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壳低头,眼里白光又放,自语说,奇怪,奇怪!雪琴本想说那只死尸般的手,却不敢确定是灵丽妈还是别个,欲言又止。
毛弟悄悄爬上苗家码头的趸船,点根烟望着江南一片锚地发呆。
小时候,同学常指锚地笑他说,锚地,毛弟。
不知怎地,毛弟慢慢爱来江边,看江水,看那片锚地。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8-31 12:09毛弟大名其实叫马胜利,打小生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
马胜利人如其名,好胜心强,从小少不得打架闹事,惹得户籍(老武汉话:指管段民警。)经常上门。
家里眼见这伢要丢,十八岁那年,送毛弟去部队参军。
两年归来,毛弟进长航顶老娘的职当上司机。
朋友都笑他说,别个长航的都在水上飘,你这长航的只在马路上跑。
自打参加工作,毛弟一直兢兢业业,再不扯皮打架。民
权路 H 号的人都说,毛弟受过革命洗礼,转性了。毛弟
知道,自己命运的真正转折是因为一次出长途。
那一回,毛弟他们一个车队,奉命运送一批船机去重庆,再就地换取一批精密仪器回武汉。
那时候路差,过了宜昌,进入山区,前路艰险难行,经常得自己铺坑填路,修车换胎,错过住宿是常有的事。
有天,车队爬一座无名大山。
过山梁时,车长路窄,中间翘。
带队的老郭开三十多年车,下车看探几次,居然托底。
好容易脱困,花去一个多钟头。毛弟在部队受过训练,第二个轻松开过山梁。
后车的老黄看半天,说什么也不敢开,又怕丢面子,掏二元钱说:毛弟,我们打赌,你要把我的车一次开过去,这二元是你的,不然,该你输二元。敢不敢?
毛弟抓过二元,筒荷包里说,送钱我,哪有不要的。
轻松把车开过去。
山这头阳光灿烂,翻过山天却阴了,风风雨雨。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1 11:29一路走走停停,等爬到山坳,天快黑了。几个人停下车
抽烟合计是不是就地休息。
老郭忽抬头看山说,你们看那像什么?毛弟几个一看,都觉那山生得像女人下身,却不好说。
老黄向来很花,张嘴说,像女人的逼。
众人哄笑。
老郭却捏熄烟说,快走。毛弟不解,低声问老黄。
老黄说,老郭好迷信。
那晓得老郭听见,回头吼着,老子迷信,冇看到这是么事!众人顺老郭指的方向看,路边朝山的方向,三块大石板搭成个不晓得是凳子还是房子的形状。
毛弟还待再问,老黄也变脸说,快走,快走。上了车,毛弟问身边的张哥,张哥只是闷头抽烟,说,不晓
得。……老郭、老黄都是老江湖,自有道理。
隔半天,张哥又续一支烟才说,胜利你记到,待会无论看到哪个,看到么事,莫瞎说话,更莫瞎吃瞎喝。
毛弟一头雾水,大伙赶夜路前进,像逼一样的大山也溶入浓浓夜雾。
好容易看到灯火昏黄几间农舍,老郭却不停车,径直往前开。
毛弟只好跟着,抱怨说,老郭敢情疯了?!张哥不说话,
直直盯着夜路。
车队终于停下来。
前方山洪成湖,路断了。
老郭黑沉个脸,夹烟的手一直在抖。
老黄看水还在涨,说,老郭,不调头怕设备保不住。
车队只好后车变前车往回走。
回到农舍那,老黄停下。
雨竟也停了。
老郭还是喊,为么事停车?!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2 13:28老黄说,老郭,莫慌,我先去探路,要冇得事,我们就住下,要不对头,我第一个走。
过一会,老黄举个油灯,站在农舍门口晃,招呼大家进去。
大伙检查好设备,锁车门陆续往农家走,唯有老郭摇头叹息。
毛弟又问张哥,老郭为什么这胆小?张哥“唉”一声说,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啊…… 一
排农舍,其实只有一家人,主人姓茂,很老实的像。
看屋里人都是汉族打扮,老郭松口气。
老黄拍着老茂肩头,喊他婆娘张罗饭菜,说,要饭菜好吃,不光有钱,还有全国粮票。
老茂眼里放光,挽袖子去杀鸡笼里那只大公鸡。
小女儿不肯,说,公鸡是用来打鸣的。
老茂给她一耳光说,你懂个屁!个赔钱货! 小女儿哭兮
兮去厨房帮忙。
老黄跍着看老茂杀鸡,不知低声和他嘀咕些什么。
晚饭做得,有一大锅土豆炖腌过的猪蹄,现杀的公鸡加野胡椒烧好,还加些青菜、腌菜。
饭菜不算丰盛,老茂搬出自酿的苞谷酒说,为你们把留到过年的家当都搬出来了。
一行人开怀畅饮,老茂旁边陪酒,婆娘和两个女儿拈些菜躲到厨房里吃。
酒过数巡,老黄往返厨房几趟,又偷偷拉老茂在一旁小声商量。山区阴寒,房屋简陋,晚上睡觉,都在老茂家大炕
上,老黄却溜出去。
车队几个年轻的过一会都出去屙尿。
绕一圈看柴房透亮。
几个便趴在柴房外,听男女在里面咿呀作响。
大伙议论里面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作者:七水
灵 日期:2012-09-03 11:41 张哥歪头笑道,说不定是
老茂的婆娘。
柴房动静渐大,冇结婚的几个各找阴暗角落捉弄硬挺下身。
毛弟本也冲动,却嫌老黄叫唤得恶心,忽抬头看远处一团火闪一下,又熄了。便点支烟,往暗处去。
走得几十米,更远处又是火一闪即灭。
毛弟认准方位走过去,荒草地里一堆乱石,并无稀奇。
撩草细看,其中一块不起眼小石头上扎根枯草。
枯草结巴精巧,显然是人手扎就。
谁会在这荒山野岭扔个扎好的石头?……毛弟正想着,那石头忽然跳起来,正钉在自己腿弯!毛
弟“哎哟”坐倒,膝盖钻心地痛。
划根洋火看,只找到地上的草结,小石头怎么也找不到了!
