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离我有些距离后,刀疤偷偷的跟我说:“大学生,如果时间没错的话,我明天就开庭了。” 我看了看他:“你都准备好了吗?自我申辩的资料,最后陈述,这都需要我帮你吗?”刀疤摇摇头:“这个不用,我想了这好多天了,我觉得这案子改判的可能太小。”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本节内容+++++++++++++++++++++++++++ “还能怎么办?”刀疤叹气道:“我想过了,我和我哥必须得活一个。一旦我判了死那我就得出卖我哥了。我哥跑不了的,早晚都得被抓。”

我点点头:“你确定了?” 刀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抬头说:“大学生,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卑鄙?连自己亲哥都出卖?”我摆了摆手:“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么?我知道你是为了有个人能照顾你爹娘,要是你不揭发你哥,那你俩很可能都保不住命。”刀疤一笑:“只要有一个人理解我就行了。我想好了,明天开庭一旦维持原判,那我就马上说出我哥的下落。”

“你有把握吗?”我帮他点燃他嘴里未燃的香烟。

“当然,他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肯定没错的。”说着,他猛抬起头,对着天空小声说:“哥,对不起了,为了咱爹妈,我得当畜生了!”

晚上小林来找我写遗书,当我俩人把“书桌”刚刚放好时,小林忽然小声问:“刀疤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事情?” 我赶紧摇头:“你别乱想了,他中午跟我说的是自我申辩的东西。”没想到他嘿嘿的笑了起来:“大学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死心塌地了,不可能抓住别人的把柄邀功。再说了,就算我现在揭发,刀疤也肯定连个屁都不放,自己活命的机会能轻易让给别人?”

“那你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等日子呗。”小林惨然一笑,“马上六月就要到了,等不到六二六我就得上法场。现在就差遗书没有写了,大学生,我哥和我妹的遗书你帮我写,我爹娘的那一份,还是我自己写吧!”

我看了看他的手铐,疑惑的说:“你……方便吗?”

他摇摇头:“不方便,但是不方便也得写。还有些日子呢,想起来点什么就写什么。你帮我跟四哥说一下,用笔的时候帮个忙就行。” 第二天吃完早餐,刀疤果然被提去开庭。临走时四哥和肖鹏飞都拍着刀疤的肩膀说:“放心吧,你死不了!”刀疤笑了笑:“如果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土铐子已经打开了,那我明天让家里送红烧肉进来!”四哥一撇嘴:“那我就等着吃你这顿红烧肉了,你可别让我们失望!” 刀疤走后,小林提着脚镣走过来轻声问:“大学生,你说这顿红烧肉咱们能不能吃到嘴里?”我一愣,随即努力的一笑:“我估计差不多。不光因为他有最后的一搏,他一审本来就判的有些重了。”小林点点头:“唉,刀疤是活下来了。我还得继续等着啊!”说着,他重重的坐在地上,又开始重复着解开绕在脚镣上的布条的动作。从小林抽完血的那天开始,他几乎一直在不停的重复着这同样一个动作。我知道,他是把布条假象成为了脚镣。假如高法不通过小林的死刑复核,那么就意味着案子有可能被改判。改判后,他就可以像解开这跟用于保护脚踝的布条一样,轻松的解开脚腕上这条重重的镣铐。

但是或许,这条脚镣解下来的那天,就是小林上路的日子。 我坐在他旁边,小声问他:“怎么样,这几天心情好点了吗?”他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好起来,我这又不是等着娶新娘,是要上路啊!”我递给他一支烟:“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不会来。你现在得想开一些,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吃不下,也睡不着。”小林摇摇头,“我现在一吃饭就会想到这是我的倒数第几顿饭,一睡觉就怕自己睡着了浪费自己这一点点时间。” “那也得吃饭不是?你这样成天吓唬自己,什么时候是个头?我都跟你说了,好好的过好每一天日子,真要是那天到了再说!”我毫无信心的劝慰着他。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说:“大学生,我现在要跟你说我没事,心情很好,你能相信吗?我自己都不信!”他弹了弹手上的烟灰:“以前我跟不熟悉的人都不爱说话,现在我都变的絮絮叨叨了,就是想让自己尽快忘掉马上要上路这件事。但是越想忘掉越忘不掉,到现在更害怕了。” “要不,我跟寇队申请一下,允许你在非休息日和我打牌下象棋?” “没用。”他摇摇头,“我听说以前的看守所有活儿干,每天可以拣豆子。后来我又想了,本来我现在心里就烦,能拣好豆子就怪了!你想,连拣豆子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哪儿有心思打扑克。”说着,他站起身:“算了,你忙你的吧,我躺一会儿去。”转身走进监室。 我坐在风场的地上一言不发,看着正拿出监规苦背的其他人,脑海里一片混乱。我不敢相信这个天天缠着我聊天,口口声声叫着我“大学生”的农村小伙子即将在几十天后魂归西天。我觉得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尽管他只是我一个萍水相逢的狱友,我和他认识也不过寥寥几日。 正发呆的时候,新来的杜坤不合时宜的凑上来:“哥, 心烦啦?我陪你聊一会儿吧?”我忽然怒从心起,大喝一声: “滚远!你他娘的监规背会了吗?就到我这儿叽歪!”杜坤当即下了一跳,其他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我。

杜坤赶紧躲到角落里去背监规,邢耀祖听到我的声音也走了出来,拍拍我的肩膀:“咋了兄弟?怎么忽然这么大的火气!” 我摇摇头,鼻子一酸,当即有种想哭的感觉。四哥这时也走了出来,看着回头看我的人,大骂道:“你们他娘的一个个的看戏呐?我今天中午就考监规,错一条扣一顿饭!” 所有的人听到四哥不给吃饭,赶紧回过头哇啦哇啦的开始被监规。

四哥这才蹲在我面前,关心地问:“这时咋了?” “没事四哥,租哥。我就是心理压力太重了。我现在一 想小林子就要上路了,心里就难受。我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我低头偷偷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四哥一乐:“操,你没见过人死啊?” 我一摆手:“见过。但是没见过知道自己的死期,还无能为力的等死的。小林子最近一直和我聊,我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四哥点点头:“这正常的,眼瞧着一个人就要死,谁心里都不好过。可你在七班还有日子要呆呢,眼前就有小林、刀疤和喜全,之后不知道还得扔进来多少!到时候寇队真的让你陪着全监号所有的死刑犯,那你不得成第二个吴二柱啊?”

