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武帝拓跋珪击败后燕,将魏国的版图从草原东扩至中原;明元皇帝拓跋嗣北拒柔然,南征刘宋,辟地三百余里;太武帝拓跋焘攻城掠地,灭国无数,一统北方,柔然后撤千里以避其锋;虽说文成帝拓跋濬没有开疆辟土,却也是守成之君,维护了帝国的统一,至少不像慕容宝才皇二代就成了膏粱子弟。只是眼下这个皇帝拓跋弘,倒教慕容白曜有些吃不准。
文成帝拓跋濬英年早逝,拓跋弘继位的时候才十一岁,整个帝国的重担,都压在他和年仅二十三岁的冯太后身上。
要说这个冯太后,也是烈性女子,文成帝驾崩后,按照北魏旧制,先帝的一应御衣器物等俱应焚烧,朝中百官和后宫嫔妃一起亲临现场哭泣哀悼。结果火光熊起,冯太后思念亡人,不能自已,竟然纵身扑向熊熊烈火。
可惜她不是丹妮莉丝,不能在大火中孵出巨龙,反倒是被众人七手八脚从大火中救出。烟熏火烤,冯太后早已不省人事。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阎王不收,冯太后才幽幽醒来。
人在生死关头,往往会大彻大悟,冯太后就如灵台开窍一般顿悟了: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千百年来,想明白这三个终极问题的人数不超过十个手指头,这冯太后居然就这样无师自通,想明白了自己已经从皇后升职为太后,从而认真从事起太后这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但是,高手不是一日练成的,是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机会——,当然后者比前者重要一万倍,就像冯太后能成为千古一后,首先她得是太后,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妇人,纵然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成为尼古拉斯•大妈•冯。
有了身份,冯太后的机会,是一个权臣。
这位权臣名叫乙浑,他的上位充满了传奇色彩,如果有机会让他登上福布斯权臣排行榜的领奖台,他的发言词一定如下:我之所以走到今天,最要感谢的人就是——我寄己!乙浑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中,虽然号称三品,但在京师遍地王爷满目将军之地,随随便便碾压他的人至少有几百个,可是只有他从文成帝的死中看到了机会。
拓跋濬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啊,谁都没想到一代帝王英年早逝,不然尼古拉斯•太后•冯也不至于慌乱得六神无主失了方寸,一时冲动险些成为先帝的陪葬。
继位的拓跋弘年幼,拓跋濬没有机会进行权力交接,就意味着权力出现了巨大的真空。这情形就像你喜欢上一个美妇,突然得知她成了寡妇一样,先下手为强啊,不然她就是别人的了!乙浑喜不喜欢冯太后我不知道,但至少他喜欢权力的游戏。这哥们儿欺负皇帝、太后是孤儿寡母,瞅准时机矫诏杀了平原王、南阳公等大批实力派大臣,然后自封太尉,总领朝政。
或许有人说这是扯淡,你自封太尉谁认可你?我估计这就是乙浑的高明之处,矫诏杀了那么多大臣,谁是省油的灯?哪个不是皇亲国戚,谁人不是封王拜将?凭你说杀就杀?但是,我有先王遗诏呢?瞬间就堵住了悠悠众口,好吧,先王遗诏,命我任太尉,总领朝政,谁人不服?可去地下问先帝——
这就是矫诏的高明之处。
等到拓跋弘和冯太后从悲痛中晃过神儿来,搞明白状况时,人家乙浑已经是权倾朝野,乾坤独大了,再想扳倒他,难!但是,谁教她是冯太后呢!跟所有的太后一样,太后要想夺权,在朝中必须有同盟。吕后有外戚,武则天有狄仁杰,
冯太后有慕容白曜。
慕容白曜是当朝名将,封冠军将军,进爵南乡公,在朝中的地位是和乙浑共同执政。实权在握的他,理所当然成为冯太后和乙浑共同拉拢的对象。
上天啊上天,一个是爱我的人,一个是我爱的人,究竟该选谁呢?掷个色子吧!在慕容白曜的回忆录——《那些年我们共同欺负的女孩儿》一书里,很明显,慕容白曜是站在乙浑一边的。也许除了他和冯太后,谁都不知道他是冯太后安插在乙浑身边的棋子。
冯太后对付乙浑的策略,说起来很像某些男孩儿追女孩儿,宠着你,惯着你,然后再把你一脚踢开!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今天加官进爵,明天诰命赏赐,总之就像温水煮青蛙,用温柔的陷阱麻痹得敌人找不着北,暗中却和慕容白曜加紧谋划,随时准备给予乙浑致命一击。
要么说没文化真可怕呢,乙浑这个大字不识一筐的主儿,或许真的以为自己就高枕无忧了。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自信。尤其是不受制约的权力,更好像无所不能。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乙浑甚至可以相信,把自己截成十一
段,组个足球队,踢完球自己还能接回成原来的模样……
这么乐观的他,一定是射手座的!所以,乙浑的悲剧是不可避免的。内有慕容白曜卧底在侧,外有冯太后虎视眈眈,乙浑实在是犯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所以轻而易举就被冯太后碾压在历史的车轮后了。
据载,乙浑被斩的这天,他流着泪,深情唱起了那首动人的歌:?
