔音骤然而止。

“噗”的一口,二丫嘴里喷出了浓浓的血雾,魇性大发,披头散发的自蒲团上腾空而起,一手捞起地上痛苦挣扎着的媚娘,赤着双足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殿,转瞬不见了踪影。

“快抓住她!”仁波切揩去嘴角边的羊汤,口中声嘶力竭的叫道。

扎西老喇嘛身形晃动紧跟着追了出去,双双消失在了暗夜里。

此刻,莫局长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好在没......没出人命。”仁波切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汤汁,赶紧以僧袍揩拭那根被污浊了的一世班禅罡洞,愤怒的目光瞥向了这只外表光鲜诡计多端的金刚大鹦鹉,厉声命令兀鹫道:“南喀,杀死这只妖鸟。”嘟嘟一听脸都白了,转身就跑,“噗哧哧”拍打着翅膀连窜带跳的冲出殿门飞上了夜空,好险啊,牠心中暗自祈祷着那只大兀鹫最好现在已经被安眠药迷倒了。

就在这时,听得身后呼呼风声,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南喀煽动着巨大的两翼已经追上来了。

嘟嘟什么也顾不上了,拼了命的拍打着双翅落荒而逃。

喜马拉雅高山兀鹫的速度远远超过鹦鹉,月光里,凶恶的南喀振翅飞上夜空然后居高临下的俯冲下来,探出两只钢铁般的利爪狠狠的抓将下来。

完了,嘟嘟两眼一闭,此番休矣,只可惜小主人沈才华还不知道自己葬身于何处......就在南喀钢爪即将插进嘟嘟后背的时候,牠的动作突然间变得迟缓,双翼失去了平衡,“扑打扑打”的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嘟嘟回头望见顿时大喜过望,哈哈,莫局长的安眠药终于起作用了。

牠兴高采烈在翻滚着的南喀头顶上盘旋,享受着死里逃生的喜悦,夜风清凉,简直心旷神怡。

突然,嘟嘟瞧见急速掉下去的南喀又拍打起双翼,在空中打了个滚儿,然后稳住身子重新奋力的飞升上来。

不好,这家伙竟然没被迷倒,嘟嘟惊恐的朝横断山深处逃去,南喀巨大的身影紧追不舍的跟在了后面,但牠的飞行速度已明显的慢了许多,两翼扇动的节奏也很不协调。

就这样,两只大鸟一前一后在夜空中追逐到了黎明时分,受到安眠药力影响的南喀仅差半步之遥,始终赶不上嘟嘟。

金色的阳光升起,远处的雪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精疲力尽的嘟嘟意识到,那就是梅里雪山。

作者:鲁班尺 日期:2016-03-17 06:41 第二百零三

章 释放警员持钥匙打开拘留室的挂锁,心中“咯噔”一下,锁环一碰就开了,他赶紧望向室内,见人犯释了去仍在靠墙打着瞌睡,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阎队长发现其惶惑的神情,开口问道。

“锁坏了。”那警员如实回报。

阎队长接过挂锁,拽着锁环拉了两下果然失灵了,“送去技术部门检验一下。”他吩咐道。

“是。”那警员匆匆离去。

“释了去,醒醒。”阎队长进屋推了有良几下。

有良睁开了眼睛,不解的望着他和屠局长。

“释了去,昨天电话里的那个‘费叔’究竟是干什么的?你要老实的回答。”屠局长面色甚是严峻。

“是俺的老板。”“我问你他是做什么的?”屠局长加重了语气。 “嗯,畜牧业,从事养......猪。”有良答道,心里寻思着费

叔至少还养了一头猪坚强。

屠局长“唔”了声,自己说“猪脑”也没有错嘛,费叔就是一个养猪的老板嘛,不过他能够如此的狂妄,搞不好兴许是京城里什么高官的亲戚也说不定,他的电话一撂下,公安部就马上有了反应,这里面的水很深啊。

屠局长感觉到此事儿有些棘手,东北老客的这条线索很重要,罗洪毛的死极有可能与其有关,因为确实很难相信殷掌柜会因为图财而害死自己的徒弟。但是这个释了去的背景很复杂,弄得不好也许就此中断了自己的仕途也说不定,所以必须未雨绸缪,先要做些准备。

