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那些人在哪?”我听她的声音森冷如雪,不由胆战心惊,忙说:“刘家那死老太婆已经归天了,还有大部分人都死在了里头。”沉寂了片刻,青子道:“里头棺材里的,是白家的女儿?”我心里咚咚直跳,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说:“有…… 一个是的。”偷眼去看她,隐隐约约见她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突然起身从大石上下来。

“跟我进来。”模模糊糊地见她朝墓室走去。

我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上。这时候夜色如水,一到墓中更是漆黑一团,我只能凭着记忆辨别墓中各种事物的方位,避免被绊倒。

“怎么,你看不见?”青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幽然响起。

我靠,这么乌漆嘛黑的地方谁看得见?看得见才真见鬼了呢!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说里头实在太黑了。

“你们家不是做葬尸的,没开过夜眼?”。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2:40我听得稀里糊涂。我们家确实是做殡葬的,也可以说是葬尸吧,不过“夜眼”是什么,我是听都没听过,下意识地摇摇头。

“没有那就算了。”我“噢”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我刚才并没有说话,只是摇头,但这女人却似乎看到了!

“五帝火会不会?”

我一听,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继续摇头。

“去把那几个五帝钱拿过来。”听她说到五帝钱,我才突然想起,之前因为怕刘楠和林文静破棺,我取了七枚古铜钱摆在两人的棺盖上,排成“一字眉”。所谓的五帝钱,就是指的古钱币。在我们这一行中,五帝钱是难得的好东西。

五帝钱又分大五帝和小五帝。大五帝指的是秦半两、汉五铢、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

不过我们行内用的大多是小五帝,也就是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五帝钱年代久远,以黄铜所铸,广为传世,经万人手,是以阳气极盛。

我不敢去动棺材上的“一字眉”,就把身上的剩余的五帝钱摸了出来,要给她递过去,只听那女人的声音从我左侧传来:“你拿着。”又教了我一段极短的咒文,只有不到五个字节,但发音极为古怪难记。我背了两遍,才勉强记下,然后照着她说的方法,把其中一枚五帝钱用食中二指扣住,在心中默诵刚刚记下的咒文,凭着记忆,把五帝钱朝着地面弹出。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2:50这其中有个紧要的关键点,是要把五帝钱射到人血上。只不过现在墓室中遍地血迹,都不用我瞄准。

只听得叮当一声,五帝钱射到岩石地面,接着弹了几弹,但墓室中漆黑如旧,没有半分变化。

“再来。”我只好又扣住一枚。但接连弹出,却并没有一枚奏效。很快的,手里就只剩了一枚。

青子出声让我把钱给她递过去。我看不见她人,只能凭着声音把钱托在手掌上伸过去。只觉得一阵凉意拂过,那最后一枚五帝钱已经从我手心离去。

我还没回过神,就听到“当”的一声,瞬间眼前光芒闪现,眼睛忍不住一闭,等适应后,睁开眼一看,墓室中光明大盛。

一枚五帝钱冒着一团蓝色火焰,在沾满人血的地面滴溜溜打转。

我直愣愣地盯着看了好久,却见那五帝钱转动如故,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而被那团火焰转过的地方,原本暗褐色的血迹,似乎在逐渐变淡。

“去把她们抱出来。”青子冷清的声音传来,一下把我从震撼中惊醒。她的脸色原本太过苍白,毫无血色,此时在火光的掩映之下,却如同染了一层胭脂,更增娇艳。还别说,这女人虽然性格实在是太差了些,不过长得还真是好看。

“你干什么?”见我发愣,青子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被她目光一撞上,忙低下头,说:“这棺材不能开,会起尸的!”

青子冷冷地道:“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我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去推了推棺盖,一番咬牙切齿,

棺盖纹丝不动,说:“我气力不够,推不了。”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3:00青子走过几步,从袖中伸出一双白葱似的手,分别往两口棺材上一按,顿时两副棺盖平平地推了出去,轰的一声摔在地上。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开几步。特别是那姓刘的鬼丫头,要是被她瞧上一眼,我恐怕就得心肝俱裂。

“怕什么?”青子脸一板,让我赶紧把人抱出来。

我闭起眼睛,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在棺材上一阵乱摸。

“你作什么怪!”青子冷声喝道。

我害怕说:“不能看她的眼睛,看一眼,心就会被碎成七八瓣!”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心捏成八瓣?”我被逼无奈,只得胆战心惊地把眼睁开,分别看了一眼两口棺材,见林文静和刘楠两人平平地躺在棺中。这么多天的奔波下来,似乎两人的尸体也没发生什么大的变化,跟之前一般无二。

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动静,这才跳进棺中,先把林文静给抱了出来。这丫头除了脸色惨白,嘴唇乌黑,相貌倒是没有大变,贴在我身上冰冰凉的,只是身子却依旧柔软,不像寻常尸体那般僵硬。

我照着青子的吩咐,把林文静抱出,立在地上,又紧接着回去抱刘楠。我在这鬼丫头手底下可吃过大苦头,一见她就有点发怵。见她并没有起尸的迹象,这才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同样把她立在地面,与林文静面对着面。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3:10“这是什么?”青子走到我身边,显然看到了两个小姑娘脖子上的针脚。

我背后的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断断续续地把死人脸用在两人身上的手段说了。不过我也着重说明了,这下手的人已经惨死在外头了。

