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来。
天上,无数星辰在竞相闪烁。
追逐我们的脚步声离开后,我们也赶紧离开了院门,离开了后李村。后李村通往外界只有一条路,他们沿着这条道路追去,我们也只能沿着这条道路离开。
跑出了几十米远后,冰溜子将我按倒在路边,我问:“怎么了?”冰溜子说:“他们追出一段路程后,看到没有我们,肯定就会返回的。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再走。如果这样跑过去,刚好和他们碰个对面。”
我点头称是。
从被人贩子卖给了别人算起,我现在闯荡江湖好几年了,自以为自己是个老江湖,其实还是一只菜鸟。
江湖上步步都是陷阱,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我们在黑暗的草丛中等候了不长时间,果然看到顺娃他们走回来了。他们走回来的时候,是一个跟着一个,每个相距有十几米。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就像细沙落在白纸上,在四周的虫鸣声中若隐若现。
一个,两个,三个,借助着黯淡的星光,看到他们都走过去了,我和冰溜子悄悄站起来,走向山外。
可是,我们刚刚走出了几十米,身后就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顺娃在大声叫喊:“小兔崽子,站住。”
我们惊惶万状,连头也不敢回,拼命向前跑。
前面是一片黑魆魆的森林,我们一头撞进去。树杈上,有一只鸱鸮被惊飞,连声惨叫,叫声像玻璃滑动玻璃一样刺耳。
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能摸索着树干向前走。然而,脚下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绝,每走一步,就会发出这样的响声。这片黑暗森林太古老了,积年累月的落叶,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我们侧耳凝听,听到远处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们追上来了。
我们不敢行走,因为只要一行走,就会暴露行踪。
我问冰溜子:“会爬树吗?”
冰溜子说:“会。”我三下两下就爬上了身边一棵大树,马戏团的生活,锻炼了我两种非同一般的技能:爬树和走绳索。再高的树木,我用不了几下就能够爬上去,我的身手像猴子一样灵活。
我爬上大树后,等了好长时间,才等到冰溜子爬上来。我探手过去,感觉到冰溜子浑身颤抖,他抱着树枝,紧张得像只树懒一样。
突然,下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听见顺娃问:“怎么了?”
一个声音说:“我的腿被夹住了。”我听得心花怒放,想大声笑,又赶紧忍住了。我见过这种捕狼的夹子,一旦踩上去,就会被两片锯齿状的铁片咬住脚腕,两片锯齿状的铁片用弹簧相连,韧力十足。它的名字叫狼夹子。沉重的狼夹子如果夹住了狼,狼是没法逃脱的。狼想要活命,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咬断自己这条腿,颠着三条腿逃走。只剩下三条腿的这只狼以后就变得极为奸诈狡猾,也变得极为凶残。这种狼叫瘸狼。过去的人用木棍打狼,不能把木棍举起来,因为狼行动敏捷,你的木棍刚刚举起来,它已经扑到你的身上。拿木棍打狼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棍子戳,让它没有机会近身;另一种是用棍子扫,狼是铜头铁腰麻杆腿,它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但是腿脚是他的命门,只要打断它的腿,它就不敢进攻了。但是,用戳和扫的二字诀,对瘸狼是不顶用的。因为三条腿的瘸狼会蹦得很高,会沿着棍子往上爬。
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瘸狼是战无不胜的。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3 09:00
谢谢各位朋友过年还在阅读顶贴,此帖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3 11:34我们在树杈上坚持到了天亮,也许很早就天亮了,只是因为我们在森林中看不到。
树下空无一人,他们离开了。顺娃和神秘老头扳开了狼夹子,那个倒霉的人抽出鲜血淋淋的腿,然后一瘸一拐离开了。
我们从树上溜下来,看到一缕穿越了无数片树叶的阳光照在森林中的空地上,我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们走向森林深处。
森林深处有狼虫虎豹等各种动物,但人类才是世界上最凶残的动物。
我们在森林里走了好久,看到太阳光直直地照在头顶上,我们知道现在是中午。这么长时间风平浪静,估计他们早就离开了。
前面有一条小溪,水流潺潺,是山顶的泉水流下来的。冰溜子说,只要沿着溪水向下走,就能够找到人家。因为山林中的人都是沿着溪水而居。冰溜子尽管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他的江湖经验和生活经验比我丰富得多。
我相信他。
然而,我们没有走出多远,却碰见了拿着刀子的顺娃和神秘老头。
他们也知道我们会沿着溪水向下走,所以在溪边守株待兔。
大家都是老江湖,谁也骗不了谁。
我们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我们。我们转头就跑,他们在后追赶。
神秘老头虽然年龄最大,但是他长期在山林中生活,身手异常矫健,他追在顺娃的前面。我们不敢沿着溪边跑,那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神秘老头追上,我们跑进了森林中,希望能够摆脱他们的追击。
我们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跑着,跑得气喘吁吁,本以为已经摆脱了他们,可是回头一看,他们远远地追来了。树下的层层落叶,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们跑过后,落叶就会被踢得凌乱。
跑下一道斜坡,转过一道弯,脚下又是一道斜坡。我们突然看到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有一个脸盆大的蜂窝。无数金黄色的马蜂,像镀了一层金边的云朵一样,在我们的头顶上嗡嗡飞翔。那种情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冰溜子说:“有好办法了。”
