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丢开她的裙子,道:“王姑娘尽管骂,在下当之无愧。”五指用力,哧啦一声,撕开了她的贴身亵裤。

“住手!”随着怒喝,杨秦二人已自林中走出。

任逍遥停下手,道:“两位看够了?”秦子璧一步步走过来:“放了王姑娘,咱们单打独斗!”任逍遥却一抬手,将王慧儿抛了出去。王慧儿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发觉自己赤裸裸地挂在树枝之间,亵裤却在任逍遥手中,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任逍遥却不看她,多情刃在掌中作势欲飞,对杨秦二人道:“拿绿水仙来换。无论死活!”绿水仙是唯一知道自己今夜行动的人,对于叛徒,他恨不得除之后快。

杨一元和秦子璧咬紧牙关。任逍遥飞刀杀人的手段,他们不是不知道。现在王慧儿在他身后,而自己与任逍遥还有七步距离,他们没把握越过任逍遥去救人。更为难的是,他们虽对绿水仙没有好感,可他如今毕竟算是“弃暗投明”,而且是投在正气堂门下。若拿他换王慧儿,即便申正义同意,也有违江湖道义。

任逍遥又道:“我只有半个时辰的耐心,半个时辰之后,王姑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能保证。”他阴阴地看了王慧儿一眼,“你们该知道我有许多方法消遣女人。”

“你敢!”杨一元愤然道。

任逍遥连冷哂都省了。杨一元和秦子璧跺了跺脚,转身走了。任逍遥劈开铁锁,用推拿之法将娃娃弄醒。

娃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挂在树上的王慧儿,撅嘴道:“原来你是个坏人,喜欢欺负女人。”任逍遥淡淡道:“合欢教里能有什么好人。” 娃娃仰头

道:“那你会不会欺负我?”任逍遥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会,但那是等你长大以后的事情。”他收起笑容,道,“我们走吧。” 娃娃奇道:“你不要这个人质了?”

任逍遥道:“手里的牌不同,打法亦不同。”

娃娃一怔,旋即哼道:“你把我当成一张牌了?”

任逍遥承认:“王牌。” 娃娃甜甜地笑了。

任逍遥的确很会哄女孩子。

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道:“任教主现在想打什么牌?”紧接着一缕指风倏然射到,解开王慧儿穴道。王慧儿只觉一股大力卷住周身,轻飘飘落下,身前,是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

她低低嘶吼一声,一转身逃了,林间传来怨毒的声音:“任逍遥,今日之事,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任逍遥只看着面前这人,黄山所遇的鬼脸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鬼脸人道:“你觉得呢?”任逍遥微微一笑:“你是合欢教贪狼星主,雪山剑侠殷断天。”

鬼脸人点头道:“不愧是廉贞星主的儿子。”任逍遥道:“你承认是你出卖了合欢教?”他虽强压怒火,声音却仍在颤抖。

鬼脸人,也即殷断天,忽然长叹一声,道:“不错。”

“为何?”

殷断天目中波涛汹涌,似在回忆着痛苦的往事:“任独

是个好汉,是个英雄,可大明朝已经四海升平,已经不

需要这样的英雄,即使他是对的,也不需要。”任逍遥冷笑:“若宁海王府不需要你,你便甘愿去死

么!” 殷断天苦笑:“所以你不懂,他也不懂。人都是

自私的,人心都是可以买到的。当你能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甘愿追随你。可若要让他们拼命,即使是为了他们自己拼命,也必须用更大的好处去换。那些代价,已是任独给不起的了。我劝他解散合欢教,以免受累终身,他却不愿失去上百门派、数万教众。”

任逍遥听不懂,只道:“你找再多的借口也没用!”

殷断天眼中射出一道精芒,意味深长地看着任逍遥,道:“这不是借口,你慢慢就会明白。但我不希望等你成为第二个任独的时候才明白。”任逍遥冷冷道:“所以你要杀我?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殷断天冷哼一声,大袖一甩,离他最近的一棵树咔嚓一声,拦腰而断。硕大的树冠叹息一声倒下,带起灰土濛濛。娃娃直吓得吐了吐舌头。殷断天道:“你们都是殷某故人之后,我不杀你们。只要把多情刃给我,我可以放你们走。合欢教退回大雪山,江湖中也不会再有人找你们的麻烦。”

娃娃忍不住道:“你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是个君子,原来也是为了钱。当年你出卖合欢教,想必也是为了钱,为了讨好勇武堂吧?”

