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言察觉到她的不安,道:“在下冷无言。”他不想说太多话,以他现在的情形,说话也是很费力的一件事。
文素晖面露惊讶。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浑身是血的人便是冷面邪君。虽然她无数次在展世杰的书信和别人口中知道这个人的许多事,但乍逢之下,还是觉得局促和意外。
宁海王府的表少爷,居然是如此淡薄出尘的人?她低头瞧见自己一身麻衣,忽然感到有些失礼,不自觉地紧了紧衣角。
冷无言只当她又想到了展世杰,本想说些节哀顺便之类的话,最后却只是冲她点了点头。文素晖见他眼中神色,明了他的意思,报以一笑。两人沉默许久,冷无言才道:“你们是如何到百步云梯来的?”文素晖便将翡翠谷的经过说了一遍,冷无言听完,立时明白了任逍遥的意图。
任逍遥不想与九菊一刀流结盟,便将他们骗入翡翠谷,又将机关消息泄露给云鸿笑,借正道之手除去帅旗、紫幢两组人马,实是帮了自己大忙。想到此,冷无言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暗道:“任兄啊任兄,你行事乖张至斯,倒也前无古人。”
文素晖忍不住道:“冷公子,你笑什么?”冷无言一惊而醒,信口道:“云少侠智勇过人,无怪展大哥常常称赞于他。”说完他立刻后悔,略有歉意地看了文
素晖一眼。
文素晖却淡淡道:“云师兄的武功、才智其实还在展师兄之上。”她神情舒淡,目光中透着平和的味道。冷无言便觉自己小看了这个女子。她看起来温柔娴静,其实要比寻常女子坚强得多,根本不需要别人小心翼翼照顾她的伤口。冷无言放下心来,又想到了任逍遥,暗道:“任兄伤得不轻,此刻若被武林同道围堵,怕是很难脱身。”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是文素晖先开口:“冷公子,你的伤,如何了?”
冷无言道:“不碍事。”文素晖见他并未瞧自己一眼,不知哪来的勇气,道:“我帮你包扎。”说着撕下裙角,仔仔细细在他身上绕了两圈,打了一个结。这个结打完,她突然想到了展世杰,想到自己也曾为他如此包扎,不觉流下泪来。
冷无言不敢看她,只道:“怎么了?”文素晖仰起头来,轻声道:“其实冷公子不必救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该去陪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眼中泪光晶莹。
冷无言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叹息一声,道:“他的确常常提到你。”说完他又后悔,这么说岂不是劝她去死?文素晖果然怔了怔,低头道:“可是刚才从崖上摔下来,我真的很怕,觉得自己很没用。”
冷无言不觉道:“我也怕。”正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眨眼已到洞口,一点红光蔓延进山洞,红光后,竟是一只长满白毛的手。
文素晖吓得尖叫一声,那手便立刻缩了回去。然而电光石火间,一团白影猛扑进来。
51 楼
作者:合欢教主 日期:2018-06-29 13:40 十
九 珍宝惑人心
任逍遥睁开眼时,伤口已被严严实实包扎起来。接着便看见梅轻清,听见她低低抽泣.他伸手拂去梅轻清脸上泪痕,故意板着脸道:“哭什么,我又不会死。”梅轻清见他醒了,破涕为笑:“轻清是害怕,少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
任逍遥继续板着脸:“就怎样?改嫁?你胆子不小!”梅轻清捶了他一拳,半嗔半羞地道:“我就抱着少爷从这里跳下去!”任逍遥听了,拢了拢她的长发,将她紧紧抱住,什么都不说。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在云海之上,一起一伏。
梅轻清心底涌来一阵暖流,加了蜜糖的暖流。她突然有点感谢冷无言,若不是他伤了任逍遥,他怎么会对自己如此。
可是她立刻又骂自己混账,怎么能希望少爷受伤呢!
任逍遥忽道:“我昏了多久?”
