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静寂了,连风也屏住了呼吸,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安静地看着我。长期以来,我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其实我不是人类,我是飞鸟。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像飞鸟一样自由。

我正陶醉在自己臆想的那个世界上,突然看到远处派来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他们肥胖的身体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他们边跑边吹着哨子。我知道他们是奔着我来的,因为我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走绳索,造成了街道上的交通堵塞。

我走到了树枝上,然后溜下来,像一阵青烟一样逃走了。警察赶过来,他们只看到高高的绷在半空中的绳索,徒唤奈何。

我跑出了没有多远,身后突然传来呼唤我的声音:“呆狗,呆狗。”我回头一看,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神行太保。

二师叔也赶来了,他笑着说:“真没想到这个办法这么好用,一下子就找到你了。”很多年后,有心理学家把二师叔采用的这种办法叫做逆向思维。

既然我找不到你,那就让自己变得瞩目,让你来找。

二师叔问神行太保:“那个女人找到了吗?”

神行太保说:“找到了,就在客栈里。”

我问:“你们怎么一路来到这里?”

二师叔说:“事不宜迟,快点把那个女人稳住。”我们赶到客栈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坐在临街的窗口,偷偷地向外张望。昨天晚上,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就住在这一间客栈里。这个女人真是玩嫖客串子的,见谁跟谁上床。

二师叔没有问神行太保和这个女人是怎么滚上床单的,他只是严格告诉神行太保,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稳住。

神行太保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何况这样一个女人,连汗衫都算不上。”

二师叔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二师叔和我走在大街上,寻找药铺。我们走了好久,才看到一家药铺,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先生正在拿着戥子称药。戥子是一种极小极精准的称,黄铜制作,专供药铺使用。

二师叔对那位老花镜先生说:“掌柜的,见到没见到挑上海宝的?”

老花镜先生问:“什么?什么?”二师叔转身就走,继续找下一家。挑上海宝的,是江湖黑话,就是卖特产药的。二师叔想买特产药,如果他连这句都听不懂,那肯定不是江湖中人,不是江湖中人,肯定就没有二师叔想要的特产药。

我们走了几百米,又见到了一家药铺。这次,坐堂的是一个头发油光铮亮的大胖子,二师叔走过去问:“掌柜的,有没有见到挑上海宝的?”大胖子一惊,他上下打量着二师叔,说道:“见到了,只怕你不是点儿。”意思是说,我这里有特效药,就担心你拿不出那么多钱。

二师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条,放在桌子上,大胖子做了一个礼让的姿势,说:“里面请。”二师叔要买的是哑药。师父叮咛说“不能让她说出这些天的经历”,二师叔心领神会,知道是要让她吞吃哑药。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10:43背头胖子给了二师叔一个只有小拇指加盖大小的药丸,叮嘱说:“研成粉末,放在水中,足可致哑。”

二师叔不相信,他问:“这一点就可以了?一个大活人啊。”

背头胖子说:“这么一丁点药丸,足可致两人成哑巴。”二师叔还在犹豫,背头胖子说:“如若不信,过来退钱,我分文不取。”

二师叔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么厉害。”

背头胖子说:“我看你也不是同行,就告诉你吧,是半夏。”二师叔见过半夏,南方的山上,每到春季来临的时候,背阴处就会长出这种翠绿色的植物,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这种植物的毒性会这么厉害。

背头胖子看到二师叔还在犹豫,他又说:“我的药丸,成分为半夏和蜈蚣,半夏是取自早春高山之巅第一茬半夏块茎,蜈蚣必须是六年以上藏于山峰缝隙的老蜈蚣,晒干后,一同研成粉末,用蜂蜜调和,制成这种药丸。高山之巅的半夏已很难找,山峰缝隙中的老蜈蚣更为难找,你说我这药丸值多少钱?”

二师叔不再犹豫,他领着我走出了这家药铺。

二师叔把药丸交给了神行太保,神行太保将女人带到了临街的茶馆里,茶馆有两层,一层是被隔成了很多小间的密室,密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门与外界相连,关上小门,就与外界隔绝。二层有窗户,站在两面窗口,一面可以看到远处烟波浩渺的长江,另一面可以看到街道对面。

街道对面,就是师父叮咛给我的回香阁。回香阁门前,站着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迎来送往,笑语喧天,这是一座妓院。

二师叔和我躲在距离茶馆和回香楼不远的一间杂货铺里。我们一边装着挑选货物,一边查看着茶馆的动静。看到神行太保和那个玩嫖客串子的进了茶馆,我们走过去,进了妓院。

大街上很热闹,然而妓院里更热闹;大街上是一种景象,妓院里是另一种景象。笑声、说话声、撒娇声、甚至还有女人夸张的叫床声,回荡在妓院的各个角落。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非常害怕,就紧紧地拉着二师叔的衣襟。

两个涂脂抹粉的妓女走过来,一个说:“啊呀,这位爷,您可真新鲜,带着崽子来开荤,给崽子长见识啊。”另一个妓女摸着我的后脑勺说:“这个雏儿归我,那位爷归你。”

二师叔说:“不找你们,我只找妈妈。”在过去,开妓院的一般都是男人,而男人隐身背后,出面招呼嫖客的是女人,也就是今天的老板娘,但是背后都有黑社会背景。嫖赌毒,这是最赚钱的三种行业,没有黑社会背景和官方背景,谁敢开?妓院里的人把妓院老板娘叫妈妈,外界人叫老鸨。

摸着我后脑勺的那个妓女对着楼上叫:“伢子,伢子。”楼上跑下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毛孩子,妓女对那个毛孩子说:“带两位客人去见妈妈。”毛孩子答应一声,带我们走上木制楼梯。