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进退我无权选择紧紧关上心
门留下片刻温存只怕还有来
生
(2)也许就是这首歌,在另一个男人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这个人就是拓跋弘。才十来岁的他或许还不懂得什么叫基情,但是他很明白慕容白曜曾经“背叛”过自己。你伤害了我,
还一笑而过,你爱得贪婪我爱的懦弱——所以每次见到慕容白曜,这个风一样的少年总是会想起乙浑,那个曾经想做王的男人。随着拓跋弘渐渐长大,慕容白曜愈来愈感觉到后背发冷,仿佛有一把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自己头上,随时会斩落下来。这个世界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明明自己是有功之臣,可是偏偏要受到这般猜忌。
话说,把事情和皇帝说明白不就行了吗?大错特错!别忘了这是权力的游戏。权力从乙浑手中消失了,自然会过度到别人手里,只是这个人不是皇帝。年纪幼小的他还不能亲政,凡事皆由冯太后代劳,如今几年过去,拓跋弘已经长大成人,冯太后却丝毫没有交出权力的意思。
而慕容白曜摆明了是冯太后的亲信,就算他曾帮助诛杀乙浑,又能怎么样呢?皇帝要急于扳倒的,是升级版的乙浑 2.0。一气之下的拓跋弘干脆放出大招,我不是没威望吗?大臣们不
都是不服吗?那么好,我砍人,看你们服不服!满朝文武都是冯太后的人,当然不能让他说砍就砍,拓跋弘把目光对准了塞外,柔然人常年来袭,我就砍他们攒人头!等我建立了像太武帝一样的功勋?看你们还服不服!于是,南北朝第一古惑仔拓跋弘开始了常年砍人的生涯,曾经深入柔然境内两千多里,吓得柔然人不敢饮马阴山。皇上好战,这慕容白曜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拓跋弘刚刚宣布出征就回来。尤其是今晚,拓跋弘平日里跟自己素无往来,这次怎么会急急忙忙在半夜急急忙忙召见自
己?难道是冯太后有事?不可能啊,冯太后现在远在方山,前日还把自己已经怀胎十月的妻子接去陪驾,更何况自己看得清楚,太监手上拿的是皇上的手谕,深更半夜,他找我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数星星吧?我又不是宇宙区长胸怀宇宙 ——管他呢,毕竟人家是君,自己是臣,君叫臣到,不敢不从。
或许,这是个缓和拓跋弘猜忌的机会呢,慕容白曜心想。
平城位于今天的山西大同,最早为赵武灵王所建,后经秦汉,遂成平城县。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称帝后,迁都此处,“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后又经过几代皇帝扩建,已
经隐隐然有大都市气象。
早在汉代,皇宫就有“东宫、西宫”之说,平城仿汉代皇宫所建,亦分东、西二宫。东宫以太后为首,下携皇室女眷,平日理事居住,皇帝都在西宫。
时值深夜,宫门已经紧闭,传谕太监出示手谕,领着慕容白曜过了穿堂越殿,一路来到太华殿。
身为朝中重臣,这已经不是慕容白曜第一次深夜入宫,但一路行来,月浊星稀,夜鹰高啼,还是让慕容白曜有些不寒而栗。尤其是宫前十几位手持矛戈的士兵,难道今晚有事?
