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不知道这种东西叫爱情,爱情在那个时代只是洋学生们会使用的词儿,我只是知道,我稀罕燕子。
我要找个机会向她表白。我都敢于抱她了,我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呢?有一天,冰溜子要进城买东西,小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燕子,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钟老头。我约燕子到山顶上走走,燕子答应了。
走在寂静的山道上,我悄悄伸出手臂,想拉住她。她前后看看,甩开了我的手臂。她说:“要是被看到了,多羞人。”此后,我只敢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丰满的屁股,在我的眼前表情生动地摆动,忽而摆向左边,忽而摆向右边。我真想上前摸一把,但又担心她会生气。
多年后会回想到这一幕,感觉这就是爱情。爱情里一定有肉欲的成分,只是从古到今的写书人,摒弃了肉欲的成分,故意把爱情渲染得如何圣洁高贵。其实,肉欲是美好的,正因为有了肉欲,爱情才会更加圣洁高贵。请问,你愿意找一个阳痿的人结婚吗?我们走到了山顶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残阳如血,染红了西方的天际。我鼓足勇气,向她表白。
我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稀罕上了你。我没有父母,无依无靠,我稀罕你,就像一个独眼的人,稀罕他仅有的那只眼睛一样。”那时候我不懂爱情,也没有听过爱情,我只是知道,没有了燕子,我会比死了还难受。”燕子说:“我知道你心中稀罕我。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来得好突然。”
我伸出手臂,想把她揽在怀中,她又一次推开了我。
我说:“那天晚上在罗文裕的每个细节,我天天都在想。”燕子说:“在罗文裕盐碱地的那个晚上,我突然想到再也见不到你了,很伤心;你得手后,我们来到森林里,我非常高兴……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原来是这样啊,我感到极度失望。她让我抱她,只是表示担心。
我在她的心中,依然还不如冰溜子。
我像跌进了冰窖中,彻骨寒冷。
我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替我出出主意,可是连一个听我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老乞丐可能会听我说,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又找不到人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后的一个月,燕子很少再来山上的小院了,即使来,也是和虎爪在一起。我看到冰溜子脸上全是焦虑,我的心中苦恼不堪。我们都心怀鬼胎。
而燕子也没有再单独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呆在一起。
有一天,虎爪和燕子又上山了,虎爪的身边,还带着一个浑身透着精明的小伙子。
虎爪说:“大同城外有一座村庄,名叫常家庄。常家庄有一位常老太爷,儿子在京城为官……还是让锁子给你们说说情况吧。”那个浑身透着精明的小伙叫锁子,他说:“下月十五,是常老太爷七十大寿,他的儿子常功德在京城做大官,现在已经开始给常老太爷准备寿礼。到常老太爷生日那一天,肯定会过得很大。现在,京津一带的同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在这一天动手。常功德在京城名声很臭,贪污成性,曾有一名法国商人,给他进贡一枚大钻石,价值连城。据说此钻石比英国女皇皇冠上的钻石还要大。常德功经京城建筑生意,全部承包给这个法国人,法国人攫取巨额利润。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常功德这次给父亲拜寿,寿礼单中很可能就有这棵价值连城的大钻石。”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9 22:04
@rgbfds 11916 楼 2014-02-09 19:13:00楼主太精彩了从开始别的板块一直追到这里!楼主的写作能力着实让人佩服,可以把骗局写的如此生动准确引人入胜而不是单调索然无味的普通故事,说明楼主确实可能有过这些经历,尽管刚开始不知是否拿 96 岁当噱头但从开始到现在楼主果真没有让人失望更新速度也很快!此帖不出今年必定成为全天涯第一贴希望楼主可以不负众望继续写好剩余部分让各位读者不白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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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朋友如此看重我,我一定好好写帖,绝不偷懒,也不敷衍,全心全意为读者服务,急读者之所急,想读者之所想,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09 23:29
我问:“什么是大钻石?”
锁子说:“大钻石,就是大的钻石。”我差点笑出声来,大萝卜,就是大的萝卜;大房子,就是大的房子;大床板,就是大的床板……锁子这样说,等于没说。
虎爪说:“钻石越大越值钱,钻石是外国才有的东西,透明发光,颜色不一,表面有很多片方块组合起来,就像……”
冰溜子说:“是不是像乌龟壳一样?”虎爪说:“外形像,但比乌龟壳漂亮多了。每一片都闪闪发光。
我以前在京城见过,京城人都稀罕得不得了。”冰溜子说:“我们就把这个大钻石拿回来。它能值多钱?有黄金值钱吗?”虎爪说:“比黄金值钱多了。这么说吧,一块指甲盖大的钻石,等于一百块指甲盖大的黄金。”啊,这么昂贵啊。我和冰溜子面面相觑,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以前都以为黄金属于最贵的东西了。
仅仅凭这个京官是名贪官,我们也要取他的东西。
可是,不对。虎爪以前说过,每个团伙都划分有地盘,在哪一块地盘失窃,就知道是谁偷窃的。常老太爷家在晋北,如果在他家丢失东西,那岂不是一查就查到了我们头上。何况,他的儿子在京城蹲踞要职。