殷断天不语。

任逍遥却心中一动,暗忖道:“此处是正气堂,他说放便能放了我?甚至可以代九大派说话?”他还来不及细想,殷断天已一步步走来,朔风般的气浪劈面涌来。殷断天每走一步,气浪便增强一分。任逍遥大喝一声,一刀斩出,气浪水一般向两侧倾去,身上压力一轻。然而片刻后,气浪又水一般混合一体,再度压来。任逍遥持刀而立,半步不退,额头却泌出了细细一层汗珠,胸口仿佛卷来一浪浪泥沙,口鼻都已不能呼吸。娃娃蹲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几乎要昏厥过去。

突然一道白光破空锐啸,波地一声穿过气浪,没入地下,剑身嗡嗡震动。

承影剑!王慧儿披着冷无言的外衣,踉踉跄跄奔出树林,与守在外面的赵原撞个满怀。赵原惊道:“王大小姐你逃出来了?刚才秦公子和杨公子……”他突然住口,盯着王慧儿露在长袍外的一双小脚,眼睛里有些邪气。

一旁的小萍见了,立即挡在王慧儿身前,娇嗔道:“赵二哥,您看什么呢?”赵原听了,讪讪地挪开眼睛。他虽然好色,也知道哪些女人能看,哪些女人不能看。王慧儿却毫不领情,瞪着小萍道:“你是谁?”小萍笑嘻嘻地道:“我么,我是逐花坊的一个小婊子。”

王慧儿皱了皱眉:“正气堂怎么让你进来!”小萍仍是一副不知羞耻的嬉笑样子:“我等着打赏呀!申老爷说,赵二哥和我抓了合欢教的人有功劳,以后我就不用做婊子了,哎呀呀,我可真没想到,我们老板就是合欢教的人呢。

不过后一想,也对,他那些药,分明就是合欢教该用的。以后我不用卖身,卖药就好了。”王慧儿看她满心欢喜的样子,虽然不齿,却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西侧厢房里传出哗啦一声,似是碗碟之类的东西碎了,一个女子骂道:“滚出去!”王慧儿还未说话,赵原便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低低道:“这小妖女,真他妈的拧种!”

小萍不解:“什么小妖女?”赵原摊手道:“就是那个,那个合欢教主的宠妾了。半个多月了,不是打就是骂,堂主还非要我们客客气气地伺候她,真他妈晦气!”

小萍道:“哟,阶下囚居然还这么大的架子,赵二哥你是看上人家了罢。”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好像听谁说过,这女人手段很不一般,赵二哥伺候了她半个多月,可领教过瘾了罢?”

64 楼

作者:合欢教主 日期:2018-06-29 14:00 赵原瞧了瞧王

慧儿,脸红叱道:“你这小蹄子,乱说什么!”

王慧儿忽然道:“什么手段?”

赵原一怔,讪讪地道:“这,这……”

小萍不知王慧儿身份,见她披着男人的衣服,披头散发,又赤着双足,只道也是个放浪形骸的女子,便拉了她的手摩挲着,娇声道:“自然是伺候男人的手段了。赵二哥说这女人并非绝色,却能做宠妾,自然是手段高明,呵呵。”

王慧儿若无其事地道:“他试过?”

小萍还未答话,赵原已脸色惨白,连声辩解道:“这,这……小人不敢!堂主和冷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伤害这姑娘,在下,在下对天起誓,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断无那个胆子,王大小姐请明察,明察!”王慧儿淡淡道:“你若有这个心思,倒不妨去试试,反正也没人知道。”赵原愣了,复又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道:“王大小姐的意思是?”王慧儿忽然有些气恼:“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想教训教训合欢教的人,尤其是跟任逍遥关系匪浅的人!”她眼中射出怨毒光芒,似乎折磨那个宠妾,就像折磨任逍遥一样。任逍遥杀了她的父亲,方才又欺辱于她,这口气若不宣泄,王慧儿定要发疯。任逍遥看到冷无言,不觉一笑:“冷兄可认得这位朋友?”若不是王慧儿惊慌失措地逃出去,冷无言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他拔出承影剑,看着殷断天道:“我想我应该认得前辈。”