“微臣参见皇上。”
无论从正面还是侧面看,这个人都是拓跋弘。慕容白曜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用像冯锡范一样被公主骗去东郊皇陵去迎战东方不败。
“慕容白曜,你可知罪?” 拓跋弘的台词掷地有声。
“这个……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慕容白曜知道今晚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却没料到拓跋弘上来就先发制人,不禁冷汗冒出。
“我问你,南宋使者王肃现在哪里?” 拓跋弘面色阴沉。
“王肃上月来京,现在应该回去了吧!” 慕容白曜不禁
心下忐忑。
“哦?”拓跋弘紧紧盯着慕容白曜,“难道你不知道他现在就在方山灵泉宫?”
灵泉宫?
慕容白曜心下一颤,太后现在不是在那里吗?皇上为何要这样问?难道……
“微臣不知!”
嗯,育良书记教过的,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
“不知?”拓跋弘一声冷笑,“那我问你,前日你妻慕容氏是不是被太后接去方山了?”“呃,这个……”慕容白曜勉强答道,“确有此事。微臣之妻已有十月身孕,太后怜悯,特接去方山便于照顾。”
“是这样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啊?”
“启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
“慕容白曜,我问你,王肃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拓跋弘是用兵老手,正面突破不成,便开始诱敌深入。
但慕容白曜又岂非用兵名家?
“臣确实不知。”
任敌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我听说,王肃被你送出平城,又悄悄化妆去了方山,而慕容氏又被接去灵泉宫,这恐怕不是巧合吧?”皇上这是在暗示什么?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儿绿?“皇上明察,臣妻端淑贤良,断然不会做那龌龊之事,更何况她身怀十月身孕!”
慕容白曜索性两眼一闭,一条道走到黑。
“我也相信他们不会有什么,可是保不准他们是另有图谋。慕容白曜,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说出实情,我可以饶你不死,保你妻儿平安!”慕容白曜这才知道今晚拓跋弘召见自己的用意,原来他是准备向冯太后发难了。
(3)
方山,灵泉宫。
一位俊男怀抱着一个美女。
“尼古拉斯,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讨厌,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尼古拉斯,说,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
……
呃,对不起,走错片场了。
此时的方山灵泉宫里,一位妇人正躺在床上抱着肚子翻来滚去,疼痛难忍,稳婆、丫鬟给妇人擦汗的擦汗,端水的端水,出出进进,忙得不可开交。
院外,一个儒衫长须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面白肤润、姿色绝佳的宫廷贵人若即若离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切。
“这样,真的能成功吗?”长须男子问。
“事已至今,别无他法,只有一试了。”贵妇幽幽道。
“不然,还是我把他带回宋国罢!”
“回去后,你又怎么和府上交代呢?”贵妇似笑非笑。
“就说……我在路上捡的。”“瞒得了一时,恐怕瞒不了一世。况且,自己的骨肉,远在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阿柔,委屈你了。”长须男子轻轻拥揽贵妇。 “没什么委屈的,”贵妇轻轻一笑,“只要你知道,这世间还有我们母子便好——”太华殿内,拓跋弘死死盯着慕容白曜。 “这么说,你是
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臣既不知,多说何益?”
“好,你要当忠臣,我成全你!”拓跋弘一声令下,“来人,把慕容白曜带下去,斩!”
几个殿前侍卫应声而入,带走慕容白曜。
“皇上!”慕容白曜道,“你要治微臣之罪,微臣万死不辞,但你千万不能诬陷太后啊!”
“诬陷?哼!”