梅轻清道:“大概一个时辰的工夫。”任逍遥暗想,此刻云鸿笑等人应该已杀了帅旗、紫幢的人,正跟合欢教旧部及黑道中人纠缠。他设翡翠谷这个局,一是要除去九菊一刀流两组人马,二是要试探出那些人的忠心程度。
他们若是死战到底,凭华山、点苍诸派的力量根本攻不上来,守住一天一夜更不在话下。但他心知那些人不可能会为了自己一句话拼命,甚至大部分人不会。所以那些正派人士赶到光明顶的时间便不是他能计算得出了。好在他命血影卫战事一了即刻到此地待命,所以他并不担心。
他担心的是后山。
钟良玉一定会前后堵截,所以他将二十猎甲精骑和暗夜茶花安排在后山。只不过他在翡翠谷亲徐盈盈的时候,还对她说了八个字:不要恋战,尽早下山。他不想对不起宋芷颜,因为他知道暗夜茶花的武功都很一般,若是钟良玉发起狠来,这些女孩子要吃大亏。
此时云雾散去了一些,红日高升,照亮了鲤鱼脊北面的浅山坳。山坳里突然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浓雾中有上百双眼睛在冷冷地瞧着他们两人。
这目光令梅轻清冷汗直流。任逍遥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
“别怕。”梅轻清捂着心口,靠在他怀里,感到他透过衣
衫传来的体温,心中稍稍平静一些,便也努力做出一副漫
不经心的样子来。
任逍遥其实一点也不轻松。他稍稍一动,腹中便疼得厉害,肋骨不知刺伤了什么脏器。胸口的剑伤也在一刻不停地渗血。
梅轻清虽然包扎得很仔细,却因为没有刀伤药,根本至不住血。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从那里流走。但他仍是昂首挽着梅轻清,慢慢往山坳走去。
山坳中是一群赤脚汉子和乞丐。站在这些人前面的三个人,是钟良玉,余南通,牟召华。
任逍遥不禁有些头疼。
就听钟良玉道:“任逍遥,宋芷颜在哪里?”他无法忘记,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是死在宋芷颜手里的。
任逍遥握紧刀柄,道:“本教主倒想看看,你打算用什么手段逼我说。”他是个直接干脆的人,懒得多费口舌。
钟良玉一挥手,立刻有八个白衣少女从人群中被推出来,其中一人正是岑依依。八个执刀的赤脚汉子将她们的头发撩到一侧,露出雪白的颈子来。钟良玉一字一顿地说:“用她们的命。”余牟二人闻言变色,道:“钟帮主,这恐怕为江湖不
齿。” 钟良玉冷笑道:“长江水帮本是黑道起家,合欢
教中人本就该杀。两位长老若想行侠仗义,大可向钟某出手。” 余牟二人不禁面露难色。他们不能与钟良玉动手。一旦动手,任逍遥便有逃脱的可能,更何况,长江水帮与丐帮若为了几个邪教女子火拼起来,说出去岂非太没面子。
啪、啪、啪。
任逍遥击掌道:“钟帮主不愧是黑道翘楚。你不敢上来与我较量,便要杀我的女人,本教主佩服。”钟良玉怒道:“宋芷颜究竟在哪里!” 任逍遥不语,甚
至连看也没有看他。
钟良玉简直气结。他并非恶人,不愿与任逍遥动手并不是怕输,而是怕连累自己的兄弟死在多情刃下。他本以为将岑依依等人推出来,便可不动刀兵地逼任逍遥说出宋芷颜的下落。
谁知任逍遥竟毫不在意她们的命,自己却已骑虎难下。
突听岑依依大声道:“教主万万不可将师父的行踪告诉这姓钟的!”任逍遥似乎看了她一眼,便淡淡道:“你杀吧。”钟良玉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底翻卷至舌根,鬼使神差地大喝道:“杀!”噗地一声,四个白衣少女的头滚落在地,身子扑倒,脖腔里喷出一股血泉,染红了周遭草木。鲜血溅了岑依依一身,还冒着腾腾热气。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其他女子也吓得浑身发抖。