他回到了局长室,抓起电话接通了县委刘书记,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说吧,屠局长。”刘书记的心情看来不错,声音洪亮。

“刘书记,电话里不方便说,我现在就到县委当面向您汇报。”

“这个......”刘书记迟疑了下,说道,“好吧。”就在对方撂下电话的一瞬间,他听到了话筒里杨卫东匆匆说话的声音。

屠局长嘴里“嘿嘿”冷笑了两声,这个小白脸倒是贴上去了,难怪听闻组织部准备调其当副局长呢,这社会真的是绝了,连兔二爷也能大行其道。县委办公室内,刘书记仍旧是那套朴素的灰色中山装,见到屠局长进来点点头,秘书端来一杯热茶撂在茶几上,然后轻轻将房门带上。

“刘书记,今天公安部派人下来会同省厅一起调查我外甥罗洪毛被杀一案......”屠局长叙述了这两天来警方的工作情况。

听完屠局长的汇报,刘书记沉默半晌,然后慢吞吞的说道:“那个‘费叔’究竟是什么来头?”“据人犯交待此人是个养猪的老板,至于其身后的背景就难说了,经查他的电话号码是京城西山的一栋别墅。”“西山别墅?”刘书记惊讶道,“那可是国家领导人夏日避暑的地方啊,难怪这位‘费叔’能这么快的调动公安部呢。

屠局长,京城里的人关系盘根错节复杂的很,稍有不慎就可能得罪什么人,你是多年的老党员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屠局长叹了口气:“都怪我当时在气头上,就没注意言语措辞。”

刘书记严肃的批评道:“屠局长,你在沅陵县为官多年,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出这样的纰漏是早晚的事儿。你我为政一方,言行就要处处谦虚谨慎,全心全意的为全县百姓服务,谁让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呢。”“刘书记批评的是。”屠局长嘴上诚恳的检讨说,内心却

是忿忿不平,哼,大道理谁不会说?刘书记在房间内踱着步,最后思索着说道:“他们什么时间抵达沅陵?”

屠局长看了下手表:“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屠局长,若遇到什么责难的话,县委县政府一定会出面为你说话的。”刘书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谢谢刘书记,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屠局长赶紧说。

“嗯,先跟你通个气儿,县委组织部已经研究决定,任命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杨卫东所长为公安局副局长,你可要全力支持他的工作哦。”刘书记话锋一转说道。

“刘书记,我一直都觉得杨卫东这个同志的能力很强,他能进入局领导班子,相信一定会给公安工作带来新的起色。”屠局长仿佛对此充满着信心,哼,这个小白脸兔二爷,想想都他妈的恶心。

沅陵县公安局会议室,虚风道长危襟正坐在会议桌的一端,两侧是省厅来的同志以及屠局长、阎队长等人,大家首先听取了阎队长关于“死尸客栈”杀人纵火一案的情况介绍。

“综上所述,我们分析与死者罗洪毛同乘一船的东北老客耶老和释了去具备了杀人动机和作案时间,极有可能是他俩见财起意而抢劫杀人焚尸。”阎队长最后说道。

“可是‘死尸客栈’中的殷掌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

一点实在说不通啊。”省厅刑侦处的人提出了疑问。

“是的,此人现在下落不明,”阎队长解释说,“但据我们了解,殷掌柜是死者的师父,两人情同父子,关系一直十分的融洽,他绝不会为了两百万元钱而杀害自己的徒弟。至于殷掌柜人在何处,极有可能也同样遭到了东北老客的毒手。”

“现场不是只发现了一具尸体么?”“没错,我们只找到了罗洪毛烧焦的尸首,殷掌柜很有可能被挟持到了别处后而遇害,目前沅陵警方仍在不懈的努力追寻之中。”“对人犯释了去的审讯有进展么?”省厅的人继续问道。

“昨天清晨抓获的人犯,回到县局马上进行了突审,但后来因故而中断。”阎队长说。

“为什么?”“人犯给他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对方自称‘费叔’,口气非常强硬,要我们立即放人。”

“这个‘费叔’是什么人?”

