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诩为老江湖,然而还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骗了。也许正因为她是少女,所以我才会上当受骗。谁会想到,那么漂亮纯洁,又出口成章,知识渊博的女孩子,居然会是江湖老月!我骑在马上,想着这几天遇到的事情,感觉悔恨交加。我一路在追赶丽玛,然而距离丽玛却越来越远。现在,我连丽玛在哪里都不知道。
突然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中牵着一头牛。那个人看见我,急忙让在了路边,但是那头牛却不屈不饶地横在路面上,不安分地颠着碎步,嘴巴里发出呼哧呼哧粗重的呼吸。
这些都没有什么奇怪,更奇怪的事,那个人的手中没有握着牛缰绳,而是握着一根一米长的竹竿。
我一切都明白了,这不是一个赶夜路的人,这是一个偷牛贼。
偷牛贼,属于杂贼,杂贼是老荣里地位最低的一种。西北的偷牛贼是如何偷牛的,需要交代一下。
西北人烟稀少,村庄寥落,地广人稀,广种薄收,土壤贫瘠,沟壑纵横,种地极不方便,所以,家家户户都喂有黄牛,借助畜力进行耕作。在西北,有钱人家喂骡马,没钱人家喂黄牛。骡马对饮食比较挑剔,必须有豆类作为食物,而广大的西北很多人吃饭都成问题,怎么会有豆类来喂养骡马?黄牛就不一样了,黄牛食谱很广,稻草、秸秆都能吃,人们磨面后剩下的麸皮也能吃。在贫困的西北农村,基本上一头黄牛,就是一个家庭全部的家当。
骡马的耕作效率,要远远大于黄牛。一天工夫,骡马可以犁地三亩,而黄牛只能犁地一亩。
西北因为黄牛很多,西北的杂贼就盯上了这些黄牛。
杂贼的偷牛工具很简单,一根贯通了的竹竿,一把盐,一根绑着铁钩的绳子。平时走在路上,偷牛贼拄着竹竿,盐和干粮放在一起,有铁钩的绳子绑在腰间,即使遇到行人,谁也不会怀疑这个人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偷牛贼,还以为他是一名普通的赶路人。
和所有贼一样,偷牛贼会先踩点,熟悉了周围环境,盯准了目标,这才会下手。
前面说过,养牛的一般都是穷苦人家,所以院墙也会很高,院门不会很坚固,防盗设备也不会很健全。偷牛贼轻易就能够进入院子里,然后走向牛圈。
偷牛贼潜入牛圈后,会把绳子从贯通的竹竿穿过去,有铁钩的一端对准牛,没有铁钩的一端对着自己。铁钩吊在竹竿下。偷牛贼把盐从自己这段的竹竿放进去,慢慢吹向那边,然后把竹竿凑到牛嘴跟前。
牛看到竹竿过来了,就会舔一口,舔出了咸味。养过牛的人都知道,牛喜欢咸味。如果夏天牛不好好喝水,主人只要给水盆里放一把盐,牛很快就会喝光了。
牛舔了一口,舔走了竹竿那边的盐,偷牛贼继续把盐从竹竿这边放进去,用嘴巴吹到竹竿那边,牛就继续舔。牛舔着舔着,偷牛贼突然拉进了竹竿里的绳索,铁钩就会刺过牛舌头。
牛舌被铁钩勾住了,牛就不能鸣叫,只能乖乖地跟着偷牛贼走。
牛想要挣扎,想要攻击偷牛贼,也不可能,因为一米长的竹竿,彻底隔开了牛角和偷牛贼的距离。牛纵有千斤力气,万般愤懑,也只能听命于偷牛贼。
偷牛贼拉着牛走到村外后,就发足奔跑,牛因为疼痛难忍,也会发足奔跑,所以,即使被人发现了,也往往追赶不及。
偷牛贼拉着黄牛,一晚上可以跑到七八十里之外。曾有人丢失了牛,亲戚邻居第二天在七八十里外的杀坊里看到,回来说杀坊里有一头牛,和他家的牛个头、花色、皮毛完全一样,这个丢牛的人不相信,因为他不相信一夜之间牛能够跑出这么远的距离。
杀坊,就是宰杀牛的地方,然后制作成牛肉出售。
在西北,养牛人家对牛特别看重,对牛有着极深的感情,认为牛是家中一口人。如果他们听到自己家的牛会遭受这样的折磨,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偷牛贼,和采生折割一样令人发指。至今,在广阔的西北,还有杂贼用这种方法偷牛。
偷牛贼都是极端残忍的江湖败类,将铁钩穿过牛舌,还不算最残暴,最残暴的是,如果遇到脾气特别倔强的牛,宁肯舌头被撕裂,也不跟着偷牛贼走。那么偷牛贼就会挺着竹竿往前捅,一下子捅破了牛的喉咙。牛很快就会死亡。
那天晚上,我一看到那个杂贼手中的竹竿,就知道这头牛是他偷的。
说不定后面有丢牛的人在追赶,我得拖住他。我问:“昏天黑地的,拉个岔子做啥?”(三更半夜,牵头牛做啥?)偷牛贼喜出望外地看着我,他说:“我是老荣,上排琴,跨着风子做啥?”(我是溜溜这一行,大哥,你骑马去哪儿?)
我说:“我是懒龙。”前面说过,懒龙是西北江湖黑话,指的是有一定地位的老荣。杂贼听我这样说,赶紧弯腰鞠躬,他毕恭毕敬地说:“全仰仗上排琴,全仰仗上排琴。”
我骑在马上问:“前面是什么村子?”
偷牛贼说:“党家庄。”
我问:“还有多远?”
偷牛贼说:“还有十来里。”我问:“这个岔子也是党家庄溜的?”(这头牛是从党家庄偷的?)