她们毕竟都是不到二十的女孩子,这样活生生被砍了头,无论谁都会不忍。
牟召华已经站了出来,沉声道:“钟帮主,她们就算是合欢教中人,也不过是一群孩子,你这般做,实在有失大丈夫风范。”
钟良玉杀了四个女子,本有些后悔,然而听到“孩子”两个字,登时沉着脸道:“牟长老教训得是。小孩子的确无辜。”言毕手一挥,另外四把刀立刻挥了下去。
牟召华大惊失色,正待阻止,就听当当当当四声连响,那四个汉子嗷嗷怪叫,手中的刀已脱手,手腕俱已被石子击碎。
钟良玉霍然转身,只因这石子飞来的方向是身后,而他身后,只有丐帮弟子。“两位长老,你们……”他忽然闭了嘴,因为余牟二人也转过身往人群中张望,出手的并不是他们。
任逍遥也觉得奇怪。他第一个想到血影卫,却又觉得只伤人而不取其性命,不是自家作风。这个暗中相助的人会是谁?钟良玉突然夺过一把钢刀,向岑依依脖颈砍去。岑依依吓得花容失色,钢刀眼看便要挨着她的脖子,却猛地一翻,平平挥了出去。叮地一声,一颗石子弹了出去,没入云雾。钟良玉这次看得分明,那石子是从左侧飞来。
余南通也看到了,当即沉声道:“摆阵。”丐帮弟子涌出,打狗阵立时将任逍遥和梅轻清围了起来。
任逍遥突然火起,冷冷道:“余南通,你叫这些人送死来么!”余南通亦冷冷道:“你已不能出手,否则又怎会眼看自己女人被杀。”岑依依等人不禁都往任逍遥身上瞧去,果然见他神情有异。就听余南通一声“拿下”,便与牟召华齐齐扑了过去,丐帮弟子一拥而上。钟良玉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左侧的云雾,以防那暗中之人再度出手。
谁知那里毫无动静。钟良玉心下狐疑,突然听到打狗阵中传来一片惊讶之声。
任逍遥刀已出鞘,正待拼死一战,突然腰间一紧,低头看时,一条麻绳已经环住他的腰际,紧接着一个人影斜刺里冲了过来,将麻绳往自己身上一绕,背着他向光明顶掠去。
这人轻功极佳,三纵两纵便扑入云雾,几乎连影子都看不到。
丐帮中人立刻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谁会想到,负责打狗阵最后一环的乞丐,竟会出手救任逍遥!梅轻清惊叫道:“少爷!少爷!”正待去追,却软软地倒了下去。
牟召华制住她的穴道,沉声道:“那人是谁?怎会混入了咱们的人里?”余南通脸色十分难看,他似是知道那人是谁,跺脚道:“追!”
追不上。
无数碎石暴风雨般往人群中打了过来,丐帮和长江水帮的人嗷嗷叫着扑倒在地,眼看着那小乞丐的身形消失。
任逍遥也知道这人是谁。
轻功这么好的小乞丐,天下只有姜小白一个。
姜小白一路狂奔,仿佛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恍惚中任逍遥也不知他转了几个弯,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喘气,立刻骂道:“你这混蛋!轻清,轻清……”姜小白一把将他丢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轻什么轻!小爷我快被你累死了!你知不知道……”他突然闭嘴,因为任逍遥已经听不见了。 他已经晕了过去。
52 楼
作者:合欢教主 日期:2018-06-29 13:49冷无言侧身挡在文素晖身前,一剑刺出。哧地一声,白影惨叫猛退,地上留下一串血迹。
文素晖紧紧抓住冷无言的衣襟,骇然道:“那,那声音,不像是人?”
冷无言道:“是个白 生。”他的声音冷静依然,文素晖不觉松开了手。外面的红光却更近了,松枝沙沙作响,仍有什么东西向洞口逼近。两人心中忐忑,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洞口。就听一人道:“两个小贼,是来偷宝物的么?”