我喘着粗气问:“有什么好办法?”冰溜子说:“那棵大树上有个蜂窝,大树边有一棵小树,把小树弯下来,等到他们追到跟前,把小树放手,就会打到大树的马蜂窝上。”这是一个好办法。大树小树本是同根生,大树的树根露出地面,生出了一棵小树。把小树拉弯,就会变成一个蓄满力量的弓箭。
我小心地爬到小树上,马蜂在我的眼前飞舞。我向下一用力,树身慢慢弯下来。冰溜子抓住了树梢,我们用衣服包裹着头脸,藏身在草丛中。
神秘老头和顺娃追了过来,他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汗珠顺着他们的脸上流下来。我们一松手,小树陡然弯了过去,将大树上那个脸盆大的马蜂窝打了下来。
马蜂窝声音迟钝地落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马蜂。马蜂黑压压地在头顶上飞舞,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我们沿着山坡向下滚去,坡顶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无数的马蜂把神秘老头和顺娃当成了发泄对象,他们的身体瞬间涨大了一倍。
我们在森林中走到午后,才终于走了出去。
森林外有一座村庄,我想走进村庄讨点吃的,冰溜子说:“别轻易进去,说不定这是个土匪村。”土匪村,就是土匪居住的地方,这样的村庄都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这里全村皆土匪。如果走进土匪村,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观察了好久,看到村庄没有人。我突然想到在马戏团进去过的那座村庄,村庄里全是死人死鸡,我差点从那座村庄出不来了。那座村庄正在闹瘟疫。
村庄里没有人影,我感到恐惧。
我说:“赶紧走吧。”
冰溜子说:“别急,你看。”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前面走来了一只鸡。冰溜子说:“这只鸡就是我们的晚餐。”我兴奋不已,等到那只鸡远离了村庄,突然跑出来,断了它的后路。然后,我们一起去抓那只鸡。可是,山村的走地鸡非常聪明,从小翻山越岭的生活也锻炼出了它们敏捷的身手,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它们就逃走了。我们累得气喘如牛,而那只鸡站在远处咯咯叫着,好像在嘲笑我们。
突然,我想起了小时候偷鸡的往事。我们把玉米粒用细线拴着,放在村口,藏在一边。鸡只看到玉米粒,看不到细线,一口吞下玉米粒,我们在丛林中拉着细线,鸡就不得不跟着过来。鸡吃食物都是吞吃,不会咀嚼。
可是,这里没有玉米。
我看到树下有一张蜘蛛网,一下子有了主意。我用树棍摇晃着蜘蛛网,藏在树身上的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就兴高采烈地爬出来,我用树棍击落蜘蛛,用一块石头压住。蜘蛛在石块下徒劳无益地挣扎。
我把衣服咬了一个缺口,然后从里面一根一根抽出细线,将这些细线连接起来,一头绑着蜘蛛,一头提在手中。
我把蜘蛛放在村口的路上,然后藏身在树后。
蜘蛛被我拔掉了几条腿,它用仅剩的残缺不全的腿脚爬着,却总也爬不快。
这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把那只鸡引来了。那只鸡轻快地跑过来,一下子就将蜘蛛吞了下去。我收紧细线,那只鸡跟在我们的后面离开了村庄。
冰溜子的身上带着他视为生命的七根火柴,那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香气四溢的烤全鸡。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4 09:38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我们想要问人,又担心这是土匪村。
事实上,这可能就是土匪村,因为我们站在山岗上,向远处张望,再也看不到一座村庄;我们等候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一个人走出来。
还有,那时候的农夫,为了躲避土匪,总是在山崖上挖一个深深的山洞,每当土匪来洗劫的时候,农夫们背着粮食,爬上梯子,逃到悬崖上的山洞里,然后抽走梯子,土匪就无可奈何。可是这座村庄周围的悬崖上没有这样的山洞。没有这样的山洞,只能说明他们不需要躲避,不需要躲避的,那么肯定就是土匪了。
土匪的前身是农夫,他们也会侍弄庄家,养鸡养鸭,所以,在土匪村出现一只鸡,并没有什么奇怪。
我们选择了离开。
我们沿着山脊行走,站在山脊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如果沿着山谷行走,则有可能在原地兜圈子。如果在原地不停地兜圈子,就可能会累死饿死。
山脊起伏不平,道路坎坷,有的地方全是碎石,有的地方却有大石当道。事实上,山脊上就没有道路,因为从来没有人来到过这些地方,一些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鸟雀,在我们的四周蹦蹦跳跳,有的大如斗,有的小如拳。
太阳升起来了。早晨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面是北,右面是南。在私塾学堂里,老师就给我们这样讲过。向南走,会走到宝兴县,我们选择了向北,离宝兴县越远越好。
站在山脊上,我们能够很清楚地看着山腰的树林,和树枝上的鸟雀窝。那时候,树叶已经开始落了,树冠变得稀疏,放眼望去,只要看到什么地方树枝稠密,凝聚成团,那一定是鸟雀窝。我们爬上树干,从里面找到鸟蛋,点火烧熟。上树掏鸟窝,是那个时代每个乡间孩子的必修课。
鸟蛋和鸟蛋的大小不一样,鸟蛋和鸟蛋的味道也不一样。斑鸠蛋有点咸味,喜鹊蛋有点酸味,山鸡蛋和鹌鹑蛋味道最好。那几天,我们每天都吃着各类鸟蛋,打着饱嗝,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鸟粪味。
我想起了我那一年从大别山逃出来的时候,走的是山谷,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笨,生吃蝎子蜘蛛,我怎么没有想到沿着山脊走啊。沿着山脊走多幸福啊,不但不害怕迷路,而且还有吃不完的鸟蛋。
夜晚,担心会有野兽袭击,我们就睡在树杈上。望着满天星光,看着横亘在天空中的银河,讲着那些与星空有关的故事,什么牛郎织女,什么嫦娥奔月,冰溜子说这样的故事没意思,耳朵早就听出老茧了。我问:“什么故事有意思?”
冰溜子说:“我们说女人吧。你和女人弄过那事没有?”那时候,我已经性成熟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我说:“我没弄过。”冰溜子说:“可惜了,你还是个童男子,好好找个人给你开苞。”
我羡慕地问:“你弄过?”