偷牛贼老老实实地说:“是的。”我骑在马背上,看到远处亮起了点点火光,像萤火虫一样闪闪烁烁,我知道是失主追上来了。我说:“萍水相逢,却是行亲,什么时候喝一杯?”偷牛贼兴高采烈,懒龙能够和他喝酒,是他莫大的荣幸,他说:“前面三十里,陆家庄东面第二家,就是我家,随时恭候大哥前来喝酒。”我心中一阵暗喜,问到了偷牛贼的家,现在看你还往哪里逃!我说:“大哥有事,先走一步。”
偷牛贼牵着牛跑了几步,回过头来说:“大哥慢走,等你回来喝酒。”我骑着马向前跑了不多久,就看到十几个人拿着铁锨锄头这些农具,打着火把,迎面跑来。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小伙子问:“大哥,问一问,有没有见到牵牛的人走过去?”
我说:“见到了,就在前面五六里的地方。”那些人来不及说一声谢谢,扭头就跑,我大声喊道:“你们是党家庄的?”
最后一个人回头说:“是的。”我喊道:“如果追不上,就去陆家庄从东数第二家,你家的牛是那家人偷的。”后面的那个人停下了脚步,他好奇地问:“你咋个知道?”
我说:“你只管去他家要牛就行了。”
我话说完,已经距离他们有了几十米远。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但只要讲江湖义气,恪守为人准则,就会少挨刀。
江湖上任何一行,都有它的道,这个道,就是除暴安良,帮助弱小,只取贪官污吏,只取奸商巨贾,而偷牛贼这种江湖渣子,居然偷的是穷苦百姓家的牛,我岂能放过他!
其实我也是一名小偷,但是我从来不偷穷人。
这就是江湖之道。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4 22:17看到前面又有人对我的“不要给乞丐钱”提出质疑,而且指出他家楼下住着老乞丐的例子来,我就忍不住再唠叨两句。
这五年来,自从写了《暗访十年》后,就一直被所谓的“爱心人士”骂,说我冷血,说我残酷,说我一点也不善良。对这样的言论,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就把自己了解到的丐帮情况,再说一遍。
第一,任何一个乞丐,没有加入丐帮组织,是完全不可能在城市乞讨的。
第二,当今物质生活丰富,只要你肯工作,多努力,绝不会饿死人的。
第三,给乞丐钱,只会纵容这种好逸恶劳,不劳而获的思想。
第四,如果你一直想显示自己的“爱心”,那么请买了面包和水,送给乞丐。
谢谢那些一直怀有“爱心”,给乞丐钱的“善良”之人,因为你们,城市里的乞丐越来越多,而遭受采生折割的儿童,也不断出现。
助纣为虐,与谋财害命何异!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5 10:27我的店铺里新进了一套“老课本精粹”书系,分为《启蒙二百课》、《国文二百课》、《自然一个百六十课》、《修身一百八十课》、《常识一百七十课》,我用三天看完了全部内容,感觉非常好,非常好。
民国课本总计有五六十本之多,而这套书籍是从这五六十本民国教材中精选而出,编为五本,有文字,有图画,富有情趣,非常符合小学生阅读。
听行内人说,这套书籍刚一出版,就被下架,目前存世的非常有限,市面上很难见到全套,我仅能够在出版社的库房里找到 200 套,刚刚到手一百套,再过几天给我邮寄一百套。
有学生的朋友,赶快下手,这套书籍孩子肯定很喜欢,来晚了就没有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5 10:41
@就像水和岸一样 40078 楼 2014-06-11 21:44:00楼主,你写的太残忍了啊,还清蒸娃娃鱼,还好吃。容易误导别人的
娃娃鱼一看都不好吃,吃娃娃鱼还不如吃壁虎呢:)
----------------------------- 不怕不怕啦,娃娃鱼都见不到,怎么会抓来吃?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5 12:48我在红窑堡等候了一天,还是没有等到念家亲。可能念家亲没有打探到有用的东西,我决定一个人去往西域。
红窑堡的前面果然有一棵大柳树,柳树上还有一个鸟巢。鸟巢做得很精致,就像一个放在树杈中的老碗。突然,我看到飞来了两只乌鸦,他们围着巢穴呱呱叫着,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其中一只乌鸦飞了进去,另一只乌鸦则站在树梢上瞭望。
过了一会儿,飞来了一只喜鹊。树梢上的乌鸦居高临下,像喜鹊发起攻击,喜鹊灵巧地躲闪过去,然后发出急促而刺耳的尖叫,乌鸦很大,喜鹊很小,乌鸦不断攻击喜鹊,喜鹊都能够灵巧躲过。但是,喜鹊并不逃跑,他边躲闪边尖叫,似乎是在示警。
果然,时间不长,就飞来了另一只喜鹊。两只喜鹊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向着体型庞大的乌鸦进攻。乌鸦顾此失彼,翎毛纷乱,很快就败下阵来,仓皇远遁。
另一只躲在巢穴里的乌鸦,看到这种景象,也赶紧逃走了。两只喜鹊一路叫喳喳,回到了巢穴里。
我知道乌鸦是不做窝的,它总是抢占别人的巢穴。而今天,两只体型弱小的喜鹊,居然打败了比它体型打了很多的乌鸦,我突然似有所悟。
喜鹊尚且如此,更何况人!