这声音愠而不厉,竟是个女子。
文素晖听到人声,顿时放心,正要开口分辩,嘴却被捂住。
冷无言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眼色,立刻又移开手。文素晖点了点头,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
绝壁中云雾缭绕,洞口松枝繁茂,纵是白天,洞外也无法看清洞内情形。只要不出声,外面的人就不敢贸然入内。
女子的声音冷冷道:“你们以为不出声,我便没办法了么?”随着说话,一盏红灯笼被扔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文素晖睁不开眼,耳边传来漫天咝咝破空声。她只觉冷无言推了自己一把,同时身上披的麻衣也不见了。再抬头,只见冷无言用麻衣一卷,漫天咝咝声立刻消失。文素晖心中佩服,却已红了脸。虽然她的麻衣内衣裙整齐,但是猛然间被一个男人脱去衣服,还是不免难堪。她偷眼望着冷无言,见他没看自己,才稍稍松了口气。
冷无言只看着那件麻衣里裹挟的暗器。
一把绿油油的松针。
外面这女人竟能将松针当做暗器。这份武功修为,就算点苍掌门顾陵逸,怕也不是她的对手。若非山洞易守难攻,他们两人此刻大概已遭毒手。文素晖双肩微耸,望了冷无言一眼,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谁知冷无言却突然道:“前辈是峨眉派中人罢。”文素晖吓了一跳。刚才他不让自己出声,此刻怎地竟说起话来。
更奇怪的是,外面那女子一阵沉默,居然问道:“何以见得?”冷无言道:“唐门针法与前辈不同。除去唐门,武林中以针法见长的,只有峨眉。”女子又沉默片刻,道:“果然好见识。”说话间,一个白巾蒙面的青衣女子闪了进来。她眉如柳叶,目若秋水,若是眼角没有皱纹,便是个秀美温婉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只白猿,淡淡道:“既然你道出我的师承,我便正大光明地杀了你们。”文素晖道:“前辈,我们未曾得罪你,你为何要置人于死地!”青衣女子冷冷道:“你们若不死,出去乱说,自会有别人觊觎这宝物。更何况,伤了我的白猿,便是得罪了我。” 白猿臂上果然有一剑痕,想来是被冷无言所伤。文素晖见她右手扬起,急道:“我们不是来偷宝物的。”青衣女子愠道:“还敢强辩!”手指一动,一道劲风飞出。
文素晖拧身跃起,指风砰地击在山壁上,土石飞溅。青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华山派么?”手中不停,三道指风射向她伯劳、风门、盖膝穴。
洞中狭窄,文素晖无处可避,又不想她伤了冷无言,想到展世杰已死,自己独活于世也甚无趣,竟然咬牙不动。冷无言见了大惊,将承影剑掷出,叮叮两声脆响,承影剑被两道指风击中,方向一变,呛地一声没入岩壁。文素晖却捂着胸口向后跌倒,显是被最后一道指风击中。
冷无言伸手揽住她的腰,半急半怒地道:“你为什么还要寻死!”
文素晖没说话。
青衣女子将承影剑拔出,端详片刻,赞声“好剑”,转视冷无言道:“可惜人却太狠,外面那些人,是你杀的?”文素晖忙道:“他们是被合欢教杀的,与冷公子无关!”青衣女子闻言身子一颤,欺身近前,疾声道:“合欢教?你这小妮子知道什么合欢教!”文素晖见她声色俱厉,猛然想起峨眉掌门上官燕寒来,不由轻声道:“前辈既为峨眉派中人,难道不知上官掌门已死于合欢教之手了么?”青衣女子一怔,喃喃道:“上官掌门?上官燕寒么?他竟做了掌门?”
文素晖奇道:“前辈不知上官掌门?”
青衣女子冷然道:“我当然知道。可惜我已不是峨眉弟子,不是了,不是了……”她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清,突然劈手拎起文素晖衣领,一字一句道:“上官燕寒是怎么死的?”文素晖心中暗惊,将合欢教重出江湖之事大略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无意闯到前辈藏宝之地,还望前辈海涵。”言毕偷眼望去,只见这青衣女子神情大变,眉尖紧蹙,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青衣女子才长吁道:“他不该来。”说着放开文素晖,又自言自语地道,“师兄,你这是何必呢,我早已决心不回峨眉了。”她将承影剑还给冷无言,“你们走吧。”文素晖讶然道:“前辈您……您不愿替上官掌门报仇么?”青衣女子还未说话,冷无言忽然道:“上官掌门并非死于任逍遥之手,这一点前辈不可不察。”文素晖不解冷无言为何替任逍遥说话,却听青衣女子道:“的确不是。”
这下连冷无言也不解了:“前辈如此肯定?”青衣女子道:“照你们说,师兄是中鹤蛇毒而死。任逍遥若真是得到了鹤蛇毒,为何不用它杀了华山、点苍、崆峒派的人,却要折损自己的人手设阵拦截?”
文素晖猜测道:“大概,大概他的鹤蛇毒用完了……”青衣女子摇头道:“丹青毒圣一生心血凝于此毒,若只是天下无解,也没什么大不了。”一顿,又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是惧色,“这毒是不死之身。”
文素晖吓了一跳:“不死之身?”青衣女子点头:“中了鹤蛇毒而死的人,尸身不会腐烂,若取其身体发肤研磨成粉,便是新的鹤蛇毒。”文素晖听得浑身发冷,青衣女子接着道,“只有把尸身烧掉,才能永绝后患。
你若真心救人,当务之急是找到我师兄的尸身,将他烧掉,免得遗祸山中人畜。”
冷无言不觉道:“前辈为何不肯做这善事?” 青衣女子
深吸一口气:“我不能离开此地。” 文素晖奇道:“为
何?”