拓跋弘一声冷笑。
确切地说,拓跋弘也不知道冯太后和王肃是何时开始的。
就在这几年,他几乎常年带兵在外,对外说是抵御柔然进犯,其实还不是为了牢牢抓住军权?或许就是在哪个时候,作为刘宋使者的王肃就和冯太后开始眉目传情了。拓跋一族本就是胡人,甚至连在北地生活的汉人积年累月下来,也多少都受胡人的影响,不那么看重礼教。再加上冯太后寡居多年,骤然见到一位江南望族的大才子,心动之情可以理解。可是,你毕竟是大魏的太后啊,和敌国使臣共商国是商量到了床上,教我这个皇上以后怎么面对南朝?怎么面对江东父老?你好,敌国使者,we are 阀木累?任我脸皮再厚也不敢面对,那画面太美!而且不仅如此,听说冯太后还给自己生了个小兄弟。这是什么节奏?难道要谋朝篡位?冯太后虽然说是拓跋弘名分上的“母后”,可她并非拓跋弘的生母。
要说这个冯太后,可着实不简单,年轻时就像开了挂,秒杀一切拦路虎。我们都知道她在丈夫驾崩后浴火重生,却不知道她的运气有多好,现在看起来倒更象是从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
第一,拓跋弘的生身之母李氏,原本是南朝人,因为北魏南征,被虏到北方来,辗转做了拓跋濬的妃子。拓跋濬从小就在北地长大,平日接触的鲜卑女子不是女汉子就是金刚芭比,何时见过这种,一双含情目两蹙罥烟眉的女子?当时就宠爱得昏天暗地无以复加,要不怎么后宫那么多妃子,她先怀上龙种呢?拓跋濬害怕宫里有人暗害她,还特意带她阴山数月游,生下小拓跋弘。本来就宠爱有加,又生了皇子,李氏在拓跋濬心中的地位那是扶摇直上天下无双,无人可以撼动啊,堂堂北燕皇族后裔冯氏,被秒得连个渣儿都不剩。我估计冯太后纵身跳火时想的绝对不是以身殉情,而是妒火中烧,不能让拓跋濬和李氏在另一个秀恩爱,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为什么呢?因为李氏已经早于拓跋濬先去了。众所周知,北魏皇族流行的祖制是子贵母死。也就是说,无论哪一个皇帝的后代被立为太子,这位太子的生身之母必须赐死,据说这么做是以防外戚专权,东西两汉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啊。有魏一朝,被赐死的皇后比比皆是,如果哪位喜欢穿越的女同学不不幸穿越到北魏当上太子妃,记住千万
不能生儿子,否则可能没出第一集就下去领盒饭了。
拓跋弘的生母李氏就很好地客串了一回群演,而把这位美人逼死的,正是她的情敌冯后,也就是后来的冯太后,以至于让拓跋弘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娘。虽然说李氏是死于祖制,但冯太后的助攻恐怕也没在拓跋弘的心中留下什么和蔼可亲的印象,所以他自小就不跟这位“母后”亲近,也是理所当然。
第二,是她手铸金人,成为正式主宰后宫的不二人选。
要说中华文明五千年以来,在哪朝当皇后最不容易,我认为首选北魏,没有之一。
除了不能生儿子,在北魏要当上皇后,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程序,就是按照游牧民族预测吉凶的习俗手铸金人。被选定的候选人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成,则说明上天眷顾你,选中你当后宫之主,败,则淘汰出局,想当皇后,此生再无可能。
而这手铸金人的程序呢,说起来不难,就是被定为候选人的准皇后在工匠的协助下将铜液灌入模具,铸造出来的金人完好,便算成功。这套流程一来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在面对进一步万人之上,退一步万丈深渊的人生节点上能否沉得住气。二来是考验当事人能否和所有参与之人同心同德,协力合作,之中倘若有一个人出了差错,就满盘皆输。所以免不了有些使绊子、做手脚的宫斗戏上演。但无论如何,能做成功,还是说明冯太后的心性、运气俱佳的。多少嫔妃因为没有铸成金人,名字都淹没在历史的滚滚红尘中,更别说享受荣华富贵了。
面对这样一个“穿越”来的对手,可见拓跋弘会有多郁闷。如果她真的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取代自己和儿子也并非不可能。谁让自己的儿子才刚刚出生,和自己一样图样图年轻呢!所以拓跋弘的做法是,一不做,二不休,必须去灵泉宫查,但又不能明着和冯太后撕破脸,这就需要一个高明的借口:慕容白曜谋反!只有慕容白曜谋反,拓跋弘亲自带人去抓慕容氏才理所当然!只要能在灵泉宫查到冯太后的情人和私生子,后面的一切就由自己说了算!慕容白曜,事已至此,朕只好借你的人头一用了!要怪就去怪冯太后吧,谁让她把你的妻子接上方山了呢!
拓跋弘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报!慕容白曜业已正法!”须臾,御前侍卫回奏道。
“好!慕容白曜党附乙浑,意图不轨,灭其三族,传令下去,宗子军在东掖门外集合,即刻随我去方山!”
“喏!”