我一定要救出丽玛。
我爬上大柳树,在树干上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然后溜了下来。
走出了几十米,回头望去,还能够看到这个十字,我相信,只有念家亲来到这里,一定能够看清楚这个标记。他看到了这个标记,一定就知道我离开了,会一路追上来。
骑着马,我一路向西。我忧心如焚,想早一点找到丽玛,想早一点把丽玛从白袍骑士的手中解救出来。
这一天,我来到了高台县。
从山丹县,到高台县,我走的是无数代人走过的河西走廊,这也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唯一一条通道。我猜想,丽玛和白袍骑士一定也是走的这条道路,进县城一打听,街道上开店铺的人都说,三天前,确实有一队穿白袍骑白马的人,从这里经过。但是,他们没有在县城住宿,看来行色匆匆。
我想,现在距离他们只有三天的路程了,只要我奋力追赶,过几天就一定能够赶上他们。我有河曲马,河曲马速度极快,步幅极大,寻常的沟坎,它一跃就过去了。
我走到一间饭馆吃饭,这家饭馆卖高台最有名的小吃面筋。高台面筋,其实就是陕西凉皮,做法都是一样的,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我端着一碗面筋正吃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马的叫声。我端着面筋跑出去,看到几个儿童正用弹弓射马。我的河曲马瞪圆眼睛,长声嘶鸣。我大喊一声,装着要追赶那几个儿童,他们吓得发一声喊,抱头鼠窜。
和我一同在饭馆里吃面筋的一个老者走出来,他看着我,有看着马,问:“这匹马是你的。”
我点点头。
老者有些狐疑,对着我看了又看,对着马也看了又看,他可能怀疑我是老荣。我穿得破破烂烂,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匹马。
老者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马?”
我说:“这是河曲马。”老者说:“知道就好,你骑着这么好的一匹马,路上要多长个心眼,睡觉也要竖只耳朵,世道不太平啊。”我觉得老者有点言重了。如果不是会相马的人,谁能看出来这是一匹河曲马?我就觉得这匹马和乡间拉犁耕田的马,毫无区别。路上肯定会有老荣,但是我是谁?我是晋北帮帮主的大弟子,寻常小偷,我看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小偷的眼睛看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偷偷地溜着看人,从不敢和你的眼睛对视。再说,偷马贼在江湖上属于杂贼,是最不入流的那批人。这些没有地位的杂贼,怎么敢在我的面前造次?当初的原木就是一个盗马贼,他在我的面前毕恭毕敬,江湖上的等级尊卑是很严格的。
吃完面筋后,天色就阴暗了,我想继续赶路,但是老者说,除了高台县城,就要进入山地,山地里有响马,专门抢劫过往行人,不如暂且在高台县住一宿,天亮后再结伴赶路。
我觉得老者这句话说得在理,就决定在这里暂宿一晚。
高台县里只有一家客栈,我披着暮色,牵着马走进客栈的时候,店主告诉说,所有房间都住满了。
我牵着马在县城唯一的一条大街上晃悠的时候,又一次遇到了老者。老者关切地问了我的情况,知道我没有地方住宿,就说:“我家倒是能住,就是太不方便了。”
我看到老者欲言又止,就问:“怎么不方便了?”老者说:“我家还有一个女儿,尚未婚配,要是带着你回家住,担心落下话柄,让人耻笑。”我说:“我也不在你家房间里住,我就住在马厩里,陪着马儿过一宿。”
老者说:“这怎么能行?”我说:“出门在外,只要有一块睡觉的地方,能够伸开胳膊腿,就很知足了。”老者说:“我这人心软,见不得人受恓惶。那干脆这样,你和我睡一间房,我女儿睡一间房,你看咋个样?”
我说:“挺好的。”老者的家在县城最东面的一条巷子里,我跟着老者走进他家,看到巷子里坐着很多纳凉的人,他们像一群鸭子一样,都伸长脖颈看着我。我想,小县城平时难得来张生面孔,来个人,他们都很好奇,就像看小卧车一样。那时候的小卧车极少极少,只有像被我们干掉的老同这样的人,才会有一辆小卧车。
老者的女儿很漂亮,她留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辫子梢用红头绳绑着。女儿给我们送了一盏油灯,就又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我把马拴在马厩里,回到房间,和老者躺在炕上。老者问我是哪里人,干什么,家里有几口人。老者很热情,他完全把我当成了他的家人一样,饶有兴趣地聊着家常。我不能说我是走江湖的,我胡编乱造了一通,用来搪塞老者。
老者突然问:“你看我女儿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
老者说:“我看你也挺好。”窗户外吹来一阵风,吹灭了油灯。我看不到老者的表情,只是感到他有点奇怪,他问我这样详细干什么,我说他女儿挺好的,他干嘛要说我也挺好的?老者说:“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指望着她养老送终,我家没有多好的家境,但我女儿是方圆几十里的人稍子,你干脆入赘到我家,怎么样?”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者说:“你一表人才,我女儿也人才风流,我看你们俩很般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我离开驼队,赶了几百里,目的是想解救丽玛,可是,这个老者居然要把他女儿嫁给我,让我入赘他家,那我还怎么能去解救丽玛?对这门亲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丽玛才是我老婆,丽玛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哪怕公主想要嫁给我,我也会一口回绝。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6 10:20要去京城,先要去县城,从县城坐着马车去省城,省城有通往京城的火车。马车也只有车马大店才有,车马大店是提供住宿和提供交通工具的地方。