青衣女子向冷无言身后遥遥一指:“为了它。”冷文二人回头一看,只见黑黑的岩石缝中,有一株艳紫色的草,似是水仙,却比水仙小了数倍。青衣女子道:“离尘草还有三年才可用,我怕山中鸟兽蛇虫将它毁去,便在谷底居住,又驯化白猿看守。今日它急急忙忙向我示警,我一路赶来,不想却遇到了你们。”说话间将白猿放下地来。白猿吱吱叫着,围着文素晖不住打转,显得十分亲密的样子。文素晖看着有趣,试着摸了摸它,见它并不拒绝,十分欢喜,又将它抱了起来。
青衣女子道:“这小东西会带你们离开这里。天不早了,你们快些走吧。”
文素晖看了冷无言一眼,冷无言点点了头,突然又道:“前辈不肯离开此地,怕不单是为了这株草,也是为了一个人罢?”
青衣女子目光如水:“哦?为了谁?”冷无言拱手道:“前辈不愿别人知道,晚辈自不便说破,就此告辞。”文素晖听得奇怪,略一思索,已知道青衣女子身份,一偏头,正遇上冷无言的会意微笑。
姜小白见任逍遥晕倒,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着他左摇右晃,嘴里叫道:“任兄,任兄,你他妈别死啊,小爷还有事要问你,你死了我他妈不是白费力气!”他胡乱晃了一阵,任逍遥只咳嗽一声,嘴角流出一缕鲜血,仍是不醒。姜小白登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封了他数处大穴。正待找路下山,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等你下山,恐怕他已死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初听还在十余丈外,可是这句话说完,竟已到了眼前。一个灰衣宽袍的人飘然而至,脸上带着一个古怪的鬼脸面具。面具在斜阳中闪着淡淡光泽,显得说不出的诡谲。
姜小白心知他就是方才出手相助之人,可此刻看来,这人却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姜小白硬着头皮拿起多情刃,大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小爷刀下不杀无名之辈!”说完,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话实在太像戏文,他都不知自己想起这句大失水准的话来。鬼脸人也被这句话噎得愣了,冷哼一声,一步步走来,目光盯着昏迷不醒的任逍遥。姜小白握刀的手不禁微微发颤。
这人是冲着任逍遥来,此刻自己若是脚底抹油溜了,这人十之八九不会为难。可是……
还有三步。
53 楼
作者:合欢教主 日期:2018-06-29 13:57
姜小白狠狠咽了口吐沫,大喝一声,一刀劈出。
他没有练过刀,这一刀完全是胡乱劈出。
多情刃裹起一阵风声,几乎可嗅到那风中隐含的腥气。
鬼脸人的手只是动了动,姜小白便被一股大力压得喘不过气来,手里一轻,刀竟到了对方手中。鬼脸人把玩着多情刃,眼皮也不抬地道:“你可以走了。”说完身子一晃,夹起任逍遥,向山岭中奔去。
姜小白一张脸憋得通红,跳脚喊道:“你要将任兄怎样?”