我向虎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虎爪笑着说:“呆狗最近突然开窍了,想问题也想得周密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斜眼看到冰溜子很不服气地扭动着脖子。此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冰溜子占尽风头,而来到这里,虎爪对我特别照顾,冰溜子总好像心里不舒服。还有,这样的疑问,连我都能够想到,聪明绝顶的冰溜子不可能想不到。他想到了,又为什么不提出来?虎爪说:“呆狗提的这个疑问确实存在。这次我们对高老太爷下手,不同于上次对蒙古王爷下手。蒙古王爷是个过气的王爷,像这样的王爷,只剩下钱了,没有权势,拿了他的东西也就拿了;而这个高老太爷,儿子在京城做大官,树大根深,如果在他家丢了财物,第一步就会想到是我们。但是,刚才锁子说了,京津一带有人参与此事,也许还有别的帮派也会参与其中。我们盼望他们都能参与进来,参与的越多越好,我们乱中取利,到时候可以嫁祸于人,他也不会只怀疑我们一家。”我问:“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不能来我们这里的。他们会来吗?”虎爪说:“按照江湖规矩,他们来之前,会与我通气,我肯定会答应他们。高老太爷家在晋北,但是大钻石是来自京城,我们两家都可取。”停了一会儿,虎爪又说:“如果别的帮派不参与进来,我们还真的无法动手。而现在有别家参与,我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动手了。这个事情要成功,过程会非常复杂,我们好好设计一下,首先,我们要转移对方视线,故意在显眼处留下别人的标记,让常家的人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我们都点点头。
虎爪说:“锁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京津一带各大帮派的标记,你都熟悉吗?”锁子说:“没问题,我会带着手下,在车站、客栈和常家大院各处,凡是显眼的地方,都留下他们的标记。”虎爪说:“这样一箭双雕,既能够扰乱常家的视线,又能够打乱京津各帮派的部署,将他们引入歧路。”
虎爪不愧是虎爪,他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
虎爪手下的人各不见面,这是为了避免有一个人暴露,而全帮会跟着遭殃,至今,我也不知道虎爪手下有多少人,这些人分别在哪里,他们分别担负着什么的职责。盗窃团伙中,不是所有人都偷盗,有的谋划,有的踩点,有的望风,有的下手,有的掩护,有的盯梢,有的销赃,有的锄奸。凡是在盗窃团伙中,出卖了朋友,出卖了帮派的,都没有好下场,锄奸队会想办法找到你。
按照锁子的言行来分析,他和他的手下应该属于踩点的。
在这个晋北帮中,我仅能认识的,全在这间房屋里。然而,偌大的晋北帮,绝不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我很佩服虎爪的老成持重。
虎爪说:“你们说说,我们依靠什么办法才能拿到大钻石?”冰溜子振振有词地说:“先摸清大钻石所在的位置,然后趁着夜晚,我们进去偷窃。”虎爪说:“常家大院是晋北有名的大院,院墙高达四五丈,厚约四五米,全部是砖石结构,只有一扇城门,将院内院外连接起来。常家大院有房屋三百多间,道路穿梭来往,星罗棋布,如果不是常府的人,进去后都会迷路。院墙上每隔二十米,建有岗亭,家丁持枪,昼夜巡逻。想要进入常家大院偷窃,千难万难。”冰溜子不言语了。他低着头,可能在捉摸着用三十六计中的哪一条计策。
燕子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虎爪说:“肯定有,再坚固的碉堡,也会被人攻破的。你们想想。”突然,我想起了一句俗语:碉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我说:“我有办法。”
虎爪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潜入常家大院内部,做卧底,伺机盗取。”
虎爪笑着说:“这个办法可行。”我说:“常家大院家丁众多,有刀有枪,而且还有京津一带的高手前来,依靠我们这几个人,恐怕不能得手。”虎爪说:“你们需要多少人,我会派多少人。大院外,我还会派人接应你们。”冰溜子不服气地说:“呆狗说得轻松,潜入常家大院,可是你如何潜入?常家大院难道就不会赶走你这张生面孔?”燕子说:“呆狗不是在马戏团呆过吗?不是会杂耍吗?常老太爷过大寿的时候,一定要有人表演节目,到时候呆狗不是就潜进去了。”
虎爪笑着说:“是的,是这样的。”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0 11:55我说:“我只会走绳索,依靠我一个人,可能混不进常家大院。
人家也不会只找会走绳索的人表演,还得有会魔术的,会蹬技的,会大变活人的。”
虎爪说:“我会想办法。”我说:“燕子和冰溜子都比我聪明,他们的脑子都比我反应快,要不要他们和我一起进去?”虎爪说:“常家大院戒备森严,普通人哪里能够混进去?就算你会走绳索,能不能混进去,还不一定呢。”我为难地说:“常家大院那么多房子,大钻石藏在哪间房子里,估计我很难找到;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拿到手;就算拿到手了,又怎么拿出门。估计我一个拿不下来这个活。”虎爪说:“你只要把大钻石藏身之所探知清楚,到时候会有人找你的,下手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我说:“下月十五是常老太爷的生日,我在这一天进入常家大院,还要在这一天完成表演,再在这一天探明大钻石藏身之所,恐怕时间来不及。”虎爪说:“常老太爷家人丁兴旺,门下高官富商很多,高老太爷逢十和逢五必过大寿,逢五过五天,逢十过十天。这次是七十大寿,要过十天。给你十天时间,应该能够探明的。”
我沉吟一会说:“可是我怎么才能混进去?”
虎爪说:“你等我的消息。”我开始了走绳索训练。尽管多年没有再走绳索,但是手艺没有丢。
我一走上绳索,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几天后,锁子来到小院找我,他说:“你去城里去一趟。”在大同城里,我见到了虎爪。虎爪告诉我说:“有一家河南人的马戏团,正在晋中表演,他们的表演路线是,从南向北,凡是遇到大村镇,都要表演,一个村镇挨着一个村镇,估计半个月后,就会来到晋北。只要到了晋北,我们就告诉他们,常家大院要给常老太爷过大寿,他们肯定会前去。”我问:“是不是让我混进这家马戏团里?跟着他们去给常老太爷拜寿?”