我跟着胖老头来到县城。我想回去给顺娃复命,顺娃让我把胖瘦老头带到周家口,交给山羊老头,山羊老头在那边接应,然而我没有想到半途遇到粗布老头这一群盗墓的人,这一群人拦截了胖瘦老头,胖瘦老头和他们成交了。我成了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多余的人。
然而,在他们的竞争中,我插不上手,因为我对古玩一窍不通。
在马戏团中,我会走绳索,充当他们的沿线;在江相派中,我是小沙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而,在做旧行中,我什么都不是,至今还没有入门。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顺娃复命,就干脆先跟着胖老头来到车马大店。
我们来到县城的时候,发现县城里正在过部队,很多穿着黑衣服戴着大檐帽的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车马大店里的马车都被征用了,胖老头不能去往省城了。
车马大店的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锅下驾着熊熊燃烧的柴禾,那些当兵的围着大锅,等待开饭。车马大店里闹嚷嚷的,像戳了一棍子的马蜂窝。
当兵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老兵油子,一种是新兵蛋子,老兵油子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开饭的时候,他们也要先打饭。
那天的饭是一大锅稀粥,老兵油子们打饭的时候,每个人只要半碗,然后就站在大锅旁边吃,吃得飞快。而新兵蛋子打饭的时候,是打满满一碗,端到远处的墙根下吃。当新兵蛋子开始吃饭的时候,老兵油子的半碗饭已经吃完了,他们开始打第二碗,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是满满一碗。当新兵蛋子吃完了第一碗,想要吃第二碗的时候,大锅里已经空了。结果,老兵油子吃了一碗半,吃饱了;而新兵蛋子只吃了一碗,还没有吃饱。
我看到这种情形,深深感到老兵油子就是老兵油子,时时处处都比新兵蛋子精明。
没有马车,就不能去省城,我只好带着胖老头去往顺娃的刻章子摊,向他复命。能够把胖老头带回给顺娃,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
我们经过一户没有院墙的人家门口时,看到这里也在开饭,那些当兵的都在向前挤,像一群猪一样。一个新兵蛋子站在一边发呆,人家手里都有瓷缸或者饭碗,他空着双手。
我想,他可能是没有盛饭的器皿。看到这户人家的尿盆子倒扣在墙角,我突然童心大发,就走上前去,指着墙角的尿盆子问新兵蛋子:“那是什么?”新兵蛋子看到尿盆子,喜出望外,就跑过去把尿盆子拿起来,对着我连连点头说谢谢。他是南方口音,说话像鸟叫一样。
那时候的人生活清苦,设施简陋。北方人夜晚用尿盆子承装大小便,南方人用马桶;尿盆子是砖瓦窑烧出来的瓦盆,颜色漆黑;马桶是沉重的木桶,后来发展成了轻便的塑料桶。南方人没有见过北方的尿盆子,北方人也没有见过南方的马桶。
新兵蛋子拿着尿盆子走向饭锅,房间里走出了一个小脚太太,她对着新兵蛋子喊:“那个不能盛饭?”
新兵蛋子翻看着手中的尿盆子,他说:“怎么就不能盛饭了,我看挺好的。”
小脚太太喊:“那是个尿盆子。”新兵蛋子说:“我知道你是要盆子,我不会拿走,用完了就还给你。”结果,这个新兵蛋子用尿盆子盛了半盆稀粥,蹲在墙角吃得很开心。
我努力忍住,才没有哈哈大笑。这个新兵胆子实在好笑,人家说那是城门楼子,你说你脚上长了一个瘊子;人家说城门楼子倒了,你说你脚上的瘊子好了。
小脚太太迈动着一双小括弧一样的短腿,走向那个用尿盆子盛着稀粥,吃得正香的新兵蛋子,我害怕她告诉了事情真相,那样少不了会遭受新兵蛋子的打骂,就赶紧跑远了。胖老头也跟在我的后面快步离开了。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6 13:48昨天,从海南调的《暗访十年》209 套,终于到了。下午送来的,我都没时间查看。
今天早晨才看到了,看到包装完好,毫无破损,放下心来。
打电话给海南,说台风来的时候,他们都装上了车,又赶紧卸车,搬进库房。台风过后,才发货给我。
在此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6 20:32胡杨林上到底埋伏有多少响马,没有人知道。但是按照箭镞的密集程度来算,应该不在少数。我刚才幻想着如果镖师和响马打起来,会是一种什么结果,现在想起来,只感到一阵后怕。
镖师们没有回头,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我想,他们这么做,也许表达了一种倔强,也许江湖规则中不让他们回头。
我们又走出了近百米,后面传来了马蹄声,人还未到,声音先传过来“掌柜的,等一等。”驼队停住了脚步,我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响马骑着快马追过来,他径直跑到走在最前面的光头身边,滚鞍下马,马颠着碎步停住了。
响马对着光头抱拳行礼,光头还礼。响马说道:“当家的说了,前面就是沙漠,没有补充的,让你带几只鬼獒进沙漠。”
光头说:“代我谢当家的。”响马又说:“当家的还说了,沙漠里还有响马,你只要说出当家的名号,就没人难为你。”
光头说:“再谢当家的。”光头话音刚落,我看到远处走来了几匹马,马鞍边驮着鬼獒。鬼獒是一种狗,想来肉很好吃。
我们带上几只鬼獒的尸体,继续向前赶路。天黑后,终于赶到了殷家集。然而,殷家集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在光头的记忆中,殷家集旁边有一条小河,而现在,小河早就干涸了,只看到丑陋而肮脏的河床。没有了河流,就没法生存,殷家集搬迁了。
怪不得响马说,前面没有补充的。
过了殷家集,就是腾格里沙漠了。
腾格里,在蒙语里就是长生天,在维语里是天神,是整个世界的主宰,是宙斯,是上帝,是安拉,是玉皇大帝。
腾格里沙漠,就是天神居住的地方。天神居住的地方,当然是人类不能涉足的,也是人类无法涉足的。
然而,为了这趟镖,我们不得不走进这片人类无法涉足的地方。
我们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缘停下来,准备走入漫漫无边的死亡之地。
夜晚来临了,我们和骆驼都住在那片河床里。在这片荒蛮的土地上,沙尘暴是经常会有的事情,高高的河床,会替我们阻挡风沙。
没有了鬼獒,没有了响马,没有了阴谋,没有了恐惧,这天晚上,我们睡得很踏实。