鬼脸人的影子已经快要瞧不见了。姜小白跺了跺脚,提
气追了上去。
鬼脸人既意外又好笑,想不到这个武功差劲的小乞丐竟敢不顾性命地跟着自己,索性放慢脚步。姜小白见了,心里反倒一阵阵打鼓,不敢靠得太近。鬼脸人看得有趣,展开身形飞奔了一阵,再停下来看时,发现姜小白仍在不远处,不禁有些惊讶。
这小乞丐的轻功竟然比他料想的高明许多。
鬼脸人兴头一起,忽快忽慢、忽长忽短地走着,姜小白便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地跟着,二人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来到一处山谷。暮色降临,谷中松林逆着晚霞,仿佛一群淋了鲜血的鬼怪。山风吹过,针叶摩擦,发出咳咳的声音,鬼哭一般。
姜小白见鬼脸人走进松林,不觉踌躇起来。
说实话,他怕得要命。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活着,全因鬼脸人认为他活着和死了没有分别。再跟下去,鬼脸人不知时恼了,就会将自己杀死。
一阵风吹过,姜小白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才发觉衣衫已被冷汗湿透。他不想做个不够义气的朋友,却也不愿丢了自己的命,呆了半晌,使劲咽了口吐沫,猛然跳起来,一头冲进了松林。
松林中一弯清溪,溪畔一间木屋,屋中一灯如豆,灯下是那诡异的面具。
姜小白咬咬牙,大步走过去,边走边道:“你听好了,小爷打不过你,也不指望他妈的救人了。小爷是来给朋友收尸的,你总不能……”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差点将舌头咬掉。这鬼脸人竟在为任逍遥的伤口敷药,姜小白站在门口,恨不得一头撞死。这人居然是来救任逍遥的?他担惊受怕地跟了半天,原来是自己吓唬自己!姜小白怒火中烧,气呼呼地走进去,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喂,你耍我?”鬼脸人不理他,慢条斯理地将伤口包扎好,又封了任逍遥数处穴道,便倚着墙壁,闭目养神。姜小白简直气破肚子,又不敢翻脸,那感觉就像被焖在热锅里的蚂蚁。“老子若是有一身好武艺,哪至于受这等闲气!”他一边暗骂,一边想着云翠翠奚落之言,心中五味杂陈,不觉握紧拳头,嘭地打在凳子上。
鬼脸人终于看了他一眼,却是斜睨:“你是任逍遥的朋友?”姜小白没好气地道:“废话!不是朋友,还是仇敌么!”
鬼脸人突然叹了口气:“他们父子确实很像。”姜小白听了不觉脱口道:“你?难道,你认得任独么?”余南通和牟召华虽然准备将他逐出师门,却还未通告各处堂口,所以他这丐帮帮主袁池明亲传弟子的身份还能拿出去招摇撞骗。
姜小白除了得知不少合欢教的掌故外,还知道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袁池明失踪已有半月。
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失踪了,这个脸丐帮实在丢不起,是以这个消息并未在江湖中传开。只有四位主事长老、十二分舵舵主和一众亲传弟子知晓。在他们看来,合欢教毋庸置疑与此事有关,所以余南通、牟召华才会赶到正气堂助拳。姜小白一路跟到黄山,就是要抢在别人之前问一问任逍遥,是不是他害了自己师父。见鬼脸人不说话,姜小白眼珠转了转,又道:“前辈武功如此厉害,一定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了?”
鬼脸人哼了一声:“你话太多了。”姜小白听得出他并未生气,心中暗道:“他娘的,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当下放了心,继续拍道:“您救了任教主,今后在江湖上更要威风八面了。”
鬼脸人不悦地道:“老夫不需要合欢教荫蔽。”“是是是,您一身武功也能平趟了江湖去。”姜小白赶紧打圆场,“所以您才甘冒与武林正道为敌的大危险救他,却不指望得到什么。这份义气,实在令人钦佩。”鬼脸人冷笑一声,盯着他道:“你想问我为何救他罢。”姜小白被他看破心思,登时觉得那目光就像万千支细松针,扎得他浑身刺刺痒痒。他讪讪一笑,两眼望天,闭口不言。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他除了假装沉默之外,还能做什么?鬼脸人却拿起多情刃:“你有没有听说过合欢教的宝藏?”
姜小白立刻血往头顶上涌,心中暗道:“原来这人不是任兄的朋友,却是为了宝藏。”脸上却堆出一副十万分欠揍的笑容:“知道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鬼脸人目露凶光,冷哼道:“果然是个贪财的小子!方才老夫有意饶你性命,你却一径跟来,这便怪不得老夫了。”说着将多情刃抽出,一刀劈下。姜小白只觉得一道寒气自身侧闪过,背后传来哗啦一声,一张竹椅已被刀风斩为两半。鬼脸人瞪着他,竟然笑了:“小子,你若接得了老夫这一招,老夫倒可以考虑留你性命。”
姜小白看着那竹椅,咽了口唾沫,道:“说话算话?”
鬼脸人淡淡道:“未必。”姜小白简直被噎个半死,偏又无法可想,暗忖道:“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打起架来想练功!”想到这人若真起了杀心,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索性站起身来捋胳膊挽袖子,大声喝道:“小爷就接你一招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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