虎爪说:“是这样的。”我在马戏团生活过,我知道马戏团如果遇到谁家有红白喜事,有过寿宴请,那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马戏团会想尽办法跟过去,在这种场合里,不但有好吃的,还有红包拿。弄得好了,一个月不开工,都有吃有喝。
马戏团的日子其实很清苦,所以马戏团偷窃就在情理之中了。
虎爪问:“你会说河南话吗?”
我说:“俺来上一段,你看中不中?”
我一张口,虎爪就笑了。虎爪说:“能说河南话,就更好了。”当天下午,我就骑着快马,和锁子去往那家马戏团表演的晋中。
找到那家马戏团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马戏团正在一座叫做赖家沟的村庄表演。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看到他们的水平还不如我当初在高树林那家马戏团的水平高。
我对锁子说:“我过去给他们表演一段,如果他们收留了我,你就回去。如果没有收留,你就在这里等我过来。”
锁子说:“行。”锁子牵着两匹马,站在村后的老杨树下,我径直走向打麦场。打麦场,是马戏团表演的场所。
马戏团的老板是一个胡子斑白的老头,脸上饱经风霜,沟壑纵横,我用河南话问他:“你们还要人不?”
老头问:“你能干啥子?”
我说:“我能走绳索。”
老头上下打量我,问:“你从哪里来?”我说:“我从河南逃荒到这里,想跟着你们混口饭吃。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头问:“敢不敢现在走一个给我瞧瞧?”
我说:“中。”这个马戏团里没有专用的绳索,也没有专用的木杆,因为他们以前就没有走绳索这个项目。我说:“随便什么绳索,只要绑在两棵树中间,我就能走。”
老头问:“你有把握?”
我说:“我走了多年的绳索,你就放一万条心吧。”
老头说:“只要你敢走,我现在就增加一个项目。”
我说:“中。如果我掉下来了,陪你今天的收入。”老头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带来了村庄里的几个人,他们抬着井绳来到打麦场。过去,南方人吃河水,北方人吃井水。晋中晋北一带,水井极深,一般传说“井深三十六丈”,井绳就有三十六丈。
围观的人看到井绳抬来了,都闹嚷嚷地围过来。他们分成两摊,七手八脚地把井绳架在了打麦场边的两棵老桐树上。我走到了一棵老桐树下,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围观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是用双脚,双脚相对,双手一抱,一窜就是一个身高;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用的是双腿,双腿夹着树干,慢慢向前挪动,当然就慢了很多。
我站在绳索上,沿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和地下攒头的人头,当年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又回来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0 14:49我在绳索上走着,感觉自己就像飘在天之下,云之上,我像风儿一样自由,我是一缕风,飞翔在自己向往的每一个地方。我是绳索之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走在绳索上的脚步,绳索就是我的世界。
我在绳索上走着,伸张双臂,我是一只展翅腾空的飞鸟。我看到下面有很多人长大了嘴巴,拍动着手掌,但是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沉醉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我从绳索上走下来,站在打麦场,就像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所有人都围上我,他们将我抬起来,抛上半空,我看到锁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轻快地离开了。
我阔别已久的马戏团生活,又回来了。
在马戏团中,我成了主角。每次,当别的节目表演结束后,真正的大餐才开始了,这就是我的走绳索。我的节目为这个马戏团赢得了满堂彩。
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一样,这家马戏团也是一辆大车,一匹马,马车上拉着所有的家当。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不一样的是这家马戏团没有猴子,而是有一条蛇。这条七寸小蛇能够从口中钻进去,又从鼻孔里钻出来。
耍蛇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叫晓琪,和我年龄相当。整个马戏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年龄最小。也只有我们两个的节目有看点,其余的人要么是表演银枪刺喉,要么是表演胸腔碎石,都是耍半斤。
还有一种魔术节目叫做“听话的金鱼”。
马戏团中的很多节目看起来惊险刺激,其实戳穿了秘密后,就既不惊险,也不刺激。
我先从耍蛇开始说起。
耍蛇人所使用的蛇,一般都是小蛇,因为小蛇才可以从鼻孔和喉咙钻进去。但是小蛇一般都有毒,而大蟒反而没有毒。小蛇捕猎,靠的是给猎物注入毒素,致使猎物昏厥,然后吞噬;大蟒捕猎,靠的是缠绕猎物,致使对方窒息,然后吞噬。
耍蛇人抓到中意的小蛇,首先就要消去毒液,这样才能够安成表演。每条毒蛇都有两颗袖长而锋利的管牙,毒液通过管牙,注入猎物体内。耍蛇人有一种工具,类似于今天的老虎钳,但比老虎钳更长更细。当小毒蛇准备咬人的时候,耍蛇人就用这种特制的工具,卡住小毒蛇的脖子,让它张开的嘴巴无法合拢,然后,又用一种特制的类似于勺子的工具,摘除小毒蛇管牙后的毒囊。这样,以后即使被小毒蛇咬伤,也不会死亡。
被摘除了毒囊的小蛇,就可以用来表演。人体的鼻孔和口腔是相通的,比如,你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打一个喷嚏,饭食就可能会从鼻孔里喷出。将小蛇塞进鼻孔中,小蛇就会从口腔里爬出来。
这种表演看起来惊险不已,不可思议,其实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能够想通了。
当然,做一名耍蛇人需要极大的勇气。
再说说这个马戏团其他的项目。
金枪刺喉我以前说过,现在来说说胸腔碎石和头撞板砖。
胸腔碎石看起来危险,其实一点也不危险。首先,选用的石头是长条形的巨大石头,上下两面都很平坦。表演的时候,一个人脱光衣服睡在地上,其余的人把大石头平放在他的肚子上,另一个人抡起大锤,猛地砸下,大石开裂。因为石头是长条形,当大锤砸下的时候,力量已经被大石全部分散,所以躺在下面的人浑然无觉,大石开裂,而人没有受伤。如果把大石换成小石头,你敢不敢再试试?因为和晓琪年龄相仿佛,我们自然就走得近一些。晓琪把他的小蛇拿出来让我摸,我吓得退避三舍。晓琪说:“它很乖,跟了我好几年,不咬人的。”
我说:“蛇怎么不咬人?”晓琪说:“蛇和狗一样,你将它训练熟了,让它咬,它也不会咬的。”
我说:“好几年?好几年才长了这么大?”晓琪说:“这种蛇就长不大的。我们这里把它叫爬地虫,再长也长不过一尺。”
我说:“我还是害怕蛇,看到它的样子就害怕。”晓琪说:“家家户户都有蛇,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蛇喜欢阴凉的地方,有的藏在树洞里,有的藏在屋梁上,有的藏在床板下,它能看到你,但你看不到它。”
我突然害怕了,我问:“那我住的房子里也有蛇?”