天亮后,整理行装,突然发现段龙飞不见了。
我们本来已经不再怀疑他了,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就在我们准备走进死亡之海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
小眼睛说:“这小子肯定是来我们这里卧底的。”小个子说::“也不一定,兴许他不敢走进腾格里沙漠,逃回去了。”小眼睛说:“这小子肯定是那股响马的暗探,故意把我们引导了殷家集这边,让响马拦住我们。”小个子说:“你这样推断也不对。响马要是费这么大的劲,何必只要我们几十块银元,他应该抢走我们所有货物才对。再说,这股响马要是和我们为难,就不会替我们干掉了那群鬼獒。也不会把鬼獒送来给我们吃。”小眼睛满脸涨得通红,他迟钝的头脑在努力转动着,想要证明段龙飞是一名暗探,可是他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光头说:“别再争了,不管段龙飞去了哪里,我们都要从沙漠里穿过。大家准备好,吃完饭就上路。这顿饭就吃烤狗肉。”大家欢天喜地地寻找柴禾,想象着狗肉的美味,口水都流了下来。
这么多天来,大家吃的都是素食,天气炎热,肉食捂一天就会变味,而现在终于能够吃到新鲜的肉食,无不欢声雷动。
柴禾很少,烤狗肉需要硬柴,而硬柴更少。所谓的硬柴,就是耐烧的柴禾,比如树枝树根。沙漠边缘树木很少,树枝树根当然也很少。
我们跑到了很远的地方捡拾柴禾,突然,就看到远方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走路摇摇晃晃,走几步就会停下来。在沙漠边缘灼热的阳光中,他的影子也会摇摇晃晃,迷糊不清。
能在这里见到一个人,就像在大街上见到一头骆驼一样稀奇。我们跑向那个人,边跑边问:“你是谁?”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就倒了下去。
小眼睛没有跑,他继续在捡拾柴禾,他说:“快点捡柴禾,等会儿吃狗肉。”我们跑到近前,大吃一惊,那个人穿着黑色长袍,长袍破烂不堪,长袍下的皮肤、脸上的皮肤、脖子上的皮肤,都长满了黄色的疥疮,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更让我们吃惊的是,他身后拖着一个人,那个人显然死去很久了,只剩下了一副骷髅。
他的身上长满了疥疮,没有人愿意去碰他,他的头上缠着头巾,头巾也污浊不堪。我拉着他的头巾,想要拉他起来,没想到头巾脱落,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露了出来。
“啊,是女人。”我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小眼睛远远听到我们说是女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边跑边问:“女人在哪里?女人在哪里?”小眼睛跑到跟前,看到是这么一个女人,就晦气地说:“什么女人啊,这也叫女人!”
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拿水,水!”小个子飞快地拿来了水囊,我把那个女人抱着,让她丑陋的头靠在我的腿上,给她灌了一口水。她的眼睛睁开了,想着我笑。她不笑就够难看的了,笑起来就更难看了,脸上的疥疮朵朵绽放,让人不寒而栗。
喝完水的女人能站起来了,我们这才发现她长得很高,又瘦又高,就像一根竹竿一样。
小个子仰着头问:“你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她看着小个子,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我重复了一遍小个子的话:“你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她转头看着我,脸上依旧是疑惑的表情。
小眼睛在一边说:“你们都甭问了,这女人是个哑巴,又丑又哑,怎么嫁得出去?”小个子说:“你怎么知道她没嫁出去,看她的年龄,最少也有四五十岁,估计后面拖着的这具骷髅,就是她男人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这个女人在我们这里吃了一顿狗肉后,拉起那具骷髅就要离开。
豹子问:“你要去哪里?”
女人又用疑惑的神情望着豹子。
豹子看到她听不懂自己的话,就用手指比划着,指一指那具骷髅,又指一指女人。这次,女人说话了,他呜哩呜啦地说了一通,又向前方指了指。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7 10:34
只是,此前的所有早晨,都没有这个早晨更美丽。
丽玛身体康复了,我兴奋异常,我们走出破窑,决定去那座村庄,好好感谢胖大郎中,顺便再买一匹马。要是依靠我们两个的脚板,要追上豹子他们,得到猴年马月。
现在,驼队早就把货物送到嘉峪关,走在返回的路上。我牵挂着那一张十万元的银票,不知道送给了谁。如果知道了,我说啥也要偷出来。现在我去偷,和光头没有一点关系了。贪官的不义之财,人人皆可取之。敢拿贪官之财,方能称为好汉。
我突然又想到,三绺长须他们早就把鹰隼放出去了,说不定这会儿瘦子响马和光头镖师已经打开了。如果双方打得你死我活,我又找谁去打听十万银票的下落。
还有,豹子和光头,还有小眼睛他们安全吗?我边想边走着,一走进那座村庄,突然感到气氛不对。村道上有很多人,都在交头接耳,饶有兴趣地谈论着什么,几个半大孩子,在村道上追逐打闹,显得很开心。我查看地上,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我带着丽玛,从村后绕过去,来到东边的村口——我们是从东向西走——东边村口的坡道上印着几条深深的车辙印,还有骆驼的花瓣蹄印。
怪不得这座村子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原来村子里来了很多客人。
我也想看看稀奇,说不定是谁家在过红白喜事,在农村,也只有过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有家家出门观看的盛况。如果遇上了这个情况,我就和丽玛冒充女方家的亲戚,进去好好饱餐一顿。
女方家的亲戚一般都很多,农村把这叫做新客人,即使你混进去骗吃骗喝,也没有人留意到的。