毛孩子是妓女里的仆人,外界人称他们龟奴,而外界把妓女称为窑姐儿。

老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体态丰腴,风韵犹存,一转身一眨眼都流溢着一种骚气。

二师叔说:“赌博输钱了,回不了家,孩子都没钱吃饭,把老婆抵押在这里,有钱再来赎身。”

老鸨眉开眼笑,卖蒸馍的不怕蒸馍多,开妓院的不怕窑姐多。

二师叔说:“老婆就在对面茶馆里,过会儿你们来人过去,我在茶馆里等候。老婆不愿意,我把她偷偷卖了。”老鸨说:“她要是大喊大叫,影响茶馆生意,那可不好,你把她带过来吧。”

二师叔说:“她是哑巴。”二师叔和我来到茶馆,神行太保也从密室里走出来了,他对二师叔说:“喝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妓院里走出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人,一看就是黑社会打手。二师叔向那个女人所在的密室里指了指,他们走了进去。

二师叔带着我们走上了二楼。

坐在二楼窗口,我们看到几个大汉拉着那个女人走进了回香阁,女人一只脚上穿着鞋,一只脚上没有穿鞋。

此时,天王寨的土匪,骑着快马,已经赶到了荆门城外。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13:31凌光祖回到香涌寺后,他的名气传遍了中原大地和江淮两岸,他被人捧为天下第一神算。

香涌寺的生意更好了,每天前来烧香问卦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我们的钱挣得实在太容易了,也实在太多了。每隔几天,二师叔就要套上胶皮大车,将一捆捆麻袋装上车,麻袋里全是各种面值的票子。

二师叔将这些钱换成银票,装在身上带回来。

香涌寺达到了鼎盛时期。

突然有一天,山下来了一名云游的老和尚,老和尚拄着拐杖,衣衫褴褛,肤色黧黑,饱经风霜,但是一双眼睛晶晶闪亮。这得多少年的修炼才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啊。

老和尚和凌光祖坐在那个粗壮的桂花树下交谈。

老和尚说:“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内修自身,外渡众生。高僧自身修炼到何种境界?又渡得几位苦难之人?”凌光祖说:“不食荤腥,则为内修自身;指点迷津,则为外渡众生。”老和尚说:“此言差矣。不食荤腥而手沾血腥,不为内修自身,清心寡欲,看穿钱财,才是内修自身;指点迷津而率性所言,不为外渡众生,救人水火,急人危难,才是外渡众生。”凌光祖说:“钱财虽为身外之物,但我寺增修前殿大殿,供奉二十四佛像,十八罗汉,众位比丘都有安身之处,芸芸众生也有祭拜之所,这正是我多年的追求。”老和尚说:“佛在心中,心中即为佛台;佛在眼前,眼前即为佛台。”凌光祖说:“此言差矣。凡人尚有草庐栖身,何况我佛?”老和尚看着凌光祖,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何谓一切佛会?何谓二乘成佛?何谓七分全得?何谓八不中观?何谓九无间道?何谓十一苦法?何谓十八圆满?”

凌光祖脸露尴尬,他站起身说:“高僧稍坐,我去茅房。”老和尚也站起身来,他快步疾走,飘然而出。出门后,他说:“善恶因果,各有报应,假寺毁灭,只在旦夕。”突然有一天,寺庙外来了几十个人,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背后挎着长枪,穿着青色的军装。他们一来到后,就指名要找方丈。

凌光祖忐忑不安地走出来,那几个人说:“长官有请。”就挟裹着凌光祖离开了。我和二师叔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站在寺庙外,看着几十匹马跑下山坡,绝尘而去。

第二天,凌光祖回来了,我问:“那些人找你干什么?”凌光祖说:“黑骨头归顺了这支军队,当了团长,向师长推荐我,说我算命算得准。师长就派人邀请我给他算一算。”

我问:“你怎么算的?”凌光祖说:“这种人算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当更大的官。所以我说他一月内必能升官。他听了很开心,赠送我很多钱。”

我问:“如果一月内他不能升官呢?”凌光祖说:“用不了一月,我们就跑了。天地这么大,他去哪里找?”半月后,寺庙外又来了一批人,吹吹打打,鞭炮齐鸣,我出去一看,又是一群当兵的。

他们是来酬谢凌光祖的。

他们属于韩复榘的地方杂牌军队。时年,韩复榘担任河南省主席。

此时的中原大地,连年战乱,大小军阀都在抢山头割地盘,韩复榘的参谋长被炮火打死,就提拔这名师长当了参谋长。

阴差阳错,凌光祖算对了师长的前程。

凌光祖如日中天。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16:46韩复榘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民间,他都是一个笑料。关于他的笑话,用几火车皮也拉不完。

韩复榘和黑骨头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却娶了晚清举人、民国名士高步瀛的侄女。这个书香门第的女人给他带来了好运气。

韩复榘早年投靠冯玉祥,依靠军功一步步干上来,据说他作战骁勇,杀人如麻,然而这都是内战,死的都是中国人。在后来的抗战中,他还没有看到日军就吓破了胆,掉头就跑,把济南拱手让给日军,被蒋介石杀死。