“据人犯交待,他是个养猪场的老板。”会议室里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有人调侃道:“这人的脑袋一定有毛病。”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他说若是不放人的话就......”

“就怎样?”“让我们等待公安部的通知......”阎队长迟疑着说。

此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瞥向了虚风道长。

虚风面前的桌子上撂着有良的身份证、注射器、青瓷花瓶以及那幅《敦煌夜魇图》,他沉思着卷起画轴系好,然后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大家,口中缓缓说道:“昨晚接到刑侦局张局长指示,要我立即赶来沅陵县局,若是无足够的证据认定释了去就是杀人凶手,就必须马上予以释放。”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

“徐风同志,”省厅的人打破了尴尬,试探着问,“部里是否受到了来自某方面的压力?”

虚风微微一笑:“这种情况大家都应该遇到过的。”

“这位‘费叔’能量蛮大的嘛。”那人啧啧道。

“此人背景极深,部里也很无奈,希望大家给予理解。”虚风的话点到为止,并不出格。

屠局长经反复斟酌之后,才拐弯抹角的发言说道:“昨天在电话里,我没能忍住同费叔争吵了几句,结果给部领导带来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作为沅陵县局的局长,我为自己工作上的疏忽和莽撞深表歉意,今后必定以此为教训,将工作做细做扎实,绝不辜负上级领导和县委县政府的信任。”虚风淡淡一笑:“这也不能怪基层辛苦工作的干警,本人曾与这位‘费叔’有过接触,此人背后的能量极大,以往也掺和过部里的一些重大案件,没办法,现时国情如此嘛。”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对此类事情都颇

有体会或是切肤之痛,深感国家法治的重要性。

“同志们,目前看来警方并无确切的证据表明嫌犯释了去就是此案的真凶,对此大家还有异议么?”虚风目光望着众人。

警员们交头接耳议论后,都表示释了去作案的证据不足。

省厅刑侦处的意见是应该把侦查方向放在失踪的客栈老板殷掌柜身上,只要能找到此人,无论其生死,此案都会真相大白。

最后,虚风表明公安部的意见,立即释放嫌疑犯并由其亲自带回京城,沅陵警方则全力追寻殷掌柜的下落。

屠局长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公安部和省厅领导并未追究与‘费叔’吵架的事儿,自己不过是虚惊一场。

“咣当”声响起,警员打开了拘留室的铁栅门,手里拎着那只旧背囊,嘴里不耐烦的说道:“释了去,你没事了,走吧。”有良诧异的站起身来,接过背囊仔细的检查了下,所有的东西都在,于是背在身后跟随着警员走出了沅陵县公安局的大门。

一辆警车等候在院子里,警员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车

内散发出熟悉的古龙水香味儿......

虚风道长回过头来,面露微笑的看着他。

“道长,怎么是你?”有良愕然不已。

“有良,画轴里的那位白衣女子是谁?”虚风淡淡的说道。

作者:鲁班尺 日期:2016-03-17 06:41 第二百零二

章 不寻常的人犯屠局长面色铁青,对着话机冷冷说道:“在侦查阶段尚未有结果前,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放人,你能怎么样?” 警员们闻言心中不由得对其肃然起敬,常年工作在第一线的侦查员,难免时不时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如今局长振奋人心的一番话,替他们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那你就等着公安部的通知吧。”费叔“嘭”的一声撂下了电话。

审讯室内一片静寂,大家的目光都瞥向了屠局长。

许久,屠局长摆了下手默默说道:“先将人犯关押起来。”电话里费叔这一闹,警员们的情绪大受影响,屠局长气冲冲的一甩袖子走了,原定的突击审讯也只有先行暂停,证物仍留在了桌子上。

预审股的拘留室房间很小也没有床铺,透过高高的铁窗可以望见外面昏暗的天空,此刻已是日暮时分。

冰凉的水泥地上,有良依墙而坐,不多时有警员送来晚

饭,无非是白米饭加点青菜汤,被他泡在碗里狼吞虎咽

的吃了个精光。

入夜,有良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他在梦里又回到了赶脚村,看见罗家老宅内炊烟袅袅,柱子笑眯眯的站立在厨房间,灶前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女孩儿正在烧火做饭。