晓琪说:“当然有。”十天后,我们走到了晋中和晋北交界的地方,我们也越来越熟捻了,我也敢于触摸晓琪那条小蛇了。这一天,我偷偷问:“我以前的那个马戏团,走到哪里,偷到哪里。这个马戏团有没有?”晓琪说:“怎能没有?没有偷东西我们吃什么?靠表演马戏能挣几个钱?”
我问:“怎么偷的?”
晓琪说:“见什么那什么,房外晾晒的衣服也不放过。”
我想,天下马戏团都偷窃。
还是在这一天,我们表演完毕后,突然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来到了马戏团里,他对着老头,大声赞誉我们的节目精彩,说整个晋北都没有这么好的马戏节目。老头听得眉开眼笑,马戏团里其余的人也听得兴高采烈。
这个人说:“晋北有个常家大院,大院里的常老太爷马上要过七十大寿,大过七天,你们如果能够去常家大院表演,报酬一定很丰厚。”
老头听了,精神一震,他说:“中,中。”那个人说完就走了,我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想,他可能就是虎爪派来的。
那个人走后,老头就对我们喊道:“收拾好行装,走常家大院。”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0 17:08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一个叫做韩信峪的地方,这里是晋中通往晋北和河北的岔路口,传说,当年韩信和赵王交战的时候,曾在这里排兵布阵。
韩信峪只有一个车马大店,两间房屋,里面全是土炕,炕内烧火,炕面增温。用来燃烧的原料包谷干、麦穗皮等细碎而极为耐烧的东西,填满炕洞后,可以文火燃烧一个夜晚。
车马大店都是通铺,一溜土炕,夜晚睡觉的时候,不论老幼,睡成一排。有的车马大店有两间房屋,男人一间,女人一间;有的车马大店只有一间房屋,男人一排,女人一排。
那天晚上,我因为初来乍到,被安排在窗户下。窗户下是最冷的,炕火烧不到,冷光刮进来,又最先刮到你身上。所以,我天没有亮,就被冻醒了。
醒来后,听到对面炕铺上有两个人说话,说的是江湖黑话。
一个粗喉咙说:“横子家还有几天行程?”
一个细喉咙说:“最多三四天。”
粗喉咙说:“说好今天画卯,咋不见?”
细喉咙说:“小心有吃隔念的,听了去。”
粗喉咙说:“都是写水码子、棋田生,甭多心。”
细喉咙说:“瓢把子也没来,心急。”
粗喉咙说:“瓢把子会不会提前找扁担万了?”我听后,大吃一惊,原来这两个人是窃贼,他们的目标和我们一样,都是常家大院。他们从南面去往晋北,显然不是京津帮,而是江湖另一个帮派。而且这个帮派看来这次有大动作,连帮主都出动了。
这两个窃贼的说话内容是这样的。粗喉咙问细喉咙,到常家大院还有几天的路程,又问,说好了同伴在这里集合,怎么没有见到?细喉咙让说话小心点,别被江湖中人听到。粗喉咙说,睡在房间里的都是些不懂江湖黑话的农民。细喉咙说,不见帮主,很心急。粗喉咙就问,帮主是不是提前去了常家大院。
现在,盯上常家大院的,至少有三帮人,我们、京津帮,还有这个说不上什么来头的帮派。
常家大院会有一场热闹。
然后,他们开始用江湖黑话谈起了别的话题,一会儿说女人,一会儿说以前的偷窃经历。
下面,会写到这些窃贼们的对话,为了阅读方便,我先简单介绍窃贼的常用黑话。各地窃贼黑话也不尽相同,这里只介绍北方窃贼黑话。
上衣上袋叫天窗,上衣下袋叫平台,裤子口袋叫地道。
首领叫瓢把子,收徒弟叫传子孙,与同伙约定时间地点叫画卯。
准备行窃叫哈风,正在行窃叫困风,偷窃成功叫困着,偷窃被发觉叫透风。
富人叫横子,穷人叫水码子,外地生叫强生头,本地人叫原生头,穿好衣服的叫柔皮子,穿烂衣服的叫糙皮子。
想趁着同伙相撞而下手偷窃叫告一状,想让同伙帮忙掩护而自己逃走叫打短壁,想把偷到的东西传递给对方叫二仙传道,想让同伙遮挡视线而自己行窃叫搭架子。
出了名的窃贼叫响了万,名声臭的窃贼叫万念,不说自己真实姓名的叫里腥万,更名改姓的窃贼叫拧了万。
………天亮后,那两个窃贼离开了,我看到他们一个高,一个矮,那个高个的脸上一片靛蓝,不是胎记,而是人为染上去的。
窃贼最担心相貌特点被人记住,而这个高个窃贼,脸上一片靛蓝,估计是某次偷窃的时候,被人抓住,在脸上扎出很多血孔,然后把然后的染料倒上去,就成了这个模样。
这类窃贼和瘸腿的狼一样,都非常阴毒。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0 17:08
看到这个帖子第三次上了天涯首页,非常感谢版主。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0 21:53我们向北方行走,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刚开始,雪花若有若无,后来就变得纷纷扬扬,天地之间一片白色。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落在车篷上的飒飒声。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天地之间好像只有我们这架孤独的马车,在皑皑白雪中踽踽独行,老头说:“快点赶。”车夫抡起马鞭,一声清脆的声音嘹亮响起,马的脚步加快了。
坐在车厢里,我问晓琪:“蛇呢?”
