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姜老头儿就在我父母面前展示了真正的道家绝学,玄学山字脉中的秘术!结成法阵后,姜老头儿收了势,看他的精神竟无一丝疲累的样子,双眼神采奕奕且神色平静,仿佛这锁魂阵只是小儿科而已。
问我妈讨了一口茶水徐徐咽下之后,姜老头走到了法坛面前,从包里拿出一支符笔,一盒朱砂,一叠黄色的符纸,却不见有任何动作。
但此时在屋内的我却又开始哭闹,姜老头儿轻咦了一声,转身朝着我哭闹的方向,手掐一个诀,轻点眉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来。
这一次,姜老头的神色才稍许显出了一些疲色,嘴中只是说到:“竟然还有一只如此凶历之物?昨日没开天眼,竟然没有注意到它。见我结阵,还要疯狂反扑?”姜老头儿这一阵念叨就是平常声音,当然被我那站在一旁的父母听了去,刚开始轻松一些的心情竟又紧张起来。
可姜老头儿却并不紧张,走到法坛前,直接把那叠黄色符纸收回了他的包里,这一次他拿出了几张蓝色的符纸,神色间才有了几分镇重。
待到刚才那丝疲惫恢复后,姜老头才问我妈讨了一个小碟,细细的调对起朱砂。
朱砂调好以后,姜老头儿双手背负于身后,再次闭目,嘴中念念有词。
这一次他念的只是一般的宁神清心口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画符之前,是最讲究心如止水,一气呵成,在这之前,绝对要把心境调整到最恬淡的境界。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姜老头儿提起已经饱蘸朱砂的符笔,深吸了一口气儿,然后果断落笔,那口气竟然含而不吐,一直到符箓完成,姜老头儿才徐徐的吐出了那口气儿。
写符箓为免分神,一般都是念心咒,一口气含而不吐,讲究的就是那一气呵成的功夫,在这过程中,念力由符笔传于符纸上,在最后收笔之时,用特殊的结煞或落神口诀,赋予一张符箓‘生机’,或者理解为激活符箓。
画符是姜老头儿的长项,虽是蓝色符箓却也不显太过吃力,符箓画好之后,姜老头儿搁下符笔,却是不去动那张符,只是等它放在桌上静静风干。
第十一章驱百鬼(2)休息了一小会儿,姜老头儿指着院子的西北角,开口对我父母说到:“你们站那个位置去,免得等下受了冲撞。”我爸妈一听,就赶紧走了过去,谁吃饱了没事儿,才去和那东西冲撞。
其实布阵,画符都是准备工作,这一次才是姜老头儿真正开始动手驱邪的开始。
他焚了三炷香,高举过顶,又一次口中念念有词,念完之后他神色恭敬的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把香插于香炉之中,而在这同时,他双脚一跺,全身一震,眼神忽然变得比刚才更加的神采奕奕,而整个人的气势更加的强大,甚至有了一丝特殊压迫力在其中。
接着,姜老头儿还是以那个熟悉的手势轻点眉心,并闭上了双目,可显然比刚才轻松很多,随着他大喝一声:“开。”之后,眉心处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光一闪而过。
可姜老头儿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立于院中,口中继续行咒,最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分别点了全身三个地方,而这之后他整个人竟然让人感觉所有外放的气势,气场全部没有了。
最后,姜老头儿开始迈动一种特殊的步伐,配合着行咒,缓缓走动,只是走动的位置飘忽而杂乱,当最后一步落下时,他的双脚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站定,再也不动。
上表请神。
开眼观势。
封身定魂。
封七星脚定神。
在开始用真正的手诀之前,姜老头儿把这些施展手诀的必要功夫如行云流水般的完成,如果不是这样,枉动手诀的话,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接下来,姜老头儿双手举于离胸口三寸之处,开始掐动第一个手诀,依然是繁复的让人看不清楚,也依然配合着口中的咒语,只是这一次的手诀成形之后,竟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
交缠的十指间,其中一指高高竖起,其余手指呈众星环绕之状,有一种聚的感觉。
果不其然,随着姜老头儿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院内竟然吹起了阵阵旋风,全部朝着姜老头儿所站之处汇去。
看着旋风吹起,全部朝着姜老头儿汇聚而来,我妈担心的捏起了衣角,她在周寡妇家看见过这些孤魂野鬼来领钱纸的样子,就是平地起风,而且是打着旋儿。
平常人尚且怕冲撞,姜老头儿就算艺高胆大,也不能这样吧?足足二十几道旋风啊!可我妈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姜老头儿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而是双臂向前平推,而双手在这个时候竟然快速的又结了一个手诀,与此同时,他开始迈动步子,步法与刚才又有些许不同,只觉得大开大合,又似在舞蹈一般,同样的只是脚步散乱,不知道是按照啥规律走的。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姜老头儿的下一个手诀成形,那一阵阵的旋风忽然就没有了,那感觉就像被定住了一样,此时我爸才看清楚姜老头儿结的那个手诀,同样是由于指头的位置奇特,根本分不清楚哪根手指是哪根手指,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一掌在前,大拇指与小指掐在了一起。
姜老头儿脚步不停,在院中继续以奇异的步伐飘忽行走,接下来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姜老头的手诀所指之处,竟然又出现了一道一道的旋风,这一次这些旋风全部朝着那法坛吹去。
法坛离我爸妈的位置不远,见旋风吹来,连我爸都吓得脸色煞白,可是在这种对于普通人太过神奇的事面前,我爸妈又怎么敢自作主张,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连声儿都不敢出,就怕惊扰了姜老头儿。
但很快我爸妈就不担心了,同时也更为惊奇,那些旋风竟然吹不过法坛,明明是见着法坛朝着朝着旋风那面的黄布都被吹起,却就是吹不到另一面来,以至于整个法坛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现象,一边的黄布被风吹得飞扬不止,另一面的黄布却纹丝不动。