殷断天目光一冷:“此话怎讲?”冷无言轻弹剑身,道:“在呈坎村,我便觉申堂主与罗前辈似是旧识,如今想来,果然不错。”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申正义便是殷断天,便是雪山剑侠。”任逍遥并不意外,因他也有此怀疑,娃娃却悲声道:“你,你就是申正义?”殷断天叹息一声,伸手摘去了面具,果然是申正义那张脸。

娃娃怒喝一声,便要冲上,任冷二人齐齐将她拦住。任逍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冷无言道:“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娃娃挣脱不得,只怒视着殷断天。

殷断天悯然道:“罗姑娘,当时情形,老夫确是一时失手……”“殷前辈为九大派扫平合欢教立了大功,为何却化名申正义,建起正气堂?”冷无言问出了他的问题。

殷断天目中一片淡然,似是在回忆着一些壮丽的往事,慨然道:“当年,老夫与任独连斗七日,始终不分胜负。他将老夫引为知己,我亦把他当做平生最敬的朋友和敌手。”任逍遥冷哼一声,殷断天却不在意,“但合欢教犯了太多忌讳,若不除去,武林危矣。九大派决定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要剿灭合欢教,踏平快意城。老夫劝不动任独,也阻止不了九大派,只好以快意城机关为条件,要九大派对投降的合欢教弟子网开一面。可是,我知道任独绝不会投降……”冷无言忍不住道:“所以前辈化名申正义,与各派进攻快意城,实际上是为了放他一条生路?”

殷断天涩然道:“这话恐怕无人相信。”当年一战,合欢教还有人能够逃出,的确是个天大的奇闻,只是谁也想不到有人暗中相助罢了。当年若非殷断天,恐怕任逍遥也不会活到今天。任逍遥脸上毫无表情,眼中却起了一丝波澜。冷无言叹了口气,郑重道:“在下相信。” 殷断天沉默片刻,接着道:“至于建起正气堂,却是为了冷公子的舅父,宁海王府的抗倭义举。”他也看了任逍遥一眼,“若仍用雪山剑侠的身份,未免不便。”任独若知道合欢教刚刚被灭,他的朋友便与仇人密切往来,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都不会好受。殷断天既然认这个朋友,总不希望朋友太难过。况且他闯入快意城后便再也未在江湖中出现过,反倒不如刚刚成名的申正义更容易获得九大派信任。

冷无言目中满是钦佩之色,道:“前辈如今有何打算?”殷断天淡淡道:“很简单。用合欢教的宝藏以为义军粮饷之

资,劝任教主退回大雪山。却不知任教主意下如何。” 他从来也没有要杀任逍遥的心思,他要任逍遥来破这个阵,是为了找机会规劝任逍遥,抑或说,规劝任独,放弃复仇。更进一步,将那宝藏捐给义军。也唯有在阵法中,他才能神不

知鬼不觉地放了任逍遥。

任逍遥还未说话,娃娃便尖叫道:“你做梦!你杀了我爹爹,任哥哥答应要替我报仇的!”殷断天怅然道:“若殷某一命能换得任教主允诺,倒也无甚不可。”

任逍遥冷冷道:“除非我死。”

“老夫不会杀你。”

“我会杀你。”

四百合欢教弟子的仇恨,全附于任逍遥眼中。

沉默,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冷无言暗忖道:“任兄并非恶人,此事若调停得当,江湖中也少了许多血雨腥风。只是殷前辈若身死,正气堂岂会善罢甘休?”他不觉抬头望向殷断天。殷断天明白他的意思,未及言语,任逍遥忽然道:“本教与各派积怨已深,纵使此时退出江湖,也已无用。”娃娃接口道:“对!血债血偿,斩草除根!”她瞪着殷断天,大声道:“就算任哥哥答应,我也要毁了你,毁了正气堂!”任逍遥双眉一挑,瞳孔中泛起一丝杀意:“娃娃说得不错。

江湖中的事,还须用江湖手段解决。”

殷断天道:“任教主一定要手下见真章了?” 任逍遥轻

抚刀身,神色凛然。

殷断天却微笑颔首:“你的脾气的确很像任独。”说完,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浪立刻奔涌而出,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任逍遥周身劲风激荡,衣袂翻飞,如大海中一叶孤舟,多情刃迎着气浪,发出呜呜的声音,鬼哭一般。