晓琪说:“在我怀里。”晓琪揭开棉衣,我看到小蛇好像似地,蜷缩成一团,紧紧得贴在晓琪的衬衫上,用晓琪的身体来温暖自己的身体。
我问晓琪:“书上说蛇到冬天就会冬眠,你这条小蛇怎么会不冬眠?”晓琪说:“书上胡说哩,我这条蛇从来不会冬眠,我相信也有很多蛇也是一样,冬天不冬眠。”我想起了以前在私塾学堂里读书的情景,原来书上有时候也是胡写哩。
没有太阳,太阳藏在云层后面,我们估摸着到了午后,大家都饿了,老头说:“加把劲,翻过前面那座山,山那边就有村子,坐在热炕头,吃着刀削面,看那是什么日子!”大家都笑了,从车上跳下来,跟着马车后,爬上山坡。
爬到坡顶后,又是一段下坡路。车夫拉紧车闸,马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我们在后面拽着绑在车尾的绳子,马车慢悠悠地向下溜去。
到了山坡下,突然看到路边的阴沟里倒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的戏装散落了一地,红红绿绿,像一湾碧血。马车边站着几名男女,他们袖着手,跺着脚,像一根根弹簧一样在地上跳来跳去。那两个女人着实漂亮,瓜子脸,水蛇腰,穿着棉裤也盖不住骨子里的风骚。
看到我们的马车,他们一齐围过来了。老头问:“咋?”
他们说:“马车翻了,帮个忙扶起来。”
老头问:“你们是干啥哩?”
他们说:“我们是走村窜巷唱梆子的。”梆子就是山西的地方戏,清朝民国叫梆子,后来叫晋剧。唱棒子的人也是走江湖的,属于江湖八大门中的一种。
老头让才车夫把我们的马从车辕里牵出来,和他们的马套在一起,然后,把我们的绳索绑在车梆上,我们拽着一条绳索,他们拽着另一条绳索,一声吆喝,马和人一同使力,车子慢慢地回到了马路上。
他们道声谢,就七手八脚地捡拾掉落在阴沟里的道具衣物。老头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们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去常家大院。”我心中一惊,就多看了他们几眼。看到那两个女人浑身透着狐媚,不像正常人家的女子。那几个男人也鬼鬼祟祟,不敢与我们眼睛相接。
老头问:“给常家大院唱戏?”
头领说:“是的哩。”
老头心无城府,他说:“俺们也是的,一块走?”
头领说:“好的。”两辆马车上路了,我们的马车在前,他们的马车在后,我坐在我们马车的最后面,耳朵捕捉着他们那边的任何声音。我总感觉到他们的来历有点蹊跷。
这里距离常家大院应该还是两天路程,马戏团是虎爪派人刻意通知的,而他们又是怎么得到常老太爷要大张旗鼓过寿的消息?
我听到那边有人悄声用江湖黑话问:“前面是老海?”
另一个声音说:“是采立子。”
前面那个声音问:“带不带签子?”
后一个声音说:“不像。”
前面一个声音问:“他们去扁担万干什么?”
后一个声音说:“拖忤呗。”我向前面看看,看到车里的人都没有反应,他们果然没有听懂后面一辆车子上的话。后面的两个人在谈论前面的我们,前一个问我们是不是江湖上的人,后一个说只是耍杂技的;前一个问我们像不像会武功的,后一个说不像;前一个问我们去常家大院干什么,后一个说不过是想向常老太爷要点钱而已。
后面这辆车上,估计又是一帮窃贼。
常家大院这是怎么了,怎么惊动了这么多的窃贼。
为了探听他们的虚实,我故意问:“伙计们,从哪里来?”
他们的车夫说:“偏关。”偏远在晋西北,距离这里上百里路,显然是专程赶往常家大院的。
我问:“去过常家大院吗?”
车夫说:“去过,常老太爷专程派人来请我们。”车夫显然在说谎,偏关距离大同路程遥远,山路阻隔,梆子戏在山西很普及,每个县都有好几家戏班子,甚至有的村庄都有戏班子。
从偏关到常家大院,这一路上的戏班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常老太爷犯的着跑那么远去请他们?