邢耀祖也点点头:“就是,小虎子你可不能承受不住压力,我这案子等下来了,还得仗着你给我写遗书呢!” 我艰难的一笑:“我知道,但是我现在确实没信心了,第一个就这么感情用事,到后面我真的太难办。四哥,你说我要是真判个两年,那我得见多少要上路的?” 四哥递给我一支烟:“其实我做七班的二铺的时候也挺为难的,那时候寇队让我看着一个马上就要上路的抢劫杀人犯,这小子平时在号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我那时候都想砸他一顿。但是后来他马上就要上路了,我心里也难受起来。”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天晚上帮他洗澡的时候,我眼泪就在眼眶里转。但是现在好多了,虽然心里也很不舒服,但是总算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林子这孩子不错,自己也是稀里糊涂进来的,人也挺好,所以我也挺舍不得的。但是既然寇队给你了这个任务,咱就得让他好好地上路!你说呢?” 一上午的时间在我沉闷的心情中度过,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劲的抽烟。小林似乎也听到了我刚才和四哥的谈话,走出监仓努力的冲我一笑:“大学生,你别有太大压力了。 我林杰上路能让你这样的文化人难过一次,我也算是值了。” 很快,午餐铃响起。自从喜全被砸了土拷和脚镣之后,接桶打饭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我赶紧拿出床下吃饭的家伙,放在监仓门口等待管教开门放饭。不一会儿,寇队就带着劳动号的人推着饭车过来。在杂役盛饭时,寇队跟我说: “下午你和臧云龙肖鹏飞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吃完饭我让李管教来带你们。”我说了一声“是”,正打算问有什么事的时候,杂役高喊了一声:“七班收饭!”我赶紧把门口的桶拎了进来。 “炸酱面!”肖鹏飞第一个发现午饭和其他时候不同。 四哥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的说:“看来要上路一批了。” 我一愣:“四哥你怎么知道?六二六不是还没到吗?怎么现在上路?” 他摇摇头:“不是六二六的人。现在才五月下旬。六二六最早也得等到六月二十一二号才有上路的。现在又不是国家法定假日,改善生活肯定是为了安抚人心。”

“那我们也跟着一起改善?”我还是不解的看着他。 “废话,要是单独给要上路的改善,他们不就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上路了吗?”四哥笑着看我:“赶紧盛饭吧!咱们也跟着沾点光!天天看着土豆白菜,啥胃口都没有了!” 我点点头赶紧拿起一摞塑料碗奔向风场,那里已经有一群饥肠辘辘的家伙在眼放绿光了。让我最没有想到的是,林杰居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兴奋的盯着我从桶里盛出来香喷喷的面条。 吃完饭,小康和苍蝇负责刷碗,上铺的两个可怜虫趴在地上仔细的擦地。我凑近四哥,小声跟他说:“刚才寇队说让我,还有你和班长一会儿去一趟他办公室,说李管教一会儿来带我们。” 四哥正在点烟,一听我的话当即停住:“妈的,小虎子,咱又来活儿了。”

“来活?什么活?” 他慢慢点燃手中的烟:“中午改善伙食,下午叫我们三 个去他办公室。肯定是要把这一批上路的人分给我们一个了,除了这事儿寇队没别的事找我们。” 我手中的烟差点掉在刚刚擦过湿漉漉的地上:“这还要分啊?”

四哥点点头:“以前不分,但是现在看守所人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一个监号里可能同时就得上路两个人,这样的话这两个就得分开住,免得互相影响情绪,号里的轻刑犯还照顾不过来。你看这次刀疤如果判了死,他也得分到别的班去。”

“那就是又得我给写遗书?” “不一定,”四哥弹弹烟灰,“有些人遗书早就写好了,分到新班就是等着上路。最对也就两三天时间就走了。不过今天中午改善,我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那咱们班不是已经有三个判了死的吗?还往里扔啊?”

四哥笑了起来:“小林子的日子还早,刀疤今天才二审, 喜全更是没音讯了。不是一批走,又影响不了什么,所以肯定得分过来一个。再说了,咱们重刑号不就是这个任务吗?你去跟肖鹏飞说一下,他是班长,得安排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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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关注:“新收”的最后一夜 +++++++++++++++++++++++++++++++++++++++++++++++ +++++

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09-21 12:38 +++++++++++++++++++++++++++++++ 上 节 内 容 +++++++++++++++++++++++++++ 吃完饭,小康和苍蝇负责刷碗,上铺的两个可怜虫趴在地上仔细的擦地。我凑近四哥,小声跟他说:“刚才寇队说让我,还有你和班长一会儿去一趟他办公室,说李管教一会儿来带我们。” 四哥正在点烟,一听我的话当即停住:“妈的,小虎子,咱又来活儿了。”

“来活?什么活?” 他慢慢点燃手中的烟:“中午改善伙食,下午叫我们三 个去他办公室。肯定是要把这一批上路的人分给我们一个了,除了这事儿寇队没别的事找我们。” 我手中的烟差点掉在刚刚擦过湿漉漉的地上:“这还要分啊?”

四哥点点头:“以前不分,但是现在看守所人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一个监号里可能同时就得上路两个人,这样的话这两个就得分开住,免得互相影响情绪,号里的轻刑犯还照顾不过来。你看这次刀疤如果判了死,他也得分到别的班去。” “那就是又得我给写遗书?” “不一定,”四哥弹弹烟