姜老头儿的手诀不停的指向各处,旋风亦不停的吹起,全部涌向法坛,过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
这时,我爸妈同时松了口气儿,他们再不懂也看得出来,姜老头儿的法事应该做完了,他们刚准备迈步走出去,却听见姜老头儿的声音如炸雷一般的在院中响起。
“冥顽不灵,当真要我将你魂飞魄散吗?”这一声吼威势十足,我妈甚至被惊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就感觉心中的什么东西都受了惊吓一般,我爸同样也是。
他们不知道,姜老头儿这一吼,含了他的功力,和‘镇’的法门,对阴魂一类有一种天生的压迫,就算是普通人的生魂一样会有感觉。
姜老头儿这一吼之下,院中竟不见动静,姜老头儿闭着眼睛,似乎动怒,连连冷笑,忽然双手就举过头顶,整个人如同标枪一般的挺直,而口中更是连连行咒。
当咒停诀成之时,看见姜老头儿手诀的我爸都被那手诀的威势骇住了,那手诀说不出来是什么样子,但只觉得 2 根竖立并稍稍并拢的手指,有一种沉重大刀的感觉,让人必须得避其锋芒。
“你可要我斩下?”姜老头儿的声音如滚滚天雷般在这院中回荡,而整个人就如的气势更是凝聚到了极限,就如战场上的猛将即将一刀劈向敌人。
随着姜老头儿的这声质问,忽然院中就起了一道空前的旋风,这一次也朝着法坛吹去,到法坛的时候,甚至吹的法坛上的摆放的清水都溢出来了一些,但终究还是过不了法坛这一关,渐渐的就停止了。
姜老头儿缓缓的收了诀,再慢慢的睁开双眼,神色竟是疲劳至极,但也不忘点头示意我爸妈可以走动了。
我妈看这情况,连忙进屋端了杯茶水递给姜老头儿,见姜老头儿接过喝了,她又忙着进屋去端凳子,顺便望了一眼在屋内的我,竟然安稳的睡了,而且神情比往日里看起来都要平静轻松很多,我妈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我爸则走到正在法坛前收拾东西的姜老头儿面前,神色非常崇拜的问到:“姜师父,那些东西已经被你给灭啦?”姜老头儿随着抓起法坛上的那张蓝色符箓,递到我爸面前,说到:“全在里面镇着呢?你要不要,我送您?”我爸吓得往后一跳,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还是姜师父你留着吧,我拿这东西可没办法。”我妈把凳子端出来了,姜老头儿往上一坐,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到:“我这次是送三小子一些功德,算是我刻意为他积福,所以还要一个朋友来帮帮忙,顺道解决一下周寡妇的事情。所以,我要出去些日子,时间不会太长。三小子现在已经无碍,记得好好给他补补身子。”我爸妈连连点头,我妈还问了句:“姜师父,今天晚上还是在这宵夜吧,还是吃素!”姜老头儿一听,一下就蹦了起来,愤怒的大声说到:“吃个屁的素,老子累死累活的,就等着晚饭吃肉喝酒呢!”当天晚上,姜老头儿吃了晚饭就回山上去了,临走前说了一句:“明天我就出发,等到此事了了,我要和你们说说三小子的事儿。”姜老头儿走后的第二天,我妈就去了一次周寡妇的家里,把姜老头儿的话告诉了周寡妇,周寡妇一听姜老头儿肯帮忙,自然是欢喜不已。
只是她的情况真真是越来越糟糕了,整个人脸色苍白,吃东西也吃不了多少,身子随时都是冰凉凉的,看得我妈那是一阵唏嘘。
但可喜的是,我的情况真是好了,用我爸的话来说就是快养不起了。
为啥?从姜老头儿做法那天过后,我当天的食欲就大增,除了‘咕咚咕咚’喝完了我爸给打的牛奶之后,还吃了一些米汤汤。
从此以后每天牛奶都是不够吃的,必须吃些米汤汤才算完,我爸是有心让我每天光喝牛奶的,可惜的是我家还没那能力。
就算如此,我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以前不见长,可这 7,8 天下来,竟然长到了 7 斤多,脸色也红润,哭声也有力,再不见以前那虚弱的样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壮小子。
第十二章谁是谁二舅?我的毛病好了,我爸妈就觉得日子滋润了起来,唯一还有些挂心的就是姜老头儿临走前曾说,要和他们说说我的事儿。
他们私下里琢磨我还能有啥事儿啊?也曾经想过,这姜老头儿怎么无缘无故对自己儿子那么好,又是送带金的虎爪,又是做法事,还要送功德?但只要是为了我好,我爸妈是不会介意的,说实在的,骨子里的淳朴让他们注定就不是爱算计的人。
日子一眨眼又过去了 7,8 天,算起来这姜老头儿一走就是半个月还多些了,这些日子小村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偶尔召开村会议,传达传达上面的文件精神,都没啥大事儿。
说起来,这个小村子就没斗过谁,也没人去刻意揭发过谁,什么武斗啊之类的,对这村子里的人来说,那是天方夜谭般的东西。
在这些里唯一起变化的就是我的体重,又长了,长成了一个半斤多,快九斤的真正的大胖小子了。
这一日里,姜老头儿回村了,背着个双手,依然是一副在别人田里地里乱瞄,盯着大姑娘瞧的本色,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在他身后跟了一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穿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但可不是啥领导才穿得起的那种笔挺的,毛料的中山装,就是普通人穿那种。另外他还带了顶同色的帽子,也就是那种老头儿常戴的,前面有帽檐的帽子。
天儿冷啊,亏那老头儿受得住,连人姜老头外头都套了件脏兮兮的袄子走在前面,不过和姜老头儿比起来,那老头全身上下可是干净的不得了。
两人走在一起,就跟要饭的和退休干部一般的差别明显,当然,姜老头儿肯定是要饭的那一个。
村子里的人对姜老头儿是熟悉的,见两人这样大喇喇的走在村里的大道上,都会打声招呼,顺便也好奇一下:“姜老头儿,好些日子不见了,连胡子都刮了?你去看亲戚了?这位是你亲戚不?”村里里淳朴是淳朴,可是淳朴并不影响他们的八卦之心,要知道山里的日子基本是无聊的,东家西家的八卦就是他们最大的娱乐。
每当这种时候,姜老头儿就会点头说到:“嗯,对的,这是我侄儿。”“那么老个侄儿?”“哦,我辈分高,我是他二舅。”而每当这种时候,他身后那个老头儿也会笑眯眯的站出来,用一口陕西普通话亲切的说到:“额才四他二舅咧,这娃次吗二愣的(不机灵),连辈分都搞不明白。”虽说是普通话,可那方言词儿,常把问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大致还能明白一点儿,就是这老头儿才是姜老头儿的二舅,是姜老头糊涂了,没搞清楚辈分。