韩复榘作风粗鲁,偏偏喜欢附庸风雅。民间传说,每逢游览聚会,韩复榘就有了作首诗歌,露一小手的欲望。他游览泰山,看到山石上有前人留下的诗篇,也技痒难耐,口占一绝《咏泰山》:“远看泰山黑隆隆,上头细来下头粗。若把泰山翻个过,下头细来上头粗。”他游览大明湖,看到风景如画,禁不住心潮澎湃,作了一首《大明湖》:“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民间对这个豆腐将军极尽恶搞,但是,韩复榘却对教育极为重视,也舍得拨钱。有一年,身为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去山东大学视察,观看学生打篮球,仅看到开场,就怒不可遏,陪同人物急忙询问,韩复榘大义凛然地说:“我给你们学校拨那么多钱,为什么学生娃还穷得买不起衣服,穿着裤衩在上面抢一个篮球,为什么不一人发一个篮球?我看钱都被学校总务长贪污了。”韩复榘听说凌光祖天下神算,也邀请凌光祖为自己算一卦。此时,韩复榘虽然在冯玉祥手下,但是他首鼠两端,想要投靠蒋介石。而蒋介石,也在极力拉拢韩复榘。

韩复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韩复榘请凌光祖算命,凌光祖想去也要去,不想去也要去。韩复榘请凌光祖为自己指点迷津,凌光祖会指点也要指点,不会指点也要指点。

上了韩复榘这条船,凌光祖就身不由己。船不靠岸,凌光祖就不能上去。然而,船什么时候靠岸,凌光祖不知道。

凌光祖不了解韩复榘。凌光祖对江湖了如指掌,然而对官场一窍不通。他甚至此前都没有听过韩复榘,他在大别山中隐居了太久。

然而,凌光祖很会装。

在韩复榘的官邸,韩复榘笑脸相迎,凌光祖故作镇静。

韩复榘说:“久闻高僧大名,如雷贯耳。”凌光祖说:“久闻将军虎威,钦佩之至。”其实,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对方的名字。

韩复榘说:“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高僧。”凌光祖的脑子里紧张地盘旋着,想不明白韩复榘会询问何事。《英耀篇》中并没有写到像韩复榘这样的高级军阀,会询问哪一类问题。

据说这一类高官日理万机,他们的事情千头万绪,算了还是不敢乱说,免得自取其辱。

凌光祖说:“敢问将军想问何事?”当时,实力最强的蒋介石正在拉拢韩复榘,而冯玉祥和阎锡山也对阎锡山不薄,蒋冯阎大战将至,韩复榘不知道该怎么办?韩复榘在密室里,把自己的秘密向凌光祖全盘托出。

凌光祖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他说:“蒋在乾位,冯在震位,阎在坎位,将军居于中心位置。乾位暂居上位,震位落于下风,坎位飘摇不定。乾者,大也;震者,不稳也;坎者,波折也。将军暂时依附乾位,后必取而代之。”凌光祖一番云里雾里的高深理论,把文盲军阀韩复榘哄得心花怒放。韩复榘早就想依附蒋介石,因为蒋介石是当时实力最强的军阀。

投机是当时大小军阀最显著的特色。

韩复榘送给凌光祖十块金条,作为酬谢。

临走时,凌光祖又送韩复榘一句话:“谁强跟谁。”韩复榘连连点头。八年后,这句话害死了韩复榘。

凌光祖昂然走出韩复榘的官邸后,韩复榘叫来卫士长:“盯紧这个和尚,到僻静处干掉他。老子的军事机密怎能让他知道!”当天夜半,我因为拉肚子,上了茅房。茅房之外,就是寺庙后的峭壁。峭壁旁有一条小道,就是我和矮胖子共同与那个女人顶牛的地方。

我蹲在茅房里,突然看到冲天大火轰然而起,寺庙着火了。我顾不上系裤带,跑出茅房,想去救火,突然看到火光中有很多人的身影,他们正把一种什么东西洒在寺庙各处。那种东西非常刺鼻。

有人在放火杀人。我吓坏了,又逃回茅房,忍受着恶臭,从粪坑里逃出去。

我用一身粪便,换回了一条性命,而师父、二师叔、矮胖子却被那夜的大火烧为灰烬。

老和尚的预言实现了。

师父不是相术大师,那个老和尚才是相术大师。

相术江湖太险恶了。就连师父和二师叔这种绝顶聪明的人,都难免遭受横死,何况我这种愚钝的人。

我终生不再蹈入相术。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18:21

今晚接着写下一个骗局。

目前写完了两章——

第一章:马戏团

第二章:江相派

大家觉得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一起讨论。

第三章写的是做旧业,估计需要十天才能够写完。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22:36

《中国式骗局大全》(在这里,读懂江湖)

引子

第一章:马戏团

第二章:江相派——————————————————————————————————————————————————————————————————————————————————————————————————————————————————————————————————————————

第三章:做旧行那天夜晚,我沿着庙后那条羊肠小道,跑到上山下,接着在漆黑的夜晚翻上了对面的山梁。远远的地方传来了野狼的嚎叫,但是那晚我一点也不害怕,和人类比起来,狼算是一种善良的动物,狼不是在非常饥饿的情势下,不会主动向人攻击。而人为了达到自己罪恶的目的,不惜任何手段。

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

那天晚上,我在山岭上坐了很久,看到大火一直在燃烧,看到那些人骑着马离开了。我想着大火中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师父、二师叔和矮胖子,突然间就泪流满面。昨天晚上,我们还在斋房里一起吃饭,说着话,开着玩笑,而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永远都见不到了。

没有了他们,我该怎么办?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和孤独。我呜呜地哭了起来。

黎明时分,寺庙的大火才逐渐熄灭,我擦干眼泪,向着想象中的山外走去。那时候,我想他们可能会在路上拦截我,所以我不敢走道路,只是在密林和旷野中穿行。

太阳升上来了,我迎着太阳向前走,我知道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东方,我和二师叔去往荆门的方向也是东方。只要走出了大别山,只要找到人口密集的县城和城市,我就能够生存。

我有三种技能:走绳索、算命、刻章。

但是,我不想再走绳索了,要走绳索就必须加入马戏团,加入马戏团我就又要过当年和高树林在一起的鼠窃狗偷的日子,那时候的马戏团几乎都是这样经营。我也不想再去算命了,事实上我一个还没有长出胡须的小孩子,无论给谁算命,人家都不信,人家不但不信,还会拿着棍子赶,这世界上哪里有十几岁的孩子当算命先生。

那么现在剩下的,只有刻章了。雕刻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

雕刻的人靠手艺吃饭,只有两条路可走,一种是蹲在街边刻章子;一种是走村串巷,给门扇上刻福禄寿喜和琴棋书画,给棺材头刻莲花和奠字。前一种被称为匠人,后一种被称为先生。我只能做一个匠人,而做不了先生。

要刻章子,只能去县城和城市,山区中的老农,大字都不识一个,谁还要印章?