这女人是谁呢?有良努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但却被浓浓的水蒸气给遮挡住了,最后他终于看清楚那是吴凤娇......有良蓦地打了个激灵儿,睁开了阴眼,面前的水泥地上跪着一个身着葱白色新衣的年轻女子,面色苍白,神情哀怨凄楚,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吴凤娇......”有良惊讶不已。

“有良哥,谢谢你救了柱子,”凤娇泪眼婆娑的说道,“凤娇如今时限已至,心愿已了,魂魄不久后即将散去,所以今晚特来辞行。”有良闻言心中不仅有些酸楚,这女孩儿尽管只有十五六岁,却如此的重情重义,可惜罗柱子与她今生无缘。

“凤娇,你死于去年秋天,一般中阴之身止于七七四十九日,如今已数月有余,阴眼中却仍看得见有形之体,这是何故?”有良不解道,按理说除了十八种尸变以外,这么长的时间她早就应该魂魄散尽了。

“在处于中阴身时,罗老爹以辰砂符箓堵住了我的口鼻耳

朵、心窝背膛和手脚板,已将魂魄封在体内,延长了时间。

等回到家中清洗干净,中阴之身便超不过七七之数了。”

凤娇解释说。

原来如此,有良心道,民间有十余种尸变,凤娇若能其一便可与柱子长相厮守了,就像自己知道的皮尸耶老、玉尸杜大姐、斗尸关教授、甲尸冯生以及那位六百年前的老太监走尸南宫烟等。不过据罗老爹说遇到“尸变”的几率极为罕见,需要好多种偶然的因素碰巧在一起才行,可说是千载难逢。

“凤娇,有一个去处能暂保你的中阴之身不会魂飞魄散,然后再那儿等待着尸变的机会,若能成功,你就可以与柱子见面在一起了,不过......”有良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说道。

“不过什么?”凤娇急切的问。

“等到‘尸变’的机遇很渺茫,也许永远也来不了。”有良叹息着,自己只是顺口一说其实并没有丝毫的把握。

“我愿意一直等到柱子娶亲成家的那一天。”凤娇幽幽说道。

有良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道:“你跟俺来。”他先附耳到铁栅门前听了听,确信走廊里没有人后,悄悄的伸出手来抓住外面铁锁。

自从体内“噬嗑针”的阴阳二气融合后,有良自觉功力大增,他进入拘留室时就已注意到铁栅外的是一把小挂锁,

扭开它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果然,当他运足真气后一用力,轻而易举的便将挂锁环拽开,然后轻轻的推开铁栅门。

此刻夜深人静,走廊里空无一人。

有良蹑手蹑脚的前行,一袭白衣的吴凤娇如同幽灵般的跟随其后,两人径直来到了审讯室,见身份证件、青花瓷瓶以及画轴等物仍然还摆放在桌子上。

有良解开画轴系带,轻轻展开了《敦煌夜魇图》,口中解释道:“凤娇,这幅图是东汉张道陵所设置的一处虚空,你只要待在里面魂魄便不会散去。”

“好,我愿意进去。”凤娇毫不迟疑的说。

“在画中会感到很寂寞,俺若是始终寻找不到尸变机缘的话,那你可能就会一直待在里面。”有良慎重道。

吴凤娇默默的低下头:“有良哥,凤娇不想让柱子知道这事儿,请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好吧,”有良点点头,“俺不说,现在就带你进入虚空。”说罢,他双掌劳宫穴发出老阴之气形成个大气泡,将凤娇整个人罩在了里面,然后抱着她纵身跃起一头栽进了画中。

夜空中明月高悬,一望无际的浩瀚戈壁滩,随着半空里裂帛之声响起,两人稳稳的落在了黄沙丘上。

现在进出《敦煌夜魇图》好像利落了许多,但比起黄老魇举手之间便将人卷入画轴的能力还相差甚远,有良寻思着。

“这里好安静啊。”吴凤娇好奇的四下里望去,口中喃喃说道。

“那边是敦煌古城,无聊时可以去转转,不过现在虚空里面一个活物也没有。”有良手指着远处的城门楼。

“为了柱子,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等。”吴凤娇边说着泪水扑簌簌的滴落,她再次向有良深深的鞠了一躬,言语间流露出无限的伤感。