从形象上来说,那老头儿亲切和蔼,还颇有一些知书达理的气质,哪儿是跟盲流似的姜老头儿能比的?一般这样的对话发生后,人们都相信那老头儿是姜老头儿的二舅了。
接着,无论姜老头在后面怎么蹦跶,怎么吼着他才是那老头二舅,都没人听了。
这样的对话多发生了几次,村里一会儿就传遍了,姜老头儿的二舅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姜老头儿踏进我家院子的时候,整个人气呼呼的,嘟着个嘴,鼓着个腮帮子,直接就把我爸妈看愣了。
可他身后那老头笑眯眯的,气定神闲,还明显的有一股子小得意。
“姜师父,这位是?”知道姜老头儿去找朋友帮忙了,我爸走上前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到,也不敢去触姜老头儿的霉头,要知道前些日子,姜老头儿展现的功夫已经彻底的把我爸给镇住了,多少对姜老头儿有些崇拜。
“我侄儿。”“额四他二舅。”2 个声音同时回答到,这下不仅我爸,连我妈也愣住了,这是一个咋样的零乱关系?两个人都又是舅舅,又是侄儿的?这下姜老头儿不干了,跳起来大骂到:“老秃驴,你一路上占老子便宜还没够?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咋就有你这种说话成性的秃驴。老子要和你打一架。”那老和尚也不甘示弱,张口就说:“你包社咧,你包社咧(你不要说了),包晓得是啊个先遭怪(不晓得是哪个先撒谎),说四额二舅(说是我二舅)。额又包四傻咧(我又不是傻子),额干嘛让你?”姜老头儿还好,至少他现在说的是四川话,我爸妈还听得懂,那老和尚一开口,我爸妈顿时零乱了,这都啥跟啥啊?这姜老头儿没个正形儿,连他的朋友(从刚才的对话中,我爸妈已经听出来他们两个绝对不是什么舅舅侄子的),还是个和尚,也是这个样子?那老头儿一看我爸妈听不懂陕西话,貌似自己很吃亏,马上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就出来了:“贫僧交友不慎,却也不忍心见友堕落,路上他又犯口业,为他能及时回头是岸,贫僧略施惩戒,是为他明白一因一果皆有报,他想当我二舅,就必须试试我当他二舅的滋味。”我爸妈一听之下哭笑不得,这和尚一开始还颇有高人风范,咋到最后又扯到二舅身上去了呢?这时姜老头儿已经蹦了过来,大吼到:“慧觉老秃驴,你就是仗着形象好点儿,老子和你拼了。”眼看两个老头就要打起来了,我爸妈哪儿还能旁观?立刻连拉带劝的,好容易才劝开这两个说话做事都感觉极不靠谱的老人。
当然,他们只是历来都如此,跟欢喜冤家似的,不是真的动了气,或是真的要动手。否则,凭我爸妈是绝对没那本事拉开他们的。
两老头儿不吵了,都气哼哼的进了堂屋,刚一坐下,姜老头就给我妈说到:“大老远的回来,直接就赶这儿来了,肚子饿了,给做点饭吧。”我妈忙点头答应了,还在琢磨弄点啥给他们吃呢,姜老头立刻就补充说到:“也别太麻烦了,我这有酒有肉就行了,啥肉都可以的。这老头儿,给他弄点儿素菜。”那老头儿一听,立刻伸长了脖子说到:“鸡蛋四要咧,鸡蛋四要咧。”和尚还兴吃鸡蛋?不光是我妈,连正在忙着倒茶的我爸也愣住了,姜老头儿冷笑一声,说到:“还真是新鲜,啥时候和尚能吃鸡蛋了?”“你懂个啥?除了再(咱们)国的和尚不吃肉,啊(哪个)国的和尚不吃点儿肉?知道啥叫‘三净肉’吗?还有‘五净肉’咧,吃个鸡蛋算啥?大不了额多念几次经,消消业。”面对姜老头儿的冷嘲热讽,那叫慧觉的老头儿是绝对不甘示弱的。
“先消了你的口业再说!”“干你嘛事儿?(关你啥事儿)。”...........眼看着两人又要争执起来了,我爸赶紧来劝着了,面对这俩活宝老头儿还真是够呛,任他们闹,怕是房子都要给你拆了。
最后,我妈杀了只鸡,推了豆花,炒了几个素菜,还特别煮了几个鸡蛋给俩老头儿吃了,这俩老头儿才算消停,估计是面对吃食比较满意,懒得跟对方争了。
吃完饭,这俩老头坐堂屋里喝茶,我爸妈陪着。姜老头这才慢悠悠的说到:“上次收那些孤魂野鬼还在镇魂符里镇着,这次请这老秃驴来,就是为了超度这些孤魂野鬼的。”“说起这度人的本事儿,我们佛家说第二,是没人敢说第一的。”一口纯真的普通话又从慧觉老和尚的嘴里冒出来了,只是那得意的神色咋也掩饰不住。
“说正事呢,你又要挑着吵架是不?”姜老头儿脖子一梗,火气儿立刻就上来了。
这俩老头儿互相佩服,但是为啥一见面就得吵嘴,给对方找不自在呢?主要就是因为都想辩过对方,自己所学的道,所在的宗门才是最厉害,最强大的。
以为老和尚会争执什么,却不想老和尚听了姜老头儿这话,却出奇的安静,念了一句佛号,不说话了。
姜老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到:“度了这些孤魂野鬼,也就算是三小子的一场功德。孤魂野鬼因他而被度,说起来也可以让他以后的命里劫数消弭一些。”原来如此,我爸妈听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紧张,感动的是为了送自己儿子一场功德,这姜老头儿不惜请高僧来超度亡魂,因为姜老头儿自己都那么厉害,他请的和尚一定不是啥普通和尚。
紧张的是,听见我以后还会有劫数。
第十三章超度亡魂“超度这些孤魂野鬼比较费功夫,我看可以将你说那件人鬼又做了几年夫妻的事儿先办了。只不过,鬼魂可度,人却已经损了太多阳气,怕是没几年可活了。阿弥陀佛。”那老和尚说到最后不禁念了一句佛号,不知道是在感叹世人情之一字误人,还是感叹这周寡妇最后的结局。
一听周寡妇没几年可活了,我妈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望着姜老头儿说到:“姜师父,这周寡妇就没法可救了吗?”“能有啥办法?人鬼共处,人的阳气伤鬼,鬼的阴气伤人,日子久了,鬼会魂飞魄散,人也阳气尽消,一命呜呼。他们就是在逆天而行,不然为啥会说人鬼殊途呢?周寡妇当年自己选择这条路,就是她的命!当日,我听说她的事儿,还在琢磨着一个山野村妇咋会下茅之术,请鬼上身。更想着,该不会是更厉害的高人,还能真正的下阴,要知道下阴之人都是有神灵庇佑,不然魂魄离体入阴那一刻,冲上来的阴气就会冲散了阳气,一口阳气吐了出来,人也就死了。你看下阴之人,下阴的时候打嗝,就是神灵在帮着压住阳气,让阳气不能离开人的身体。”说这么多话,姜老头儿也是极为口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到。