冰溜子说:“当然弄过,弄过还不止一个。”我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奶奶的冰溜子,只比我大那么一点,居然弄了那么多女人。我赶紧问:“你是怎么弄的,快讲。”
冰溜子问:“你想听哪一次的?”
我说:“第一次。”冰溜子说:“第一次有什么好讲的,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还没进去就跑马了,跑了她一肚子。”
我问:“什么叫跑马?”冰溜子在星光下嗤之以鼻地说:“连跑马都不知道,你真是个棒槌。跑马就是射出来了。”
我咯咯笑了起来。
冰溜子说:“我给你讲我最舒心的一次。我们山东有一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有个小老婆,那盘子,那条干,实在是好看。我以后自己干的时候,总是想着她的奶子和沟子。”
我听不懂了,问:“什么叫自己干?”冰溜子说:“自己干,就是自己摸自己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对对,我懂了,我也自己干过。不过我自己干的时候,总是想着翠儿。
冰溜子说:“我们想偷那个大户人家,就派我进去卧底,坐他们家的小短工,扫扫地,喂喂马。那家主人以为我不懂那事,还让我天天早晨给他小老婆倒尿盆。有时候,我倒尿盆的时候,他小老婆还没有起床,被子外面露出大腿,那大腿真白啊,简直比莲藕还要白。有一次,我以为她睡着了,就上去偷偷摸了一把,没想到她居然醒着,对着我笑。我扑上去想干了她,她说,现在不行,晚上给我留着门。”
我吸着口水问:“你晚上干了?”
冰溜子说:“当然干了。”
我问:“味道怎么样?”冰溜子说:“味道好极了,少女远远赶不上少妇,少妇是大肉片子,少女就是白菜叶子。”
我问:“你们没偷那户人家?”冰溜子说:“怎么能不偷?我把那个小老婆弄舒服了,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她把她家藏钱的地方全都说给了我。女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只要她舒服了,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我问:“后来呢?”冰溜子说:“后来,我带着那个女人出来了,她家的钱也都被我们带出来了。”
我问::“那个女人呢?”
冰溜子说:“卖到了妓院。”我大吃一惊:“你不是喜欢那个女人吗?怎么还把她卖到妓院?”
冰溜子说:“我喜欢的女人多了,但我更喜欢钱。”我感到恐惧,冰溜子怎么能这样做?而且是对喜欢自己的女人,我感到冰溜子心毒手辣,非同一般。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4 10:44
现在去吃饭,12 点左右更新一段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4 12:01
冰溜子说:“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讲故事了。”我想了想,就说:“有一个河南人,去上海商店里,商店卖货的是个女人,卖的有皮鼓等很多小孩子玩的东西,皮鼓就是拨浪鼓,河南人把拨浪鼓叫皮鼓。这个河南人看到货架上放着拨浪鼓,就问,让我看看你的皮鼓。
但是,上海女人听不懂,还以为这个河南人要看自己的屁股,就狠狠地抽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去,不搭理他。河南人看到上海女人不理自己,心想,她的皮鼓肯定有问题,所以她不敢让我看,就走过去继续追问,你的皮鼓响不响?上海女人又抽了河南人一眼,她听成了你的屁股香不香,她狠狠地骂了河南人一句流氓。河南人也没有听懂,他说,不管六毛五毛,只要皮鼓响,就是好皮鼓。上海女人又听错了,她以为河南人说只要屁股香,就是好皮鼓,就继续骂道老流氓。河南人把自己身上的纸币拿出来说,哪里有老六毛,都是新六毛。那时候,纸币刚刚发行,以前使用的是铜钱银元,纸币里才有一毛、二毛、五毛。围观的人这才明白过来,一齐哈哈大笑。”
冰溜子说:“你这个故事不好笑,我给你也讲一个。”
我说:“你说,我听。”冰溜子说:“我们那里有个相公娃,有点愚笨。相公娃,就是跟着生意人做学徒。生意人对相公娃说,你要有眼色,来了客人,看客人需要做什么,就替他做。相公娃答应了。这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大胖子,穿着绸子裤子,带着他老婆,他老婆也是个大胖子。相公娃看到大胖子的绸子裤子夹在屁股缝里,就上前把裤子从屁股缝里抽出来。大胖子一脸尴尬,生意人就瞪了相公娃一眼。相公娃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又赶紧把绸子裤子塞进大胖子的屁股缝里。大家落座后,说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天气炎热,胖子老婆流汗,汗水顺着脖子流到胸部,胖子老婆拿出手绢伸进衣服里擦汗。相公娃见状,立刻上前解开了胖子老婆的衣服,跳出两个像兔子一样的奶子。胖子老婆惊声尖叫,胖子怒不可遏,他问你干什么?相公娃一脸无辜地说,我师父交代了,你们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需要说一句,那时候,胸罩这类洋玩意还没有普及。
我正在笑的时候,树下突然响起了一声嚎叫,我们低头望去,看到明亮的月光下,一只狼对着月亮,张大嘴巴。这只狼什么时候来到树下,我们一点也不知道。狼的行动极为诡秘,即使在落满枯叶的丛林中,狼的脚步也是悄然无声。
我知道,这只狼是在召唤狼群,它们想把我俩作为晚餐。好在,我们爬在树上。
果然,功夫不大,从远方跑来了十几个黑影,它们一溜烟地跑到了树下。我们吓得不敢再说话。
狼群在下面徘徊不去,但也束手无策。狼群不会上树,我们不愿下树,尽管只有短短的几米距离,但这几米距离保证了我们的安全。
后来,狼群离开了。月光下,我看到它们跑得很远很远。月光下,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看到树下再没有了动静,冰溜子说:“走吧,这里有狼,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我说:“别走,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狼在给我们耍诡计哩。”狼确实是在给我们耍诡计。月光下,我看到草丛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望着我们,那是埋伏在暗处的狼。在所有动物中,狼属于最狡猾的一类动物。狼的个头不算大,奔跑不算快,比起老虎豹子,不在一个等级,但能够从远古生存到现在,没有灭绝,反而数量越来越多,它的狡诈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庄,经常会有狼群出没,我们那里的人了解狼群,就像了解自己家的家畜一样。狼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会主动示弱,或者假装逃离,如果你相信了它,你就惨了。我们村庄里有人赶夜路,遇到狼挡道,他和狼对峙了好久,后来狼离开了。他以为没有危险,就继续赶路,没想到狼突然转了一大圈,在他的后面攻击,被狼咬伤。