灰,“有些人遗书早就写好了,分到新班就是等着上

路。最对也就两三天时间就走了。不过今天中午改善,

我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那咱们班不是已经有三个判了死的吗?还往里扔啊?” 四哥笑了起来:“小林子的日子还早,刀疤今天才二审, 喜全更是没音讯了。不是一批走,又影响不了什么,所以肯定得分过来一个。再说了,咱们重刑号不就是这个任务吗?你去跟肖鹏飞说一下,他是班长,得安排一下才行。” +++++++++++++++++++++++++++++++ 本 节 内 容 +++++++++++++++++++++++++++ 16、“新收”的最后一夜肖鹏飞听到我告诉他寇队找我们的消息后,也和四哥一样马上意识到了号里要来即将上路的人。他看了看下铺已经有八个人,新来的进来睡觉太挤怕出意外,于是跟我商量: “大学生,你看现在下铺已经三个带铐子的了,你体格又不好,一旦有什么事你也压不住。要不你和喜全先上去挤两天,让邢耀祖下来睡几天好不好?” 我当即点头答应,可喜全一听这个消息,马上愁眉苦脸的说:“班长,我戴着镣呢,上去下来的太不方便了!”四哥闻言走过来狠狠的在喜全背上拍了一巴掌:“到时候让人扶着你不就可以了吗?再说了,就两三天时间,人走了你接着下来睡!”喜全还想争辩,忽然听到哗啦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李管教出现在监仓门口:“肖鹏飞、臧云龙、张毅虎你们三个出来一下!”喜全只好满脸怨气的点头答应。 到了管教办公室,我们果然没有猜错,寇队在看到我们三人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一两天要执行几个人,现在九班有两个同时上路的,分给你们一个。” 肖鹏飞赶紧说:“寇队,您安排我们肯定得执行,但是我们不要炸翅的。”四哥也赶紧附和着:“就是寇队,我们班已经三个带了镣的了,你要再来一个炸翅的,我们可压不住!” 寇队一瞪眼:“狗东西你们跟我谈条件了是不是?枉费我平时对你们那么好!让你们配合我一下,给我弄出这么多条件,是不是还要我今天晚上请你们吃个饭你们才肯?” “不是不是,”四哥笑嘻嘻的赶紧摆手,“我们是怕到时候一炸翅就压不住。我们哪儿能给您添乱呢!” “我知道你们班的情况比较困难,已经有的三个死刑让你们够受的,所以给你们一个花案子。他人长得比张毅虎还瘦,你们怕啥的?”说着寇队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一支笔”,递给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支,“明天早上就要上路了,你们就看一晚上。” 肖鹏飞接过烟,谢过之后问:“寇队,这不是年不是节的,怎么现在枪毙花案子?”寇队撇了撇嘴:“这不是马上就六一儿童节了吗?九班有两个,一个奸杀幼女的,一个绑架撕票的。奸杀那个弄死了两个,强奸六个。我得把他们分开关,所以把轻松点的分给你们。”说着,忽然一皱眉:“你们可不许为难他,马上就要上路的人,你们让人家好好把今晚过了。”

四哥摇头:“寇队您说哪儿去了,我们怎么可能为难他呢!” 寇队听完四哥的话,气冲冲的说:“臧老四你少在这儿跟我装纯洁,你们怎么对花案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队里出事儿都是你们欺负花案子出的事!” “这个肯定不会”,四哥满脸堆笑,“毕竟明天就上路了, 我们再看不起花案子,也不能看不起一个要上路的人。您就放心吧!” 寇队点点头,转脸看看我:“张毅虎,这个明天要上路的也算是个文化人,都考上大学了,假期里发的案子。所以你要多陪陪他,让他把心情放松。一会儿就给你们发过去,今晚你就辛苦点,我估计他会愿意和你聊天。”说着看看四哥和肖鹏飞:“你俩也帮着点张毅虎,我得把他锻炼出来。” 肖鹏飞笑了起来:“寇队,您可得给咱们小虎子减压,早上他还因为小林子哭了一鼻子呢!” “哦?怎么回事?他们欺负你了?”寇队马上严肃起来。我慌忙摇头:“没有,他们对我都挺好,我就是觉得心里压力太大了……我没见过等死的人,上次在七班见到的四傻我也就是看了几个小时而已。” 寇队顿时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你也就算个男爷们儿吧!这么点事情至于让你掉眼泪!过一阵子就好了,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说着他看了看四哥:“全二队就你最了解张毅虎,你俩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给你个新任务,张毅虎负责给死囚开导,你负责给张毅虎开导!别让他心里负担太重了!” 四哥嗯了一声:“寇队你放心吧,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爹我也得好好照顾他!” 回到监仓刚把铺盖扔到上铺,监仓门就打开了。寇队了李管教两个人带着一个面色苍白,形如枯槁的瘦小男人站在了门口:“行了赵立志,今天开始你就在七班吧!”寇队指指我:“这是咱们二队唯一的大学生,你要是心里烦就跟他聊,他会照顾你。” 赵立志努力的冲我一笑,回头跟寇队说:“寇队,一会儿把我家里送来的衣服和鞋给我送进来吧,我今晚提前换上。”寇队一点头:“行了你进去吧,先到风场坐一会儿,我跟张毅虎交代几句。” 赵立志拖着重重的脚镣慢慢的往风场走去,直到他走出风场门,寇队才跟我说:“这小子明天早上的断头饭还没说要吃什么呢,你回头问一下。一会儿尽快告诉我。”接着,寇队又从兜里掏出一盒“红塔山”递给我:“他说他最爱抽的烟就是红塔山,这盒烟你保管着,他要抽就给他。记得别给他火柴,要是点烟你给点上就行。要是抽不完,明天早上他走了你就全部烧了,别留着。” 我赶紧答应了一声“是”,寇队不放心的往里看了看,这才关上仓门离去。 走进风场,发现刚进来的赵立志一个人坐在风场的角落一言不发。看到我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示意我坐下。

我从兜里拿出那盒红塔山点燃一支递给他:“寇队说这是你最喜欢的烟,这是他给我的。” 赵立志感激的接过去:“我在二队一年多了,就寇队最 了解我。对了,寇队说你是大学生?你那个学校毕业的?”

“L 市财经大学数理学院。” “好学校啊!”他羡慕的看看我:“我当初高考的时候才 考到 L 市理工学院。分数太低,志愿报的又高,滑到三本了。” 说到这里,他眼神一暗:“要是当初不出事,我今年也该上大二了,再烂的学校我也认了啊。”

我赶紧换话题:“我的学习其实也不怎么样,就是运气好。我不是 L 市的人,我们省的分数线要比这边低一些。你别看我学的理科,其实我的理科成绩差的要死。” 他呵呵的一笑:“我也是,我文科好,但是我妈说男孩子学文科以后不好找工作,没办法才学的理科。这下工作也不用找了,唉……” “你家就你一个吗?”我知道这个话题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不算。我爸妈离婚了,后来他们又和别人结婚,和新的那一半一人又生了一个。所以,有没有我都无所谓。”他黯然的摇头。 我赶紧打断他:“怎么会!你妈都能考虑你工作的问题,能不在乎你吗?你二审的时候家里来没来人?”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点头道:“来了,全家都来了。我爸我妈,还有他们新的那一半儿,还有他们的小孩,都来了。

我都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以我现身说法,告诉那两个小孩儿以后不能做犯法的事吗?” 我叹了口气说:“你可不能这么想!毕竟你是你爸和你妈亲生的儿子,他们怎么会有这养的想法?你想多了!”