“所以,我道听途说周寡妇的一些事儿,不禁好奇,上门去看了看,一看就发现她不停的打嗝,那情况根本就是身体的阳气被消耗的太甚,一口本命的阳气是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说白了,就是半条命在活着。再到她西厢房一看,她丈夫的鬼魂就住在那儿,也是一条极其虚弱的魂魄了,你说这两人....唉....”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也说不下去了,其实要帮周寡妇多活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惜的是做这事是有违天道,不报在她的下世,也会报在她的亲人身上,仅仅只是为了多活些日子。想必这样,周寡妇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我去度了她丈夫的魂,经我超度,她丈夫的魂上带着佛家的念力,也可保他走上阴间路时魂魄不散,说不定还能有轮回的机缘。出家人慈悲为怀,也不忍世人太过凄惨,阿弥陀佛。”此时的慧觉老和尚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刚才的无赖样子,满脸全是悲天悯人的慈悲相,这才像是一个得道高僧。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周寡妇的家,待得此事了了,再来超度这些孤魂野鬼,和你们说一说三小子的事儿。”姜老头儿的性格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当即就起身,带着慧觉老和尚出了院门,直奔周寡妇家。
我妈从心底怜悯周寡妇,赶紧跟了去,姜老头儿和慧觉老和尚也没反对,就任我妈这样跟着。
这姜老头儿在村里原本也就是走西家,窜东户的,所以,他去谁家都不奇怪,村里人也不好奇,指不定又看上谁家的吃的呗,只是我妈跟着,大家有点好奇,路上也有人问。
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妈一般就会说:“给儿子补身子,家里的蛋都吃完了,我去周家借点儿,听说周二媳妇儿喂的老母鸡可能生蛋了!这姜老头儿带着他家亲戚正好在我家蹭了饭,听到下蛋多的母鸡,一定要去看看。”我爸妈在村里,那人品口碑可是极好的,再说历来知道姜老头儿的禀性,哪里还会怀疑?就这样三人一路到了周寡妇的家,还是周二开的门,进到屋子,已经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周寡妇一见到姜老头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了。
一边嚷着“师父救命”一边就要给姜老头儿跪下。
姜老头儿一把扶住了周寡妇,严肃的说到:“救你的命我做不到,倒是我身后这位还能救救你丈夫。”今天的第一更送到,大家觉得更新少了点儿,我就把每更都写的长些罢,看看以后能不能做到一天三更。
听闻姜老头儿说他身后那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头,能救自己丈夫,周寡妇立刻转头就想朝着慧觉老和尚拜去,怎料姜老头儿一双手的气力大得惊人,周寡妇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度你丈夫也是一场功德,他不会受你一拜的。倒是你,因此能多活几年,好好珍惜着吧。”姜老头儿的语气非常平静,许是世间因果,生生死死看得太多,也早已看淡。
而慧觉和尚只是念了一声佛号。
我妈也紧跟着劝解了周寡妇一阵,至于周家人从上次我家来求周寡妇之后,断断续续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听得姜老头儿说周寡妇时日无多了,全部都伤心了起来。
特别是被周二扶着的周老太爷,一听这话,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纵横,一手拍着大腿,开骂了起来:“狗日的周大啊,你死了就死了嘛,你就安心的走嘛,你拖累你婆娘干啥子哦...我可怜的媳妇儿啊....”被周二媳妇儿扶着周老太太也是直抹眼泪。
说起来一家人对周寡妇的感情是极深的,且不说周大死后,这媳妇儿无怨无悔的为周家生下遗腹子,还呆在周家尽心尽力的伺候老人,照顾孩子。
困难的时候,她过阴所得丰富,油蛋米粮之类的,她都是拿来接济周家的,那段儿困难的日子,是周寡妇撑起了这个家。
现在才晓得,她每一次过阴,都是让周大上她的身,她就一个普通妇女,又不懂个法术,这每上一次身,就是伤她自己一次啊。
姜老头儿不愿看这人间悲惨,老和尚也只是闭目频念佛号,叹息了一声,姜老头儿说了一句:“去西厢房吧,去度了那周大。”终究是要超度自己的丈夫了,周寡妇一行清泪从眼眶一直流到了脸颊,执意要跟着去看,姜老头儿望着慧觉,慧觉说到:“无妨。”就这样,我妈扶着周寡妇,姜老头儿和慧觉走在前面,一行四人走进了西厢房,至于周家的一众人则站在院里看着,只是难掩面上的悲色。
进了西厢房,一如既往的阴冷,而被我妈扶着的周寡妇面色更加的苍白,差点就站立不住,姜老头儿轻叹了一声,直接走到周寡妇的身后,直接在她背上或按或揉了几下,然后又轻拍了几下,这样周寡妇才缓过了一口气。
见我妈那惊奇的神色,姜老头儿轻描淡写的说到:“普通的导引推拿之法罢了。”这姜老头儿到底是有多少本事啊,还件件本事都有奇效。姜老头儿是轻描淡写,我妈可是感叹的不得了。
而慧觉老和尚在西厢房里转悠了一圈,直接就席地而坐了,他和姜老二来这里,一直就提着个黑色的手包,就是六十年代常见的那个样式,半圆形的包,上面 2 个提把儿。
他坐下之后,把这手包拿了出来,拉开拉链,里面就 2 串珠子,一本佛经。
拿出这些东西后,老和尚盘腿而坐,把佛经恭谨的摆在面前,然后挂上长的那串挂珠,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的声音不大,却给人感觉似波浪连绵不绝,心头莫名的有了一种宁静之感。
念完佛号以后,慧觉和尚拿起了念珠,单手行佛礼,开始声声不绝的念起经文。
闻听那经文之声,竟然给人一种从内而外的宁静祥和之感,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恩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道尔。
“呸,这老秃驴几年不见,功力又见长了。”只有姜老头儿啐了一口,其余人皆沉浸在神奇的精神体悟中去了。
“罢了,能听到这老和尚诵经,也算你们的机缘。”姜老头儿双手一背,走出了西厢房,也不嫌脏,直接就在西厢房门边的空地上坐下了。