那天晚上,我们一夜未眠,天亮后,鸟雀鸣唱,阳光普照,那只埋伏在草丛中的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看到它颠着碎步跑远了,它空荡荡的肚皮上,连肋骨都能看到。
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来,只有饿狼才会的。遇到凶猛的动物来攻击,逃离是最好的选择。有一个名叫托尔斯泰的俄国作家,写了一篇寓言故事,说两个朋友在山谷中遇到熊,一个爬上树,一个躺在地上装死,熊在那个装死的朋友耳边闻了闻,然后离开了。树上的朋友下来了,就问:“熊对你说什么?”装死的朋友说:“熊对我说,遇到危险而只顾自己逃脱的人是不可交的。”这个故事给人们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信息:猛兽不吃死人,这是错误的。如果有人装死,猛兽肯定会一口吞掉。
饿狼离开后,我们滑下树干,继续赶路。
走出了两三里路,我无意中回头一看,突然看到身后的山岗上,一群狼风驰电掣地追过来。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4 12:03
上面的串行了,重新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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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溜子说:“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讲故事了。”我想了想,就说:“有一个河南人,去上海商店里,商店卖货的是个女人,卖的有皮鼓等很多小孩子玩的东西,皮鼓就是拨浪鼓,河南人把拨浪鼓叫皮鼓。这个河南人看到货架上放着拨浪鼓,就问,让我看看你的皮鼓。但是,上海女人听不懂,还以为这个河南人要看自己的屁股,就狠狠地抽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去,不搭理他。河南人看到上海女人不理自己,心想,她的皮鼓肯定有问题,所以她不敢让我看,就走过去继续追问,你的皮鼓响不响?上海女人又抽了河南人一眼,她听成了你的屁股香不香,她狠狠地骂了河南人一句流氓。河南人也没有听懂,他说,不管六毛五毛,只要皮鼓响,就是好皮鼓。上海女人又听错了,她以为河南人说只要屁股香,就是好皮鼓,就继续骂道老流氓。河南人把自己身上的纸币拿出来说,哪里有老六毛,都是新六毛。那时候,纸币刚刚发行,以前使用的是铜钱银元,纸币里才有一毛、二毛、五毛。围观的人这才明白过来,一齐哈哈大笑。”
冰溜子说:“你这个故事不好笑,我给你也讲一个。”
我说:“你说,我听。”冰溜子说:“我们那里有个相公娃,有点愚笨。相公娃,就是跟着生意人做学徒。生意人对相公娃说,你要有眼色,来了客人,看客人需要做什么,就替他做。相公娃答应了。这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大胖子,穿着绸子裤子,带着他老婆,他老婆也是个大胖子。相公娃看到大胖子的绸子裤子夹在屁股缝里,就上前把裤子从屁股缝里抽出来。
大胖子一脸尴尬,生意人就瞪了相公娃一眼。相公娃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又赶紧把绸子裤子塞进大胖子的屁股缝里。大家落座后,说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天气炎热,胖子老婆流汗,汗水顺着脖子流到胸部,胖子老婆拿出手绢伸进衣服里擦汗。相公娃见状,立刻上前解开了胖子老婆的衣服,跳出两个像兔子一样的奶子。胖子老婆惊声尖叫,胖子怒不可遏,他问你干什么?相公娃一脸无辜地说,我师父交代了,你们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需要说一句,那时候,胸罩这类洋玩意还没有普及。
我正在笑的时候,树下突然响起了一声嚎叫,我们低头望去,看到明亮的月光下,一只狼对着月亮,张大嘴巴。这只狼什么时候来到树下,我们一点也不知道。狼的行动极为诡秘,即使在落满枯叶的丛林中,狼的脚步也是悄然无声。
我知道,这只狼是在召唤狼群,它们想把我俩作为晚餐。好在,我们爬在树上。
果然,功夫不大,从远方跑来了十几个黑影,它们一溜烟地跑到了树下。我们吓得不敢再说话。
狼群在下面徘徊不去,但也束手无策。狼群不会上树,我们不愿下树,尽管只有短短的几米距离,但这几米距离保证了我们的安全。
后来,狼群离开了。月光下,我看到它们跑得很远很远。月光下,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看到树下再没有了动静,冰溜子说:“走吧,这里有狼,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我说:“别走,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狼在给我们耍诡计哩。”狼确实是在给我们耍诡计。月光下,我看到草丛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望着我们,那是埋伏在暗处的狼。在所有动物中,狼属于最狡猾的一类动物。狼的个头不算大,奔跑不算快,比起老虎豹子,不在一个等级,但能够从远古生存到现在,没有灭绝,反而数量越来越多,它的狡诈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庄,经常会有狼群出没,我们那里的人了解狼群,就像了解自己家的家畜一样。狼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会主动示弱,或者假装逃离,如果你相信了它,你就惨了。我们村庄里有人赶夜路,遇到狼挡道,他和狼对峙了好久,后来狼离开了。他以为没有危险,就继续赶路,没想到狼突然转了一大圈,在他的后面攻击,被狼咬伤。
那天晚上,我们一夜未眠,天亮后,鸟雀鸣唱,阳光普照,那只埋伏在草丛中的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看到它颠着碎步跑远了,它空荡荡的肚皮上,连肋骨都能看到。