我要生存,只能离开大别山。

大别山莽莽苍苍,无边无际,我不知道哪里有村庄,哪里是道路。

道路把村庄连在一起,村庄让道路伸展更长。也只有道路的地方,才会有村庄,可是我害怕那些人会找到我,就一个人在山中行走。等到中午我肚子饥饿,想要找到一座村庄乞讨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迷了路。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只有喧嚣的鸟雀声,只有繁茂的灌木丛,只有陡峭的山峰,只有山巅之上的白云悠悠飘过。我四处张望,想看看能有什么吃的东西。可是,没有。

那时候是夏天,除了饥饿,还有焦渴。饥饿已经让人难以忍受,而焦渴更让我几乎昏厥。后来,我只在渴得受不了,就剥开树皮,舌头舔着树皮下的树汁,就这样,我居然度过了难捱的正午。

最饥饿的那种感觉过去了,肠胃就变得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饿。

一直到午后,我才想到了一个充饥的好办法,这就是蝉,俗名叫知了。

夏天,只要有树的地方就会有知了,因为知了和我一样,依靠树汁生存。

知了的眼睛朝前突起,它能够看到三面的动静,唯独对后面的情况看不到。我小时候在老家,经常上树抓知了,我们听到知了叫,就偷偷地上树,偷偷地爬到它的后面,然后一只手抓住树枝,一只手突然伸到前方,把知了捂在掌心。知了看起来面目狰狞,其实它不会咬人的。

那天午后,我抓到知了后,就扯掉翅膀和眼睛,把它的身体吞吃下去。小时候在老家,我们曾经吃过烤知了。把知了放在炉膛里,知了刚开始还在爬动,但在高温的炙烤下,它很快就不动了,它的身体想卷曲成一团,但总是无法卷曲成一团。烤熟的知了有一种香味,但是我没有火,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这一身衣衫。我只能生吃知了。

那天我生吃了好几个知了,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恶心。人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动物,和狼虫虎豹一模一样,狼虫虎豹从来不会烤熟了食物再吃,人在极端情况下,也能够返璞归真,过上自己的祖先类人猿那样茹毛饮血的生活。

到了黄昏,我的好生活终于来临。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23:50

今晚喝酒了,喝得有点高,不能更新了,对不起大家。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23:53看到很多人的回帖,我非常感动。只要大家喜欢看,我就一直写,写到眼瞎手断写完为止。

能够认识这么多好朋友,就是缘分,非常高兴。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5 23:56有一年在一座山上,碰到一个和尚,要给我开光菩萨,索要一百元,我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只有一元钱,那和尚发怒,说菩萨会不高兴,我说:“菩萨救苦救难,更爱穷人。”把和尚灰溜溜走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6 00:09对不起,喝多了,睡觉去。明天早早更新。对不起大家………………………………………………………………………………………………………………66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6 09:53黄昏来临的时候,一只只蝉蛹缓慢而顽强地从树下幽深的洞穴里爬出来,他们在洞穴里生活了两三年,两三年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化蛹为蝶,不过它不是蝶,它是蝉。

蝉蛹爬到了树根,然后沿着树干攀援而上,等到距离地面有了两三尺距离的时候,它停了下来,它的背后有了一道纵向的裂缝,它要从道裂缝里爬出来。

爬出来后的蝉蛹,它不再叫蝉蛹,而叫蝉,或者叫知了。

小时候在乡下,我们对知了的特性都非常熟悉。

只要看到地上有指头粗的洞穴,我就在树干根部寻找,总能找到缓慢爬动的蝉蛹。蝉蛹比知了更美味,在这个暮霭渐起的黄昏,蝉蛹成了我的晚餐。

然而,夜晚也给我带来了恐惧。我看到一条银河从头顶上横穿而过,无数的星星闪闪烁烁,似乎一伸手就能够摘下来一颗。远处响起了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叫,让我心头一阵阵发紧。

后来,我找到一个距离地面足有三四米的山洞,就钻了进去。

山洞里凉风习习。多年的乡村生活经验告诉我,如果山洞闷热,那么这道山洞只有一个出口;如果山洞深处有风吹过来,那么这道山洞就有两个出口。

山洞这边距离地面三四米,估计一些大型猛兽爬不上来,然而山洞那边会是什么呢?会不会就是哪一种猛兽的巢穴?我突然感到恐惧,又离开了这里。

天色越来越阴暗,我的心情愈来愈着急,后来,我看到山岩中有一个洞穴,再也不管会不会是两个出口的洞穴了,就一头钻进去。

进去后,突然听到有鸟叫声传来。有了鸟叫声,我反而放心了,洞穴里有鸟巢,那么肯定就不会有野兽。

我搬起一堆石头,在洞口垒起一道墙壁,防止会有野兽闯进来。

夜半时分,果然有野兽来了。

我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气味,接着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洞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也许是老虎,也许是黑熊,或者是野猪,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那只野兽可能也闻到了我的气味,他在洞口盘桓了很长时间,洞穴里的鸟叫声刚开始一片杂乱,后来就没有了,也许它们和我一样恐惧,不敢再发出响声。