再看周围,石堆不少,数数竟有九堆,似有意似无意,拦住小径。
坐一会疼痛稍缓,毛弟爬起来,悻悻往回走。
柴房还冇消停,毛弟绕一圈进大屋。
炕上老郭正在打鼾,一边躺着老茂,他婆娘和小女儿。
毛弟躺下揉揉腿,迷糊睡去。
半夜里起来,一群人都躺在炕上,独缺老黄和大女儿。
毛弟出门撒尿,屙完正抖着,远处又有火光一闪!毛弟不信邪,提好裤子去追,追到跟前,那火又在更远处闪一闪。
如此追三次,追到一株大树下。
古树参天,想有千年。
那鬼火好像钻入树中,毛弟绕着树走,迎面转出一个人来!
毛弟看到她,就呆住了……人还能长得这么美!……能在荒山恶夜碰到她,也许是上天注定,两人命里有缘……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3 20:01 毛弟胡乱想着。
那女子却开口说,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美?看毛弟点头,那女的又说,那你喜不喜欢我?……想不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毛弟说不出话来,一味点头。女子说,记住,一定要来
找我,带我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毛弟看女子眼中似有泪,怜惜说,好,好……女子走过来,握住毛弟的手,一滴热泪滴在他掌心,好像一刀扎在毛弟手心!
十指连心,毛弟痛呼!美人消失……睁开眼张哥几个小年青正望着自己鼓突的下身邪笑,说,昨天听了床,又在做么事春梦?好容易见到个美人,原来是梦。毛弟懊恼,推开众人起
床洗漱。
出门看到老黄,眼圈青黑,却一脸兴奋。洗完口脸,
老茂的大女儿来找老黄讨钱。
大女儿头发蓬松,却看着依稀像梦里的女子。
老黄摸一块钱递她。
大女儿不肯,说,昨天说好的,一次一块钱,一共是三次,该是三块。
几个小年轻听了哄笑,都说老黄毛痞,连办事的钱也赖。
老黄邪笑说:
是啊,昨天是说好一次一块。
可昨天晚上是这样,第一次我搞你,该我付一块你。
第二次却是你撩我,你又在上面,应该你付我一块才对。
第三次确实是我搞的你,我又该付你一块,这样前后一兑(武汉话,此处发音 dui 三声,意思为互换。),我当
然只该给你一块钱,你说是不是?
众人听过,笑得抽筋。
大女儿羞红脸,不晓得么办,只好拽老黄的袖子哭。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4 12:23毛弟看她可怜,又想起昨晚梦的女子,便掏二块塞给她,说:
老黄,你莫撩乡里伢,别个造业。
这是赢你的两块,我帮你给她,回头要再过梁,你自己开!老黄趁机摸一把大女儿的胸,说:现在你收了三块钱,还差我两次,快去洗洗,等到我。
大女儿甩开他跑走。
老黄又掏两元钱,递给毛弟,说:兄弟,我是撩她好玩。
哥哥我阅人无数,三五角的搞过,十块的也玩过,冇得一回不把钱的,也从不叫人付账。这两块是你赢的,你要想请客,留到买酒我喝。
老郭还是邹着眉,催促大家过早动身。
过早吃的是土豆糊汤。
老郭照例剥颗大蒜头,放在嘴里嚼。毛弟几个小青年看他吃得香,也一人吃一颗。
独老黄嘿嘿笑说,吃蒜口臭,不方便亲嘴。
车队上路。
路过昨天淹水的位置,湖面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老郭狂喜,指挥车队前行。走不远,老黄的后车停下。
老黄匆匆下车,走入草丛解裤子跍倒,…… 老郭喊停车
队,询问究竟。
过半天,老黄提裤子出来,面色乌青,说,你们么样?早上吃的糊汤是不是有问题?张哥笑说,早上我们吃蒜头杀毒,你嫌口臭,正暂拉出来不更臭。
大家都笑。
老黄裤子冇系好,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又钻入草丛。
大伙点烟等着。
一根烟抽完,老黄还没动静。老郭叫老黄同车的小万去
看。
小万在草丛里一声惊叫!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4 19:41 大伙跑过去。
老黄光屁股倒在稀屎边,口吐白沫昏死。
毛弟分明看到,稀屎中有些小虫蠕动!那虫看着像蛆,却比蛆虫小些,不停扭动,甚是恐怖。
张哥忙说,老黄冇吃大蒜头,还真食物中毒了。
老郭皱眉不语,任几个小年轻取水壶灌醒老黄,才不知从哪里摸出把豆子,等老黄穿好裤子,叫他嚼吃。
毛弟看豆子黑黑黄黄,偷偷问是什么?老郭低声说,黄
豆,黑豆。
等老黄吞下豆子,老郭拉他去看刚才那滩稀屎。
毛弟他们跟过去。
稀屎中的虫子都不见了,似乎钻入地下!又像挥发到空气里!!!