走进村子里,看到很多人聚集在那座厦房门口观看。厦房的大门打开着,门口的树上拴着十几头骆驼,一个皮肤粗粝的少年,怀中抱着鞭子,在看守。村子里有几个少年和这个少年聊天,他们说得很热火。
当时,我想着:郎中家真气派,来了这么多客人,他家会有啥事呢?不像是有红白喜事。
我没有贸然走进去,只是拉着丽玛在人群中观看。丽玛的脸上围着头巾,看起来和这里的所有女人都一样,没有人会去留意她。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我,遇到疑惑情况,先要隐藏自身,细心观察。
肥大郎中家的院子里,停着几辆大车,大车上鼓鼓囊囊,让绳子横扎着,斜捆着,一看就是货物。大车的旁边,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推牌九。牌九是一种古老的纸牌游戏,远在没有扑克以前,牌九非常流行,只是后来因为有了印刷更为精美的扑克,牌九才渐渐消失。
我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是贩运货物的商人吗?还是走镖的?走镖的车上应该插着镖局的旗号,可是这几辆车上都没有。
我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从院子里走出来了,我突然感到这个人似曾相识,但是我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他的容貌,他的举止,似乎都很熟悉,可我当时就是想不起来。
那个人对抱着长鞭的少年说:“和可朗玛说屁,都是空子。”(和乡下人说屁,他们啥都不懂。)听到这个说着江湖黑话的人,我突然头脑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一下子明白了,那天晚上我和念家亲住在客栈里的情景,一幕幕闪现。
那天夜半,我偷听到两个人说话,这是其中一个;天亮后,念家亲去跟踪两个人,这是其中一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绞尽脑汁想找到念家亲被害的线索,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
我悄悄地抓住丽玛的手,悄悄地退出村庄,我担心他们会认出我。
我的手臂都在轻轻发抖。
昨夜过后,丽玛好像换了一个人,她的脸上红扑扑地,眼神像水蜜桃一样,水盈盈地,她的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身上,我的眼神一与她相触,就能够碰出绚丽的火花。她低着头,吃吃地笑着。
我带着她,从西边的村口出来,看到前面有一片包谷地。被扳掉了包谷的包谷地,像一个脱光衣服躺在地上的老汉一样丑陋不堪,露出累累的肋骨。我和丽玛藏在包谷地里,盯着村口的动静。丽玛紧紧挨着我,她湿漉漉的呼吸溅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一阵阵意乱神迷。我扭过身,抱着她,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翅膀一样在抖颤。
我把丽玛放在地上,手指刚刚碰到第一个扣子,突然看到村口出现了一队人影,是那群赶着骆驼,拉着大车的人。
走在前面的那头骆驼特别醒目,因为它的驼峰上长着红色的毛发。
我的手指急忙离开丽玛,爬在地上,向村口张望。我看到那些人逶迤走出了村口,向着包谷地走来。
我仔细观察,看到另一个人。两个在夜晚的客栈里,用江湖黑话谈论镖局和响马的人,都在这里了。但是,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说他们是镖局吧,大车上没有悬挂镖局的旗子;说他们是客商吧,推着这么多货物,没有镖局保护,他们怎么敢上路。
推车咯咯喳喳,骆驼噗噗踏踏,从我们的眼前走过去,然后慢慢走远,消失在了地平线的那边。我想要拉着丽玛跟上去。可是,丽玛不愿意了。我知道她只想和我在一起,哪怕是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再也不愿这样东奔西跑,颠沛流离。可是,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响马和镖局的命运,也关系到上百人的生命,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抱起丽玛,吻了她一口,我说:“我们一定要去,这很重要。”她尽管没有听懂我的话,但是她看到我着急的表情,就跟着我跑向前面。
我发誓,这段江湖恩怨了结后,一定要带着她过上安稳而充实的生活。即使我们生活在遥远的与世隔绝的乡村,我也要给她这种生活。
你的身体放在哪里,并不重要;你的心放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那天晚上,我们跟踪那队人马,来到了一座小镇。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街道,一家饭店,一家客栈,一家杂货铺,一家皮货店。这队人马没有住在客栈,而是住进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院子外有一棵高大繁茂的泡桐树,树枝一直伸到了院墙之外。我一看到这棵泡桐树,就知道可以利用了。
我将丽玛安顿在客栈里,拍拍她的肚子,然后指指门外,她知道我要走了,她知道她留不住我,只好恋恋不舍地看着我离开。
我在客栈里转悠着,寻找着可以利用的工具。我在墙壁上看到了挂着的一盘牛皮绳,解下来,悄悄地溜出去。
我来到那棵梧桐树下,拿起绳子一甩,就搭在了树枝上。然后,我沿着绳子爬到了树枝上,站在了那户人家被树枝覆盖的院墙上。很多人以为他们家院墙高耸,对伸出墙外的树枝不加修剪,刚好给老荣提供了方便。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好,照耀地面如同白昼,我看到这伙人只是将大车连在一起,派一个人睡在大车上,他的鼾声像一条想要流通也总也流不通的冰冻的河流,那种磕磕绊绊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我悄悄地从树枝上溜下来,在每一间房屋的窗沿下凝神静听,但是我没有听到一句话。这些赶了一天路的人,都睡着了。