青子没说什么,让我贴着两人站到对面,成三角状对峙。

我不知她要做什么,紧挨着林刘二人,闻到她们身上传来的冰凉气息,只觉得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我站了一阵子,就觉得浑身发寒,身上起了一串的鸡皮疙瘩,正想说话,突然就见近在咫尺的林文静和刘楠同时睁开了双目!我吓得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见一根雪白纤长的手指朝我点了过来。那根手指上还带着殷红的血痕,正正地点在我额头上。

当即一股子极冰寒的冷气从额头直钻入脑中,瞬间扩散到全身,整个人就像炸裂了一般,眼前一黑,当即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睁眼一片光明,原来已经是天亮了。

我趴在地上,那冷冰冰的岩石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只觉得整个人都还有点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扫了一圈,却没见到青子那个女人,连林文静和刘楠都不见了。去两口棺材看了一眼,也没见到两人的踪影。

昨晚那枚不停旋转的五帝钱也停了转动,搁在那里,地面倒有一大半的血迹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3:20我出了墓室一看,见青子坐在那块大石上,支颐于膝,坐在那里发呆。

我扫了一眼,外头也没找到林文静和刘楠的尸体,就问:“她们呢?”青子没搭理我,在那里坐了好一阵子,才从石头上下来,进

到墓室,指了指地上的两滩灰烬:“在这里。”我跑过去一看,地上两滩灰烬的位置,正是昨晚两人站立的地方,心想,开什么玩笑,难道昨晚我昏迷之后,林丫头和刘家那鬼丫头都被这女人一把火给烧了?但就算烧了,也不可能烧这么干净吧?青子冷漠地道:“别找了,我把她们种进了你身子里。”

我一下子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白家人守我多年,我不能让他们绝后。”青子面无表情地道,“我用种尸术把两人种入你体内,等你十八岁后,她们就会脱体而出。”我简直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什么种尸术,什么把尸体种进我体内,尸体又不是庄稼,怎么种?这真是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放心,不会要了你的小命。只是你的命格会一分为三,阳火也会减弱,需要你一个人要养三个人。”青子不以为意地道。

我听得浑浑噩噩,脑子里一片糊涂。她说的这些事情,我根本无法理解。忍不住摸了摸额头,我记得昨晚那一根点向我的手指,应该是青子这女人的,而且还沾了她的血。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3:30 不过如今额头似乎

并没有什么异样。

青子跟我说完后就自顾出了墓室,又坐在那块大石上发呆。

我愣愣地站在墓室中,突然觉得肚子一阵抽筋般的疼痛,原来是饿得狠了,我这才想起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我忽然就有些坦然了,我都被困在这山洞里了,没吃没喝的,顶多就能再熬个几天,然后就一命呜呼,哪还管得着什么种尸,什么十八岁之后?我发了会儿呆,不由有些释然。见地上散落着昨晚抛出的五帝钱,就捡了几枚,学着昨晚那女人教我的手法,把钱币朝血迹弹了出去。但直到把手中钱币用完,也没成功一次。

我闲得有些无聊,就跑过去把钱币捡回来。无意中就看到刘楠那口棺材的后头有一大滩很浓的血迹,已经成了黑褐色,似乎其中还混杂着一些血肉碎末,散发着刺鼻的腥味。我看了几眼,突然看到一个东西,似乎是一截衣服的边角,被血染得都看不出来了。

我伸手拽住那片衣角,就扯了出来,竟然是一整件的衣服。

多看了几眼,我心里就猛地一寒,虽然这衣服已经被血染得不成模样,但样式却十分熟悉,似乎就是我三叔穿的那一身。

我心里别别乱跳,抓着衣服的手抖得像筛子,但我始终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或许只是撞衫了而已,这衣服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样式,别人也可以穿的,直到“当啷”一声,从那团血糊糊的衣服里滚下来一个金属小环,掉在地上滚了滚。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3:40我一看清那小环的样子,顿时就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过了好久,我才颤抖着把那枚染血的小环捡起来。

这是枚铜戒,是我三叔一直贴身收藏的。他从不戴在手上,我问他要,他也不给,说是让我自己去买。

“冯老三,你个骗子!”我破口大骂,“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回去盖新房子,你还要给我娶老婆,你都忘了!”

“你个老东西!”

“我就骂你了,老骗子!老骗子!”

“三叔,你快回来啊!你去哪了?”

“……”我骂着骂着,终于跪倒在地,埋头呜呜地大哭起来。我自小就无父无母,与尸体为伍,被人叫做怪胎,但我从不在乎。

因为我有三叔啊,我三叔一人就身兼了父母的所有角色。有三叔在,我就有完整的家。

我从不羡慕其他小孩,也不羡慕其他孩子所谓的爸妈。我三叔姓冯,我姓陆,但三叔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以后我毕业了,三叔会在人群中欣慰地替我鼓掌;等我娶了媳妇,三叔要坐在堂上喝我俩的新人茶;等我有了小孩,三叔要替我带熊孩子;等他老得走不动了,我还要给他喂饭洗衣;等他终于老得要离开这世上了,我要给他送终,给他打理后事。

可是这老东西居然现在就走了!我娶了媳妇要给谁斟茶?我有了熊孩子给谁带?我又给谁去养老送终?我本来以为自己跟别的小孩一样,我有三叔,我也有家。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3:50但现在我才发现,我陆景,终究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自打八岁之后,我就再没哭过,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是憋在心里。而此时,我嚎啕不止,在地上打着滚,把这些年来所有的伤心和怨恨都宣泄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嗓子终于哑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都死了,还哭什么?你再怎么哭,他也不知道了。”身后传来青子的声音。