野兽在洞外盘桓不去,后来竟然尝试用身体推开洞口的石头,我突然感到极度恐惧。这个洞穴没有另外一个出口,如果野兽推开了洞口的石头,我就必死无疑。

我手中拿起了两块石头,使劲地敲击着,敲出了火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然后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抡圆胳膊,让自己变得更巨大一些。

那只野兽停止了拱动,它 b 不再试图想要进入山洞,也许是石头相撞的声音吓住了它,也许是撞击出的火花吓住了它。后来,它慢腾腾地转过身,对着洞口放了一个屁,然后离开了。它的屁极臭极臭,让我差点晕过去。

后来我想,那可能是一个大猩猩。

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没有敢睡觉,等到黎明时分,才曚昽睡去。

天大亮的时候,我醒来了,听到鸟鸣声嘈杂不已,这才看到洞穴里的那些鸟是布谷鸟。小时候在老家,这种布谷鸟很常见,它们的叫声也因时间的不同而变化。麦子成熟了,它的鸣叫声是“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家中的长工说,它在催促我们割麦子,哪里成熟了,就赶紧割哪里的,要不然一场大风,就会把成熟的麦粒吹落一地。小麦收割完后,就要播种谷子,这时候,它的叫声又变成了“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家里的长工说,它在催促我们播种谷子哩。

在我们老家,布谷鸟只在夏季才会有,到了冬天就看不到了。长工说它去南方过冬去了。

长工还说,布谷鸟是个躲奸溜滑的东西,它把蛋产在别人的巢穴里,让别人替它孵化,自己在一旁观看。它看着别人把小布谷孵出来了,它看着别人喂养它的幼儿,它还看到自己的幼儿越长越大,比喂养它的鸟还要大,但是,鸟类的头脑就是反应不过来,不停地捕食,不停地喂养小布谷,最后饿死了自己的儿女,也累死了自己。直到这时候,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布谷,才走出来接回了自己的幼仔。

我小时候听长工讲起这些故事,所以对这种鸟既爱又恨,爱的是它替农家提醒耕种,恨的是它奸诈狡猾,不劳而获。布谷鸟站在巢穴里,警惕地盯着我,张大嘴巴,发出了吓人的叫声。

我走出了洞穴,我才不会和你一般见识,在你的眼中,你的巢穴美妙无比,但在我的眼中,你的巢穴就是个瓦渣摊。

太阳出来后,我辨别了方向,本来应该继续向东方走,可是山峰的走向让我无法走向东方,我只好沿着山谷向北方走。

走到正午的时候,我来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腹中饥饿,然而这里没有知了。我想,肯定是知了在互相传播,说我喜欢吃它们,它们都躲在了高高的树梢上。现在我该吃什么?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势下,什么都能吃进去,所有能动的动物鸟类都能够成为食物。这天我吃的是蝎子。

蝎子并不好找,但是我知道蝎子的生活习性。小时候在乡下,我们那里的人有逮蝎子和挖药材的习惯,夏天逮蝎子,冬天挖药材。夏天的蝎子活动频繁,冬天的药材根部粗壮。蝎子和药材都能够卖到中药铺里,换点零花钱。

我曾经和长工的儿子逮过很多蝎子,我爹王细鬼吝啬到了极点,每个铜板都和他的筋骨相连,要他一个铜板,就等于抽取他的筋骨。

我和长工的儿子一样,零花钱也要靠逮蝎子换取。

蝎子喜欢阴凉的地方,而且喜欢藏身在土缝里,听说蝎子吃的是土,但我一直不相信,土怎么能吃?我们抓蝎子的时候,专门寻找有土的地方,凡是有土缝的地方,一般都有蝎子,搬开一块土,蝎子就蜷身在下面睡觉,我们拿着一双筷子,把蝎子夹起来,放在瓦罐里,蝎子想爬呀爬不出来,被我们卖到了药铺里。

药铺里是把蝎子当成了药引子。既然蝎子能够做成药引子,那么就一定能吃。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6 10:05

韩复榘的那些故事,都是民间传说,大家没必要当真。

还有说韩复榘“行人都向右走,左边留给谁”的笑话,再笨的人也不会这样说的。韩复榘能够做到河南省主席和山东省主席,当然不会是笨蛋。

至于两首打油诗,有的说是韩复榘,有的说是张宗昌,随他去吧,反正都是民间传说。

韩复榘在民间口碑不好,大家编故事糟蹋他,权当一乐。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6 15:27那两个蛋太大了,该怎么拿啊。我想了一个办法,把裤子脱下来,裤脚打上结,裤管里一边放一个,我把裤子搭在肩膀上,兴冲冲地向前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凯旋过来的将军。

这两个蛋可以够我明天吃一天,甚至都能够我吃两天。再过两天,我肯定就走出了这道道山岭,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只要有人,我就能够生活。

我正在兴匆匆地向前走,突然看到前面形势不好,一只巨大的黑色野猪,两条长长的牙齿呲出嘴外的野猪,带着两只小猪崽在觅食。

我站在山坡上,它们站在山坡下。我和它们相距只有几十米。

我寄希望于野猪不会发现我,我蹲下身体,想把自己藏起来,然而已经晚了。那头巨大的野猪鬃毛竖起来,嗷嗷叫着向我冲过来,它长长的嘴巴,碰在一棵碗口粗的数木上,树木应声而断。两只小猪崽跟在后面,尖声嘶叫,好像在给大猪助威。