娃娃突然单手一扬,五颗淡蓝光点疾射殷断天。与此同时,任逍遥的刀已挥出,就像与娃娃计议好的一样。冷无言大惊,殷断天却冷哼一声,五点蓝星硬生生顿在半空,又颓然掉落。

殷断天跨前一步,手中铁鞭一横,当地一声,挡了任逍遥一刀。

然而殷断天手腕一转,从铁鞭内抽出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来。

观澜剑。

剑身朦胧,似有云雾缭绕,氤氲如临渊照水。

此剑一出,殷断天竟似变了一个人,变得和观澜剑一般深不可测。他清啸一声,剑光若水——

无痕,有风。

任逍遥身子一转,刀尖前吐,顺着剑身上溯,同时身子腾起,快如闪电。殷断天剑身后挫,脱开多情刃的纠缠,

脚下一动,一剑刺向半空。娃娃见他已进入五颗蓝星的

范围,手中赤玉八卦镜一扬,反射出一道极强的红色光束。蓝星接了光束,顿时燃烧起蓝色的火焰来。任逍遥

趁机一刀斩下,呛地一声,血光四溅。

殷断天的肩在流血,任逍遥的脸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不是剑锋,是剑气,剑气在他右颊下斜开一线。

那一刀虽然够快,但力道显然不足以伤害殷断天太甚。若不是他身形变得够快,这条线就会开在他脖子上,甚至割断他的脖子。

冷无言劈手夺了娃娃的八卦镜,道:“你……”娃娃冷冷道:“殷断天是我杀父仇人,你若见不得我这样偷袭,尽管杀了我。”

冷无言一时语塞。

五颗蓝星火焰燃尽,殷断天剑招却丝毫不乱,观澜剑画出一片白色波浪,将多情刃团团围住。多情刃则像一条赤龙劈波斩浪,左冲右突。刀剑相交,龙嘶浪吼,却始终脱不开波涛中心。冷无言手心已泌出汗来。他看得出,血影刀法与观澜剑法在招式上或可打个平手,然而殷断天深厚的内力却能压制任逍遥的速度,就好像人在水下的动作要比在地上缓慢许多。任逍遥的速度虽只慢了一点点,却足以致命。这样打下去,他要么因一着不慎而败,要么因力竭而败。换做任何人也都只有这两条路。

然而谁能想到,任逍遥竟然一刀掷出,竟与杀崆峒派那两人的招式一样。冷无言和娃娃不禁同时惊呼。

这样的招式,杀寻常对手或许有效,但却对殷断天毫无用处,任逍遥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多情刃在观澜剑的波涛中破浪而入,直取殷断天咽喉。

任逍遥这一次竟仿佛不想收回多情刃,是以刀速奇快,快过他自己的极限。他在赌么?殷断天长剑一格,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多情刃绕着观澜剑螺旋向下。殷断天见这宝刀向自己而来,忍不住伸手一抄。

此时任逍遥身子已落下,一掌击出。

凤凰掌刀!凤冲霄。

殷断天瞳孔微缩,信手挥出多情刃,斩向他手腕。谁知任逍遥似是早料到这招,手腕一转,招式立刻变为凤回头,五指擒住多情刃,鲜血立时从他掌中流出。殷断天喝道:“撒手!”多情刃是双开刃,若是任逍遥不松手,必然五指齐断。

“前辈手下留情!”冷无言再也按捺不住,承影剑倏然飞出,意使殷断天松开多情刃。殷断天本也不愿伤了任逍遥,见他血流满面,内力一顿,虽未松手,却也和松手差不多。冷无言那一剑便硬生生顿在半空。然而他们两个都忘了一句话。

任逍遥曾说,我会杀你。

合欢教主说出的话,从无更改。

他的另一只手已化掌为刀,轻轻点在殷断天握着多情刃的手腕上,很轻很轻。

只一下,他便松手,撤身,掠至一旁,嘴角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与脸上淋漓的鲜血构成一幅邪魅的模样。

他之前所作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轻轻点到殷断天的手腕,这是为什么?