偷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我便慢慢摸近他们的车辆,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摸了摸,摸出来装的是布匹。布匹外包了一层油布,油布外用绳子捆扎着,绳子下还夹了一块布条,我抽出来,但是那时候月亮隐入了云层里,我看不到这是什么,便将它装进了口袋里。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7 10:59
夜半时分,我们来到了那座高墙大院外。
假和尚带着一把刀,到用布片包着。假和尚说,如果我们被困住了,他就用刀杀一条血路,带我安全撤出。
看着月光下的这座大院,我想起了那一年在晋北常家大院的往事。
这座大院虽然不如常家大院气派宏伟,但在嘉峪关也是鹤立鸡群的。
大院的四个墙角有人站岗,他们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诡异。而且,大院仅有一道门可以出入,门口还盖着小房子,小房子里还住着家丁。
想要在这座大院里偷走东西,确实很有一定的难度。
假和尚说:“我在这里都踩点半年了,一直没机会下手。”因为不能从大门进出,确实不容易下手。如果翻墙进入,这么高的院墙,一个人也难以翻进去。还有,这座大院的墙头不是用砖头砌成的,而是用瓷片砌成。如果用砖头砌成,则可以用软竿和挠钩之类的东西攀援而上,然而,墙头用瓷片砌成,则软竿和挠钩都无法着力,根本不能爬上去。
我在前面写过,软竿是一种盗窃工具,专门用来爬墙的,前面是钩子,后面是绳索,窃贼平时将软竿系在腰间,需要的时候才解下来。
我问假和尚:“怎么进去?”假和尚说:“我在外面接应你,你进去。这家人的宝贝肯定很多,你把宝贝装好了,隔墙丢过来,我在墙外面接着。”我想拒绝,但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我无法拒绝。我人地两生,举目无亲,而假和尚却在这里树大根深,党羽众多。深入险地的,只会是我,而不是假和尚。
我让假和尚蹲在地上,自己退后几丈,突然全速奔跑,跑到墙根的时候,我的脚尖踩在了假和尚的肩膀上,假和尚一起身,我趁机一跃,双手就把住了墙头。
我爬在墙头上,看到四周风平浪静,四个墙角的岗哨依然站的笔直,像四根木柱子;大门口的家丁依然望着大门,显得尽职尽责。我从口袋里掏出石子,丢进了院子里,院子里的墙角突然窜出了一只牛犊般大的恶犬,扑向石子掉落的方向。
我从怀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猪蹄子,丢在了院子里。
猪蹄子的香味引来了恶犬,恶犬兴高采烈地扑过去,大啃大嚼,咯吱作响。恶犬啃完了猪蹄子后,就斜着走两步,退着走两步,然后一跤跌倒,再也没有爬起来。
一般窃贼对付看家狗的办法是,把肉浸泡在烈酒中,狗吞吃后,就会醉倒;但是这个过程比较缓慢。如果要快速让狗倒地,就是把一种叫做草乌的中药材,和猪蹄子放在一起煮。猪蹄子熟了,草乌的毒性也浸入了。这样,狗刚刚吃完猪蹄子,就会倒地不起,神志不清。
草乌是一种毒性很强的中药,在西北比较常见。
恶犬倒地后,我溜下墙头,顺着墙边的月亮阴影,一步步接近了大院后面的上房。在北方,上房一定面南背北,是家长族长所居住的房屋。如果家中有贵重东西,一般都会放在上房里。上房的老人认为有他看守着,会很放心;其实,有他看守着,才最不放心。
有经验的窃贼,只要观察院子的布局,就知道贵重物品藏在哪里。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刀片,插进上房的门缝里,上下移动,碰到门栓,然后很顺利地拨开了门闩。我担心门扇打开的时候会有声音,就抬起门扇转动。
我悄然无声地溜进房间,像一只悄然无声的猫。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在宽大的床上,我看到床上睡着两个人。我从房间里的气味判断出,睡在床上的人中有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因为房间密封的空气中有一股胭脂的香味,还有一股香烟呛人的气味。
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后,我看到墙角放着一个木柜子,是那种纯木头制作的四四方方的柜子,柜盖边挂着一把铁锁,打开了铁锁,就可以掀开柜盖。如果有什么重要东西,都会放在柜子里,而且是放在柜子的四角。在我当初开始走江湖的时候,遇到了马戏团。马戏团里有一个人叫菩提,是个神偷,他就说过,钱财等贵重东西,都会放在柜子的四角。
我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铁丝,塞进了锁孔里,为了担心开锁的清脆的撞击声会惊醒床上的人,我用衣服包着铁锁。铁锁刚刚打开,床上突然有了动静。
我赶快蹲下身去,不想被床上那个人看见。可是,床上那个人在翻过身后,突然坐了起来,嘴里还说着呓语。我来不及多想,爬到了床下。
床上有人起来了,那人光溜溜的双脚伸到了地面上,在地上摸索着鞋子。然后,双脚塞进了鞋子里,走到了门后面。我趴在床下看去,只看到白晃晃的身子,和两只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大奶子。
大奶子走到门后,蹲下身去,我听见了一片亮晶晶的水声,原来她在撒尿。
女人撒完尿后,又耷拉着鞋子回到了床上。接着,床上鼾声又起,她完全没有想到,床下会藏着人。
我悄悄溜出来,打开柜盖,伸手探去,摸到了两个布包。布包拎在手中沉甸甸的,一定是黄白之物。
我把两个布包拿出来,打开,只捡取金子包了一个小包,缠在腰间,然后把不值多少钱的银子包成一个大包。
我拎着大包走出去,顺手又把堆在床脚的两床棉被扛在肩膀上。
那时候的人家房间里还没有放置衣服的大立柜小立柜之类的东西,人们都是把衣服放在木头柜子里,被子折叠好后,堆在炕角或墙角。
我爬上了房顶,从这里可以看到院外的一切,我看到假和尚站在树荫下等候。月光透过树丛,斑斑点点地撒落在地上,也洒落在他的光头上。我发出了信号,假和尚走到了院墙下。
我把大包丢出去,因为大包的外面包着厚厚的棉被,所以落地没有响声。假和尚拎起来,觉得很沉重,他一定兴高采烈。接着,我又把另一床棉被从房顶上丢出去。
第二床棉被落下来后,假和尚挥舞刀片,向着棉被砍去。他没有想到,那不是我,那只是一床棉被。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做。