老郭问,臭不臭?
老黄干笑说,稀粑粑都不臭。众人捂着鼻子,说,臭
死了。
老郭跌脚说:唉,要你们小心,还是着了道,还不快走!走得快,运气好,说不定能救老黄一命。
毛弟虽年轻,驾驶技术却好,老郭便指派他开头车。
小万、小戴负责中间。
张哥经验丰富,负责后车,也好照料老黄。
一行人驾车,往前赶路。
路上,毛弟问,老郭,老黄究竟是怎么了?老郭闷头抽烟,过半天才说,草鬼,草鬼!…… 毛弟不懂,看老郭心焦,不好多问,盯路疾驰。老黄吃一路大
蒜,总算不拉,却趴车窗吐过三回。
呕吐物里,似也有小虫在爬。
中午,车队停在一个小镇,老黄已虚脱无力,得要小万、小戴架着。
毛弟下车想跑去帮忙,腿弯忽地刺痛,脚一软,摔倒在地,右腿抽搐不已。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5 11:34老郭叫苦不迭,和张哥扶起他,一行人寻个干净农家吃饭。
张哥笑说,毛弟,你是不是昨晚听床,手铳放狠了,搞得抽筋。
毛弟只觉疼痛像老鼠一样在右腿上窜下跳,和往常抽筋绝不相同。
人疼狠了,一头汗,说不出话。
老郭脸越发黑,黑似锅底。
自去厨房寻两枚鸭蛋煮熟,小心剥去壳,从书包里取两根小细银针插入鸭蛋直到看不见,叫老黄、毛弟张嘴含着莫吞。
其他四人各吃五颗大蒜头,开始吃饭……酒足饭饱,老郭抬表看足有一小时,先要老黄吐出鸭蛋。
白汪汪的鸭蛋变得乌黑。
张哥笑说,老黄吃遍大江南北,鸭蛋含着自动变卤蛋。老郭戴上手套,轻轻用筷子剖开鸭蛋。
银针通体乌黑,蛋黄也黑了,里面有几条小虫蠕动!那虫大小与拉稀、呕吐排出的一模一样!!!老黄乌青着脸,
苕了,无力说话。
众人傻眼,再没人敢开玩笑。
老郭黑脸嘱咐小万和小戴一起去镇上,看有无药店,务必寻些雄黄、大蒜、菖蒲回来。
待二人去了,再让毛弟吐出鸭蛋。
第二颗蛋虽没先前的黑,也是黑灰颜色,落在桌上叮当作响,像颗石头,拿筷子掰不开。
张哥去厨房取了菜刀,才一刀剁开。
菜刀竟有些卷刃。
蛋里银针微微发黑,断成数截。
蛋黄对光看,竟隐隐有金属光泽。
老郭捡起断针,手微微在抖,叹口气问毛弟,饿不饿?
毛弟点头,接过一坨大蒜,咽两个馍馍吃。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5 18:49
老黄忽瞪眼说,老郭,你么样不问我?我饿得慌咧。
老郭说,你不想死,就忍到。要吃只有大蒜头。
老黄胖,饿不得,又不敢吃,只好猛吃蒜头。
大蒜头吃多,心火上升,老黄借口去茅屎,偷偷喝几大舀子水。隔一阵,小万、小戴买到雄黄、菖蒲、大蒜头回。
老郭忙用开水化两碗,让两人服。
老黄的肚子咕噜噜像水开锅,精神却强多了,再呕一回,又吐出许多虫,似好得差不多。
毛弟喝完冇得么反应,想站起活动,发现右腿硬直,撸裤腿看,膝盖弯处鼓起个大包,附近皮肤变成灰色!
以为是蹭的灰,用手擦拭,却擦不掉,毛弟有些慌。
余下的药,老郭分成六份,包好塞在每人荷包里,嘱咐千万贴身带着。
最后一个塞到毛弟荷包,老郭摸出个草结。
望那草结,老郭大声喝问,马胜利,这是哪来的?!毛
弟从未见老郭如此发恼,便说昨天遭遇。
老郭听罢,跺脚说,哎呀!老黄,你可害苦我们了,搞不好你自己都要丢命!当下顾不得其他,大声吼,快走,快走!早一分钟到重庆,老黄、毛弟就多一分活命机会。
众人买些馍馍,一路向西。
开到晚上,老郭再不敢住店,找片开阔地把车围成圈,生火打地铺。
毛弟动动右脚,膝盖又能弯了,撩起裤腿,大包消失,只是那里皮肤变成灰褐色,像块岩石,又像结痂的伤疤。
毛弟兴奋说,老郭还是你有办法,我的脚好了!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6 12:27 老郭默然,掏馍馍分与大
家。
众人围坐火堆旁啃馍,独老黄冇得。
老黄说,老郭,我沿路又吐几回,肠子都吐出来了,估计你的偏方有作用,可药再好,也不禁饿,把个馍馍我吃吧?
老郭哼一声说,馍馍在这里,你不怕死,只管来吃。
黄胖子饿得慌,又想肚子已半日未疼,竟真伸手去拿。
张哥忽然道:老黄,你这是怎么了?众人瞄着老黄。
老黄人虽胖,肚子却不大,在车上颠簸大半天,不知不觉,肚子鼓如孕妇,自己低头看,也觉怕人。
老郭跑过去,撩起他衣服。
原来雪白的肚皮胀大成半透明,里面圆滚滚好似水球!老郭怒喝:黄为国,你是不是偷吃东西了的?!老黄说,
冇,冇。
老郭又说,你是不是偷水喝了的?老黄怔怔说,喝水不
算吃东西吧?