有良走了,凤娇仰头凝视着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那清秀的脸上,一声长长的幽叹回荡在漫漫黄沙之间,充满着无尽的惆怅。

“簌簌簌......”脚底下突然发出奇怪的响动,吓得她后退了好几步,紧张的盯着那片黄沙。

一只粗壮有力的小脚丫从戈壁滩黄沙中探出,随即蠕动着拱出个胖胖的雪白小屁股,最终爬出来的竟然是一个肉嘟嘟的婴儿。

凌晨时分,湖南省公安厅值班室接到了部里的通知,刑侦局已经派员搭乘早班飞机赶来长沙,要省厅刑侦处一同前往沅陵县,处理前不久发生的一宗杀人纵火焚尸案。

上午八时许,一架波音客机徐徐降落在新建成通航的长沙黄花国际机场,舷梯上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手持小皮箱,戴着一副深色墨镜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瘦长脑袋扁小,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他正是虚风道长。

昨天傍晚,他接到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的电话,随即两人在北京饭店 256 号房间秘密的碰了面。

“沅陵县的这起杀人焚尸案十分蹊跷,据说案发地点是湘西最后一处‘死尸客栈’,你对这行当有了解吗?”张局长大致叙述了下案情。

“‘赶尸’是湘西自古以来最为诡异的职业,其中很多秘密至今仍不为外人所知,解放以来,随着山区道路交通的便利以及政府的打击,这个行当便逐渐销声匿迹了。贫道原以为赶脚人所住宿的‘死尸客栈’也早已随着消失,可没想到沅陵这地方竟然还存在着。”虚风讶然道。

“沅陵警方今晨已经拘捕了一名人犯,我想你对此人应该感兴趣。”

“哦?”

“他名叫‘释了去’。”

虚风闻言暗自吃惊,有良这小子不是与寒生他们在一起么?自前些日子京城分手以后就没见着,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沅陵的杀人嫌犯了呢?

“贫道想去一探究竟。”虚风说道。

“我正有此意,部领导已经找了刑侦局,大概是受到了高层的某种压力,要求我们尽快查明案情,若无事实依据便尽速放人。”张局长苦笑道。 “好,那贫道马上动身。”虚风站起身来。

“你需要部里派人同行协助么?”张局长问。

“贫道向来是独往独来。”虚风淡淡一笑。

次日清晨,虚风道长登上了前往长沙的头班飞机。

湖南省厅的警员接到了虚风,然后警笛长鸣一路直奔沅陵而去,他们的心中都暗自在嘀咕,京城公安部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不但身穿高档的西服,而且还喷着香水。

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半晌未吱声,心中颇忐忑不安,原来那个“费叔”并不是在虚张声势,公安部果然亲自派人下来了,他的能量好大啊。

唉,此刻他不禁后悔起来,都怪自己昨天太冲动而犯了官场大忌,但凡来自京城的电话都须谨慎再谨慎,天子脚下难免哪个就是皇亲国戚,一旦冲撞得罪了,乌纱帽就有可能不保。

方才省厅通知,部里刑侦局派来一位资深侦查员,亲临沅陵调查“死尸客栈”一案,命令县局要全力配合,不可出任何纰漏。

屠局长站起身来,吩咐办公室通知全局干警马上清洁楼内卫生,同时注意警容警纪,要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公安部和省厅的领导。

他自己则带着阎队长亲自来到了预审股拘留室,这个独眼青年人的来历很不简单,背后有着极深的人脉和背景。作者:鲁班尺 日期:2016-03-17 06:42 第二百零四章 虎狼之师返京的航班上,有良叙述了自两人分手后所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虚风道长这人值得信赖,因此便毫无保留的据实相告。