他苦笑着看着我:“你叫张毅虎是吧?我就叫你虎子哥了。虎子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犯法吗?”我摇头:“不知道。你要是愿意讲,就跟我说说。”他忽然目露凶光:“我恨他们!我从五岁他们就离婚了,本来法院把我判给了我爸,但是我爸根本就不管我,我妈也很少来看我!后来他们分别结了婚,就更不管我了!后来我就觉得是他们两个各生下来的那两个小女孩儿抢了他们,从那以后我一看见小女孩就恨!”

他抽了口烟,叹着气接着说:“我本来以前连杀鸡都不敢,就是高考完的那个假期,我和同学一块儿出去玩,就看到了一个长得非常像我妈给我生下的那个妹妹一样的小女孩,我就想揍她一顿解解气,结果拉倒后山水塔里面,我就变心思了。结果又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唉,现在想起来,我是罪有应得啊!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应该去害那些无辜的小孩儿。我真的是活该!” 我惋惜的看看他,对着这个因为婚姻破裂而性格变异的男孩,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弹了弹烟灰,接着说:“现在我已经不怕死了,我觉得对不起那些小女孩,我活着就是煎熬。

所以赶紧上路就赶紧解脱。但是我怕我杀了的那两个 小女孩在阴间找我,我怕阎王爷把我打到地狱去受罪……”

++++++++++++++++++++++++++++++++++++++++ 下节关

注:“新收”的最后一夜(2)

下午会尽快更新,请各位读者关注。现在先吃饭。 +++++++++++++++++++++++++++++++++++++++++ 作者:二

瘦子 日期:2009-09-21 17:07

“新收”的最后一夜

+++++++++++++++++++++++++++++ 上 节 内 容 +++++++++++++++++++++++++++++ 他抽了口烟,叹着气接着说:“我本来以前连杀鸡都不敢,就是高考完的那个假期,我和同学一块儿出去玩,就看到了一个长得非常像我妈给我生下的那个妹妹一样的小女孩,我就想揍她一顿解解气,结果拉倒后山水塔里面,我就变心思了。结果又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

个……唉,现在想起来,我是罪有应得啊!不管怎么

样,我都不应该去害那些无辜的小孩儿。我真的是活

该!” 我惋惜的看看他,对着这个因为婚姻破裂而性格变异的男孩,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弹了弹烟灰,接着说:“现在我已经不怕死了,我觉得对不起那些小女孩,我活着就是煎熬。

所以赶紧上路就赶紧解脱。但是我怕我杀了的那两个小女孩在阴间找我,我怕阎王爷把我打到地狱去受罪……”

+++++++++++++++++++++++++++++ 本 节 内 容 +++++++++++++++++++++++++++++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你听谁说的?枉费你还上了十几年的学,还信这个啊?你要是说转世投胎我还能信,你要说什么阴间、阎王爷,我就是不信。” 他一回头,紧紧张张的摆手:“真的有!虎子哥你可别乱说,我小时候就见过鬼的!不但有阴间,天上还有神仙,还有凌霄宝殿……” 我笑了笑,不再跟他争辩。我没想到一个已经考取了大 学的准大学生居然会说出这么迷信的话。他看我不跟他聊了,又转过头,自已一个人默默的念叨:“阎王爷,我其实不坏,你就别惩罚我了把……” 我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先别念叨了。

寇队让我问问你,明天早上打算吃什么?”他疑惑的看看我,显然,他脑海里还没有断头饭的概念:“今天晚上的饭还没到呢,怎么就想明天早上了?再说了,这里又不是饭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啊?”我一怔,顿时不知道如何给他解释,想半天才说:“这个……主要是所里对犯人都有优待,咱们明天早上改善生活,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我已经点了……” “我知道了虎子哥,”他打断我,“明天早上是我的最后一餐,所以想吃什么都能吃到的,对吧?” 我本想否认,但是忽然有想不出如何给他解释,只要又点点头:“嗯,你在看守所都一年多了,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

说吧,想吃什么,回头我跟寇队说说去。” 他一摆手:“什么都吃不下。明早上我就吃花生米了,所以吃什么都是浪费。”他叹着气看看天空,“我想吃我爸妈一块儿做的饺子,但是他们不可能为了我这个要求就跑到一起做饭吧?” “那可不一定”,我帮他接过手中的烟蒂扔到垃圾袋里, “再怎么说,你都是他俩曾经的见证,这么点事情他们会不同意?你要是确定,我这就给寇队汇报!”

他紧紧的盯着我:“可以吗?你是说我真的可以吃到他们

做的饺子?”我点点头:“肯定是没有问题,你等着,我

问问寇队让不让带进来。”说着,赶紧跑到监仓门口请肖鹏飞按下呼唤铃帮我叫寇队。

没过一会儿寇队便来了:“说了吗?他想吃什么?” 我小声说:“是,说了。他说他爸妈很早就离婚了,现 在马上就要上路,想吃他爹妈一起包的饺子。”寇队一皱眉: “这个难办了。按照规定,家里面送进来的东西都要检查的,这饺子怎么检查?难道还找个人试吃啊?”我一愣:“难不成他爹妈还在饺子里下毒?”寇队点点头:“这个不好说,一旦他的父母想给他留个全尸,让他不吃枪子儿呢?”

“那怎么办?他说了半天,就想吃这个。”我急急地问。 寇队想了想:“这样吧,你先别着急,我回去和所长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尽量给他办到。对了一会儿我让杂役把他的新衣服和新鞋子拿过来,你交给他。跟他说:衣服是他母亲买的,鞋子是他父亲买的。”我点点头,转身回到风场。 赵立志看到我回来,赶紧问:“怎么样了虎子哥?他们同意了吗?”我冲他一笑:“你也别着急,寇队已经去联系你的父母了。还有刚才寇队让我跟你说一下,你的衣服和鞋 子一会儿给你送进来。衣服是你妈买的,鞋子是你爸买的。”

“他们是一起去买的吗?” “当然!”我脱口而出“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对方买的是 什么?” 赵立志面露难色的说:“虎子哥你不知道,我爸和我妈离婚后就很少见面了,有时候我的抚养费我妈都是通过银行卡转账给我爸的。我担心他们又是光打了个电话,就各自去买了。其实我挺希望他们还能在一起的。” 我一愣,随即赶紧说:“我知道,你放心吧!寇队说是他们一起送进来的。既然是一起送进来的,那肯定就是一起买的了。” 赵立志这才算有了些笑容,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又问我要了一支烟,狠狠地抽起来。 赵立志的衣服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被送了进来,整整一个大包抵到我手上时,我迷茫的看了看寇队:“这里是几套衣服啊?这么重!”寇队叹了口气:“什么都有了,外衣、羊毛衫、鞋子、袜子、内衣裤,全都是崭新的。唉,白发人送黑发人,能办到的也就这些了。今天晚上我带人进一次监给他开一会儿镣,你让你们号人的准备点热水给他洗洗澡,然后就换上吧!”