看来,这伙人也是本着常家大院的珠宝来的。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0 23:53现在来看,奔着常老太爷去的,至少有四队人马:我们、靛蓝脸、戏班子,和还没有露面的京津帮。这四路人马,一定会把常家大院搅了底朝天。
两天后,我们来到了常家大院。常家大院在大同郊外的常生村,依山而建,蔚为壮观,院墙果然高达四五丈,沿着坡势蜿蜒而上。站在常家大院的院门口,能够看到院内的青砖瓦房,一层一层,如同鱼鳞一样,梯级而上。院门是朱红色的对开木门,足有一丈多高,城墙厚约四五米,全部是砖砌而成。城墙上,有扛着快抢的家丁在巡逻。
大门前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五湖四海,世间财物入我门“;下联是“富商巨贾,天下豪门失颜色。”我行走江湖多年,自认为见过的有钱人多了,但是,还没有见到谁家的府邸能够盖得这么辉煌阔气。常家大院门口的那副对联,名副其实。这家人是干什么的,能够积累如此多的财富?他的儿子出了在京城做高官,其余的儿子干什么?常老太爷的生日在三天后,所以我们不能进入大院里。朱漆大门两边,是两排砖瓦房屋,盘有土炕,我们和戏班子都住在那里面。
夜半时分,突然听到几声枪响,我没有在意,想着那是家丁在开枪壮胆。天亮后,才听说昨晚有人手持绳钩,甩上城角,企图登上城墙,被家丁击毙了。
尸首就扔在院门外,等人认领,旁边丢着他使用的绳钩,绳索很长,盘成一圈,绳索钱绑着捞捅的铁锚。
捞捅,曾经是过去乡村的一种职业,谁家的水桶掉进水窖里,就去请捞捅人。捞捅人手拉铁锚和细绳子就上门来了。过去的水桶都是木桶,用长而窄的木版围城一圈,上中下各箍三道铁环,进行固定,然后加上桶底和桶系,一个木桶就做成了。现在有一个新词语叫“木桶理论”,就脱胎于这种木桶。
捞捅人把铁锚绑在细绳子的一端,放进水窖里。水窖里一片漆黑,但是捞捅人转动绳索,凭借铁锚与木桶相撞的细微感觉,就能够勾住木桶,捞将上来。现在,捞捅人已经在乡村消失了。
铁锚,是捞捅人特有的工具。这个死了的窃贼,他的身前是不是捞捅人?在死尸旁边,我有一次看到了靛蓝脸,这次,他的身边换了人,是两个瘦小的小伙子。他们三个人看着地上的尸体,脸露恻然之色。
也许,他们是一伙的。只是怯于认领,如果认领,就会露陷。
这个帮派出师不利,尚未交战,先折一员大将。不过,怨不得别人,那么高的城墙,那么严密的防守,连我都知道不能攀爬,而这个捞捅人居然要冒此奇险,那么他的死亡就怨不得别人了。
这天中午,我们被允许进常家大院。
常家大院的家丁防守异常严密,不但要搜身,而且还要把每个人登记在册,姓名、年龄、哪里人氏、证明人。我们跟在戏班子的后面,我看到这样严密,赶紧把晓琪拉到一边,悄声说让他做我的证人。他的籍贯就是我的机关,我和他是邻居。
因为有晓琪作证,我得以顺利进入。
常家大院的地面全部铺着青石板,连一块土疙瘩都看不到。常家大院的房屋全部用方砖改成,连一块土胡基都没有用。从前向后,无数间房屋整齐排列,每套房屋都是三进三出,每套房屋又有侧门相连。
这样宏伟的建筑,让我叹为观止。没有人引领,走到这里面绝对会迷路的。
常家大院最后面的几排房屋,是下人的住处,马戏团被安排在最东边的一间,而戏班子被安排在最西边的一间。中间住着长工、花工、水工等等一些下人。还有一间房屋,老老少少住了好几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00:04
@cngzzynicky 12303 楼 2014-02-10 23:45:00
----------------------------- 哈哈,谢谢啊,写得真好。
不过,蒙古信奉的是喇嘛教,汉人信奉的是佛教。
喇嘛教来源于西藏的苯教,汉人佛教来源于印度佛教,两个教派教义不同,所以,王爷对呆狗的胡言乱语,难辨真假。要让王爷短时间里喜欢上汉族的佛教,并且领悟参透,好像有点勉为其难。
王爷这段没有写好,我以后好好修改。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00:07
@13552365658 12294 楼 2014-02-10 23:20:00楼主哪里人?对晋北那么熟悉,我老家的个小县城都写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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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在哪里?晋北我去了很多次,住在老人的土炕上,听老人给我唱老戏。我比较喜欢这些原生态的东西。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00:07
@13552365658 12295 楼 2014-02-10 23:23:00
但是有一点晋北好像没有挷子,二人台居多每个县都有
----------------------------- 兄弟忘记了北部棒子,也叫晋北梆子。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00:08
@看书就看暗访十年 12280 楼 2014-02-10 22:24:00李哥真是大手笔,这是史诗性的巨著,让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 过奖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00:09
@小发糕 123 12277 楼 2014-02-10 22:22:00楼主不能总是半夜发帖子呀,这样对身体不好。熬夜就是耗命啊!