所有的人都愣了。

殷断天却明白。

那一点之力落在掌骨上,喀地一声,掌骨碎裂。力道弹起,顺着前臂骨一径向上,前臂骨也喀地碎裂。这力道吸收了骨裂之时的弹力,又落在上臂骨。第四次弹起,已到了肩胛骨。

若不是任逍遥以多情刃为饵,殷断天绝不会被他的掌刀点中。

若不是冷无言拔剑相救,殷断天也绝不会撤去内力,任逍遥即使点中他的手腕,这劲力也会被他的内力消弭。

任逍遥不仅以身犯险,以刀为饵,并且准确无误地利用了冷无言对自己的友情。殷断天想明白这些,猛然反手一剑,咔嚓一声,血飞如瀑。一条血肉模糊、骨骼尽碎的左臂斜斜飞出,落在五步开外。冷无言和娃娃全都怔在当场。

任逍遥淡淡道:“这招叫做‘凤还巢’。你很聪明,保住了命。”殷断天肩头血流如注,脸色惨白,以剑拄地,沉声道:“但你仍会要老夫的命。”

任逍遥瞳孔微缩,道:“不错。”

65 楼

作者:合欢教主 日期:2018-06-29 14:00 二十

四 毁诺为红颜

冷无言道:“任兄,此事到此为止罢。”任逍遥目中威棱爆射:“贪狼星主背叛本教,不关外人的事!”他板起脸来,伤口的血随之迸出,半张脸血红,半张脸苍白,在夜色中看来狰狞恐怖。

殷断天忽道:“冷公子,多谢你一番好意。但是死对老夫来说,并非什么坏事。”他转目望着任逍遥,“老夫只想与你取个商量……”

任逍遥断然道:“你没有资格提条件。”殷断天不语,冷无言却道:“我若与殷前辈合力一击,不知鹿死谁手。”任逍遥怒视着他:“你为何总在我杀人时出手阻拦?”冷无言道:“我无意阻拦。我只想请任兄答应殷前辈的条件。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承影剑已与观澜剑并

列而立。

任逍遥沉默片刻,终于道:“没有第二次。”他瞪着殷断天,“你说。”殷断天缓缓道:“请合欢教助冷公子抗倭。” 沉默,死

一样的沉默。

任逍遥、冷无言,甚至娃娃,都以为他会要求合欢教放弃向江湖各派复仇,退回大雪山,甚至永不复出,万没料到他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可是转念一想,这要求实也在情理之中。

殷断天已为抗倭大业奔走二十年,他这样的年纪,若说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恐怕也只剩下这一个了。他看得出任逍遥与冷无言的交情,也明白任逍遥对倭寇的态度,若是合欢教肯助冷无言,比宝藏所能带来的裨益要大得多。此举虽不能化解合欢教与正道间的恩怨,但总算给了双方一个静下来谈的机会。

只要有机会,又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况且,翡翠谷一战,正邪双方耗损皆不小,华山、崆峒、点苍已没有多少人手赶赴沿海。

冷无言叹道:“前辈的好意,晚辈实不知该如何……”

任逍遥的脸色很难看,紧抿双唇,一语不发。

殷断天看着他,慢慢地道:“这是贪狼星主请求的最后一

件事,请教主应允。”

不卑不亢的语气和神情。

娃娃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扯了扯任逍遥的衣角,轻声道:“任哥哥,你,你……”

任逍遥忽然道:“我答应。”

殷断天微微颔首,又转头对娃娃道:“丫头,来取殷某性命罢。”娃娃一怔。殷断天道:“殷某这条命已不是自己的,索性送在你手上,了你报仇心愿。”他神情安然,语声镇定,哪里像是将死之人,“来罢。”娃娃看了任逍遥一眼,拾起多情刃,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待到了殷断天面前,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已涨得通红。她抬头看着殷断天,像在仰望一座山,脖子竟有些酸痛。娃娃狠狠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举起刀,大喊道:“我要为爹爹报仇!”

噗地一声,血珠翻滚。

娃娃大口喘气,胸膛起伏,手抖得握不住刀,怔怔后退,跌坐在地,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殷断天心口的血流得越来越汹涌,脸上却慢慢浮起一层微笑,双唇微动,似乎想说句什么,口中却被血流堵住,身躯突如枯死的老树,轰然而倒。

娃娃呆了片刻,忽然扑到任逍遥怀里放声大哭。任逍遥看着冷无言,道:“死的是殷断天,还是申正义?” 冷无言看着殷断天脸上精巧的人皮面具,道:“自然是申正义。雪山剑侠早在二十年前,便已退隐江湖了。”他注视着任逍遥,“申正义是你杀的。”任逍遥拔出多情刃,擦了擦脸上血迹,道:“是。我杀了申正义,破阵逃出。你赶到时已经迟了。”冷无言面无表情:“带走你的人,莫要再造杀戮。”任逍遥不再看他,揽着娃娃向外走去。冷无言缓缓在殷断天身边坐下来,胸中思绪万千。