我点点头,又问:“饺子的事儿怎么样了?” “成了,我让人他父母在所里的会议室给他包,明天早上让劳动号的煮了就成了。今天晚上你就辛苦点,多陪他聊聊。

明天早上七点不到就提走了。”

“没关系寇队,我今晚就不睡了。明天等人送走了再补。” 寇队答应了一声,看了看监仓里面就走了。我回到风场, 把包裹递给他:“你爸妈给你的衣服送来了,真多啊!”赵立志赶紧接过去,微微的笑着说:“他们知道我最喜欢运动服了,所有买的东西都是我进来之前最想要的。” 我笑了笑:“做爹妈的肯定能想到你想要什么。对了,寇队说饺子的事儿也定了。一会儿他们就来石铺山,在会议室给你包好,明天早上就送进来。”他点点头,感激的看着我:“虎子哥,谢谢你了。等我去了那边我一定保佑你!” 正说着话,监仓门哗啦一声被打开。四哥坐在风场门口,一眼就看见了监室内的情况,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猛站起来: “刀疤?缓儿啦?!” 四哥的一句话让除赵立志之外的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我赶紧跑到风场门口一看,果然,刀疤身上的手铐和脚镣已经被摘了下来。他满面红光的点头,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留下来:“缓了!娘的,从早上开庭,一直到下午才宣判!法律确实公正啊!检察院说判的太重,不干了!” “咋回事儿?”四哥一把把刀疤拽到风场,“这咋还哭了呢?” 刀疤使劲擦擦脸上的泪水:“太他娘惊险了!早上一开 庭检察院的公诉人就说量刑过重,我就觉的有改缓儿的可能,但是那个法官就是死等着不判,问来问去的半天!后来那个我扎伤的警察也来了,说当时自己没有穿警服,而且自己也没有带着手铐。怕我跑了就随手拿了一根木棍冲了上去,说我应该是属于无意识下的自卫。”

“你家给这个警察赔钱了吧?”肖鹏飞插话道。 “肯定得陪,我把人家扎的在医院住了十几天,能不赔钱吗?后来那个警察也原谅我了,所以肯在法庭上给我作证。”刀疤张牙舞爪的喷着口水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想,这下完了,这个法官水火不入,肯定得给我维持原判,没想到下午一开庭,他就宣判了,说‘撤销原判,判处被告人赵峰死刑!’我当时汗就下来了,结果没想到他接着说‘缓期二年执行’!我差点乐昏过去!” 四哥笑哈哈的看着他:“法官说判处死刑的时候,你下来的不是汗,是尿吧!”刀疤赶紧摆手:“四哥,你和我刀疤相处这么久了,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这下好了,我回来之前跟家里人说了,明天就炒一大盆红烧肉送进来!” 四哥点点头,拍了拍刀疤的肩膀说:“行了,活着就行! 你也别咋呼了,咱们班里有个新人明天早上就上路了,你压一压吧!等过几天你到了监狱再高兴去!” 刀疤一愣,这才发现坐在角落里抱着衣服包的赵立志,他悄悄的问四哥:“叫啥名?为啥是明天上路啊?” “弄了小孩儿的,和你一家,叫赵立志。”四哥递给刀疤一支烟。 “哦,”刀疤点点头,“行,我赶紧收拾东西了,过几天我就得走了,得好好收拾一下!”说着,自己一头钻到监仓里,翻出自己的衣服去洗。

回到赵立志身边,他看着我问:“这是改判了的?”

“是,”我从兜里拿出一只红塔山点燃给他,“运粉面的,一审判死了,今天二审给改了。” “他运气真好,”赵立志接过我手上的烟,“我当初也以为自己二审会改判,但是没想到……唉,虎子哥,今天这会儿我抽着你给我点的烟,明天这会儿,我可能已经上了医学院的解剖台了。”

我一愣:“你也捐了?”

他点点头:“捐了,我爸妈都不管我,就算留了全尸烧了,也没有人给我上个香烧个纸。还不如让医学院的学生学习用,说不定我女朋友还能看见我。”

“你女朋友?” “嗯,我高中同桌,我俩是高考完之后好上的,她考到了L 市医学院临床系,肯定有机会看到我……不过,我的头都碎了,估计她也认不出我了。” 我叹了口气:“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其实我觉得看不到更好。再说了,你既然已经想通了要捐,那用其他的方式也可以活下去的。何必这么悲观?” 他苦笑道:“虎子哥,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过几年就出去了,外面全是花花世界,但是我呢?咱们就说近一点的,你能知道明天晚上吃啥,你能知道明天晚上你还能不能抽到红塔山,但我呢?我连明天中午的世界是啥样都不知道了。”他抬起头,吐出一个烟圈:“我从二审下来的那天就开始算日子,就希望过的慢一点,让我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但是一天比一天快,一天比一天快。我刚进来的时候,他们知道我是花案子就都欺负我,那时候我就想,赶紧让我死了吧,我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但是现在我觉得再让他们欺负二十年我都不后悔!可是现在,二十个小时都没有了。”