老郭跺脚说,唉,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呀!毛弟忽
然指着老黄肚皮说,你们看,这是么事?大伙凑近看。
老黄的圆肚皮愈显透亮,忽然,肚皮跳一下,似乎有条虫在下面拱动,隔一会肚皮其它地方又一跳,像有虫在肚皮下游!
众人无言。
老黄忽“哎哟!”一声叫,倒在地上直打滚,叫声越来越凄惨。
“莫扶他,快拿药来,把你们身上的药都拿来!烧水。”老郭沉声喝令。
大家动手熬药。
草药香在火堆上飘散开来,老黄闻到药味,叫得不如先惨。
中药熬成,老郭带头,让每人喝三口,余下分给老黄、毛弟。
作者:七水灵日期:2012-09-0619:21毛弟说,老黄
病重。
让多喝些。
老黄喝过药,人坐起来,肚皮虽还那样,却再无跳动。
毛弟喝完药,小万接碗去洗。
手臂相碰,毛弟也是“哎哟”一声!老郭夺他手臂,撸袖管看,他上臂鼓起个大包,和先前腿上一样!
老郭叹息:“是了,是了……” 众人不知何意。
老黄忽然翻身吐了一地!
呕吐物里,尽是小虫拱动如蛆!
吐过后,老黄精神些,远离火堆坐下说:哥几个,想老子这一生,吃喝女人都不缺,也算无憾。
老郭,我敬重你是拐子,就算是死,你也该让我死得明白。
老郭掏出烟来洒了,独不给老黄、毛弟。
点着烟,让烟雾笼罩住脑壳,才说:我们车队过宜昌进入山区,算恩施地界,这一片直到重庆,群山连绵,远达云贵,东至江西、湖南,南至两广、海南,古称南蛮之地。
所谓蛮荒之地多鬼祟,能在此生存的民族,大都擅通鬼道,而所有南蛮里,有一支最为强大,相传是古代蚩尤的后人,世称苗族。
老郭在荷包里摸索,掏出毛弟捡到的草结说:你们晓不晓得这是么事?看大伙摇头,老郭吸口烟接道:这根草是个草结。
若在寻常地方,也没什么,但在苗疆,它是一种标志,标志着你进入有‘草鬼’的领地。
张哥问,草鬼是么事?
老郭说,草鬼嘛,就是蛊。
小万又问,是皮鼓还是铜鼓?
老郭说:冇得文化。
蛊字上虫下皿。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左传.昭公元年》说,‘谷之飞,亦为蛊。’就是说,谷物堆放久了,谷壳会变成飞虫,这种飞虫与米糠不同,会飞。
它就叫蛊。
也算有文字记载最早的蛊。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7 12:10
小戴说,搞半天就是米虫,冇得么事可怕的。
老郭说,那是最早先的说法,当然不可怕,到后来,蛊
引申出许多意思,最流行也是最可怕的一种说法叫‘腹中虫’。
小万说,肚子里怎么会忽然长虫的?老郭说:
听我讲,莫岔!南蛮之地多湿热,虫类繁盛,所以苗疆巫术,或者说原始宗教,多与虫族关联。
而苗族历来沿袭母系社会,因此擅养草鬼的都是妇女,又称‘草鬼婆’。
就连本草纲目上也说,草鬼婆捉一百只虫,放到器皿里,
这些虫大的吃小的,毒的吃无毒的,最后存活下来的必定最毒,就是蛊。
张哥指老黄说,照此说,黄拐子是中蛊了。可毛弟身上没虫,为么事也要喝药?
老郭说:你们莫以为蛊就是虫,苗疆蛊术千变万化,神秘莫测,岂是常人可想。
按毛弟症状,他中的该是‘石头蛊’。
此蛊下在石头上,上扎草标,放在路边隐蔽处。苗人看
到,晓得前面是草鬼婆地界,自会退出。
毛弟不懂,不幸踩中地雷。
据说中‘石头蛊’的人,虽然体内无虫,但石头在体内流窜,到后来骨骼关节渐渐石化,若不能解蛊,活不过五年。
毛弟听说,嘿嘿一笑,道:早知还剩五年活头,昨天也学老黄风流快活算咯。
话音未落,毛弟又是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倒下。
老郭黑沉脸道,好恶兆(武汉话:此处是好狠的意思。),这快就发作到胸口了!
扯开衣服,毛弟胸前一片平坦,心跳却没了。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7 19:35老郭又锤又按,毛弟“哎哟”醒来,直喊胸口疼,冷汗长流。
两个病人一人吃一坨大蒜头,都稳定些,各找位置休息。
半夜,毛弟胸口又针扎似地痛,坐起来看,周围鼾声起
伏,兄弟们都累了。
火堆里火弱,星空愈发清晰。忽然,卡车外一道黑影闪
过!
毛弟轻手轻脚跑去,绕卡车转数圈,差点撞到个人。
女人,又是那女的!似仙女,又如鬼魅。
毛弟看着她,心都软了,再不觉痛,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们,你躲在谁的卡车上?女子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不来,我孤苦伶仃,只好来找你。
毛弟想问她为什么不回答问题,却见女子眼脸哆嗦,又流一颗钻石样亮晶晶的眼泪下来。
毛弟爱怜,替她抹泪,手触泪珠,一道奇寒钻入胸口!