----------------------------- 好的,谢谢兄弟关心。以后力争调节好作息时间。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09:40常家大院的中央是一座广场,广场地面也全部用青石板铺成,围绕广场的是一圈石柱子,上面雕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书籍中把这种东西叫华表。我总觉得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广场的一边,是一座大戏台子,戏台子两边,大红灯笼高高挂。
常老太爷的拜寿仪式,就在这里举行。
常老太爷家真是人丁兴旺,儿孙满堂,这个家族已经绵延到了第四代,第四代的那些公子少爷和小姐们,穿绸着缎,出落得粉团玉簇一般。人生是不平等的,这个不平等从出生就开始了,大户人家的孩子衔着金钥匙出生,贫苦人家的孩子噙着草根出生。都是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宝贝,咋差别就这么大捏?拜寿仪式上,出现了一个新玩意,黑色的底座,黄铜的喇叭,人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围过去观看。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不知道是常老太爷的什么人,他洋洋得意地站在高处说:“这是留声机,是从欧罗巴洲来的。”欧罗巴洲在哪里,比广州还远吗?我不知道。
常老太爷走出来了,拄着拐杖,穿着红色绸缎棉衣,旁边由丫鬟搀扶着。常老太爷又瘦又小,看起来就像一只猴子一样。常老太爷坐在了戏台子的正中间,接受儿孙辈的跪拜。
我放眼望去,戏台下跪倒了一片,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足有几百人。
这几百人的后面,是没有跪拜的前来贺寿的艺人。
那个带来留声机的穿西装的人挥舞着手臂喊:“放音乐。”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放出了音乐,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音乐居然是无比悲痛的哀乐。音乐节奏迟缓,像冰冻的流不动的河水,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悲怆。
穿西装的人高喊:“错了,错了。”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真想笑,但没有敢笑出声来。
下人模样的男子又换了一段音乐,这次居然是梆子戏中有名的《哭丧》:老爹你走得如此匆忙,留下儿女谁人抚养?三更天谁给我加盖衣被,酷暑天谁为我打扇遮凉?哭一声老爹你恓恓惶惶,黄泉路上走得莫要匆忙……唱腔凄凄切切,悲悲惨惨,我仿佛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跪在坟头上嘶声啼哭。如此喜庆的场合,居然出现这样悲伤的唱腔,我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嘴巴狂笑起来,一看,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喜不自禁。
穿西装的人急急跑过去,他亲自操作。终于,留声机里才放出来了敲锣打鼓的喜庆音乐。
跪拜仪式结束后,几个下人抬来了几张大方桌,放在了戏台子上,方桌上铺着大红布,红布上放着一份礼单,主事拿着礼单,念道谁的名字,和名字下面的礼单,这个人就把自己的礼品送上来,放在方桌上。
这是在家族面前炫耀自己的大好机会。
先是儿子辈,后是孙子辈,再然后是外亲辈。
常老太爷真能生,居然生了八个儿子,两个女儿。八个儿子中,有的在南洋做生意,有的在京城为官,还有的在军队中任要职。财富地位都极为显赫。
八个儿子送给老太爷的寿礼,都非常昂贵,有的是珊瑚树,有的是金佛像,有的是玉观音,每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和名字后面的礼单,大家都发出一声惊叹。唯独念道常本寿和钻石的时候,人们反应冷静。
那个北京城里的大贪官,原来叫常本寿。
那时候的人,还不知道钻石为何等宝物。然而,我看到戏班子里的那几个人,悚然心动。
他们果然也是奔着这颗价值连城的大钻石来的。
除了戏班子,肯定暗处还有人打着这颗大钻石的主意,只是,我不知道是谁。
我没有看到靛蓝脸,但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就在这座大院里,一定支起耳朵倾听戏台子上的每一丝一毫的动静。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10:48
这几天有点感冒,鼻塞,身体不舒服,更新有点慢,请见谅。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10:49
@13552365658 12388 楼 2014-02-11 10:48:00
我老家山西偏关的,楼主去过没有?想起来了北路挷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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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抗战的时候,第四集团军的 38 师曾经在这里和日军打过一仗,我去过的。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10:52
@深夜冷风 12385 楼 2014-02-11 10:36:00李哥,你的暗访写到哪了?我看到洪哥被刺,几个人后来报仇就没了,还更新吗
----------------------------- 书籍出版后,就再没有更新。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10:53
@牛撒捏12349楼2014-02-1106:46:00才不输莫言等大家,技早压金庸之侠流,混然似天成,读之如亲临,追的及时,读的兴起,当今中国文坛唯天涯李幺傻!!!
----------------------------- @老兵第四代 12355 楼 2014-02-11 08:16:00傻哥文采比莫言好,故事情节又比金庸精彩,这个帖子必将成为传世经典。
----------------------------- 啊呀,这话说的,我非常爱听。不过,脸红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14:52
拜寿仪式结束后,是节目表演。
表演节目的队伍中,除了马戏团、戏班子,居然还有一支京韵大鼓。表演的人就是昨天我看到的那一家人,他们和我们住在一排只供下人居住的房屋里。京韵大鼓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名字,那时候只觉得他们唱得颤颤悠悠,像用细绳绑着一只麻雀,让麻雀在天空中飞,稍有不慎,就会细绳断裂,麻雀飞走。
那一家人中,母亲先登场演唱,母亲唱完女孩唱,女孩唱完又是母亲唱,其余的人在后面大鼓敲锣,简直乏味透顶。
我的心思不在京韵大鼓上,而在那颗钻石上。我看到有一个壮实的黑汉子,指挥着几个人,把满桌子的贺礼,装在大小不同的盒子里,又把这些盒子放在竹筐里,用扁担抬走了。我想,这一筐子宝贝,要是买烧饼,估计能装一火车皮。
那些人抬着竹筐走出了偏门,我想也跟着他们走偏门,又担心他们会怀疑我的意图,就慢悠悠地向正门走去。我知道走出正门,沿着墙角走,就能够走到他们刚才走出的那扇偏门。
我想跟着他们,看他们把那筐子宝贝,放在什么地方。
可是,我刚刚走到第一个岔路口,就被一名家丁拦住了,他问:“你干什么?”