我无言以对,他转过头问我:“虎子哥,你有女朋友吗?” 我点点头:“有,但是我估计没等我出去,我的女朋友就成别人的女朋友了。”他笑了起来:“你太小心眼了。说不定你女朋友等你呢?再说了,就算是她跟了别人了,你也可以找别的女朋友,以后结婚、生儿子。可我就不一样了,我这辈子碰过的女人就那么几个,没想到这几个女人,不,应该说女孩儿让我上了西天。我悔啊!”说着,他眼泪掉了出来,“虎子哥,我不是后悔死了以后就看不到别的女人了,我没那么色。我是后悔不应该杀了她们,他们无罪的……” 我自己拿出啦一支烟点燃,叹了口气说:“你现在知道错了就好,我看过一些佛教故事,那上面说一个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但是到最后做了一件坏事,还不认错,这个人会被扔到地狱去。但是一个人如果做了一辈子坏事,临终知道自己错了,那这个人照样会上天堂的。你知道国外的监狱为什么有牧师给犯人忏悔吗?就是这个道理。” 他笑着看了看我:“我知道这个道理,虎子哥,你别劝我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点点头,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走进监仓,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风场的角落里。 监仓里,几个人围在正在洗衣服的刀疤旁边兴高采烈的谈论他改判的时,肖鹏飞和四哥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一脸的严肃,小林躺在铺位上瞪着眼睛一语不发,而喜全则盯着眉飞色舞的刀疤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我坐在监仓的角落一个人闷声抽烟。从走进石铺山那天起一直到今天,时间才过去了一个月零几天,而我却已经见到了好几个即将生离死别的人。那样的感觉,让我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猛然间,我开始万分思念我的父母,还有我那个虽然凌乱,但是温暖的小窝。我忽然想,如果我没有犯罪,那么我怎么会接触到这么多原本凶残,但现在却脆弱不堪的人?每一个人出生都不带有原罪,也许他们走到今天是罪有应得,但毕竟这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谁有能无动于衷?唉,法不容情,自己作的孽,自己就得承受。 那一夜,我坐在监仓的角落里一语不发,而赵立志也坐在铺位上,呆呆的看着高悬在墙上的小闹钟,一分一秒的倒计时。凌晨四点钟,监道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赵立志闻声脸色苍白,浑身战栗。他看着我,惨然一笑:“到了。” +++++++++++++++++++++++++++++++++++++++++++++++ ++

下节关注:赵立志的上路和喜全炸号 +++++++++++++++++++++++++++++++++++++++++++++++ ++

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09-22 11:15 +++++++++++++++++++++++++++++++ 上 节 提 示 +++++++++++++++++++++++++++ 我坐在监仓的角落一个人闷声抽烟。从走进石铺山那天起一直到今天,时间才过去了一个月零几天,而我却已经见到了好几个即将生离死别的人。那样的感觉,让我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猛然间,我开始万分思念我的父母,还有我那个虽然凌乱,但是温暖的小窝。我忽然想,如果我没有犯罪,那么我怎么会接触到这么多原本凶残,但现在却脆弱不堪的人?每一个人出生都不带有原罪,也许他们走到今天是罪有应得,但毕竟这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谁有能无动于衷?唉,法不容情,自己作的孽,自己就得承受。 那一夜,我坐在监仓的角落里一语不发,而赵立志也坐在铺位上,呆呆的看着高悬在墙上的小闹钟,一分一秒的倒计时。凌晨四点钟,监道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赵立志闻声脸色苍白,浑身战栗。他看着我,惨然一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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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收”上路 监仓门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打开,进来的是寇队和其他两个不认识的管教。一进门,寇队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我:“都准备好了吗。”我赶紧站起身:“都差不多了。其实也没啥可准备的,内衣裤昨天晚上洗完澡就都换上了。就是外衣不好穿,因为砸着镣。”寇队看了看赵立志身上的衣服,转头对刚刚醒来的四哥说:“你们不是挺有办法的吗?怎么隔着铐子就穿不上衣服了?” 四哥显然没有睡醒,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寇队在说什么,赶紧回答道:“本来是打算让他穿上,但是他家送来的衣服里有一件羊绒衫,太厚了,根本就穿不进去。后来我们想了想也就算了,等提出去卸镣的时候再换吧。” 寇队点了点头,看看正坐在床铺上瑟瑟发抖的赵立志: “我进来看你一眼,你家里昨天晚上给你包的饺子已经送厨房了,一会儿李管就给你送过来。好好吃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现在就告诉我。” 赵立志抬起头:“没有什么了寇队。我在监号里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人,昨天和小虎哥也聊的差不多了,没别的什么要求。”寇队笑了笑:“那就行,稍微坐一会儿吧,李管教一会儿就来。”说着,转身走到监仓门口,对肖鹏飞说:“都招呼起来吧,没什么事就聊聊天,今天早上你们可以休息,不用学习。”肖鹏飞赶紧答应,招呼苍蝇叫醒还在熟睡的人。寇队环视了一眼监仓,转身就要离开。忽然,赵立志喊了一声:“寇队!”寇队一回头:“什么事,说吧!” 赵立志低下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对寇队说:“寇队,我进来一年多了,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挺照顾我的,谢谢你!等下辈子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寇队点点头:“嗯,谢我就算了,这是我的工作。至于下辈子报答我就免了,一定做个安分守己的好人就行!”说着,关上仓门离去。 赵立志不说话了,他依然紧盯着那个时针已经指向四点十分的小闹钟。再过两个小时,这个鲜活的生命将最后一次踏出这个监仓的门,向着死亡之路走去。此时全监仓的人都看到他正在发抖,而且鼻尖逐渐渗出细细的汗珠。 我偷偷走近四哥,轻声问:“哥,你看他的精神状态,没事儿吧?”四哥看了一眼他,摇摇头:“一会儿肯定抖的更厉害,等武警拉出去的时候就得摊了。你趁这会赶紧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或者要求,一会儿李管教进来的时候就给汇报了。”我叹了口气,战战兢兢的靠近这个即将走向法场的男人, 并马上从兜里掏出那盒已经被抽的所剩无几的红塔山,点燃一支递给他:“立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你赶紧想一下,回头李管教送饭进来的时候我就帮你汇报上去。”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我递过去的烟,用最快的速度狠狠的吸了一口,那神态就像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瘾君子吸毒一样