那神态像极了一个吃饱喝足,正在晒太阳的普通农村老头儿。指明了我的弟子大概就会出现在这一带,具体他问我再算吗?我拒绝了,毕竟窥天道,他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我不想欠他太大的人情,这欠了的人情总得还啊,如果我不还,这因果注定我报在我的徒弟身上,这是我不想看见的。”第十五章‘陌生’的姜老头儿姜老头儿说了这一通,我爸妈忽然就明白了,姜老头儿为什么会在这一带跟一个流浪汉似的到处流浪,弄了半天是为了收个徒弟啊?而且这个徒弟,我爸妈也隐约感觉到了和自己的儿子有关。
“我知道了我的徒弟将会出现在这一带,具体在哪里,我却也不知道,就在这一片儿的村子里等待着和我弟子的撞缘。这几年,外面世道也乱,虽然我自不怕,但在这片儿村子里,却感觉到世外桃源的感觉,也就乐得留在这里了。我和你们儿子遇见是注定的缘分,从看见他起,我就知道,他会是我未来的弟子,所以说,对你们儿子好,是我的本分。”说完了这一切,姜老头儿重新坐下了,看他的脸色,竟然也出现了少有的忐忑,看得出来,他对这弟子,对这传承,是非常在意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慧觉老和尚也开口了:“你儿子是道童子,注定是和道家有缘分,这对他自身也是有好处的,所谓应命,就应该顺命势而为。若是一个佛童子,我也少不得会出手收徒的。”原来不是要送去修道,而是姜老头儿要收徒啊,这也解释了姜老头儿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儿子那么好。
我爸松了口气儿,如果是儿子性命攸关的事儿,必须送儿子去学什么道,他最终还是会答应的,可是在那年代,且不说一些道观是不是自身难保,就冲自家这举动,一定就是一个典型,绝对是连累全家的事儿。
给姜老头儿当徒弟的话,再联想到姜老头儿的一身本事.....我爸有一些松动了,可是一想到幼小的我,我爸觉得舍不得,再往深一想,想到分离,我爸的心就疼了起来。
还不待我爸开口,我妈就已经是眼泪包在眼眶里了,她可怜兮兮的望着姜老头儿,说了一句:“姜师傅,我...我舍不得啊。”还不待姜老头儿开口,我爸也跟着说到:“姜师傅,不怕你笑话,不止他妈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我知道你为孩子好,也知道你有一身真本事儿,可..可我...”姜老头儿第二次长叹了一声,说到:“如果事情变成强为,反倒没意思了,那倒是违背了我的本心,再说三小子现在年纪尚小,也没个决定权。我已帮他驱除缠身邪物,想必这几年的岁月是无碍的。这个弟子我不强收,一切随缘吧。”说完此番话后,姜老头儿起身告辞,慧觉老和尚念了一句佛号,也跟着起身告辞,就在两人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妈想起了什么,连忙取下我脖子上的虎爪,递给了姜老头儿。
“姜师傅,我没别的意思,你没收成徒弟,我们又咋好意思接受如此贵重的东西?你帮我们那么多,我们都没.....”我妈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到,她也的确没有多余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姜老头帮了大忙,自家又拒绝了姜老头,咋还好意思收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呢?“你也看出这东西贵重?”姜老头儿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妈,一个村妇能有此见识?“是啊,我认得出来,这一圈抱着的东西是黄金。”我妈神色真诚。
姜老头哭笑不得的说到:“给孩子带上吧,他先天灵觉就重,特别容易撞见邪物,保不定就会起冲撞,有此虎爪护身,也可保他平安。”“姜师傅,这......”我妈是真的感动了,一涉及到自己儿子,她倒舍不得还了,绝不是因为贪财,就是那句保我平安,打动了她。
“走了。”姜老头儿倒也潇洒,把他的破袄子扯紧了一些,转身就走了。
倒是慧觉老和尚,很真诚的对我妈说了一句:“你若是想通了,可以到山上来找我们,我这几日会陪他在山上住些时候,别的本事我也没有,不过天眼通,天耳通还修习的颇有心德。”说完,慧觉老和尚也紧跟在姜老头儿的屁股后头走了,弄得我妈握着那虎牙有些发愣,你说这慧觉老和尚和姜老头儿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呢?简直想不清楚。
时间一晃过得飞快,从那件事情以后,一转眼就过了几个月。
虽说是一个不甚安稳的年代,可天大的事情也挡不住人们对春节的热情,这冬天就要过去了,春节临近了,这偏远的小村子人人都忙活起来,为了过春节而准备着,到处洋溢着一年到头难得的喜气儿。
我家也不例外,红对联儿,红灯笼,糖块,瓜子花生儿....我妈是忙得脚不沾地儿,我爸呢?虽然今年我家没有喂猪,但是哪家杀猪也是少不得要去帮忙的,去一次也会带回一些猪肉,猪下水什么的。
我的两个姐姐穿上了崭新的红布袄子,那是我妈存了小半年的布票给我两个姐姐做的,至于我也带上了虎头帽子,穿起了虎头鞋子,一家人是喜气洋洋。
可临近春节,天气儿也越发的冷起来,这一天晚上,我妈收了手里的针线活儿,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袄子跟我爸说到:“你明天上山去一趟吧。”“咋了?”我爸喝了一口甘蔗酒,有些不解,这大冷天的,又是要过春节的,没事儿上山去做啥?“好些日子没看见姜师傅了,你不觉得吗?”我妈始终念着姜老头儿的好。
“是啊,我还琢磨着这大年夜让他下山和我们吃个团年饭呢,没想到你比我还着急。”其实我爸也没忘了姜老头儿的好,只是他和我妈显然没想到一块去。
“请他吃个年夜饭是肯定的,大过年的,咋好让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呆着?我要你上山去,是给姜师傅把这件袄子送去,我找了些旧棉花,又弄了些新棉花加着,用你的旧衣服改的,你看这天气冷的哦。”女人的心到底要细些。
“呵,你还真有心,我前些日子看见,还以为你给我做的呢。也不知道那慧觉老和尚还在不?不然我上山可是找不到姜师傅的。”我爸有些担心。
“姜师傅一身本事,他一定会见你的,放心就是了。”我妈对姜老头儿的一身本事可是有着强大的信心。
“那行吧。”我爸妈对这件事儿的商量就到此为止了,本想着第二天上山去找姜老头儿的,却不想,一大早的,姜老头儿却自己找上了门来。
“是姜师傅?”此时临近春节,天亮的尚晚,看着门口模模糊糊的人影儿,开门的我爸还有些不确定。