毛弟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哆嗦醒来,发现又是做梦。
环顾四周,星空、微火、鼾声,和梦境里一样,独不见胖子黄为国。
卡车后又是人影一闪!毛弟偷跑过去。
黄胖子躲在卡车后面,捧个馍馍偷偷地啃,看见毛弟,吓一跳,馍掉地上。
毛弟说,老黄你不要命了,偷东西吃!老黄说,横竖是死,我不想做饿死鬼。毛弟,你晓得我饿不得,就让我
吃一口。
说完捡起馍馍,吹吹土接到吃。
毛弟叹息一声,回去睡觉。
天明,众人又被老黄惨叫惊醒。
睁眼看,老黄又在吐,不光吐出虫子,还有血有肉!作
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8 15:35张哥说:怎么会有肉?老黄,你哪里偷肉吃了的?老黄说:哪有肉吃,连你们也只有馍馍啃,我什么都冇吃……话未说完,老黄“噗”一声喷出口血,里面肉乎乎不知是些什么。
老郭说:黄为国,你还扯谎,冇吃东西,蛊会入肠?老
黄昏过去,没了反应。
众人七手八脚抬他到卡车上。
小万直喊沉。
毛弟偷问老郭,血肉是么事?老郭说:是黄胖子的肠子,他一定是偷了东西吃,引蛊入肠道深处,肝肠寸断,唉……估计如来佛祖来,也救不了他咯。
众人无语上车,继续向西。
车队三台车,六个司机,如今剩四人。老郭叫毛弟与自己一车领头,余下张哥、小万、小戴分开两车,黄胖子
拿帆布裹垫,躺放在二车后头。
不分昼夜,开奔重庆。
垫后的司机无论是谁,离得近时,常能听到老黄的惨叫。
原本四天到的路程,第三天早上终于开到。
老郭人熟,找重庆车队的潭振借辆面包车,留小万、小戴配合卸货,载毛弟、张哥、老黄就走。
张哥说,老郭,你两天冇睡,我来开。
老郭瞪血红双眼说,你哪认得路!张哥知道老郭重义气,只好点两支烟,塞一根在老郭嘴里。
重庆山城,山多路陡。
于长江南岸涂山山脉的老君山,海拔六百米,有一去处,唤老君洞,原先又叫古涂洞。
老君洞始建于汉朝三国时期,正式创建是隋末唐初,距今 1300 多年。
最早是佛教道场,叫做‘广化寺’。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09 20:16明朝万历年间拓建重修,改为道观,称‘太极宫’,是道教天师道道场,后又更名为‘老君洞’。
清朝乾隆四年始由全真道士主持,遂成全真道观。
车过黄桷桠镇,前行渐无路。老郭嘱咐张哥看着二人,下车朝老君洞跑。
好容易跑到老君洞道观,山门破败,神像坍塌,四面贴些大字报,里面空空如也,道长们不知何方去也……老郭望三清殿长叹一声,老天爷,二十年前旧事莫非要重演!怅然往回走,老郭只是摇头叹息,忽见个柴童,忙上前问,小师傅,老君洞道观的道长们都去哪里了?
童子不言,拿手往西一指。
老郭不解,追问,小师傅,请问道观住持刘园珩道长在哪里?童子还是一指,看老郭迷惑,摇头说,这都不懂,你还敢来问道?
老郭说,我不是问道,我是求道长救命的。
童子说,道长们都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救个屁!老郭拍手叹道,千辛万苦赶来,却空跑一趟,唉……造化弄人啊……
童子却说:
空不空跑,要看你机缘。
据说造反派攻占老君洞,道观里一众道长有的被捉去批斗,有的逃跑……作鸟兽散。
独有一人隐藏在涂山之中。
红卫兵小将封山搜索半个月,也没找到个人影。后来有人传说这道长得道会仙术,站在对面,一般人也看不到。
有人却说他只是道观里做杂活的,无家可归,才在山里流浪。
我在山里砍三年柴火,也冇看到过他。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0 12:40不过有一次,我砍柴遇到个和尚,说是进山来寻仙,问我认不认得田道长?我说我一天到黑砍柴,凡人都认得少,哪认得仙人!和尚愣了愣,摸我头大笑说,这娃儿灵醒,能接老田的班。
等我会过神来,他人早不见了……我感觉奇怪,四下寻他,就听见老君洞方向传来几声大笑,笑声恰似和尚,但老君洞离得远,要真是他,除非那和尚能飞。
我探头望,只见老君洞方向两道光芒,往西而去,一道黄,一道蓝。
这才晓得老君洞真住有神仙。
老师傅你若有仙缘,神仙自会来救你。
童子说完,哈哈一乐,担柴而去。
眨眼间,走去没影。
老郭疑心童子就是仙人,便追着折回三清殿。大殿里三圣头颅不晓得被红卫兵搬去哪里,分不清玉清元始天尊、
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各是哪个。
老郭只管伏地,三圣面前一律三拜九叩,祈求天尊保佑。
出大殿继续在道观里寻,见山壁上刻些神仙人物,有的抚琴,有的访学,其中一个长衣飘飘,好似观世音菩萨。
老郭走得乏了,点根烟倚石壁稍息。
烟雾缭绕,石壁上一个人像似动了动!