迫不及待。 “没什么了……我……我就是有点……怕……了”由于紧张,他说话已经完全不能连在一起,而且时不时的打冷颤。 “别想那么多,还得很长时间呢!”我尽量组织语言安慰他,“给家里人的信都写了吧?有没有要带的口信什么的?你现在就得想好,一会儿跟管教和法官说,他们才能替你转达的。”他摇摇头:“没……”,接着不再理我,只是呆呆的看着小闹钟,狠命的吸烟。没到十分钟,他就连续抽了三支烟。 监仓门口的小窗户被打开了,李管教从外面递进来一塑料袋热气腾腾的饺子:“接一下,赵立志父母包的。”四哥赶紧接了进来,又亲自从床下的纸盒里找出筷子放在赵立志的面前:“小伙子,吃点吧,这是你爹妈给你亲手包的,香着呢!” 赵立志感激的看了四哥一眼,双手颤抖着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细细的嚼起来,嘴里还不住的嘟囔:“十几年了,没吃过……他们一起包……的饺子……”,说着,大颗的眼泪流下来滴到塑料袋上。四哥赶紧递给他一张纸:“擦擦,别哭了!像个爷们儿一样!怕啥的,二十年以后你还是条好汉!你既然来到我七班了,那从七班走出去的就没有孬种!”赵立志抬起头看了看四哥勉强点点头,但是几秒之后,他忽然哭出了声。 “我真的不想死啊……”他悲怆的声音顿时渲染了整个七班的空气,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面色难过的看着这个即将上路的,只有十九岁的男孩。 过了很久,赵立志终于不哭了,但是颤抖还是没有停止, 而且比刚才更加严重。他哆哆嗦嗦的夹起一个饺子,但是怎么都放不到嘴里,最后,他泄气似地把筷子一扔:“算了,不吃了!你们吃吧!”我赶紧把筷子拿起来重新放到他手里: “那怎么行!你赶紧吃了,你爸妈给你包的这顿饺子意义和买的可完全不一样!”他摇摇头:“我真的吃不下了。刚才心里难受,吃下去胃也开始难受了。算了吧,我这辈子没有吃这顿饺子的命了。”说着,把整个塑料袋包起来:“扔了吧,我知道死人饭你们都不吃的。”说着,向我要了一支烟,接着紧盯那个不停转的小闹钟。 时间过的很快,他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了。我和四哥、肖鹏飞围坐在他的身边一起陪着他抽烟,很久,他终于又说了一句话:“可悲啊,这就要上路了,连爸妈都看不到。我死的太孤独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我们都没有劝他,任他痛痛快快的流一次眼泪。好在他知道自己再哭下去一会儿连上车的力气都没有,便很快停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动,他抖的越来越厉害了。那种状态就好像寒冷的旷野,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矗立于风雪中一样。四哥拿起他的新衣服给他披上,但是依然毫无作用。那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的寒冷,再厚的衣服都不能让他停止颤抖。到了后来,他的脚镣也开始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抖动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撞击声。他面色苍白的看着我:“完了,黑白无常拿着铁链子来带我了。” 四哥赶紧瞪了他一眼:“少他娘的胡说!是你自己链子撞在一起的声音!”我上前赶紧一把堵住他的嘴。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在重刑号,尤其是有着这么多死刑犯的重刑号,即将执行的人说自己听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诡异声音,是一件足以让整个监仓翻天的事。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许说听到了怪异。

好在赵立志说话的声音不大,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听到。 时间依然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因为赵立志暗暗的祈求而停顿一刻。 起床铃响起来了,墙上的闹钟也响起来了,更重要的是, 监道门也响了起来。找立柱一把抱起床上自己的衣服,整个人从床铺边上滑了下去。我和四哥两个人赶紧跳下床去拽他,可是却发现怎么样拽不起来。 监仓门打开,三四个武警站在监道里,寇队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赵立志,大声命令到:“张毅虎,给赵立志把鞋穿好!另外给他把他的衣服拿着!”我赶紧从床下找出他的新鞋给他套到脚上,又从身上找出他抽剩下的,还有一两根的那盒红塔山放在他衬衣兜里,这才喊:“报告管教,已经穿好了。” “蹲着吧!”寇队点点头,他走进监仓,看了看赵立志: “你还能起来吗?” 赵立志禁闭双眼,一语不发。寇队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监仓门口,对两个武警说:“你们稍微等一分钟,看这样子得不干不净的上路了,我让他们把裤腿绑上然后你们拖出去吧!”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根绳子:“臧云龙,你叫两个人把这绳子扎在裤腿上!” 四哥赶紧站起来,一招手把苍蝇和小康叫过来:“一人一条腿,扎结识点,快!”两人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便接过寇队手中的绳子就要绑。这时赵立志忽然开始急速的往后退:“不要!你们不要绑我!我不去死!”小康把绳子交给苍蝇,上去用食指和拇指一把扣住赵立志的喉结,瞬时把他按到在地上。四哥快步走上前帮小康按住赵立志,大声喊:“赵立志,你给我冷静点!这不是送你走!是害怕你把屎尿拉到裤腿里!” 赵立志因为喉结被扣住所以根本说不出话来。很快,两根结实的绳子就扎在了他的双腿上。四哥一回头:“寇队,扎好了。一会儿套上外裤,干干净净的,还不难看。”寇队点点头,回头对武警说:“拖出去吧,走是走不了了。” 两个武警几步走了进来,一人一面架起赵立志就往外拖。 赵立志哭着:“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你们给我个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啊……”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哀号,两个身强力壮的武警只用了几秒钟就把他拖了出去。 “哐当!”监仓门被重重的锁上,赵立志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赵立志走了。这个年龄不大,但是背负有惊天罪名的罪犯被一颗红色的子弹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当然,七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在那里被枪决的,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尸体有没有被他在医学院学习临床医学的女朋友见到。对于受害人家属来说,他们终于看到恨之入骨的罪犯被依法惩处,但是对于七班这个全部都是犯罪者的集体来说,我们更多的是对这条年轻生命的惋惜。 就如同四哥在赵立志走后说的一句话:“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犯法了呢?”

17、 或许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或许是在七班这个重刑号里提到已经死去的人就是敏感的话题,总之赵立志走后,所有的人都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就连昨天刚刚改判了死缓的刀疤也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的抽烟。 吃完早餐,四哥对所有人说:“早上休息,小康和苍蝇你俩值班,其他人睡觉!”于是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踏踏实实的睡一会儿。赵立志走了,我和喜全又被调到了下铺,而邢耀祖也没有任何怨言的继续去做他的上铺长。 躺在床上的我根本无法入眠,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情景依然如同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过。我开始感叹生命的脆弱,感叹法律的严酷。那个昨天下午还在和我聊天、抽烟的男孩儿此时此刻或许已经被押赴刑场枪决。我与他的距离,现在已不仅仅是监内与监外,而是遥遥阴阳两相隔。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慢慢的,我开始陷入朦胧的状态,我好想又看到了那个 穿着运动服,满脸堆笑的赵立志,又看到了一脸憨厚的四傻,还有吴二柱、何顺……我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很开心,每个人都扔掉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像鸟儿一样飞向看守所的高墙之外。

忽然,一挺机关枪被架起来,一阵枪响过后,所有妄图冲破电网的鸟儿都被击落。

或许我睡着了吧, 朦胧中,刀疤一声沉闷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刘喜全!我日你们全家女人!我咋没发现你是这么个缺德的狗球东西呐!” +++++++++++++++++++++++++++++++++++++++++++++++ ++++++++++++++++++