他所知道的申正义,是个中规中矩,为抗倭鞠躬尽瘁的英雄侠士。他所知道的殷断天,是个不拘小节,为黑白两道所尊崇的传奇人物。他从未想过,这两人竟会是同一个人。冷无言摩挲着观澜剑,看着殷断天尸身,一声叹息,轻轻将观澜剑插回了铁鞭。

雪山剑侠已死,观澜剑也不必留在人间。

任逍遥与娃娃走到树林边缘,便见血影卫立在林外。

只有一个人,岳之风。他见了任逍遥脸上血迹,不由惊道:“教主……”

任逍遥捡个干净地方坐下来,道:“外面情况如何?”打了一夜,他已有些疲倦。

岳之风道:“按教主吩咐,我等包围着这片林子,一些小角色都已打发了。只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余南通和牟召华匆匆带了几个弟子走,倒把姜小白落下。华山派也离开了。” 他说的打发,便是杀人灭口的意思,而且是不着痕迹的杀人灭口。

至于丐帮和华山派的人为何离开,任逍遥根本不感兴趣,他只问:“你们在翡翠谷所见如何?”岳之风道:“二十八家本教旧部,有十三家可靠,还有几个来投靠的人可用。其余都已散去。教主是否小施惩戒?”任逍遥想到刚刚答应殷断天和冷无言的事,一摆手道:“算了。你带几个人将曼苏拉和暗夜茶花接出来,到城外等我。”说完又加上一句“轻清不用你们管”。

岳之风领命而去。娃娃好奇地道:“轻清是任哥哥的心上人吗?”

任逍遥摸着下巴,点头道:“是。”随即又叹了口气,“不知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她。”任逍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与梅轻清分开半月之久,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离不开她。

娃娃看了看他的脸,笑道:“就算任哥哥脸上多了一条疤,也是美男子。”任逍遥道:“即使我面目全非,她也不会离开我。”他眼中闪着难得的温热光彩,“我只是怕她担心,怕她生气。”“这世上也有任哥哥怕的人么?”娃娃失笑道,“我倒想见见!”任逍遥一笑,心情忽然轻快起来,好像整整一夜拼杀已是前世之事。当下不再多说,迎着拂晓的晨光,往关押梅轻清的地方潜去。

天色欲亮未明,整个庭院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上夜的小厮蹲坐在回廊下闲嗑:

“我们这么干,不会出事儿吧?堂主知道了会骂的。”“怕什么,法不责众。这事儿又不单是咱正气堂干的,点苍、丐帮、神算帮、飞环门都有份,难道堂主能将这些门派的人一并处置了?”

“说得也是。”叹气,又道,“那丫头真泼。”

“再泼不也被爷们收拾了。哈哈!”

……不知为何,任逍遥突然有些焦虑。他忽然觉得,将梅轻清和暗夜茶花留在正气堂似乎有些不妥,可是转念一想,殷断天和冷无言都不会伤害她们,余人也要给主人面子,应该没人会、也没人敢为难她们。他走到西厢房前,松了口气,推门而入。

门是虚掩的。

任逍遥心头忽然涌来一丝不祥预感,抬眼望去,突然全身冰冷。

梅轻清躺在软榻上,长发凌乱,衣衫比长发更凌乱。红色衣裙被撕成条条缕缕,散落在地上、榻上、身上,像一道道血痕,抓在她身上,更抓在任逍遥心里。她雪白的皮肤上青紫相间,伤痕累累,手脚被缚,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任逍遥只觉得眼前蓦然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努力定了定神,才冲了过去,脚下却一个趔趄,几乎跌倒。他冲到榻前,疯了似的砍断绳索,一把将梅轻清抱在怀里。

她的身子微凉,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块月老牌。

红色的指甲插入皮肉中,红色的绳子缠绕在手腕上,握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全部的灵魂和力气都注入那里面。

66 楼

作者:合欢教主 日期:2018-06-29 14:01 她在诅咒。

她相信少爷一定听得懂这诅咒。不仅听得懂,还会帮她将这诅咒变为现实。

任逍遥眼前一片模糊,拿掉梅轻清嘴里的绒布,合上她的眼帘,想看又不敢看她。

这已经不是他熟悉和喜爱的身子了。

任逍遥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伤口流出的血将他的脸染得半青半红,目光阴毒灰冷,在朦胧的晨光中看来,仿佛从地狱来的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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