我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我从小跟死人打交道,比谁都更明白这句话,有时候跟着三叔去做丧事,那时候年纪小,见死者的家属嚎哭不止,我也觉得烦,心想人都死了,再哭又有什么用。可是轮到自己头上,我才真正明白,有些痛,别人是难以理解的!大哭过一场之后,我安静了下来,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只不过是件血衣和戒指而已,这也不能说明我三叔就怎么样了。这老东西滑溜的跟泥鳅似的,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挂了。

我极力劝慰着自己,但心里明白,我这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出了墓室,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看着洞顶那透着天光的口子怔怔发呆。

“把戒指拿过来我看。”青子的声音飘过来。

我没搭理她。后来过了好一会儿,还是爬起来,把戒指递了过去,带着希冀说:“看出了什么?”不过我哭得太厉害,嗓子哑了,声音却是发不出来。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4:00那枚戒指是黄铜所铸,戒身纤细,上头雕刻着繁复古拙的花纹,样式其实不好看,跟平常所见的那些个戒指首饰大相径庭。

青子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若有所思,说:“好像以前见到过。”我有些诧异,这女人在棺中躺了这么久,如果她真见过,那应该是在百年前了,忙问:“这戒指有什么特别的?”其实我一直对我三叔的来历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在十年前带着两岁的我来到了我们村。至于之前的事,我一无所知,问他,他也总是含糊其辞,蒙混过关。

尤其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我觉得我三叔可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这女人能看出这枚戒指的来历,说不定有助于我更多地了解我三叔。

我想知道他来自哪里,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青子说:“不太记得了,不过这种戒指应该不止一个。”我听得大为意外,我本以为这戒指是我三叔祖传之物,所以才宝贝地贴身藏起。但看这戒指,又不像是大街上能买到的大通货。

青子把戒指递还给我,说:“可能是某种身份标识罢。”接着就不再理会我。

我自己拿着戒指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却也看不出什么花花来。我大哭了这一场,心中的郁结散去,倒是轻松了不少。

偶尔想起三叔,又是一阵心酸,但想想自己现在深陷绝境,顶多再捱个几天,迟早要去阴间相会,也就释然了。

我像团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看着头顶那方寸口子天光变幻,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抽筋得疼。

也不知躺了多久,青子从大石上下来,从我身边经过,说:“躺够了没,走罢。”我懒洋洋地爬起来,说:“去哪啊?”眼见她走进墓室,只得跟了上去。

青子站在室中,扫了一圈墓室,指了指她原先躺的那口棺材,说:“去那边石璧看看,有有没有块凸起的石头。” 我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走过去。这棺中堆了一棺材的人头,臭气熏人。我蹲下来往棺材隔壁的石壁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块凸起来的石头,就冲她点点头。

“顺着转一圈。”青子说道。

我手腕用力一转,果然能转动,于是照她说的顺时针转了一圈,顿时就听到喀拉拉一声巨响,墓室剧震,碎石落下如雨。

我吓了一跳,一个站立不稳,就摔倒在地。地动山摇之中,目瞪口呆地看到岩壁上裂开了一条大缝。

“走罢。”青子率先走了进去。那墓室摇晃得厉害,室顶开始崩塌,我差点被一块巨石给砸到,急忙追了进去,看到墓室中躺了满地的青龙镇煞钉,就顺手捡了一根带出去。

那裂缝起初很是狭窄,大约能刚好容下一人行走,越往里走却是越宽。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4:10洞中漆黑一片,地面又是高低不平,乱石嶙峋,再加上地动山摇,晃得厉害,没走几步我就已经摔了好几跤,隐约感觉青子在我前头,就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你干什么?”黑暗中青子喝道。

“我……我看不见!”我大叫,抱住了死也不放。这裂缝中伸手不见五指,我要是放手了,恐怕几下就得迷路。

“放开,牵着我的手!”青子的声音带了几分森然。

我抓住她的手掌,紧紧握住了,这才松开她的腰。只觉得她的手掌柔腻纤细,就是冷得厉害。

走在其间,地动山摇,似乎整片山脉都在晃动。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掌,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头。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前头出现一丝亮光,又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人从一处极隐蔽的洞穴处挤

了出来。

我眯起了眼,在黑暗中呆得太久,极不适应外头的明亮光线。

“可以松开了罢?”青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忙把手松开,回头一看,只见我们是站在一处谷地里,前头不远处就有一个八九米见方的小潭子,有淡淡的水汽蒸腾而上。

我早就渴得狠了,一见就奔过去,趴到潭边捧了水就往嘴里灌,一连喝了几大口,终于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岸上。起来冲青子挥挥手:“这水挺甜的,你不来喝点?”

青子冷淡地道:“不用。”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4:30 转身打量着四周的

景物。

我又喝了几大口,感觉肚子胀得厉害,这才停下,又洗了把脸,正要起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我被这股声浪一冲,差点就一头栽进潭子里。惊骇地回头一看,只见我们出来的那个山洞已经完全被乱石给掩埋了,而延伸出去的一片山脉居然崩塌了一大片。看方向,应该是狗牙谷那一带,如果我们此时还在墓中,恐怕就已经葬身乱石了。