我魂飞魄散,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掉头就跑,装在裤管里的两个蛋掉落地上,我顾不得捡拾,回头想着树林里狂奔。一棵棵大树向我的身后倒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想我跑得很快,肯定甩掉了野猪,一回头,野猪就在我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它像一辆失控的马车一样疯狂。

我呀呀叫着,看到前面有一棵倒塌的树木,我踩着树干跑上去,野猪不会爬上树干,它减缓了速度。我踩着树干跑了一段距离,爬上了紧挨着的一棵大树。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我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野猪不甘心,用它庞大的身体撞击着树干,撞击得砰砰作响。后来,野猪又用牙齿咬着树根,我恐惧万分,如果这棵树被野猪咬断了,我掉下去必死无疑,即使没有摔死,也会被野猪咬死。

野猪咬了一半,突然住口了。它抬起头,大大的扇子一样的耳朵转动着,向来路跑去。我坐在树杈上,看到一只什么动物,叼起一只小猪崽飞一般地钻进了树丛中,小猪崽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大喜过望,逃过一劫。那只救了我的动物是什么?也许是鬣狗,也许是山猫。

其实我应该感谢那只野猪,如果不是这只野猪,我不知道还要在大别山徘徊多久,最后把自己走成野人。

前方有野猪,我不敢再向前走了,我改变方向,沿着山坡爬上山顶。我知道每个凶猛的动物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果你进入了它的范围,它就会攻击你。我改变线路,远离它,它就不会攻击了。

当天黄昏的时候,光着屁股的我爬上了那座山峰。站在山巅上,我向下望去,突然泪流满面。

山下就是一座镇子,灯火辉煌,就像天上繁星点点一样。

我终于误打误撞,走出了大别山。

我走到那座镇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乡下人睡觉很早,整个镇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沉寂中。

有一户人家的窗外晾晒着衣服,门上挂着铁锁,我先从木椽上抽了一条裤子下来,裤脚有点长,就挽起来,裤腰有点大,折起来别在腰间,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看到我光屁股了。

我在那户人家的墙后等候了好久,一直没有看到有人走过来,估计这户人家今晚不会回来了,我走过去,抬起门扇,把两扇门一起打开。那时候的人家都是对开的木门,门上有门枢,门下有凹槽,只要把门扇抬离凹槽,就能够打开房门了。

我把门扇有抬回到门下的凹槽里,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下午吃了蝎子、壁虎和蜘蛛,我想我可能会呕吐,但是没有,那些食物都被我吸收消化了,只是浑身燥热,我起身,摸索到水缸边,喝了一瓢水,但还是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蝎子、壁虎、蜘蛛都可以入药,也可以食用。它们都属于有毒的爬行动物,可预防和治疗风湿和关节疼痛等疾病。

那天晚上,我实在太困了,我想着在这家人的炕上睡一会儿,赶在天亮起身,我没想到一下子睡到了大天亮。

这家主人回来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6 17:46我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时,突然被惊醒,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男一女走进了房间,我惊慌四顾,就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

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那个男人操起了门后的顶门杠。女人的叫声引来了门外很多人,他们一齐涌进房门,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男人说:“进了一个小贼。”我吓坏了,担心被他们痛打,赶紧告饶说:“我不是贼,我不是贼。”

那个男人说::“不是贼?怎么会跑到我们房间里?”

那个女人尖叫道:“啊呀,还穿着的裤子,呸,呸,呸。”我低头一看,果然穿的是一条方格红色粗布裤子。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女人的裤子是不能穿的,只有流氓才会穿女人的红裤子。我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然而我脱了这条红色的裤子,再没有穿的了。

男人的顶门杠举起来,他喊道:“打死这个小淫贼。”,这次他不喊我小贼了,而喊我小淫贼,比那个小贼还难听。

我扑通一声跪倒了,哭着说:“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那个男人的顶门杠放了下来。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老头,他问:“你不是坏人,怎么跑到人家房间了,还穿着人家老婆的裤子?”我哭着说:“我没有偷东西,我实在太困了,想要睡觉,就跑进来了。”男人和女人的眼睛在自己家里扫视了一圈,看到确实没有丢东西,就不再说话。那个老头又问:“你是要饭吃的吧?”

我赶紧点头。

老头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要饭吃的。但是你这个要饭吃的胆子也太大了,睡人家的床,还穿人家的衣服,你咋连个裤子都没有?”我说:“裤子磨破了,没有穿的,就摸了这条裤子,黑灯瞎火的,也没有管谁的裤子。”我不敢说我在大别山中的奇遇,我担心他们会继续追问,到时候我无法圆谎,说出了和师父凌光祖诈骗的经历。

老头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算了,别为难孩子了。”本来想着会挨一通胖揍,没想到老头几句话就将一场危机化解了。

我对着老头连磕三个响头。

老头说:“不要了,不要了。”老头孤身一人,它的三个儿子都死于战争中。那些年,打仗死个人就像吃碗饭放个屁一样稀松平常,老头没有文化,他的儿子也没有文化,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然而,无休无止的战争却把他们卷了进来。老头的大儿子在吴佩孚的军队里打仗,二儿子在孙传芳的军队里打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老头两个亲密无间的儿子竟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最后,两个儿子都死了。老头的三儿子在走亲戚的路上被抓了壮丁,替韩复榘打仗,刚一上战场,就被飞过来的炮弹炸死了。

老头孤身一人,老伴早就离开了人世,老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老头让我给他做儿子。

我不愿意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愿意和老头相依为命,置地盖房,娶妻生子,过上大多数男人都在过的那种生活。

老头家里只有一间房,这不要紧,比我栖息的破庙强多了;老头家里只有罗卜咸菜,这不要紧,比我吃的蝎子蜘蛛好吃多了;老头家里还要下地干活,烧火做饭,这也不要紧,比我走绳索给小偷指路好多了,我起码能够得到良心上的安慰。