下节关注:喜全炸号了 +++++++++++++++++++++++++++++++++++++++++++++++ ++++++++++++++++++

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09-22 16:07 喜全炸翅

++++++++++++++++++++++++++++++++ 上 节 内 容 ++++++++++++++++++++++++++ 慢慢的,我开始陷入朦胧的状态,我好想又看到了那个 穿着运动服,满脸堆笑的赵立志,又看到了一脸憨厚的四傻,还有吴二柱、何顺……我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很开心,每个人都扔掉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像鸟儿一样飞向看守所的高墙之外。

忽然,一挺机关枪被架起来,一阵枪响过后,所有妄图冲破电网的鸟儿都被击落。

或许我睡着了吧, 朦胧中,刀疤一声沉闷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刘喜全!我日你们全家女人!我咋没发现你是这么个缺德的狗球东西呐!” ++++++++++++++++++++++++++++++++ 本 节 内 容 ++++++++++++++++++++++++++ 刀疤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四哥更是一跃而起,大声叫道:“刀疤,你想干什么?” 此时的刀疤脸涨的通红,如同关公附体。喜全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刀疤,一语不发。四哥一转头问苍蝇:“苍蝇,你们两个看到什么了?”苍蝇和小康赶紧摆手:“他俩躺床上小声聊天呢,我们也没听清他们说啥。猛然一下子刀疤就急了。” 四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很清楚,作为刀疤和喜全这两个自己再了解不过的人来说,绝不可能做出像自己栽赃刘老鬼那样的龌龊事,而且既然是聊天除了问题,肯定是喜全知道刀疤的什么把柄了。他从床上一回身准备下床,我也赶紧起来从床下找出他的布鞋,拍了拍土递给他。 “其他人继续睡觉!刀疤、喜全,你俩跟我到风场来!” 四哥紧盯着这两个僵持不下的人,接着,他一回头冲我摆摆手:“你也出来!跟我一起看看这两个兔崽子要闹什么鬼!” 我点点头,紧跟着四哥走进了风场。

在风场的角落,我们四个人围做成一圈,四哥先是给自己点燃一支白沙,抽了一口才说:“说说吧,你俩咋回事?” 刀疤低头不语,半天才艰难的抬起头说:“哥,啥事儿都没有,他刚才跟我开玩笑骂我家里人呢!” “放你娘的狗屁!你当我是五班的那个吴二柱吗?”四哥狠狠的弹了弹烟灰,“别他娘的以为我啥事儿都不知道!我扯着马刀砍天下的时候你们都还在娘胎里呢!喜全你说吧!到底什么鬼事情?” 喜全抬去头看看刀疤,又看看我:“四哥,这事儿真的 不是一下两下能说清楚的。我只不过就是想活下来……” “刘喜全你这个王八蛋,你想活下去就得让别人给你垫背吗?”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话的刀疤忽然又激动起来。四哥一抬手就在刀疤的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让你说话了吗?喜全你接着说!” 喜全满脸的为难之色,他看了看刀疤:“哥,你还是让他说吧,这事儿我说不出口。到时候我说了,他又得埋怨我卖了他。要不大学生说,刀疤跟他说过这事儿,他都知道。” 四哥骂骂咧咧的看着我:“连个屁都放不出个完整的来!小虎子你说吧,跟我说实话,别怕他们,我罩着你!”

我本想赶紧拒绝,逃离这趟浑水,但此时刀疤也点了点头:“大学生你说吧,你文化高,一会儿也来评评理,看看刘喜全这个王八蛋是个什么东西做的!” 事到如此,我也知道点头答应。我知道,这事儿肯定和刀疤知道他哥下落的那件事引起的,但是我还是提前问了一句:“你们说的是小林那案子里跑了的那个吧?” 刀疤点点头:“就这事儿,你说吧!”我叹了口气,转向四哥:“哥,小林那个案子里跑了一个运送粉面最多的,你知道吧?”四哥点头:“知道,我看了小林子的起诉书了。” “跑了的那个是刀疤的哥哥,叫赵山……刀疤知道他哥的下落。”四哥当即一愣,赶紧打手势让我别出声,自己悄悄的走到风场门口往监仓里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睡觉这才回来对刀疤说:“你小子不要脑袋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敢瞒着?” 刀疤一脸的哭笑不得:“四哥,我怎么不想要脑袋?这个事儿我跟大学生商量过。我还跟大学生说,一旦我要是二审判了死,那我就得把我哥供出去。这样我就能活下来。四哥你说,我家里就我老娘一个人了,我要是和我哥一起死了,将来连个抱灵牌的人都没有啊!要不是我考虑我娘,打死我也不可能把我哥给出卖了!”刀疤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接着说:“四哥你是看了小林的起诉书的,假如大学生把这个事儿揭发了,那他马上就能释放!我要是说了,那我也能改判了。但是我没想到检察院给我求情,我还没说这件事就给我改了。所以我就下定决心让这个秘密烂到肚子里。可我没想到我跟大学生聊天的时候被喜全听见了,今天早上把赵立志送走之后,他看到大家都睡了就偷偷说让我把我哥的下落告诉他。我肯定不答应,结果他就说要是我不告诉他,那他就把这件事汇报给管教,他照样能活,而我的案子本来就是死缓,要是在这个期间再加上一个包庇,那我肯定就得死了。哥,你说刘喜全这不是害人吗?” 四哥听完,当即恼怒起来,他一甩手给喜全和刀疤一人一个耳光:“你们真他娘的是不想活了啊?刀疤你这事儿一旦捅出去,当时就得给你执行了你信不信?还有你小虎子,天大的事情,你怎么自作主张不告诉我?枉费我对你一片心思!你知不知道这事儿一旦烂了,你就得加判多少年?我到时候怎么跟你爹交代?”四哥又转向喜全,怒气冲冲的说: “喜全,我带你这么长时间,没发现你还是会讹诈啊?人家不答应你,你就点炮是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炮点下去,人家哥俩都得死了?他们老娘你去伺候吗?” 喜全捂着腮帮子,委屈的争辩道:“四哥,我跟了你这么久,从来没有出过岔子。现在兄弟我就是想活命,这个没有问题啊!再说了,现在刀疤都已经改判了,反正他哥他哥肯定也跑不掉,他给我这个人情就是救了我的命啊!” 四哥听到这里一脚踢了出去,正中喜全的胸口:“你猪脑子吗?你进来多久了?小林子案子里的所有同案你认识一个吗?检察院的问你,你打算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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