(4)方山,又名方岭,在平城正北,登高俯瞰,据说能一览平城无余。王肃在登方山俯瞰平城曾后作诗一首,曰《悲平城》: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罡风。
大意是说平城这块地儿真不咋样,也只有你们这些没文化的胡人才会选这里建都。我们都选建康那旮旯风景好的地方!但方山的风景还是极好的,山青水碧,风景秀丽。当然,对王肃来说,最主要的是还是看人。哪里有冯太后,哪里才
是风景,建康?什么建康?……
“王郎,你再为我吟诵一遍《悲平城》罢。”素日威严的冯太后,也只有在这个才子情人面前才会小鸟依人,让人不胜怜惜。
“阿柔,你有心事幺?”王肃轻声询问道,“你一有心事,就让我吟诵这首诗。”“如果不是身在北朝,如果不是身为太后,我多想和你一起纵马江南,去看看你家乡的舟桥楼宇,感受你心中的诗情画意——”
“王某何幸,能得阿柔如此垂青?”
“你愿意我随你去幺?”王肃当然知道,冯太后只是说说罢了,谁会放弃独掌天下之尊,去江南做一个布衣草民?“嘘!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我不希望你为我受一丁点儿委屈!”
“那你愿意为我留下来幺?”
“呃……阿柔,孩子长得像我幺?”“不像!像你多难看,满脸的胡子,还是像我多些,皮肤水嫩水嫩的!”“我在想,如果孩子像我该多好!这样,以后你想我的时候,看看他就不觉得寂寞了。”
“这么说,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了?”“我毕竟是宋国使臣,如果这样就留下来,恐怕……恐怕会遭天下人耻笑。”“那你和敌国的太后上床,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吗?”冯太后佯怒道。
“阿柔,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我心里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念你和孩子……”冯太后轻轻用手捂住王肃的嘴:“不用说出来,我知道,你我各自有命,能得一时情缘,已是缘分。我也正是想给孩子一个名分,才想要把他寄托在慕容世家,不至于像无父无
母的孤儿漂泊于世。”
“阿柔,苦了你了!”
“像你说的,寂寞的时候,看看他,也许就觉得不苦了。” 冯太后轻轻一笑,“对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幺?”
“我这一辈子,就是思前想后,顾虑太多,我希望孩子
不像我,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冲’字,就叫王冲,你看怎样?”
“王郎,你忘了,他以后应该姓慕容。”
“那就叫慕容冲。”冯太后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不吉,不只是因为鲜卑皇帝中曾经有一个大燕皇帝与此重名,而且那个皇帝最后还被手下的将军杀死,连三十岁都不到,但是看见王肃兴致正好,也不便拂了他的意。
“禀报太后,南乡公夫人马上要生了!”一位老妇人急急忙忙跑来道。
“好!”冯太后眼眉一挑,“快去准备!”
灵泉宫前,踏踏马蹄声在深夜显得尤为刺耳。守门军校原本的昏昏睡意立刻被这声音惊到九霄云外。
“醒醒,醒醒!你听!”
“大半夜的,哪来的马队——莫非是柔然来袭?”
为了抵御柔然,北魏特地在平城以北设置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虽说如此,也难保柔然小股马队趁夜来袭。 “不像!听声音,倒象是从平城过来的——”
还没等一众卫士回过神来,已经有一骑斥候先来叩门:“皇上亲临灵泉宫捉拿人犯,尔等原地待命,敢擅离职守者,斩!”
众卫士这才惊魂稍定。
产房内,婆子、丫鬟都已经准备就绪,稳婆分开慕容氏的两腿:“用力,加把劲儿!”
门外,紧张的冯太后和王肃不时向里面张望,须臾,“哇” 的一声,一个婴儿落地。丫鬟急忙来报:“生了生了!”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冯太后胸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阿柔,事情成了!”王肃紧紧握着冯太后的双手。
“不对!”恍惚中,冯太后似乎听到宫门处传来纷繁杂乱的声音,“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还没等丫鬟出去,已经有宫人来报。
“启禀太后,皇上到!”皇上?他怎么会来?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如果被他发现王肃在这里,岂不是——饶是冯太后素来镇定,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一刻,美人的脸颊微微泛白。
“这个时候,要走恐怕是来不及了。”王肃捋着胡须,倒还显得镇定。
“你这把胡子,还是刮了去罢!”冯太后道。
宗子军号称魏国禁军精锐,所有人员全部由宗室子弟构成,在这里,你要是喊一句“姓拓跋的”,保准所有人一起拿眼睛瞪你,因为每个人都姓拓跋。
自从拓跋弘的太爷爷太武帝拓跋焘被身边的宦官宗爱所杀,继位的每位皇帝心里都仿佛产生一丝阴影,宗爱不但首创了本朝太监杀皇帝的先例,而且还是继赵高之后,又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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