“嗯,进屋说。”姜老头儿简单的回到。
我爸一听之下,连忙把姜老头儿迎了堂屋里,一边喊着:“姜师傅来了,”叫我妈起来烧炉子,一边拉亮了堂屋里唯一一盏灯。
随着黄亮的灯光照亮屋子,我爸看清楚了姜老头儿,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在我爸的印象里,姜老头儿就干净过一回,那还是给我做法事那回,当他和那老和尚再回来时,又是一副胡子拉渣的邋遢相了,却不想今天的姜老头儿不仅赶紧,还是如此的不一样。
此时的姜老头儿是个啥形象呢?头发是理过的,已经不是以前那倒长不短的样子,而且全部整整齐齐的梳拢在后方,是当时干部流行的大背头,虽然发色有些花白,可却自有一股威严的感觉在里头。
脸是干干净净的,胡子早刮了,而且脸上就不见啥皱纹,只是凭那沧桑的感觉,知道他不在是个年轻人了。
衣服姜老头儿里头穿的是一身崭新的灰色中山装,还是毛料的,那扣子扣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笔挺而有气势。
至于外头,姜老头罩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一看是呢子料的,更了不得。
这一身分明就是城里那些人,而且是大干部才穿得的,没想到姜老头儿还有这一身衣服,一辈子就没穿过啥好衣服的我爸简直羡慕的不得了。
唯一不搭的就是姜老头儿提了一个蛇皮口袋,简直破坏了这一身的气势,再咋这一身也该配个公文包嘛,就是上次慧觉老和尚提的那种。
另外就是姜老头儿那年轻的感觉又回来了,哪儿还像个老头儿?在做法事那回,我爸就觉得姜老头儿看起来像个中年人,这次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一时我爸有些恍惚,他觉得有些弄不清楚姜老头儿的真实年纪了。
第十六章姜老头儿的告别“麻烦你媳妇儿整一顿饭,要肉,要酒的,我吃一顿就要走了。”见我爸愣着,姜老头儿自顾自的开口说了一句。
“走?走哪儿去?”我爸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慧觉师傅呢?”“他前些日子就回去了。”姜老头儿很直接的回答到,对于我爸的另外一个问题却暂时没有回答。
“姜师傅来了?”我妈这时也出来了,手上捧着那件袄子,却陡然看见姜老头儿那身打扮,愣住了,连袄子都觉得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姜老头儿却不以为意,开口说到:“袄子给我的?”“嗯。”我妈有些愣愣的。
“那就拿过来呗,你还不准备送了啊?”面对着我爸妈这样吃惊的态度,姜老头儿倒是自在的多。
没办法,大早上就要吃肉喝酒的人恐怕唯独姜老头儿这种怪人了,可我爸妈是绝对不会怠慢姜老头儿的,一番忙活下来,天色九,十点钟的光景,就给姜老头儿弄了几个菜。
姜老头儿提起筷子就开始吃,酒也是喝的‘哧溜’作响,那副样子是吃得甚至香甜,就连我爸拉走我妈,他也不以为意。
在厨房里,我爸跟个小孩子告状似的,紧忙的跟我妈说到:“姜师傅说他要走!”这时,我爸总算回过味儿来了,在他心里其实已经不知不觉把姜老头儿当我家的守护神了,一听他要走,我爸就觉得心里没底。
“啊?他是生我们的气了?”我妈也没了主意。
我爸咬牙沉思半晌,才说到:“姜老头儿孤身一人也确实可怜,我其实吧,一直都在想,不然把我们儿子过继给他当干儿子吧?山上陪陪他也不是不行的,我不想姜师傅走,我想以后给他养老都成。”“我看也行!”我妈对我爸这想法是万般赞成的,接着她又补了一句:“可你看姜师傅那样子老吗?怕是轮不到我们给他养老吧?”两人在厨房商量了一阵儿,回到堂屋,姜老头儿依旧在大吃大喝,时不时的还拿他那呢子大衣的袖子擦擦嘴,看得我妈心里一阵抽搐,咋这么糟蹋衣服啊?赶紧的那了一张布帕子,让他当做擦嘴用。
再喝了一杯酒,姜老头儿感慨到:“我这人一辈子就没别的爱好,就在一个吃上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算啥?树上爬的只要好吃我也不错过,这吃遍天下美食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我爸在旁边应着,一边感慨着姜老头儿的追求不俗,一边琢磨着咋给姜老头儿开口,把他留住。
却不想姜老头儿自己把杯子一放,却说开了:“我是来给你们一家道别的,要走了,这一走就不知道回不回了,更不知道啥日子回来了。”姜老头儿的话刚落音,我爸就激动了,立刻站起来就说到:“姜师傅,你可是生我们家的气了?你别走,我都和婆娘商量好了,三小子明天就过继给你当干儿子,上山陪你,跟着你学东西都是可以的,以后他敢不给你养老送终,你看我不打折他的腿!你可别走!”姜老头儿望向我爸妈的眼神有些感动,他抓起酒瓶子就想给自己倒酒,我爸连忙抢过给姜老头儿倒上了,一直连饮了三杯,姜老头儿才停住。
他开口说到:“我和你家三小子的缘是师徒缘,不是父子缘,缘份这东西到了就是到了,除非改命,否则避不开,现在不能为师徒,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也说不定是有缘无份,你说我和你们生啥气?”我爸妈连忙的应着,想来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就像周寡妇遇见姜老头儿,然后牵着这根线让姜老头儿来帮助了自家,接着又帮了他家,这就是一场缘分,扯也扯不开。
“我要走,那是每个人的命里都有着一份责任,那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要做的问题,我不喜欢可我也逃避不了,所以我要走。我讲究个顺其自然,我和三小子以后会咋样,就随缘,是有缘有份,这辈子注定是师徒,还是有缘无份,空欢喜一场,我都等着。”姜老头儿这番话说得太过模糊,我爸妈听得是似是而非,但也听懂了姜老头儿的意思,他要走这件事儿,是他们两个留不住的。
道家讲究自然,自然讲究顺应而为,那么缘份二字当然就最被修道之人所看重,光是有缘,是不够的,必须要有份,才能把事情落到实处,否则不过就是一道虚无之缘罢了,就如很多人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人,有过交集,也最终只能消失在人海。
看破就不叹无奈,有缘无份罢了。
姜老头儿说过这番话,就不再提这件事儿了,任我爸妈怎么说,也不再应声。
直到酒菜吃完,他才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钢笔,一个小本子。
首先,他写的是一串电话号码,这在那个时候还是个新鲜东西,我爸开始拿着的时候,愣是没搞清楚这串数字是咋一回事儿。