“走吧。”青子转身朝前方的林子走去。这时候天光大

亮,有阳光透过谷中的树荫漏了下来,落在身上脸上,

只觉得很是温暖。青子原本雪白的脸色,被余晖一染,

就映得多出了几分血色。她上衣下裙,长发披肩,山风

吹来,发丝纷飞,裙裾轻扬,如仙似魅。

我看得发呆,一时间有些恍惚,听她又催了一声,才“噢”了一声,追了上去。

“去哪里啊?”我赶到她身边,跟她齐肩并进。

青子神情冷淡,说:“不知道。”我一时有些无语,就说:“那去去狗牙谷看看?”我是不死心,一定要再去找找,我不相信三叔真就这样去了。

青子没有说话,不置可否。我分辨了下方位,说:“往这边走!”带头朝着狗牙谷的方位走去。青子也随后跟了上来。

我们从山中逃出的那个大裂缝,其实是一直绵延向狗牙谷的西方,出来的时候是直线,但我们这会儿要再回去,就要绕一个弧线,所以就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4:50真正到狗牙谷一看,却已经是面目全非,这片的山地全都坍陷了,别说三叔,连死人脸的尸体都被埋在了崩塌的山石下,再也无迹可寻。

我用尽全力大喊几声“三叔,你在哪里”,但本来喉咙就已经哭得沙哑,像个破锣似的,又干又涩,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

青子站在那里,冷眼看着我折腾,也并不来阻止。等我终于折腾得够了,这才转身离开,说:“可以走了罢?”

我失魂落魄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半天,有气无力地问:“我们去哪?”

青子道:“边走边想。”我看了看天色,说:“去猫鼻子村看看,顺便吃点东西。”青子没有说话,我就当她答应了,一瘸一拐地在前领路。虽然之前在潭子那边喝了一肚子水,可光水也不顶用,这些天粒米未进的,早就饿得头昏眼花。

到狗牙谷谷口的时候,我看到扎在树上的布条还在,不由得一阵心酸,转身往猫鼻子村方向走去。当我们一从茂密的丛林中钻出,就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只见远处的天际,漂浮着一团黑压压的东西。

乍一看像是黑云,但看仔细了就知道不是。瞧那方向,好像是猫鼻子村所在的位置。

我愣了一下,说:“那是什么?”青子看了一眼,并没说什么,示意我上路。再走出一段,就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在空中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远看就像一个悬空的黑色圆环。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3 15:10我越看越是诧异,再走一段路,就发现路上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爬虫,有大拇指粗细的蜈蚣,有浑身赤红的毒

蛇,甚至有很多是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越靠近猫鼻子村,这些爬虫就越多。再翻过一片土丘,就能望见猫鼻子村。但此时我却停了下来,再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原本在猫鼻子村的周围,都是村民们开坑出来的一些田地,种了绿油油的庄稼,但此时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

看得仔细了,就发现原来是密密麻麻的爬虫,各种山中常见的不常见的全跑了出来,如潮水般涌动着,四面八方把整个猫鼻子村牢牢围住。

此时离得近了,天空中那一圈黑环也看出了真面目,原来是一大群巨大的黑鸟,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绕着猫鼻子村不停扑腾鸣叫。

我不由想起村长说过的话,很多年前这附近山脉震荡,猫鼻子村被无数蛇虫怪鸟围攻,幸亏是白家人带着村民从山中运出两尊神兽雕像,才守得村子平安至今。最近可能是因为这片山脉接连发生崩坍,怪事频发,所以又闹起了虫灾。

这些爬虫怪鸟之所以围着村子不敢进犯,恐怕真是因为村口那两尊神兽雕像的功劳,只是我昨天离开的时候,那两尊雕像似乎无缘无故损坏了,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我看得毛骨悚然,但在这天灾面前,又岂是人里所能挽救的,一旦雕像崩毁,一整村的人恐怕都得死绝。作者:匪夷V 日期:2018-04-23 15:30“发什么愣,走了。”青子举步就往前走去。我心里一急,忙追上去拉住她,大叫:“你没看到前头这么多鬼东西吗?进去不是送死!”

青子冷冷地道:“我叫你怎样,你就怎样!”我愤愤地道:“行,你想送死,随便你!”话虽说得光棍,但见到这如潮水般汹涌的毒虫,还是不由得毛骨悚然,紧紧地拽着她的裙子不放,忍不住浑身发颤,手脚僵硬。

青子伸手一把拎住我的衣领,提了起来,语气森冷地道:“怕什么?”我手脚乱踢,让她把我放下来,叫道:“我哪有怕!有本事你放我下来!”青子依言把我放下,随即再也不看我一眼,举步就往前走去。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追了过去。那些稀奇古怪的蛇虫鼠蚁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发出各种恐怖的声音。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手里暗暗扣了两枚三棱针,心想呆会儿要是被这些对东西围住逃不出来,就先一针刺死她,再一针结果了自己,省得被虫子活活咬死。但我的一番决心还没下定,就看到眼前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随着青子一脚踏入,这无边无际的虫海顿时就如滚烫的油锅掉进了一滴水,整片虫海霎时间就沸腾了起来!我紧拽着青子的裙角,所到之处,毒虫蛇蚁如潮水般向两旁退散,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物,避之唯恐不及。天上原本黑压压悬浮的怪鸟,像是被点爆的气球,轰的一下四散逃窜,不停有怪鸟被同类撞得筋骨尽断,坠落如雨。

我万分震撼地看着这一幕,我们所到之处,黑色的虫潮如巨浪翻涌,向两旁滚滚卷去!或许是这一幕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以至于好多年后我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当时猫鼻子村所有的村民正跪在村口,焚香点烛,祈求神兽庇护本村,更有许多妇女小孩被吓得嚎啕大哭,这时突然见到青子带着我缓步而来,虫海鸟群如潮水般溃散,村中老少集体伏地,虔诚大喊:“仙人庇佑!仙人庇佑!”我不知所措,青子冷漠如初,对于周遭一切,视若无睹,路过拜倒的村民,径直进了村子。