虚风闻言暗自吃惊不已,有良这小子真的是在江湖上奇遇连连,从中也看得出其本质依旧是善良的。

“原来这个罗洪毛仰仗着舅舅屠局长的权势,成为横行乡里为祸一方的地痞恶霸。”虚风不由得叹道。

“是的,当地百姓都敢怒而不敢言。”有良说。

“因此你就把他给杀了?”虚风睿智的目光直射过来。

有良脸一红,低声嗫嚅道:“这坏蛋抢了柱子的钱还打断他的脊骨,俺这也是为民除害。”

“你不会连殷掌柜也一起杀了吧?”“顺便一道杀了,”有良承认道,“不过那个殷掌柜只是具菜尸而已。”

“菜尸?”“嗯,遇火即化,什么都没有剩下。”有良“噗哧“一声乐了。

虚风把脸一板,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世间确实有不少恶人,单靠法律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贫道本不是迂腐之人,但惩恶扬善、仗剑江湖那毕竟是古时候的事儿了,当今社会这样做实在是太鲁莽,稍有不慎便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俺知道了。”“贫道的意思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十分干净,不能遗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这次若不是将目标引向了殷掌柜,你恐怕就很难脱身了。费叔以及楚大师等人俱非善良之辈,罗洪毛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有良默默的点点头,虚风道长说的不错,自己这些年来虽然武功与阅历增加了不少,但毕竟做事儿思维上还欠缜密。

“有良,你把吴凤娇中阴之身送入画轴之中,但尘世间‘尸变’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希望实在是渺茫的很啊。”虚风摇摇头说道。

“凤娇坚持一定要等到柱子成亲的那一天才肯罢休。”有良无奈道。

“唉,”虚风叹息着,“世间真有这般痴情女子啊。”有良望着舷窗外面的蓝天白云,心中想起了二丫,不由得默默念叨着:“你究竟在哪儿......”飞机降落在了首都机场,虚风道长和有良随着人流步出大厅。

“有良,你准备去哪儿找二丫?”虚风问他。

“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俺先去西山别墅,向费叔打个招呼,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二丫的消息。”有良说。

“与这种人交往要时刻保持警惕。”虚风叮嘱道。

“俺心里有数。”有良回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

良内心深处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世间人与事不再只是

简单的好坏之分。他感到人并无绝对的善良与邪恶,而

是集二者为一体,好人也有邪恶的一面,而坏人也有行

善的时候。这些年来,他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遇见

到林林总总的事儿,越发感到世事的不可料,正所谓此

一时彼一时也。

这次毕竟是费叔的把他从监狱中捞出来的,从这一点上倒是应该心存感激才对,数月来,原本择机杀掉他为凤娇报仇的心思,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淡漠了下来,而有良自己甚至还恍然不觉。

西山别墅,警卫认出是有良,随即通报后放其进入。

“了去大师,你小子跑到湘西干什么去了?”客厅内,费叔翘腿坐在沙发上严肃的问道,脚下的猪坚强目光乜视着有良,眼神儿显得很不友善。

“去看俺的一位朋友。”有良寻思着此事应该是瞒不住的。

“是吴凤娇的男友罗柱子么?”费叔嘿嘿两声,他倒还记得挺清楚的。

“是他。”有良承认道。

“上次已经补偿给了女孩儿家里一百万,此事还与你有何干?”费叔目光警觉的望着他。

“那笔钱被沅陵县的恶霸罗洪毛抢去了,而且还打残罗柱

子,俺是实在看不过眼儿才去帮忙要钱的。”

“原来又是助拳去啦?”费叔呵呵笑道,突然话锋一转,“了去大师果然够江湖,那个恶霸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有良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若是否认的话未必能让费叔信服,反而会加重对自己的疑心,索性倒不如直接承认的好。

“在费叔面前俺不能说谎,罗洪毛确实是俺杀的。”有良表现得很诚实。

“嗯,”费叔阴郁的望着他,“杀的好,此人竟敢劫取我费叔的钱,当真是他妈的活腻了。”“了去感谢费叔的救命之恩。”有良面色平静如常,不卑不亢,江湖之人恩怨分明,此事本就应该道谢。

费叔嘿嘿冷笑两声:“你是费叔的人,自然要多加以关照了。”

“哼哼哼......”猪坚强嘴里发出不满的吭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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