老郭揉揉眼,面前早站个道人,望着他笑。
老郭丢掉烟,拜倒说,道长救命!老道扶起他,说,你是湖北人?天天听伯牙弹琴,今日该为九头鸟(外地人称湖北人作九头鸟。)做点事。
老郭大喜,述说沿途经历……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0 17:30老道听完说:你荷包里剩两根烟,留到宵夜?老郭忙掏
瘪瘪的烟盒递过去。
道长捏烟在手,把烟盒筒起,迎风一晃,香烟着了,分一根给老郭,说,好久冇吃过游泳烟,烟盒留到我叠撇撇玩。
老郭着急救人,又不好催,只有陪到抽烟。
道长猛吸一口,香烟烧掉半截,忽喷在老郭眼睛上!老郭迷蒙双眼,忽觉后脖颈一紧,但听耳边风声呼啸,待烟气涣散,人已在面包车前。
老道推开车门,叫老郭、张哥抬老黄到地上,毛弟也一并下车,又要张哥开车,只管买好酒菜来。
张哥留下烟,开车去了。老道让毛弟脱精光站到。
这几天毛弟体内石头蛊流窜作怪,每次鼓胀过后,会留块灰色石斑,足有八九处之多。
道长见灰斑都在四肢,点头说,还好,还好,有救。
又问毛弟是不是踩中块石头,石头弹到肉里去了?毛弟说,不是,是地上有块石头,上面扎个草结,刚走近,跳到腿弯里去的。
老道奇怪,说,草结?还在不在?拿来我看。
老郭递草结给他。
道长接过说:你们看,草结编织精美,枝丫之数为九,代表‘九股’。
这算九黎族遗风。
上古时代,蚩尤大战轩辕黄帝,所在部落,就是九黎。
九黎战败,远遁西南蛮荒之地避祸。
九黎族人又号称三苗。
繁衍至今,就是遍及南疆的苗族。
九股苗,相传是九黎正宗,蚩尤后裔,尽得他巫术真传,是放蛊苗人中最厉害的一支。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1 11:56沧海桑田,历史变迁,三苗繁衍至今,反多以衣饰、地
域区分苗族为‘红苗’、‘花苗’、‘青苗’、‘白
苗’、‘黑苗’…… 其中每一支蛊术各有所长。
九股苗多为黑苗,蛊术独步天下。
你们看这草结根黑,多日不沾水土,草尖始终翠绿,可见下蛊者的厉害!老道拿脚在地上随意画个圈,让毛弟在圈中站定,又解
下裤腰带,用牙咬成四段,缚定毛弟四肢。
解开发髻,披头散发,念念有词,…… 再自怀里
掏四张符咒,迎风一晃!符咒无火自燃!
“啪!”地贴在毛弟四肢!
老郭闻到皮肉烧焦味道,毛弟却似毫无痛苦。
道长拈起草结绕圈急走,左三右四绕罢七圈,忽拿草结对毛弟右腿腿弯罩落!毛弟“哎哟”一声,腿弯鼓起个大包,正是初中石蛊之处。
老道伸出蒲扇大手,一把罩住大包,大喝声:还不出来!老郭、毛弟齐齐眨眼,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连草结已被道长攥住。
老道又掏张符咒包住石头,鼓嘴朝毛弟四肢吹气!符咒
飘飘,化为灰烬。
道长说,好了。毛弟活动手脚,看四肢灰色死皮褪尽,
才跳出圈外,望老道跪拜。
老道闪过不受,指老郭,呵呵笑说,要谢就谢他。
毛弟只好爬起穿衣。
老郭心急,说:神仙,那个伤得更重,拜托您家救他。
老道看毛弟穿好,说,小哥,拜托去打点水来。
待毛弟捧搪瓷茶缸走远,道长说,施主,你这位朋友肠穿肚烂,五脏六腑已成一锅粥了,哪还救得活。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1 18:33老郭哆嗦拿张哥的烟递过去说,神仙,依您家看,如何是好?老道说,他是你兄弟,能得个善终,也算你义气尽到。
说着话,老道吸口烟,喷在老黄面门。
老黄早已气若游丝,让烟一呛,哼哼醒来,似大梦初醒。
不一会,毛弟端水回来。
老道又抽张符,迎风燃着,化灰于水,让老黄喝下。
黄为国大大的肚子本像水晶球样鼓胀,不时有虫拱动,喝罢符水,肚皮软软像漏气的皮球,再不透明,也不再有虫蠕动。
叹几口气,老黄坐起来,只喊:好饿,好饿!张哥开车回来,端个鼓子,一鼓子菜,两瓶泸州老窖。
众人席地而坐。
毛弟、张哥以为老黄好了,敞开怀吃。
老黄饿了数天,吃得最狠。
独老郭愁眉不展,菜吃得少,酒喝得多。
喝得最快的,却是老道,一瓶将尽,他少说喝了半斤。
老黄吞块肥肉,说,想我黄为国一生,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冇留遗憾。
又吃个圆子,说,老郭,我一向认为你过于谨慎,不像男人,冇想到危难时到显出你的义气。兄弟自罚一口,当赔罪,悔不该当初冇听拐子的话……拐子的恩情,只有来世报答。
黄为国说得动情,眼泪如丝,拱手单膝跪地,又饮一大口酒,递过酒瓶给老郭。
老郭接酒,也喝一满口说,蜀道艰难,二十年来竟折我两位弟兄……
再忍不住,扶起老黄大哭。
张哥、毛弟这才晓得,老黄活不长,也各喝口酒陪着垂泪。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2 12:11老道叹息一声,夺过酒瓶说,几个男人哭哭啼啼像娘们一样,唉……可惜一瓶好酒!