“这是电话号码。”姜老头儿解释到。
我爸立刻就想起了他去过的一次乡上的办公室,那次还是陪村里的干部去的,只因为那时那个村干部是上面来的,刚到这里,路不熟悉,随便找个村民领路,就逮着了我爸。
在那里,我爸就看见了一部黑色的电话,那就是我爸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电话这东西,在他眼里可神秘了,说是上头的命令基本都是通过这玩意儿传达的。
“我送三小子虎爪,在一定程度上是逆天的行为,毕竟三小子这一辈子注定了命运多仄,有了虎爪,本该他遇上的,他承受的,他可能就不用承受了。但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报不在他身上,恐怕会连累你们家人。如果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们家人要是遇上了什么不可以解决的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就说要找姜立淳。”这时,我爸才知道了姜老头儿的本名叫姜立淳,可他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不会用电话啊,我这哪里去找电话啊?”“你这蠢蛋,这时候不精明了不是?你提些好酒好肉去找人帮帮,还怕用不了电话?别人也会教你咋用的!这都用我教?”姜老头儿指着我爸鼻子骂到,那副老痞子的形象又出来了,直骂的我爸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接下来,姜老头儿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递给我爸,说到:“到时候找我的时候,就报这个名字,说你是这个人的爸爸,记得了?”我爸打开那张纸一看,勉强认得了前面那个字,和后面那个一字,就认不得了,毕竟我爸只有扫盲班的水平。
很简单,一字谁认不得?前面那个是我爸的姓,他能认不得吗?“姜师傅?这陈啥一是谁啊?我为啥是他爸?”我爸有时候也挺愣的。
“陈承一!你咋就不能是他爸?你家三小子不是你生的?这是我给你儿子取的名字,你说你这人咋就傻成这样?”姜老头儿气得直翻白眼,一番解释下来,一拍桌子提起他那蛇皮口袋就往外走去。
我爸妈想拦却不敢拦,就这样,在这个晚冬的上午,看着姜老头儿飘然而去,留下一个高干似的身影,再也没回过头。
姜老头儿走了,我家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山村的生活总是那么泛善可陈,时光就这样在柴米油盐中过去,一转眼已经是七年以后了。。
第十七章七年以后(1)七年,在这匆匆流逝的时光洪流中,也许不算什么,可是七年也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就如山村外面的世界已经慢慢趋于平静,不复当年的疯狂,就如我家,两个姐姐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小丫头,而我也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了。
陈承一,小名三娃儿。村里最皮的娃娃,学习成绩赶他两个姐姐差得老远,这就是村里人对我的评价。
当然有时他们也会议论,这娃儿小时候身体弱的很,幸好遇到他爸有本事,弄了好些营养品给他吃,看现在长的跟个小牛犊子一样。
是的,我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是班上长得最高的男娃娃,身体也很壮实,为啥说是长得最高的男娃娃呢?因为女娃娃的发育毕竟比男娃娃早一点儿,班上还有一个女娃娃比我高。
也因为如此,我就常常欺负人家,于是被别人的家长找上门来是常有的事情。
这年 9 月,刚开学没多久的日子,暑气儿还没完全消去,下午四点一放学,好些男娃娃就相约要去河沟里泡澡,不同于我们村的小河,那河沟是村里人专门挖掘引水做灌溉之用的,最深的地方不过一米,在那里面泡着没啥危险。所以,家长老师是一概不管的。
以往这种事情我是最积极的,可是今天却没啥心情,别人叫我去我都一概推了,只因为今天我在学校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不敢回家,在想要咋办。
说起来事情也简单,我今天上学出门前偷了一盒我老汉(爸)的洋火(火柴),带去给同学显摆,毕竟那个时候洋火在乡下小娃娃当中也是一件稀罕的东西。
显摆显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每个人都羡慕我能有一盒洋火,都围在我身边。直接上课的铃声被学校主任敲起来了,大家才不舍的散去。
我的性子本来就好动,又是人来疯,上课了,别人平静了,可我还在兴奋中,一兴奋就显得课堂格外的无聊,原本我也不是那种能认真听课的学生,于是,就趁着老师不注意划火柴玩。
巧的是我前面坐的就是我最讨厌的那个,个字比我高的女娃娃,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那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我也不知道我咋想的,划然了的火柴,伸手就朝着别人的辫子烧去。
其实,我发誓我只是抱着恶作剧的心里的,天晓得她的头发咋那么好烧,洋火一捧就烧着了,教室里顿时飘起一股子难闻的焦臭味儿,可她还浑然不觉的在认真听课。
坐在她身后的我慌了,因为坐在我们周围的学生已经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要是引来正在写黑板的老师的注意我就彻底完蛋了。
我一开始使劲的吹,想把火吹灭,可是它燃烧的很快乐,我一急,干脆往那个女娃娃头发上吐口水,但显然我比起水笼头(自来水管)差远了,根本无济于事。
周围的学生娃娃开始哄堂大笑,被烧的头顶冒烟的女娃娃还浑然不觉,但这样的动静已经足以引起老师的注意了,那个年轻的女老师一转身,就看见了头顶冒烟,跟‘修仙’似的学生,再仔细一看,就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接着,她抓起放在讲桌上的书本就冲了下来,连解释都来不及,就狠狠的朝着那女娃娃的头上使劲的拍去,那女娃娃被老师的举动吓得一愣,差点就哭了出来。
但在后来,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刘春燕,你的头发烧起了。”她才晓得发生了啥事儿,顿时大哭了起来。