我在人群中看到三姐姐跪在那里,跑过去拉住她,问见没见到过我三叔。三姐姐脸色苍白,不停发抖,说没见有人回来过,又问我她爹怎么样了。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含糊了几句,起身就走,见地上摆着一些祭拜神兽的贡品,就随手拿了几个馒头和两个果子。

我拔腿就跑,回头见身后村民还在长跪不起,大喊“仙人庇佑”。

作者:匪夷V日期:2018-04-2408:18

出了村子后,追上青子,递了个馒头和青果给她,说:

“吃不吃?我刚在那边水潭子里洗过的。”青子拣了个青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不由得大皱眉头,表情痛苦:“酸!”我不由得大乐,这女人明明年轻漂亮,偏偏要搞得狠霸霸的。青子扬手就要把咬了一口的青果扔掉,我忙阻住她,从她手上要了过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说:“你这人还真是挑嘴,没东西吃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吃的!”

青子皱眉道:“我最讨厌吃酸的。”我把馒头递给她:“那你吃个馒头吧,这个不酸。”青子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说:“你不饿吗?”问完就有点后悔,心想这个女人睡在棺中这么多年都没事,几天不吃饭应该饿不着她。

青子打量着四周的景物,没有搭理我。

我把那个青果吃完,又吃了一个馒头,把剩下的几个馒头和青果小心地收了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可不太好找东西吃。

走了一段路,已经离猫鼻子村越来越远,回头看了一眼,见聚在村子上空的怪鸟都已经散得尽了,就说:“也不知道那些怪虫怪鸟都哪里来的。”见她没搭理我,就自顾地琢磨着,想到一件事,问她:“你当年怎么选了这地方嗯……睡觉?”

青子依旧没睬我,看着周遭的风景,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喜欢。”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4 09:18我有些无语。好吧,你喜欢,你最大!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那边有个巨人沟,很大一片林海的,很有古怪,你知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儿,青子才冷淡地回了一句:“你说的是巨人葬吧?”

我吃了一惊:“巨人葬?那是什么?那地方是不是有问题?”青子冷笑道:“这巨人葬千年前就已经在了,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个村子,非要建在那里。”我听得有些发毛,说:“那会出什么事?”青子冷漠地道:“今天这些毒虫怪鸟只是小事,等巨人葬破土,那才叫有点看头。”我吓得一激灵,止住脚步,说:“那我们是不是要去通知村子赶紧搬走!”

青子道:“你让他们搬去哪里?”我一想,确实也是这个理。猫鼻子村的村民世代居于此地,要他们搬走,他们又怎么肯呢?我看看她,试探着问:“巨人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把它解决了?”青子厌烦地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多事?就算我能解决,我为什么要去管?我已经把血契传给你了,你如

果要管,就自己去想办法。”

“血契?什么血契?”我还以为我听岔了。

青子冷冷地道:“我封棺之前就立了个誓,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传给他血契。”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4 10:18

“这些烂事我早就管得腻烦了,以后都归你了。” 我不

知所措:“那是什么?”

青子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森冷。

“巡阴人。”

……其实在很长时间里,我都不明白巡阴人究竟是什么,此前也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

“阳事三不管,阴事管三分。”这就是青子对巡阴人的解释。当时她以自己的血,与我结成血契后,我就算得了她的传承,成了下一代巡阴人。每一个巡阴人,都是一脉单传,一生之中只能传与一人血契。所以如果这个巡阴人在找到新的传承人之前死亡,那么这一脉就永远的断了。

后来有一次我问过青子:“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巡阴人?”青子不耐烦地说:“可能有很多,也可能只剩下你我。”这就是因为每一脉的巡阴人都是单线传承,在历史的长河中,经历数不清的岁月,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线什么时候就永远的断了。

“以后这些烦人的事别再来找我。”青子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厌烦。

“可是那巨人葬……”我还是不死心,想让她救一救猫鼻子村。

青子道:“离巨人葬破土,至少还有十年,你有的是时间。”

“那你至少告诉我巨人葬究竟是什么?”

“别来烦我!” 我:“……”从猫鼻子村一路出来,由于没有当地人领路,我们在山中转得迷了好几次路。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4 11:18我不死心地在山中乱转,盼着三叔有一天会突然一下子从我眼前跳出来。青子不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饿,我可受不了,从村子里带出来的青果和馒头早被我分几次吃完了。幸好这大山里有的是野兔之类的山货,遇到水潭子还能捉几尾鱼。

时间在寻找中流逝,却依然没有三叔的踪影。我想象过千百种可能性,但也没有一种能让我稍稍安心。这附近的山脉已经让我踏寻了个遍,却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终于,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来的时候那么多人,去时却已不在。但在我心中,始终不肯相信冯老三这样的老

狐狸,会这样无声无息的死掉。打死我也不信。

身上的衣服,在狗牙谷的时候就已经撕了好几次,再后来又滚又爬的,干脆变成了布条披在身上,屁股上也破了好几个大洞,真是风吹屁屁凉,只得一路用手捂着,很是有些滑稽。

这一路走来,青子倒是纤尘不染,连衣服都不见脏的。

“你这衣服不如不穿。”青子吃了一口我烤的鱼,评价道。

我拉过布条往胸口遮了遮,说:“我是男人,怎么能在女人面前光屁股!”