我捂着肚子,装着肚子疼,我说:“我找茅房。”
家丁说:“广场西北角就是茅房。”我看到那些抬着框子的人拐了一道弯,消失在高大的砖墙后,走在最后的黑汉子也快要转过弯了,就说:“前面有茅房,我知道的,我去前面上。”
家丁说:“前面不准走。回去!”我还想纠缠,家丁抖动着手中的枪说:“再不走,一枪崩了你。”
我吓坏了,赶紧退了回去。
常家大院有房子三百间,广场位于大院中央,每边各有一百五十间。我只知道钻石被抬到了哪个方向,但是要在这一百五十间房屋里,找出钻石,还要不被人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
怎么办?京韵大鼓表演结束是戏班子,戏班子结束是马戏团,马戏团的最后一个节目是我的走绳索。
当我走在绳索上的时候,天快要黑了。我在绳索上走来又走去,走去又走来,然后再翻一个跟头,绳索下的人欢声雷动。我想当然地以为站在绳索上,就能够望到钻石的藏身之所。可是,我四面望去,只看到赭黑色的屋瓦,和屋瓦上的苍青色苔藓。巷道上,有家丁背着枪走来去去,除此以外,再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黑汉子找不到了,那些抬筐子的人也看不到了。钻石在这一片高低错落的房屋中神秘消失了。
夜晚,睡在房间里,我想,存放那筐宝贝的房间周围,一定布置有岗哨,只要站在城墙上,看到哪里家丁稠密,哪里肯定就藏有钻石。
我偷偷地爬起身来,走出了房间。这天晚上月色撩人,月亮边有一片片白色的浮云,像轻纱一样。我看到常家大院的城墙上,每隔二三十米,就点着一盏大红灯笼,大红灯笼下,游走着肩跨长枪的家丁,他们无声无息,就像一位位游走在黑暗之海的鱼儿。
除此之外,还不够,还有家丁在巷道里巡逻,他们像游魂一样,蓦地就会从黑暗中冒出来。
我看到他们,彻底打消了登上院墙的想法。他们不但不会让我登上院墙,还会将我视为可疑人员而严加看管。
算了,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我悄然回到房间里。房间里,一片鼾声如雷。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2-11 22:51我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是心里有事,睡不着。虎爪师父对我如此器重,燕子好像也对我动心了,如果这件事情办成功了,那么我以后一帆风顺;如果这个事情搞砸了,我可能在晋北帮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盗取钻石,虎爪显然很重视,他不但派出锁子带着一帮人在所有视线开阔的地方,故意留下京津帮的印记,嫁祸于人,而且还派人来和我接头。如果前来和我接头的人到了,而我踩点还没有成功,事情就会变得不堪收拾。
前来和我接头的人,也许明天就到,也许后天就到,我急需以最快的速度,将钻石藏身之地搞清楚。
可是,我又怎么才能搞清楚?躺在土炕上,我翻来覆去,耿耿难眠,浑身像爬满了蚂蚁一样。
后来,我索性起身,站在窗口,望着黯淡月色下的常家大院,望着前方那一排房屋边的一棵大树。
突然,我看到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像一道闪电一样从眼前一晃而过,消失在了一大片房屋中。这绝对是一名窃贼中的高手。我晃出门外,想要追上他,突然抬头看到院墙上的家丁转过身来,眼光落在我我们这排房屋前的地面上。
我赶紧闪身,躲在房檐下的印影里。
后来,我发现了一个规律,院墙上的家丁每次向前走三十步,然后转过身来,再向回走三十步,又转过身去。那么也就是说,在院墙上那个持枪的像机器人一样古板的家丁,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只要在他走这三十步的时间里,顺利通过房屋前几十米的空地上,躲到前方那棵大树的阴影下,就不会被他发觉。
在院墙上的家丁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就飞一般地跑向前方的大树。当我跑到那棵大树的阴影下时,院墙上的家丁还没有转过身来。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在为自己的聪明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的巷口又走来了两个家丁,一个持着枪,一个打着火把。现在,我进退维谷,向前走,会碰见打着火把的他们;向后退,会被院墙上的家丁发现。
怎么办?我看着身边的大树,一蹬一窜,就上到了树杈上。
打着火把的两个家丁慢慢走到了大树下,我担心他们会看到我,就继续向前攀爬。突然,我摸到了一只柔软的脚,下意识抬起头来,嘴巴却被捂住了。
捂住我嘴巴的人是谁?我看不清他的脸。月光透过细碎的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神秘而恐怖。我闻到一股幽香扑鼻而入,让我如痴如醉,而我的肩膀靠着他的胸部,他的胸部软绵绵的,像一堆棉花。
啊,这个人居然是女的。
她是谁?家丁走远了后,她放开了捂在我嘴巴上的手掌,我转过头看着她,看到她一双眼睛明亮闪烁。我猜不出她的来头,她是不是我刚才在窗口看到的那个人?应该不是的。那个人身躯高大,应该是男人,不是女人。
她悄声问:“你哪一趟子?”
我问:“你什么路数?”她看到我不愿意回答她的话,又说的是江湖黑话,就说:“招子放亮点,口条子透半个字,出去条子扫,片子咬。”
我不服气地说:“樱桃子干净点,合子上的朋友,不稀罕。”她问我是哪个派的,我反问她是哪个派的,她警告我说,眼睛放亮点,敢把她的秘密吐露半个字,我出去后就要被银枪扎,被刀片砍。
我不服气地说,你嘴巴放干净点,都是道上的朋友,不稀罕出卖你。
女人看到我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就放走了我。
我不稀罕和这个女人呆在一起,她对我疑心重重,就一个人溜到了树下。如果再去巷子里面,那么我的一切行踪都在她的视线之内,偷窃行业对这种行为很忌讳,所以,我干脆避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又回到了房间里。
那个藏在树上的夜行女人是谁?那个从我眼前一晃而过的男人又是谁?
我都不知道。看来,常家大院热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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