“来帮忙,另外几个同学去打水。”年轻女老师的声音因为生气变得尖锐起来,她这一吼,大家才反应过来,坐的进的同学拿起书七手八脚的就朝刘春燕的脑袋上拍去,另外好些个同学借着打水之名,跑出了教室。
总之,好好的课堂被我在一分钟之内弄得一团糟。
其实,火也不大,这么七手八脚一拍早灭了,可这时打水的同学一回来,也不看啥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哗’一声,当头就给刘春燕浇了下来......一直处在崩溃情绪中的刘春燕终于也被这一浇,由大哭变成了嚎哭,这下把隔壁班的也惹来看热闹了。
最后,一根辫子已经被烧的只剩半截,全身湿淋淋的刘春燕被老师安排几个女同学送回家了。当然,在这之前,老师已经审问出来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于是,我被罚站了一上午,午休的时候除了吃饭,都还必须得站着,对的,别人不回家的同学趴桌子上睡觉,我就在教室最后站着。
另外,老师宣布了,明天我必须带着家长来学校,因为我实在太不像话了!我呢,其实才不怕罚站啥的,怕得就是请家长来学校来。
我那时候深深的讨厌我爸,对我两个姐姐是轻言细语的,对我常常就是一顿老拳伺候,惹了这事儿,我可以预见这远远不止是我爸给我一顿老拳就算了,搞不好是我妈也要加入的‘混合双打’。
我忧虑,但是也还带有那么一丝欢喜,因为我读的是乡场上的小学,这离我家远,光上学就要走足足一个半小时左右,所以,我爸妈就算知道了,下午也不可能来学校,顶多是等我回去,这就意味着我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想办法,连老师也说的是明天把家长带来!就这样,我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都在想办法,可是,下午的时候,刘春燕的到来却让我绝望了。
我是一个问题学生,而人家刘春燕是一个好学生,天大的事情都挡不住别人对学习的热情,今天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上午才如此狼狈的被送了回去,下午人家剪了个男式头,又雄赳赳的‘杀’回了教室。
“陈承一,我给你讲,我已经告给你妈老汉听了,你老汉说了,你回去绝对要好生收拾你,你就等着嘛。”刘春燕一来教室,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话说这乡场上的小学,好几个村的学生,我和你刘春燕好歹是一个村的,你就这样整我?我脸上不屑的瞟了刘春燕一眼,心里却纠结成了‘麻花’,想起我爸那力道十足的老拳,再辅以我妈的‘铁掌’,那销魂的滋味儿让我腿肚子都在打颤儿。
下午我可以坐着上课了,可是我不感动于这待遇,我把头皮都快抓破了,也没想到一个良好的,可行的办法。
所以,您说,他们叫我去河沟泡澡我能有心情吗?我第一次觉得学校那么可爱,我不想离开它,我就想在学校呆到老死。
“三娃儿,你真的不去?”说话的是苏来富,我小时候最铁的哥们,因为好吃,所以是那个年代难得一见的胖娃儿,外号叫‘酥肉’(四川的一种小吃,做法是把半肥半瘦的肉裹上调制好的面粉,放油锅里炸酥,炸脆就行了,在四川农村尤其盛行)。
“去个屁,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爸打起我来有好心黑,想起来就心烦。”酥肉是我可以‘推心置腹’的哥们,我不介意把烦恼跟他分享。
“那就更要去了,反正你不想回家,干脆耍高兴了再回去,就像我老汉打我的时候,我一般都给他讲,你等我吃饱了再打。三娃儿,你当真怕的连耍都不敢去耍了啊?”酥肉没心没肺的,也只有他小小年纪的时候,才想的出吃饱了再打这种说法,这句话当时在我们村是流传了很久的‘笑话’。
我这人最怕激,最怕别人说我没胆,更怕别人说我因为没胆,成不了‘战斗英雄’,再说了,酥肉说的也有道理,反正都要遭打,反正也不想回去,为啥子不去耍?一想这里,我‘豪气顿生’,把书乱七八糟的收进我的黄挎包,说了一句:“怕死不当 GC 党,毛主席还等着我成为他光荣的战斗英雄,走,酥肉,泡澡去。”在河沟里面泡澡是件快乐的事情,十几个男娃娃脱的光溜溜的跳下去,一疯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连时间过得飞快这件事儿也忘了。
也不知道在河沟里疯玩了多久,渐渐的,就有人要回家了,随着人越来越少,我开始心慌了,最后这河沟里就剩下了我和酥肉两个人。
酥肉在水里泡着,唇色已有些发白,这日子虽然暑气没退,可下凉也下得快,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太阳都快落下去了,水里自然是冷了。
“三娃儿,我受不了,好冷哦,我肚子也饿了,我想回去吃饭了。”酥肉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有些犹豫的说到。虽然只是小娃儿,酥肉还是颇讲义气,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上去再说。”我也冷的受不了了,估计那嘴唇的颜色和酥肉有得一拼。
上了岸,我们两个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感觉才稍微好了一点儿,而这时太阳也已经落山了。
“三娃儿,不然我们回家了嘛,你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家啊。”酥肉饿不得,此时乡场上的人家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那饭菜的香味在这空旷的田地里能传出很远,酥肉一闻这味儿就受不了了。
酥肉这么一说,我也很想回家了,再说我也饿了。
第十八章七年以后(2)我想起了我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妈给我说了,晚上会吃烧黄鳝,而家里也的确有小半桶黄鳝,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晚上去逮的。
烧黄鳝啊,一想到这菜,我就想起了我爸做黄鳝,活的黄鳝逮起来,‘啪’的一声摔昏它,然后往处理黄鳝专用的木板上一摁,‘哗啦’一刀一拉,再一刮,新鲜的黄鳝就处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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