青子冷笑了一声:“你算哪门子男人?”我说:“你这衣服质量挺好。”青子道:“还行。”我说:“就是有点过时了。”青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忙转了话题,说:“咱们接着去哪?可惜啊,刘家那笔钱是要不来了,不然可以回村子建一个小洋房。” 作者:匪夷V 日期:2018-04-24 12:18青子仔细地把鱼刺一一挑出来,她那双白葱似的手灵活之极,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那可多了!”我一听就来劲了,“就比如说……”一番胡侃猛吹,把平日听来的,电视上看来的,全都侃了一遍。其实绝大多数地方我根本就没去过,我这还是第一次从我们村出来呢。青子听得颇有些悠然神往,说:“现在都流行些什么穿衣样式?就是之前村里见的那些?”我说那不能,外面好看的衣服多的是,到时候随便你挑,别看花眼了!只是说着说着,又想起三叔,不由得心酸。

之后我们走走停停,终于从十万大山中摸了出来。青子依旧如仙,我却已经成了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

到山脚下的镇子,我找到家银行取了些钱,赶紧的先去买了套衣服,青子也跟着挑了一身,豆绿色圆领长袖 T 恤,灰白色圆筒裤,白色运动鞋,用一根淡紫色发带把头发扎了个马尾,皮肤雪白,清纯秀丽,任谁一看,都以为是个纯情漂亮的女学生,跟之前那种有些鬼气森然的美截然不同。

我看得有些发呆,愣愣地多看了几眼,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脸红,忙说:“我去洗个澡去!”找了个澡堂子就抱着衣服冲了进去。

等我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却半天没找到她人影,找了一圈,在一个小饭馆前找到了她,正跟一群人站在一起看电视。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4 13:18我上去叫了一声,她还有些不情愿,说:“那是什么?”

我说:“这是电视啊,还有比这个大的!”青子“哦”了一声,说:“以前从没见过,还挺奇怪的。”我说:“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呢!” 正好这里是一家小饭馆,就进去点了几个菜,准备好好吃上一顿。这边的菜油大盐重,比较重口,我吃得是挺开心的,青子却不怎么喜欢,夹了几口就不吃了。

我说:“你还真是挑嘴,这菜味道还算不错了。”青子没搭理我,让我赶紧吃完走人。我说先想想好今后去哪,免得呆会儿还要临时起意。青子道:“哪里好玩就去哪。”

我一听,这可去的地方就多了,正要巴拉巴拉讲一通,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往身上一通乱摸。青子看了我一眼,说:“又作什么怪?”我一脸沮丧地坐回来:“我的纸条丢了!”我说的纸条,是当初顾思寒给我的,上头留了他的地址,我拿到后就塞在了兜里,后来就一直没看。结果之后遇到连番变故,这张字条早不知丢哪里去了。

沮丧归沮丧,也没有什么办法。吃完饭后去市场上逛了一圈,又去买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一个很大的背包,还有一些吃食,装了满满的一包,沉得要死。不过这包,青子是不可能背的,两手空空,轻轻松松地走在前头。我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倒背着个快比我人都还高的大包,一路累成了狗。

一直步行到更外围的鹿有镇上,才见到了车站。我在去买票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我还欠了死人脸一个人情没还。这人临死前让我去一趟当初他关我的那个鬼屋,去取一个箱子。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还是要兑现。

就买了回去的票,只不过从南疆过去,路途遥远,并没有直达的车子,只能先坐车到外头的玉宁城,到哪里可以选择继续坐客车,或者坐火车。

我买的两张票是相邻的座位,青子挑了个靠窗的,不时打量车上的乘客和设施,大约是颇有点新奇。我就说:“没坐过这个吧,这个叫……”话还没说完,青子就冷冷道:“不就是汽车,以前也有,这个就是大一点而已。”。 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右手灵异】继续阅读,回复 90060,从“第三十九章 阴尸游气”开始阅读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5 08:50我呵呵了一声。青子别过头去看窗外,不再搭理我。车子启动后,就开始一路颠簸着往北行去。出了山区,路就变得平坦宽阔起来,青子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只是神情冷淡,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安静了许多。”我正有点瞌睡,突然就听旁边的青子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嗯”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安静了?”车子里很多人都睡着了,但车子颠簸,还是吵得很。青子却没回答,过了好一会儿,问了一句:“还打不打仗?”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笑说:“早不打了,我们早就把鬼子们给干了出去!”青子“哦”了一声,继续看着窗外。我有点好奇,就问她什么变得安静了。青子起先没理我,被我连问了几次,才不耐烦地说:“是怨魂的叫声少了。”我头皮一阵发麻,顿时觉得身边寒气森森,压低声音说:“哪有怨魂,我怎么听不见?”我不敢大声,生怕旁边的乘客听到,以为我们是神经病。

青子冷冷地道:“迟早的事。”她虽没说得明白,但听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我迟早也能听得见。

车子到玉宁城后,在当地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一夜。由于经费有点紧张,就只订了一个房间,不过青子睡了床,我只有在地上打地铺。不过这比起在墓里那会儿是好多了,至少有铺盖垫着,暖和,很快就睡着了。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5 09:50玉宁城虽然并不算大城市,但对于我这种从小在山村长大的土 来说,已经算是大地方了,走在街头,看得目不暇接。

青子倒反而显得比我更加淡定。在玉宁城里换了火车,一路过去,又转了几次车,我们终于回到了黄吉镇上。

我从刘家门前经过,也没有进去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刘家,我和三叔还好好的在村子里过我们的小日子。我还是先回了一趟村子,幻想着或许三叔就在家等着我,我一回