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来,只有饿狼才会的。遇到凶猛的动物来攻击,逃离是最好的选择。有一个名叫托尔斯泰的俄国作家,写了一篇寓言故事,说两个朋友在山谷中遇到熊,一个爬上树,一个躺在地上装死,熊在那个装死的朋友耳边闻了闻,然后离开了。树上的朋友下来了,就问:“熊对你说什么?”装死的朋友说:“熊对我说,遇到危险而只顾自己逃脱的人是不可交的。”这个故事给人们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信息:猛兽不吃死人,这是错误的。如果有人装死,猛兽肯定会一口吞掉。
饿狼离开后,我们滑下树干,继续赶路。
走出了两三里路,我无意中回头一看,突然看到身后的山岗上,一群狼风驰电掣地追过来。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4 12:10
@gefenglei 10546 楼 2014-02-04 11:58:00
每天顶一个,LZ 能不能来徐州请你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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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徐州有一种菜,在锅子里煮肉片和土豆片,非常好吃,还可以给里面下面片。好像叫干锅还是什么的。
如果来徐州,我们就吃这个。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5 12:29
我对冰溜子喊:“快向高处跑。”我们撒开脚丫,跑向对面的山岗。我出生在农村,知道与狼遭遇,千万不能跑下坡,只能跑上坡。狼在平地上一蹦一跳,就是三尺,如果跑下坡,可达一丈;但是,狼四蹄短促,跑上坡路,则会显得吃力,最多也就一两尺。而人的双腿比狼长得多,跑上坡路,会比狼更快。
我们跑到了半山腰,看到有一个山洞,急忙钻了进去。山洞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我们边气喘吁吁地奔跑着,边把两边的乱石推下来,阻挡狼群通过。
山洞并不长,也就只有几十丈,我们跑出山洞,听到山洞里传来狼群的嚎叫,声音在山洞里回旋往复,显得沉闷而令人恐怖。山洞出口是一道斜坡,我们沿着斜坡跑下去,因为脚步太快,我们骨碌碌滚下山谷。
爬起身来,看到狼群已经跑出了山洞,它们在山洞口一字排开,却没有追下山来。我们惊魂未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突然抬头一看,看到对面的山崖上,站着一群人,他们举枪瞄准了狼群。
突然,一声枪响,山洞口的狼群惊慌逃散。
我们绝处逢生。
对面山崖上的那群人,是一群镖师。
明清民国,中国有两个最富裕的省份,一个叫山西,一个叫安徽。
山西的商人叫晋商,安徽的商人叫徽商,都在中国商业史册上非常有名。这时候的山西,富甲一方。山西的客商来往湖广做生意,需要镖师护航,而且这一带一直在打仗,土匪如毛,所以,这一带走镖的人数,通常都在百人左右。
我们跟着镖师,渡过黄河,来到山西境内。
我和冰溜子曾想跟着镖师走镖,看着他们舞枪弄棒,感觉很神气,可是镖师们说,我们已经超过了习武的年龄,筋骨已经长住了,再也不能拉开,不是习武的料。
镖师们的吃住都是由主家提供,主家是一个消瘦的中年人,他做的是布匹生意,把湖广一带的洋布,贩运到山西销售。那时候北方的大多数人穿的都是自己家纺织的土布,又厚又硬,质量和质感都不如洋布。所以,洋布在北方卖得非常好。洋布,就是机织布。
主家做大生意,但是却很吝啬。他对我们什么都干不了,却跟着镖师混吃混喝很不满意,他总是给我们甩脸子,好像我们把他小老婆睡了。山西商人都是九毛九,果然是有根据的。
我们决定离开。
有一天晚上,主家把镖师们安顿在了客栈里,故意给我们不登记房间,对我们视而不见。我们感到极度屈辱,就来到城外,暂时找个能够住宿的地方,等到天亮,再与他们汇合。
城外有一条亮铮铮的铁路,笔直地伸向远方。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铁路,我们摸着铁轨和枕木,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但是既然能够铺在这里,那肯定就是有用的。我们沿着铁路一直向前走,想找到铁轨的秘密。走了两三里路,铁轨分岔了,岔路边停着几间黑魆魆的铁房子,房子下还带着铁轱辘。我们爬进铁房子,就在里面躺了下去。
我问冰溜子:“这是干什么用的?”
冰溜子说:“不知道。”
我说:“我们在这里睡一晚,天快亮的时候,就进程找镖师。”
冰溜子说:“好的。”跟着镖师走了一天,我们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被轰隆隆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铁房子动了起来。我们以为是地震了,慌作一团,趴着铁房子想跳出去,却发现铁房子风驰电掣地向前奔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铁箱子拉着,吐着黑烟,呜的一声长叫,山鸣谷应,比牛叫声大多了。
我们不敢跳下去,干脆坐在铁房子里,听天由命。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5 14:00天亮后,铁箱子在一排房屋前停下来,一个穿着制服,手拿红绿小旗的人站在一边。我们不知道这是哪里,就从铁箱子里跳出来。
那个拿着小旗子的人看到我们,立即吹响了口哨,指着我们破口大骂,房屋里冲出了几个人,向着我们奔来。他们边跑边喊:“有人爬火车了,有人爬火车了!”
我们落荒而逃。
逃出了上百米,回头看去,那些人没有追上来。我们看着这个巨大的铁家伙,才知道它的名字叫火车。
火车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呜的叫了一声,喷出了白色的烟雾,好像在生我们的气。
火车慢慢离开了那一排房屋,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冰溜子睁大眼睛,非常惊讶,他说:“这个火车太神奇了,爬着跑都能跑这么快,要是站起来跑,肯定会更快。”我们沿着一条大路向前走,走到了一座集市上。这时候已经到了正午,集市上人流熙攘,穿梭往来,每个人都好像生活很如意,而唯独我们饥肠咕咕。
我们在人流中看到了一对男女,男子长身玉立,女子楚楚动人,他们相视一笑,然后眉目传情。两人的穿着打扮都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我虽然年龄小,但是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老家把这种情形叫对眼。只要对上眼,下面就什么事情都会干。
冰溜子说:“你跟着那个女子,伺机在她身上摸一把,碰一下。”
我问:“干什么?”