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就会这样度过。我好好努力,挣很多钱,娶一个像妮子或者叶子那样的老婆,天天守着她,不让她干活,我把家里地里的活全部包了,让她每天坐在屋门口晒太阳嗑瓜子。

然而,十几天后,灾难再次降临了。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道路一片泥泞,这种天气是农家最清闲的时候,村镇里的男人坐在家里聊天,女人做针线活,一切都看起来宁谧而安静。

老头出去走亲戚,我在床上睡觉。

突然,村口出现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有马,有枪,还有轱辘比我还高的大炮。

穿军装的人一家一户赶出了村子里的男人,把我们集合在村口,村口有一道斜坡,他们拉不上大炮,让我们帮忙把大炮推上去。

村口集中了二三十名男子,高高低低,老老少少。我知道村中的男人应该比这更多,有一部分聪明的人躲起来了。

我用手摸了摸,大炮是生铁铸造的,坚硬冰凉,看起来就沉重。

前面有马拉着大炮,后面有我们在推,我们推上了村口的斜坡,想回家,可是那些穿军装的说,前面还有斜坡,还需要你们,跟上队伍走。

就这样,我们走一路推一路,最后就被留在了军队里。

我们每天都在走,穿军装的说,前面在打仗,需要这些大炮。有一个人中途逃跑,被枪子追上,打死了。

那时候我很小,我不知道打仗有多可怕,幻想着能够上战场,以后弄个将军当当。军队是革命的大熔炉嘛。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6 21:02那时候,我无数次地幻想,穿着笔挺的将军服,腰间挎着狭长的战刀,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地去找叶子。我把叶子抱在我的马身上,然后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他的男人,因为他的男人曾经让人打昏过我。我每抽一鞭子,就喊一声:“你也有今天。”所以,我来到军队里很高兴。我无家可归,一无所有,而军队刚好就能够让我有了归宿。至于它是谁的军队,是哪个军阀的军队,我才不管他哩。

这支军队一直向北行走,越走距离战场越近,越走逃跑的人越多,但是我绝不逃跑,我盼望着这支军队越来越壮大,到时候我排长连长地往上升,嗨嗨,最后升到将军。

可是,我想想当个士兵,他们连身衣服都不给我。他们对我连一眼都不多看,连一句话都不多说,我在他们这些穿着军装的人眼中,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盼望着上战场,盼望着立战功,立了战功,到时候我在他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

然而,第一次上战场我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战斗是在黄昏的时候爆发的,我也不知道谁打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光看到枪子带着啸声飞来飞去,炮弹带着更大的啸声爆炸了。枪子的声音是抖动细铁丝的声音,带着嘶嘶声;炮弹的声音是钻隧洞的声音,最后是咣的一生。这时候,我突然感到非常恐惧,和被野猪追赶的时候一样恐惧,我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后来,我想撒尿,继续想撒尿。我想给旁边的人说一声,说我出去撒尿,左右一看,都没人了,他们都跑光了。

战壕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更害怕了,好像所有的枪子和炮弹都是奔着我来的。枪声停息了,炮弹也不响了,我想现在没事了,刚刚站起身,突然看到数不清的黑影冲过去,一个穿着不同颜色军装的人举起大刀,向我看来。我哇的一声吓哭了,那个人收起大刀,踢了我一脚说:“小屁孩来这里干什么,快滚。”四面都是人,我不知道滚到哪里,我害怕再碰到人,在被人抡起大刀,我赶紧抱着头趴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面没有了奔跑的脚步声,也没有了人群的呐喊声,我站起身来,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照着无数的死尸。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本来像我这种曾当过江相派弟子的人,是不害怕死尸的,然而那天我害怕了,漫漫无边的死尸,让我相信了鬼魂的存在。我赶紧从这里逃离。

一眼望不到边的死尸,数也数不清的死尸,白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一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子,到了夜晚就都死在这里。他们的爹娘知道他们死在这里吗?我在死人堆里走了大半夜,终于走出了那片作为战场的旷野,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

站在这条小道上,我突然后悔刚才没有在死尸身上搜几块银元出来。现在想赶回去,我没有胆量了。

我身无分文,没有钱又怎么生活?怎么吃饭?我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回去,只要能够找到三块银元,就立即回来。

我在第一具死尸上寻找,没有找到,他和我是一样的穷鬼。我跨前几部,想在第二个人身上找,他军装的扣子扣得严实,我揭开脖子上的第一个扣子,就在我解开第二个扣子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拉住了我。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7 07:10

自己把自己喝多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7 07:19昨晚上一个人喝酒,听说喝了酒就写得好,多喝了几杯,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不会写了。李白斗酒诗百篇,估计李白是骗人的。李白最喜欢说大话,什么白发三千丈,什么黄河从天上来等等。

刚才看到上面的回帖,有人质疑说点击率有假啊水军啊给版主钱啊等等,我不做任何解释,请质疑的人该起诉就起诉,该找谁找谁,如果有足够的证据说明这个帖子点击率有假,请立即封我的号。

我这个帖子上首页,和钱没有关系。难道天涯上每个上了首页的帖子,都是因为作者给版主钱了?照这样说,每一个上了大学的学生,都是因为给了大学校长钱了?做人的心理怎么能这样阴暗?再说最后一次,我不会请水军给自己顶贴,也不会拿钱买点击率。

那些小伎俩,我不稀罕做。我做人一贯堂堂正,光明磊落。该怎么样就怎样;不该怎样,你就是拿钱给我,我还不怎样。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7 07:19

跑步去上班,早晨十点左右更新。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7 09:34

小城不大,还是那几条街巷,几年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变化。

我路过高老太爷家,高老太爷家门口的石狮子上坐着一个没有长开的女子,她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显得小里小气,却皱纹密布。那张脸就像包子一样,又像紧急集合似的。

一个老头迷路了,就走过去问那个女子:“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巷子叫张家坊?”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非常高兴,又问道:“张家坊的张老逗你认识?”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更加高兴,继续问道:“到张老逗家怎么走?”