去,这家伙就会蹿出来吓我一跳。

但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想。我们家烧毁的房子还残留着几根变成黑炭的柱子,也没什么大的变化。由于我们是夜里进的村,所以也没引起很多人注意。我找到村长打听了下,说是林大婶自从女儿出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闷出了病,最近都躺在床上休养。

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就闷闷不乐地出来。青子在村口等我,见我出来,说:“走吧。”我回头看了一眼村子,跟着她离开,在黄吉镇上找了个小旅店住了。第二天早上,凭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死人脸当初关我的那个鬼屋。

院墙上爬墙虎长得茂密,一眼看过去,也没怎么变样。那口八角井上的青石当时被我推开了,依然搁在原地。我趴在井口朝里张了张,依旧寒气逼人。想当初我把林丫头从井中背出,如果不是三叔赶到,差点就要一命呜呼。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5 10:50 一想到三叔,又是

一阵黯然。

青子看了一眼,说:“原来这地方还有寒骨井。”我想起当天三叔也说这是口寒骨井,就问:“这什么寒骨井,很有名么?” 青子淡然道:“也没怎么了不起,不过会这门手艺的人应该不多了。”我去到那鬼屋门外。这鬼屋子跟我走的时候别无二致,那扇门依旧只有个门框,没有门扇,往里头看一眼,就把屋里头的景物看了个全。

当初我在里面可是吃过大苦头的,在门口张了老半天,见没什么异样,才磨蹭着往里走。青子在门口看了几眼,转身到院子里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说:“我在外头等你。” 我登时苦了脸,原本还想着有她在,就算出事也有个靠山,没想还是要我一个人进去。我回头喊了一句:“要是我很长时间没出来,你记得要进来找我啊!”青子坐在那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根本没搭理我。

我腹诽了一句,迈步朝里走去。一进门,我就发觉不对,立即往后退去。但之前明明还是门口的地方,此时却变成了坚硬的墙壁,用退得生猛,后背撞上去,顿时眼前就一阵发黑,差点趴在地上。

好不容易缓过劲,从地上爬起,就见屋子里已经变了样。

相比我上一次来,地上多了一些东西。是一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我数了一下,足足有六具之多,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壮年男子,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5 11:50 我之前站在门外朝里看,却完全没发现到卧在地上的这些尸体,看来这死

人脸布置的障眼法对外头的人也会产生作用。

除了这些尸体之外,屋子里头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很空旷,布置很简单,只有一些木桌椅和烛台线香之类的,跟本没有看起来像是箱子的东西。我想大约是障眼法的缘故,所以就算是有箱子在我眼前,我也是视而不见。

由于当时性命攸关,那天闯出鬼屋的脚印路线我还牢牢记在心中,这会儿我就如法炮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遍。

但这次却不灵了,走来走去,都依旧是碰壁。

我也不气馁,又把整个屋子寻摸了个遍,想着总归能给我找出点破绽来。但大半天时间过去了,估摸着外头已经过了中午,我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从外面大喊了几声,也没听到任何回应,心想这障眼法难道连声音都能屏蔽?还是青子那女人听见了故意不搭理我?我转了几圈,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几具尸体。从这些尸体在屋中的分布来看,并没有章法,有人在东,有人在西,横七竖八,说明并不是被人刻意摆起来的。

再看这些人,身体干瘪,眼珠暴凸,指甲里头全是黑色的血污,显然这些人是被困在这里活活给渴死饿死的。我琢磨了一阵,就明白过来。死人脸跟我们去了南疆之后,这鬼屋就空无一人。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5 12:50屋子里这些尸体八成是些过路人,见里头没人,心生歹意,就想进来拿些东西,谁知就困死在里头。

我又去点了线香,试了几种办法,依旧一无所获。不知不觉,屋子里光线暗了下来,居然已经到了晚上。我点了根蜡烛照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带上些吃的,真是失策。冲着外头大喊了几声,却已经没有任何回应。

这死女人不会是一个人走了吧?我不由一阵毛骨悚然,这鬼屋邪门的很,我要是走不出去,恐怕也得跟地上这些尸体一样,在这里腐烂生虫。

我盘腿在地上坐下,闭目调息了几下,尽量保持体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我又试了各种方法,但除了碰壁,碰壁,还是碰壁。我抡了把椅子,开始砸墙,但那朱砂土砌的墙看起来并不如何牢固,但在我猛砸之下,却纹丝不动。

想必这一招之前的人也都试过,根本就没用。

一番折腾下来,也是累得狠了,四脚朝天瘫在地上呼呼喘气。眼见夜色渐浓,就搬了张木桌子过来,躺在上头准备睡一会儿,等恢复些体力再做打算。

没想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我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扯着嗓子冲外头喊了几声,还是没任何回应,反倒是嗓子喊得有些冒烟。这鬼屋里没吃没喝的,顶多能再捱个几天,再出不去,恐怕就得落得个地上众位仁兄的下场。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5 13:50几番折腾下来,我就开始诅咒起死人脸。这老家伙不会是临死想要拉上我,故意骗我来这里拿什么破箱子吧?故意把我引进这鬼屋,让我困死在这里!很快的,一天又过去。我开始揪头发,但这也不能帮我想到任何办法。虽然凭着调息,大大降低了体能的损耗,但是长时间的缺水,还是让我的身体开始严重脱水,神志也逐渐模糊。

躺在屋子里,也不知已经过去多久,没想到我在古墓中活着出来,结果死在了一个小屋子里。想着想着,突然心里揪了一下,似乎隐约想到点什么东西。

我强撑着坐起来,靠到墙上。我刚才想到什么来着?对,我想到了林文静。当初我就是在绝望关头,做梦梦到了林丫头,一身是水地走到我面前,然后在房间里踩出了一系列的脚印,最后指引我逃出了这屋子。