冰溜子说:“你照我说的做就行。”我走到了那名女子的身后,看到冰溜子也走到了那名男子的身后。
那名女子穿着绸缎衣服,摸起来很光滑,我在她腰间偷偷摸了一把,那个女子没有在意。我又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她的屁股浑圆滑腻,这次她在意了,脸臊得通红,却又不便发作。那名男子看着我,怒目而视,却也不便发作。那时候的陌生男女在公开场合是不能随便说话的,不论谁先说话,都会被人认为是轻浮。
我害怕那名男子打我,但是他始终对着我怒目而视,我不敢再在那名女子身上乱摸了。
那名男子的身后,冰溜子向我招招手,我走过去,跟着他走到了街边,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只有几张纸币。
冰溜子很失望地把小布包丢在地上,把几张纸币揣在怀里,我们找到一个卖刀削面的摊点,一人吃了一大碗。
我问:“这是谁的钱?”
冰溜子说:“那个男人的。”
我说:“你下手好快啊,我都没有看到你是怎么得手的。”冰溜子说:“我让你引开那个男子的注意力,一伸手就从他口袋里拿走了小布包,而他还不知道。可惜的是,这个男子看起来衣冠楚楚,其实兜里没有几个钱。”我知道这种方法叫移花接木。我们在宝兴县城偷取那个男子的皮夹子的时候,就是采用这种方法。
吃完饭后,冰溜子提议今晚再干一票,弄条大鱼,然后我们就离开。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是在江湖上飘着,就找个大城市,大城市的人富裕,更好下手。
这是一个小县城,县城里有一个大户人家,高墙深远,几十间房屋,这家肯定有钱。今晚就在这家下手。
我们谋划着,先藏在大户人家中,等到夜深人静,看到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偷几件,天明后变卖了,就是钱。
黄昏的时候,我们潜进这户人家,藏在一间厢房里。这间厢房不大,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我们藏身在床下面。也只有床下面才能躲避。
掌灯时分,厢房里走进了一个少年,眼睛明亮,面如敷玉,估计是这家的公子少爷。他把油灯放在了桌子上,就开始展卷诵读。
我们暗自窃喜。少年一般都瞌睡多,不喜读书,他读一会儿就会睡觉。他睡着了,我们就可以溜出来偷窃。
那晚,那个少年背诵的是李白的《静夜思》,这首诗歌仅仅只有四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是,那个少年颠来倒去地背诵着,从黄昏背到了夜半,越背越精神,却还不能完整地把这四句诗背下来。
我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下爬起来,给了这个少年一记耳光,骂道:“你为什么这么笨,就只有这四句诗,背到半夜还背不过。”骂完后,我打开房门出去了。
冰溜子也从床下钻出来,他教训那个一脸愕然的少年:“老师让我们藏在你房间,看你夜晚是否用功。你继续在房间里背诵,不准走出房门,我们回去了。”那个少年继续在房间里背诵《静夜思》,估计不到天亮,他是不会睡觉的。
我们打开院门,扬长而去。
我们苦心经营的盗窃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5 17:53后半夜的街道,异常冷静,偶尔会跑过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也会有打更人敲着梆子走过去,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传得很远很远。
因为事先没有踩点,我们无法再次下手。踩点好的那个大户人家,本来可以好好捞一票,可谁知道他家有一个愚钝少年,一首浅显易懂的《静夜思》,我仅仅念了三遍就能够背诵,而他居然要用一个夜晚,还不一定能够背诵。这个愚钝的少年,偏偏长得异常标致,绣花枕头一个,驴粪蛋蛋外面光。
城里不能下手,我们决定去乡下看看,乡下人家院墙低矮,门窗简陋,兴许潜进去能够找到点值钱东西。
在一户人家的房门口,我们看到了一条绳索,挂在房屋前。绳索很硬,中间还夹着鸡毛。这种绳索异常结实,通常是作为拉车用的。
我们把这条绳索解下来,盘好后,提在手中,翻过院墙。
城门尚未打开,四周一片寂静。我们攀上城墙,把绳索的一头系在城楼的木柱上,一头扔下城墙。我们顺着绳索溜下了土城墙,还未直起腰来,突然看到两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
我们惊愕地望去,看到城墙下或躺或坐着一大片人,像一片大雨冲过的潦草的乱石堆。他们是一伙当兵的。昨天黄昏,我们潜入了那个大户人家,而这支部队走进了这座县城。
一个拿着步枪的人用枪管拨拉着我,他问:“干什么的?”他操着山西这一带人说话的浓重的鼻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就不说。
另一个拿步枪的人用枪管戳着冰溜子,也问他是干什么的。冰溜子也不说话。他每戳一下,冰溜子就退后一步。后来,冰溜子背靠在城墙上,退无可退,他也不再戳了。
他们搜查了我们的衣服,没有搜到任何东西,他们问:“你们是不是贼娃子?”
我说:“不是。”
冰溜子说:“贼娃子身上咋能没钱呢?”
一个问:“那你们是干什么的?”冰溜子说:“我们是给财东家喂牛放牛的。财东家不给我们工钱,我们就逃出来了。”
那个人问:“你们说话口音咋是外地人?”