仰天连灌三大口,似怕酒没了。
老黄抹把泪,再跪倒拜谢道长救命恩德,冇让自己黄泉路上做饿死鬼。
老道不理他,只顾饮酒。
老黄接着嘱咐张哥,要配合老郭,完成任务。
又望到毛弟说,你最小,又冇成家,老郭人好,几时让他帮着寻个老婆……毛弟听到老婆二字,忽心里一阵刺痛,仰天倒地,脸颊粉红,不省人事。
老道变了脸,急扯开毛弟胸前衣襟,一口酒喷在他心口。
老郭凑近看,毛弟胸口显出个淡淡血痕,若隐若现,像朵花。
道长又扯符贴在毛弟胸口。
拿手一指,符咒燃着,等快烧完,老道用手一抹,又揉几揉。
毛弟胸口血花消失,坐直咳嗽一声,吐口血地上,活过来。
老道指指毛弟,又指指老黄说,你这个比他那个还要复杂,想彻底解开,还得回去寻下蛊人。我的符不晓得能镇几天。速去!能不能活命,就看你造化了。
毛弟正要谢恩,老道指天边忽道:咦!
众人扭头看,太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烧云。
再回头,老道失去踪影,好像从未来过,地上剩两个空酒瓶。老郭让老黄端鼓子吃菜,扶毛弟坐好,张哥开车,回
长航招待所。
下车把毛弟拉过一边,老郭递他柄小刀说,快回头去找下蛊害你的人,找不到就拿它自杀,省得受罪。又偷偷塞些钱、粮票毛弟,看他走入夜色。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2 18:28
回到招待所,张哥喊:老郭,老黄怕不行了。
撩衣服看,老黄肚皮像弹钢琴样起伏,好在有符咒镇着,他不太痛,还和小万他们说笑。
待抬上救护车,老郭在后车厢陪到。
医生没来得及听诊,黄为国肚子变得透明如水,里面蛊虫如鱼游走!
医生吓到前座,剩老郭一人陪着。
车上颠簸,黄为国的肚子像桶水一点点泼到地板上!虫爬一地……车到医院,后备箱里满是虫在水里爬,…… 水流到车外,
虫都钻入地下。
老黄干瘪如柴,断了气。
医生撩衣服见腹部并无伤口,掩口鼻推入太平间。
死亡原因写到:食物中毒导致死亡。
太平间守着的老头眯眼说:又推个臭皮囊来。
老郭问:什么意思?老头冇看床单下的尸体,却说,肠
穿肚烂,内脏都没了,不是臭皮囊是什么。
老郭哆嗦手,摸烟敬过说,老哥,这是我老同事,也算个兄弟。我还能么样尽点心意?老头点着烟,“啪”一声拉灭太平间的灯,只剩两个烟头在黑暗中仿佛一双鬼眼。
老郭心里发毛,暗吸口气问,师傅,这是什么意思?老
头又拉亮灯说:
人死如灯灭,你们阴阳隔绝,还能做什么!……有些事,活到不做,等人死了再做还有什么意义?……老郭颓然回到招待所,喊张哥、小万、小戴商量。
张哥说,今天算开了眼,既遇到仙人,又见识了蛊毒,总算晓得世界原来不一样。
老郭说,又如何,老黄还是死了……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3 12:03
张哥晓得老郭不痛快,撒一圈烟,大伙默默抽。
小戴问,毛弟哥去哪里了?张哥说,毛弟中了更歹毒的蛊,仙人都解不开,他只有去找下蛊人,前途艰险,估计九死一生。
老郭叹息一声说,明天往单位挂个电报,汇报情况,让再派两个司机来。
张哥说:哥几个都晓得发生了么事,要是如实汇报,说不定单位会扣个封建迷信的帽子,我们一辈子都抬不起
头。
我看不如说老黄是食物中毒死的。……毛弟前途未卜,就说他私自去万县投奔亲戚,万一他回不了武汉,老郭作为领队,责任也小些。
老郭不同意,说,毛弟回来,怕会受处分。
张哥说,老郭你为兄弟忙前忙后,如果毛弟的事你也要扛,那就把我们都算上,陪你一起受处分。
老郭无奈,只好按张哥说的办。
第二天,老郭拿张哥连夜写的材料,先向重庆领导方面汇报,又往武汉拍发电报。
一切停当,重庆长航方面派车,从太平间拖出黄为国,送石桥铺殡仪馆火化。
尸体进炉,四个武汉的都在一旁守着。
火一起,炉膛里忽然哐当一响!大伙看时,黄为国弹坐起来,浑身冒火,皮肤下鼓鼓涌涌,像虫在拱!小戴冇看过,吓得喊,炸尸!炸尸了!!!…… 烧炉子的
面无表情,调大火继续烧。
老郭让张哥塞两包烟,兄弟几个继续守着烧。
但听炉壁不停传来“叮叮咚咚”像下雨的声音,又像许多小鬼拍门,过十来分钟,才渐小。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3 18:30 兄弟四人哭过一
场。
老郭说:黄为国,好走!装骨灰时,老郭看到,骨头上分明有许多小洞,仿佛虫子蛀过。
重庆的老曹捧骨灰盒来装,只盛满一半,便笑说,黄胖子块头那大,灰却只一点。
在重庆住一个星期,单位派的新司机坐船到了。
一个姓罗,一个姓陶,都认得。
老郭检查好卡车,设备,嘱咐路上不能乱吃乱喝,大家上路。
一路小心,出蜀道入鄂西,山路连绵。
这一日,翻过座大山,艳阳天忽变得阴暗。
老郭坐副驾驶上皱眉看,又到逼一样的大山,忙换过开车的小万,继续前行。
走到老茂屋前,院墙坍塌。
大伙下车看。
房梁歪斜,焦土一片,似多年未住人…… 老
茂一家更不知去向!小万喊:毛弟呢?……幽谷回音,像千万人在问:毛弟呢?毛弟呢?…… 老郭拦住众人,喊大家上车赶路。老郭带头疯似地开,天黑
时,终于将逼似的大山甩在黑暗里。
到武汉,毛弟果然冇回。
老郭浩叹一声,打个报告,从此不跑长途。
毛弟那天与老郭一别,跑到货运车站,等三个小时遇到辆去上海的卡车,磨半天说老家恩施山里出事了,又丢两包大前门在驾驶台,师傅点头让他爬上后车厢。
抽着烟看漫天繁星,毛弟在摇晃里渐渐睡去。
迷蒙中,又看见天仙样女子,在夜空里眨巴星星般的眼睛说:快来……我等着你……
毛弟爬到车顶上去够,总差一点。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4 12:52眼看卡车加足油门往山顶开,直开到悬崖边,冲了出去!