“为什么林文静可以?”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十分蹊跷的事情。照理说林家丫头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学的东西也未必有我多,凭什么我出不去,她反而能找不到出路?唯一的区别是,我是生人,而她是阴尸。我曾经听三叔说过,鬼魂、尸体等阴物对生气的流动十分敏感,尤其是一些没有灵识的魂魄或者呆尸,就只能跟着生气流动的方向前进。当时我听说这些的时候,颇不以为然,认为只是没什么根据的传言。但后来在刘家大宅亲眼见死人脸以通魅布出七星封魂阵后,我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作者:匪夷V日期:2018-04-2609:37这七星封魂阵的基本原理是用观星之法,找到此地的地脉七关,用沾了童子眉的五帝钱封住七关,使得生气断绝,形成一个绝阴地。

这屋子里八成也是布置了类似的阵法,林文静当时之所以能轻易破开迷阵,是因为她用的不是眼睛,而是通过感知生气的流向来找寻出路。

我如果能够找出此地的七关,说不定能有办法破解这阵法,只可惜我不会。我一个活人,又感应不到此地生气的流向,苦思冥想了一阵,也许是事关生死,被逼得急了,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事情。

大概是两年多前,有次我跟三叔去跑灵堂,当晚就住在那个事主家里。这事主是在外地做生意的,有天在外应酬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一命呜呼。很多人虽然离家多年,但大多都讲究个叶落归根,所以事主的遗体就千里迢迢用车子给运了回来。

我就跟三叔说,幸好咱们这地方虽然是山窝窝,还勉强能进车子,像那些住大山里头的人家,这尸体可咋运回去。

三叔没好气地说:“死了张屠夫,难道就只能吃带毛猪?古时候别说卡车,很多人连马车都雇不起,那些客死异乡的,最后还不是归了家。”我就好奇地问:“那是怎么回来?特别是那些山高水远的,车马根本上不去,难道雇了很多人给抬回来?”三叔道:“天下的事情,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咱们老祖宗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6 11:07我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有什么办法可以省力地把一个死人送回家乡,就央着三叔快快说来。

三叔就说了两个字:“赶尸。”我当时年纪小,还不知道在湘西一带,有我们这行的一个分支,他们不做风水法事,专门负责把一些客死他乡的死者送归故里,世人称之为赶尸匠。

听三叔说,赶尸匠这门职业自古有之,学这行的,必须要胆子大,身体好。早些年代,如果在湘西那边的山村小客店投宿,就极有可能见到死尸走路。这些尸体裹着黑布,一字排开,由一个手执铜锣的人领着,这人就是赶尸匠。

赶尸匠从不打灯笼,一面敲着小阴锣,一面摇着摄魂铃,让夜行人避开,通知有狗的人把狗关起来。尸体若是两个以上,就用草绳串起来,每隔七八尺一个,踏过万水千山,回到自己家乡落葬。

自从近代交通变得方便,赶尸匠这个分支就逐渐没落。不过三叔认为,这里头一些赶尸的法门,还是十分有用,当时就让我用心记下,回去后再时时背诵。我当时年轻识浅,不怎么相信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当时是记下了,但回头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靠在墙根上,努力回忆着当年三叔教过我的法门。赶尸在我们行内又被称为移灵,走影,走尸,以湘西一派最为名声卓著。要成为赶尸人,必须要学会三十六种功法,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让尸体走起来。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6 12:37湘西一派之所以最为有名,主要是因为当地生产的两样东西,当地的辰州符和辰州砂。要让尸体自己走起来,这里涉及到赶尸这行的一种秘术。首先要将朱砂至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一道神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

因为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后,还要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紧。按照我们行内的古训,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

这两步,是让尸体能够自己行走的最关键步骤,而辰州砂和辰州符就是最好的朱砂和神符。我之所以想到赶尸,是因为我看到了屋子里躺着的六具尸体。我虽然无法感知生气的流向,但尸体可以。这鬼屋很是邪门,墙内混合了大量朱砂,这些人死在这里,说不定魂魄还未离体。

我如果能以赶尸术将这些尸体起尸,就能利用他们查知生气的流向。可我现在别说辰州砂和辰州符了,就连最普通的朱砂和神符都没有。虽说这屋子的墙壁上含了大量朱砂,但这根本无法使用。

我苦思冥想了一阵,把兜里藏着的针筒给摸了出来,抽出一根三棱针。湘西一派的赶尸法门是行不通了,不过当年三叔跟我解释过他的原理,主要就是把死者的魂魄封在体内,并以秘术激发其起尸。

作者:匪夷 V 日期:2018-04-26 14:07我试着用定针法来代替朱砂和神符。所谓的定针法,讲究的是一个“定”字,以前在三叔的监督之下,曾苦练了几年。

这定针法,在我们行内主要是为了对付那些诈尸的,以定针封住尸体关窍,尸体就得乖乖躺下。

我此时迫于无奈,只能用定针法来封尸体的七窍,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我将七根三棱针夹在手上,把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衫全部扒掉,闭眼吸了一口气,调息了几拍,落针如雨,一口气连封了七处关窍。我一颗心别别乱跳,心里默诵三叔教我的咒文,朝着尸体一指,大喝一声:“起!”就见那具烂了半边脸的男尸,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我双手交叠,做了个手势,尸体起立。我心中又惊又喜,这人被困死在鬼屋,魂魄果然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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