我说:“我是被人贩子卖到了这里。”
冰溜子说:“我家遭了水灾,逃荒到这里。”那个人说:“好,以后就跟着爷吃皇粮。今晚碰上爷,算你们的造化。”这支部队是一支新兵连,刚刚从晋南招募的一支军队,他们的目的地是晋北。因为当时晋北正在打仗,至于谁和谁打,当时我也搞不清楚。反正那些年总是打来打去,今天打完了,明天就好了,好了没两天,又接着打。
后来我知道这支部队是阎老西的部队。阎老西在当年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他为了防止军队开小差,就把晋南的人发配到晋北去打仗,晋北的人发配到晋南去打仗。这样逃兵就少了很多。山西一直很富裕,盛产煤炭,阎老西为了当土皇上,阻止外来势力进入山西,山西的铁轨都要比外面的窄一些,这样,山西的煤炭运不出去,外面的军队运不进来。阎老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土皇上。
山西商人都是九毛九,阎老西是九毛九这个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山西多山,晋北更是层峦叠嶂,我们在山西的崇山峻岭中行走了十多天,还是没有走到目的地。由于是新兵,大家都没有领到枪支,能够拿枪的,只是那些押送我们的老兵油子。
这十多天里,我和冰溜子一直想要伺机开溜。可是,没有机会。
白天没有机会,老兵油子们前后左右护送着我们;夜晚也没有机会,老兵油子轮流站岗,我们插翅难逃。
和我们编在一起的有一个运城的少年,整个新兵连里,也只有我们三个最小。那个少年意气风发地说,他叫关云羽。他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讲述说,他是三国名将关羽的后代,关羽,字云长,他的父亲想让他成为读书人,为他起名关稼轩,而他立志成为关羽,为自己改名关云羽。
整个新兵连里,可能只有关云羽一个人是自愿投军的,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用手打着拍子,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拍子,都充满了急于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他的眼睛熠熠闪光,他的身体热血沸腾,他的脸颊亮光闪闪。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几年前的我。那时候的我也像他一样愚钝无知。现在我知道了,这种人叫做二球,打仗还就需要这样的二球。
新兵连来到朔州后,就不走了。我们被编入了警备旅中。警备旅是一个好差事,负责朔州的警卫工作。
我心想,在警备旅很不错,有吃有喝,每天的工作就是出去转两圈,看到可疑的人就拦住吓唬吓唬,把他篮子里的鸡蛋或者鸭梨拿几颗,放进自己口袋里。
人生最大幸福,就是按照自己愿意的方式生活。警备旅的这种中饱私囊的生活,就是我最愿意的生活,所以我是幸福的。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来到警备旅。
有一天,我看到关云羽拿着一张纸,就问他干什么,他洋洋得意地说,他要去军需处领取枪支。我拿着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盖着“朔州警备旅”的印章。我问:“就凭这个章子就能够领出来枪支?”关云羽说:“这个章子比人脸都管用。”我记住了关云羽这句话。既然章子比人脸都管用,那么刻个章子,对我来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我想刻上一串章子,到军需处想领什么,就领什么。拿这些东西出去卖钱,比当小偷轻松多了。
我开始筹划这件事情,想着以后有了钱,就开小差,离开这个队伍,到个大城市,买房娶妻,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我们被派上了战场。
朔州过去一直是边关,朔州向北,就是匈奴和突厥,无论是汉朝的军队,还是唐朝的军队,都在这里和游牧民族大打出手。现在,这里还在打仗,阎老西的军队连吃败仗,就把守卫朔州的警备旅派上去。
我的好日子就此结束了,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警备旅上战场。
和我相反,关云羽却对上战场充满了无限憧憬和向往,他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祖先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大喝一声,敌人纷纷溃逃。
我说,现在早就不是关羽那个冷兵器时代,即使关羽生活在现在,胆敢手持青龙偃月刀,大喝一声,一定会被机枪打成筛子。
果然,我一语成谶。
我们走上战场,进攻对方的阵地,双方互射,人声嘈杂。连长站在后面喊:“给老子冲上去。”关云羽大叫一声,第一个站起来,冲出了战壕,可是,他的叫喊声还没有停歇,就被对方阵地上的机枪打下了战壕,胸脯上有几个弹孔,咕咕地冒着热血。
其他人看到关云羽这幅样子,再没人敢冲过去了。
这场战役,我们失败了。
夜晚宿营的时候,我对冰溜子说:“估计几天后还要打仗,我们开溜吧。”
冰溜子说:“四面都是监视的,怎么开溜。”
我说:“我刻个章子,冒充送信的,我们就能够出去了。”
冰溜子说:“这是个好主意。”我寻找能够刻章子的木头。刻章子一般用的是坚硬的杜梨木,可是这里没有杜梨木。没有杜梨木,用杨木松木也行,可是,有杨木松木,却没有可以刨平切面的木工工具。就算有了木工工具,刻好了章子,可是没有印泥。没有印泥,一切都是白搭。
怎么办?