女子还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有些疑惑,又问道:“你该不会是傻子吧?”

女子依然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走开了,弄了半天,原来这个傻女子只会说这句话。

这个女子可能就是高老太爷的宝贝女儿。

我害怕高老太爷突然走出来,认出了我,那就麻烦了,所以脚步匆匆从他家门口走过。

穿过两个小巷,我找到了当年那个盖房子的院子,他家盖得真阔气,院墙全部用青砖砌成,墙砖上盖的是高门楼,屋檐上雕刻着飞龙走兽。我站在门口向内望了一眼,看到他家雕梁画栋,池馆水榭,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好的院子。

我站在门口,双脚发软,没有底气,自己先胆怯了。我说出来的话,他会不会相信?我要是进他家门骗钱,他会不会给我?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默念着《英耀篇》中的六字诀:审、敲、打、千、隆、卖。《英耀篇》中说,只要熟练运用这六字诀,就无往而不胜。

我想,我只敲诈这一次,钱到手了,永远再不给人算命了。愿佛祖保佑我这次成功。

我走进了这家院门。

这天是大年初三,这家一院子的人,有长袍短褂的老太爷,有西装革履的洋学生,还有几个剪短了头发的漂亮女孩。我一看到这么多人,突然就发慌了。我告诉自己,师父凌光祖在这时候绝对不会发慌,我也不要发慌。

老太爷看到我来了,就对身边的人说:“来财神爷了,夹上两个肉馍,送过来。”这里的风俗是,过年这几天,只要家里来陌生人,都称为财神爷。即使来个乞丐,也称为财神爷。

仆人果然给我送来了两个肉馍,白面馒头里夹着肉片子。我当时正饿着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因为吃得太猛了,我喉咙里打着嗝,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又说:“端碗豆子饭。”仆人又给我端来了一碗豆子饭,大米豇豆煮熬而成,香喷喷,热腾腾。一碗豆子饭下肚,浑身舒坦。

吃饱了喝足了,我坐在这家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房间里,把自己装成一个经多见广的老江湖。我对老太爷说:“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老太爷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他刚开始把我当成了一个上门乞讨的叫花子,现在感觉到我大喇喇地不像叫花子,老太爷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事情?”

我又重复一遍:“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老太爷说:“没有啊,孙子从日本留学回来,还带回了日本的洋媳妇;孙女在京城上女子师范大学,今年就毕业;外孙在汉口做生意,生意也成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一听,马上头大了,人家家里事事如意,我下面该怎么说。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我们诈骗那个高老太爷和那个儿子在省城做生意的老太婆,师父先在外围把他们家情况了解清楚,才上门诈骗,而我冒冒失失跑进来,总以为几年时间过去了,他家总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而人家根本就没有的,这下该怎么办?老太爷家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困窘极了,憋不出一句话。最后,我豁出去了,就说:“你们家现在好,但以后不一定好,你们家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做了手脚。”

老太爷问:“什么手脚?”我说:“你们家的房梁上刻了一架马车,把你们家的钱财一车车拉出去。”老太爷还没有说话,他西装革履的孙子先上火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吼道:“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就说谁刻了一架马车,我们找不到人,原来是你,你自己送上门来。”这个孙子挥舞拳头要揍我,他的日本媳妇慌神了,在后面拉着他的衣服一连声地喊:“哇大几恼,谷轮吉娃……”这个孙子怒气冲冲地说:“要不是看在过节时节,老子打出你的屎来。快滚!”我抱头鼠窜,一路上都不敢回头。我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装神弄鬼,居然碰上个不信鬼的。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1-17 12:45第二天,我跟着顺娃来到了一个叫做宝兴的县城。顺娃在县城的西南角摆了一个小摊,专门给人刻章子。

刻章子是个冷门生意,只有识字的人才刻章子,那时候识字的人很少,所以,要刻章子就必须要把摊子摆在学堂门口呀衙门门口呀,这里面都是识字的文化人,就像很多年后有了邮局,邮局门口一定会有一个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手中拿着一管毛笔。要是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把他的摊子摆在纸花店门口,肯定没有生意,谁会给死人写信?做生意有门道,选址很重要,开饭店的不能挨着公共厕所,开药材铺的不能挨着棺材铺。刻章子的不能挨着城墙角,那时候识字的人本来就少,你挨着城墙角,谁会注意到?但是,顺娃的生意不是靠给人刻章子的,他是做旧业这架机器中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他虽然很不起眼,但是作用很大。

顺娃也刻章子,也当眼线。

距离刻章子摊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字画店,顺娃真正的生意在这里。

我刚刚来到宝兴县的第一天,顺娃就扔给我一块杜梨木,他说:“把你的名字刻出来。”杜梨木是专门用来刻章子的木料,这种木料质地坚硬,不怕虫蛀。

虫子闻到杜梨木这种特殊的气味,就退避三舍。

我拿着刻刀,三两下就在杜梨木上刻出了“呆狗”两个字。顺娃说:“刻得很不错,以前学过?”

我说:“没学过,在私塾学堂里自己刻着玩的。”

顺娃说:“那好,以后我让你刻什么,你就刻什么。”当天下午,顺娃让我刻印“八大山人”四个字。我问八大山人是谁,怎么名字还是四个字。他说是一个画家,很有名气的。我问是不是在宝兴县城,他说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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