和尚在江湖上叫做治把,假和尚在江湖上叫做耍腥治把。耍腥的,还是江湖黑话,我在上面写到过,指的是设局骗人。和尚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好人,水浒里说:和尚,一个字叫僧,两个字叫和尚,三个字叫急色鬼,四个字叫色中饿鬼。苏轼也说:无毒不秃,无秃不毒,转秃转毒,转毒转秃。当今社会上,几十万假和尚下广州,上北京,给人算命,骗人钱财,其实全都是河南省宝丰县的农民。
治把里本来就好人少,而耍腥治把则百分之百没有好人。我行走江湖,遇到这个耍腥治把,岂能不防着一手。他号称自己踩点好了,却要让我进去偷窃;我偷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他怎么会和我二一添作五?我流落到此,形单影只,人地两生,他岂能不加害?我在就猜到他想要杀了我,独吞钱财,所以我才会扛着两床被子上房顶。
假和尚看到一道砍去,看到的只是一床被子,就赶紧收了刀,抬头看着我。我从房顶上揭下瓦片,一片接一片地丢到院墙外,每丢下一片,我的心中就高兴一份,而假和尚就惊慌一份。瓦片落地破碎的声音惊动了家丁,家丁打开院门,看到假和尚站在院墙外,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于是大声叫喊。院墙上的人跑了下来,他们和家丁一起追赶逃跑的假和尚。
我从房顶上溜下来,直奔马厩,牵走了一匹马,翻身跃上马背,一溜烟地跑出了大院。
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4-07-27 11:27三绺长须用嘲笑的眼睛望着我,我知道他在洋洋得意地认为,我当初没有认出他是谁。我以为他是江湖老荣,其实不是的,他是江湖响马。
能够和铁柱铁栓对上暗号的,只会是响马。
三绺长须看着我,又看着丽玛,他戏谑地说:“走的时候,你是孤身一人,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漂亮妞,你是怎么把人家黄花闺女骗上床的。”我看着丽玛,丽玛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她用无辜而纯净的眼睛看着这里的所有人。
铁栓在一边嫉妒地说:“狗日的呆狗,把这么漂亮的女人弄上手了,你有啥本事?”我知道铁栓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丽玛,他的眼睛能够喷出火来。但是,我知道铁栓和三师叔、小眼睛都不一样;三师叔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弄上床;小眼睛看上的女人,就总在动花花肠子;而铁栓看上了哪个女人,也只是多看几眼罢了。
铁柱对铁栓说:“话不能这么说,呆狗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功夫可能不如你,但是在别的地方远远胜过你,要不,豹子能够看上他?”自从上次豹子与瘦子比武,不分高低;喝酒,平分秋色,响马里从上到下,都对豹子极为敬重。
我不想再让他们谈论丽玛,于是转化话题说:“不扯这些了,说正经事。”铁柱向三绺长须介绍了念家亲的情形,三绺长须气得胡须直抖动。
他说:“当初要不是我,这些骆驼客早就被人灭了。”
铁栓问:“你见过这些骆驼客?”三绺长须说:“当然见过了,在盐池的时候,他们上了江湖老月的当,去和人家比武,人家趁虚而入,差点劫走了他们的镖。要不是我们及时出手,他们早就脑袋搬家了。”哦,我想起来了,花面狸说那天我们和江湖老月比武的时候,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江湖老月攻打堆放镖车的大院,老当家的被人家砍死了。后来,来了几个骑马的人,拿着鞭炮到处乱扔,赶跑了江湖老月。
真想不到,当初扔鞭炮的,居然是三绺长须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又要解救骆驼客呢?骆驼客不是他们的仇人吗?他们不是瘦子派来跟踪骆驼客的吗?
我想不明白,想要问他,又感觉不合时宜。
三绺长须对身后一个人说:“快向大本营报信,让做好准备,干掉这伙骆驼客。”那个人跑上了半山腰,然后,一只白色的鹰隼飞上了蓝蓝的天空。
我知道,鹰隼这是去报信了,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我想给他们说,如果真的打起来,一定不要伤害豹子和光头。豹子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光头也是条表里如一的汉子。最好是能够找到杀害瘦子孩子和念家亲的凶手,冤有头,债有主,不要让光头他们背黑锅。但是又想到我即使说了,也是白说,他们不会听我的。于是,作罢。
实际上,凶手到底是不是光头他们,我现在还拿不准。按照箭镞上的字迹来说,是龙威镖局,按照念家亲临死前保持的证据来说,也应该是龙威镖局;可是,我又觉得光头他们不是这样的人,经过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我觉得他们这些骆驼客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情。
然而,光头他们不做,难道别人就不做?比如朝天鼻这个心胸狭窄的小人,比如那天和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对朝天鼻极尽奉承的那些喽啰。
我对铁柱说:“凶手可能是龙威镖局的人,但是龙威标记也有好人,你们一定要区别对待。。”铁柱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你放心,我们恩怨分明,只找出凶手,不会为难镖局别的人。”我说:“豹子和光头都不错,还有小眼睛,很讲义气,都是好汉。”铁栓一听到我说小眼睛,立即就有了怒气,他说:“你是说小眼睛,就长得那个鸡巴样,还是好汉?”我知道铁栓还在为上次喝酒的事情,对受了小眼睛的奚落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小眼睛长得确实不好看,但怎么说也比你铁栓长得好看。
我说:“人谁都有缺点,小眼睛的缺点就是急躁,爱面子,其实人还挺不错的。”铁栓说:“不错个屁,上一次要不是看到你和豹子在跟前,我早就打他一个狗啃地。”铁栓也是一个好吹牛的家伙,小眼睛再不济,也是一条功夫不错的好手,就凭你铁栓,就能把他打个狗啃地,你也太能吹牛了。
我本来也想奚落铁栓几句,心想算了,他们三个人,而我们两个人,要是吵翻了,我们也占不到便宜。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