毛弟借势飞到天上,伸手一捞,抓住女子裙角。
女子带他往天上飞。
忽然,裙角裂开,毛弟坠到无尽黑暗中!
“啊!”地一声醒来,人在车里,车在动。
毛弟低头,手里真攥着片布!划着洋火点烟细看,却是片树叶,厚厚长长,恰似布头。
毛弟拿树叶在掌心把玩,又想起梦中女子……接着想到深山中老茂家……想到老黄……想到老茂的大女儿。
刚依稀想起大女儿的脸,忽然间心中剧烈刺痛,毛弟昏倒,手里树叶随风飘到半空,越飞越高……
再醒来时,车停在个小镇。
开车的陈师傅笑说,你真能睡。
毛弟忙问,我睡了多久,过恩施冇?陈师傅说,你睡了两天,快来吃饭,恩施还冇到。
酒一喝,毛弟很快和老陈、小吴混熟。
吃完毛弟要结账。
老陈拦住说,以后再说。我车上多个司机,就当不要钱请的帮手。
老陈没说错,山区路差,经常陷车。
毛弟水平高,有他在,总能顺利脱困。所以沿路吃饭,都不出钱,只买过两回烟酒。
这一日清空万里,翻过山头,天阴下来,几滴雨落下,熄灭毛弟烟头。
毛弟扔烟站起,就看前面大山,正像女人下体!再走半
个钟头,远远看到一排熟悉农舍。
毛弟敲窗说,老陈!我到了。
停车进屋。
房里空空如也,老茂一家不知哪里去了!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4 19:28毛弟怕老陈、小吴中蛊,指茫茫大山说,小姨一家去深山挖草药了,怕十天半月都不得回,我等会去寻他们。三人
握手惜别。毛弟又要给烟。
老陈说,我们有,你留到姨爹抽。
卡车绝尘而去。
毛弟守着屋不敢乱动,更不敢吃屋里东西。
天黑了,老茂一家没人回来。
毛弟靠着炕,不知道是不是要一辈子这样等下去,迷惘中,昏昏睡去。
好像刚闭眼,又像睡着好久,毛弟醒来,看眼前一道绿幽幽的光。
光影里一个女子沉静望到自己,正是梦见两次的美女。
又做梦了?……毛弟正发呆,那女子开口说: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
毛弟问,为什么?女子一笑,优雅如静夜中的昙花,令人心醉,她说:我说你会来,你就会来,如果我错,我们都得死。
毛弟汗炸,傻笑重复道,为什么?女子轻解罗衫,露出大半雪白胸脯,靠心处,一块红色桃花样印记,和毛弟发病时一样!
毛弟看得下身硬胀,结巴说,我……我身上也曾有过。
女子走近,忽然伸手抓住毛弟衣襟扯开,“咦”一声,拿指甲在胸膛一通画。
毛弟胸口显出个朱砂符咒。
符字弯曲如虬龙,和老道贴在胸口时一模一样。
女子一口咬破中指,滴几滴血在毛弟胸膛,拿手抹着转数圈。
符咒消失,毛弟心里一阵舒畅,低头看血沁入心口。
过一会,心窝泛起朵红桃花,与女子胸脯上一致。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2-09-15 20:10血花一现,心头热血上涌,毛弟捉女子的手喘粗气,却不知说什么好。
女子望他,满眼也是热热的,见毛弟欲言又止,便用嘴盖住毛弟的嘴,不让他说。
毛弟放肆起来,拥她倒在炕上,昏天黑地……眨眼天亮,毛弟醒来,看阳光洒满炕头,照着女子雪白胸脯,心口血样桃花消失。
毛弟再看自己,胸口血花也瞧不见,摸摸心口再不觉刺痛。
女子“嗯”一声醒来。
毛弟说,我叫马胜利,既和你好了,我会娶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叫什么?
女子说:
我姓冉,叫冉小北。
我的血化在你心头,你的情留在我心里。从今日起,你是我,我是你,我们是一家。
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可不许反悔。
冉小北起床,炕上垫块白布,血迹斑斑。
毛弟说,原来你还是姑娘家,这东西不干净,扔了吧?冉小北羞羞一笑,叠起布塞怀里,又说,我第一次给了你,你第一次也给了我,以后我们每一次都在一起,直到死。
毛弟轻拥她说,嗯……又指日头道,老天爷都放晴了,在祝福我们。
冉小北轻轻抽搐,挣脱毛弟跑出门,看看太阳,忙说,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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