冰溜子说:“偷。偷警备旅的章子。”
我问:“敢偷吗?”冰溜子说:“县衙门的金印我们都敢偷,警备旅的章子照样敢偷。”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5 21:01阵地向后方,约五里,有一座山峰,峰上有一座古寺,警备旅司令部设于古寺里。
战争一开始,古寺中的老和尚就已经逃之夭夭,古寺仅有大殿一座,大殿里有禅房一间,司令部一干人白天在古寺里研究战争动态,夜晚就下山,在半山腰的一户人家居住。半山腰,有一座村庄。村外有打麦场,打麦场有几座麦秸垛。
想要进入古寺,只能选择夜晚。
然而,夜晚的古寺大门上悬挂着一个大铜锁,古寺院墙外还有人站岗放哨,想要避过站岗放哨的卫兵,打开大铜锁,进入古寺,仅靠我们两个人,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要进入古寺,先要引开卫兵,然后从别的途径进入。比如挖墙,翻窗。
古寺年代久远,墙壁是用大石块堆砌而成,想要挖墙,是不可能的;古寺起架很高,甭说在外面无法攀上窗户,就算攀上窗户,也无法打开厚厚的在里面闩住的窗扇。
那几天,我们总会溜达到寺庙周围闲逛,踩点,商量计策。
我们发现,古寺外有一棵大树,大树枝叶茂盛,通往古寺上方,要进入古寺,如果不从门入,可以从房顶进入。
我们观察密谋良久,终于等待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然后动手。
这天夜晚,漆黑一团,夜风正紧,趁着周围所有人都熟睡了,我和冰溜子悄悄起身,走向寺庙的方向。
警备旅驻地的外围,警备森严,而内部却没有人监视,我们一直走到了半山腰的那座村庄,我埋伏在村口,冰溜子继续向上走,走到了山顶上的古寺外。
然后,冰溜子在山顶上发出了几声青蛙叫,这是我们事先约定的暗号。我走到了打麦场,点着了那几堆麦秸垛。那晚狂风大作,麦秸垛很快蓬蓬勃勃燃烧起来,映红了半个天空。
山顶上的卫兵以为村庄着火了,急忙下山救火,如果警备旅这一干官员烧死了,他们责任重大,有见死不救的责任。
山顶上的卫兵一下山,冰溜子立即爬上大树,走上大树斜伸出来的枝杈,攀着枝杈跳到了寺庙顶上,然后,揭开瓦片,捣碎泥块和簿子,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搭在枝杈上,顺着绳子溜进了古寺。
这里需要介绍一下那时候的房屋结构。那个时候,没有楼板,人们搭建房屋,都是用木材和砖瓦。搭建屋顶的时候,是先摆列椽子,每根椽子相距半尺多,足以穿过一个人身(小偷都长得极为瘦小,体型臃肿的人是不适宜做小偷的);椽子上是簿子,就是用芦苇一根根串起来的东西,不用的时候卷起来,用的时候展开来;簿子上是泥片,泥片是为了堵住簿子之间的缝隙;泥片上面是密密排列的一页页瓦片,泥片也能起到固定瓦片的作用。
所以,想要从房顶进入屋内,只需要揭开瓦片,捣碎泥片,戳透簿子,就能够从两根椽子中间钻过去。
我跑上山顶,看到半山腰的火烧得更旺了,火光中,有很多身影在忙碌。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我们声东击西的计策。
我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身后来了一个人,他用枪口抵着我的腰眼,问道:“干什么的?”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卫兵,吓得魂飞魄散。
本想他们会全部下山救火,没想到还留了一个守卫的。这下,我和冰溜子死定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5 23:08我镇定下来后说:“我是出去送信的,回到驻地后,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走。”卫兵比我高一头宽一膀,他压根儿就没有把我当回事儿,也没有想到我就是今晚放火的那个人,还是准备偷窃警备旅司令部的盗贼之一,他把步枪竖起来,交在左手,然后腾出右手在我的身上搜着,什么也没有搜到。
卫兵问我:“你出去送信,怎么跑到司令部来了?有什么企图?”我抽抽搭搭哭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说:“我刚刚当兵,对环境不熟悉,今晚又天黑,没有月亮,就稀里糊涂就跑到了这里。
长官你行行好,放我走吧,要是不能在规定的时间赶回去,班长非打我大嘴巴子不可。”
卫兵问:“你是哪一部分的?”我说了我的部队番号。卫兵翻开我的衣领,想查看清楚,看我是否说假话。那时候,我们当兵的部队番号都缝在衣服里面,有的还有姓名。不过,晋绥军的衣服里只缝了部队番号,没有缝姓名。
天空昏暗,卫兵问我:“你真的是去送信了?”
我说:“真的。”卫兵在我的衣服里仔细查看,可是他看不清楚我的部队番号,后半夜的时候,尽管月亮出来了,但是月色朦胧,根本无法分辨细若蚊足的字迹。卫兵拉着我,走到了寺庙后,向借助半山腰的火光看清楚,但还是没有看清楚。
我心中焦急万分,不知道冰溜子是否得手,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卫兵什么时候会放我走。半山腰的火势渐渐变小了,麦秸垛快要烧完了,如果那些救火的卫兵再回到古寺,我们更不会脱身了。
我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卫兵踢了我一脚,他骂道:“你这种狗熊还能当兵?哭什么,再哭我毙了你。”
我赶紧止住了哭声,盘算着该怎么才能脱身。
突然,卫兵的身后燃起了大火,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古寺上方的那棵大树。卫兵顾不上再与我纠缠了,他跑向古寺前面,连声高喊:“救火,救火。”古寺的木制大门正在燃烧,火焰哔剥作响,大门上方的木制门楼也烧起来了。
我趁机逃走了。
半山腰救火的卫兵们,看到古寺着火了,又赶紧叫喊着奔向古寺。
警备旅的一干人不能被火烧死了,警备旅的办公场所也不能被火烧着了,这里面有很多来往文件,密函信件,如果古寺被烧毁,警备旅就会陷入一片瘫痪。
瘫痪不瘫痪,和我们是没有关系的。我们不想打仗,我们只想脱身。这场连绵的战争,和我们这些斗升小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不是刚刚洗净了退脚上泥巴的关云羽,我是闯荡江湖多年的呆狗。
我沿着另一条小路跑下山,在山脚下,我又听到了几声青蛙叫,冰溜子沿着同一条小路先一步跑下山。
我问:“那火是你放的?”
冰溜子说:“除了我,还会有谁?”
我问:“那么厚的木门,你是怎么点着的?”冰溜子说:“我溜到了古寺里,听见门外卫兵拦住了你,古寺四面墙角都有灯盏,我把灯油倒在衣服上,堆在门槛下。等我爬出来,看到你和卫兵有走到了古寺后,我就把浸透了灯油的衣服点着,烧着了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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