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桥远比不了西域高山,可樱桃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心慌?
下桥拐道弯直滑到利济路,车速才慢下来,二人下了车。丫头揉揉腰,笑:
“你说不怕的呢?” 樱桃犟道:
“哪个怕了。”
丫头撩衣让樱桃看腰上血印,说:
“不怕你用这大劲。” 樱
桃低声道: “疼不疼?”
心却跳得更快。
二人说不一会,便到‘谈炎记’。
丫头掏钱要买两碗水饺。
白玛执意减半,说:
“现在撑死了,等会哪有肚子吃别的。” 取水饺时,丫
头找师傅讨只空碗。
师傅探头望望,道:“后生,找这漂亮的对象舍不得花钱,当心她跟你吹。”
丫头小声说:
“我媳妇节约。”
端碗到樱桃跟前,拿勺拨一大半她。
樱桃却又调过来,道:
“个子大,自然要吃多的。”
丫头边吃边讲,师父最爱‘谈炎记’水饺,和谈师傅成为故交,自己跟着常来……
看樱桃吃得香,又舀几勺到她碗里。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1-20 21:00
吃完沿中山大道一路向东,在‘铜人像’喝碗糊米酒。
樱桃喝完,抹嘴问:
“真甜,是什么这香?” 丫头道:
“桂花。”
看樱桃喝得满头汗,又说:
“天热,再带你去喝点冇喝过的。”过六渡桥到马路对面‘老万成’,买两杯酸梅汤。
樱桃道:
“不是说好只买一份的吗?” 丫头笑笑:
“只怕你一会说不够。”看师傅从轰轰作响的大铁柜子接两杯乌黑汤水,樱桃接过喝一口,张嘴吐口白气,道:
“好冰,好喝。”
丫头看她咕嘟咕嘟喝完,又倒她大半,说:
“么样,我说不够吧。” 樱桃道:
“你都给我,自己喝什么?”
丫头说:“酸梅汤你肯定也没喝过,我们厂天天都能喝。”
喝过冰的,二人又往前吃了碗‘福庆和’的粉,走到‘水塔’去‘蔡林记’吃碗热干面。
待到‘四季美’,樱桃揉揉肚子说:
“吃撑了,再吃不得。”
丫头看‘四季美’排队人多,只得作罢。
二人推车拐进江汉路,到冠生园,丫头执意买四个豆沙包,包好递樱桃道:
“带回去,跟师娘明日过早。”樱桃不再推辞,两人沿江汉路一路往北…… 公交车在青
少年宫解散。
罗汉、百灵招呼送完省市领导,武林同道,回屋五魁几个已烧好饭菜,支大圆桌在院里。
罗汉、百灵上香磕头落座。
五魁添碗饭,夹好菜,塞罗汉手里,冲里屋努嘴。
罗汉端碗,敲门进屋,道:
“师娘,多少吃口吧。”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1-21 20:41 梅朵叹气说:“你师父也冇吃,我哪吃得下。拿出去,省得糟蹋粮食。
让我一个人静静。” 罗汉晓得师娘脾气,只得退出房,就碗
吃掉,吩咐师兄弟们:“师娘心里头不好过,容她清静些时,你们有空的,经常过来瞧瞧,反正我每天都来一趟。等下吃完饭,收拾好,各自散了罢。”
等大伙都走了,罗汉隔窗道:“师娘,我们先回了,等会再来看您家。” 出门蹬车回
万松园。
回家躺一阵,心里不是师父,就是丫头,还有师娘、白玛……焦躁不过,去厨房就水笼头猛喝一气,抹了嘴,罗汉蹬球鞋出门去中山公园。
进小树林寻荫盘腿坐定,冥想柴勇生前所授,渐至忘我……
忽听人唤:
“师父,师父!……”罗汉睁眼看,却是昔日在中山公园丢跤玩闹的年轻伢们,其中两三个还曾磕头拜过师,后来罗汉伤重,便作鸟兽散。
后生伢见罗汉冷眼看,讪笑道:“师父,听说师爷刚刚仙逝,把位子传到您家了,您家在葬礼上大显神威,大败青山简家三雄……”
罗汉沉声说:
“你听哪个讲的?” 有伢插嘴道:“我街坊是体育局工会的冯主席,说他在青少年宫亲自看到的。”
伢们叽叽喳喳:“师父,师父,如今您家当了掌门,那我们不是也都涨了一辈?您家几时再教我们玩武?……”罗汉太阳穴青筋凸起,立身捡块红砖,挥掌劈断,喝:“你们几个都跟老子听好,以后要哪个再敢在外头冒充是我徒弟,老子便亲手打断他胯子!滚!都跟老子滚,以后莫让我在中山公园看到你们。”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1-25 22:54伢们鸟兽四散,林地重归平静,罗汉再打盘腿,丹田里热一阵,冷一阵,脑海中一会是丫头无情对视,像要杀人,一会又冒出白玛,却不理自己,只和丫头说话……罗汉入不了定,只得睁眼起身,耍一套长拳……心内热血汹涌,‘旋风脚’接‘鹞子翻身’,忽地头下脚上,双拳砸地,地上大青石碎作八块!罗汉眼中异光掠过,右眼红,左眼白,拳掌如电,八连击后,“噗通”栽倒,蜷一团抖颤不已……等罗汉醒转,天早黑了,繁星满天,低头想想,内心忽道:“不好!芝麻,芝麻!我不能让你有事。” 起身直往青
少年宫跑去。
夜风袭袭,吹散地上八堆粉尘……“到了。樱桃,前头的路你认得吧?” 白玛点点头,莞
尔一笑。
丫头又听心口咚咚跳,舔舔唇道:
“那,那我走了,你进去吧……几时有空,我再来找
你。” 白玛笑笑:“好,你高兴的时候要来,难过了更要来,我等你。”丫头站巷口,看白玛穿竹床阵进屋亮灯,才翻身上车,往回踩。
过青少年宫大门,前头两排竹床沿巷子一直摆到大街上,丫头转头看街上没车,绕道踩过去,眼角却瞅巷子口黑影一
闪,皱皱眉不紧不慢,沿解放大道一路向西……
那天上班,毛弟爬上老郭卡车,闷头抽了根烟,说:
“哎,晚上一起吃饭吧。” 老郭看他有事,道:“去我那吧,你嫂子出差了,清静。” 作者:七水
灵 日期:2016-01-26 22:32临下班毛弟去交通路买条鳊鱼,称一斤兰花豆,去老郭家。
老郭接鱼,上锅蒸了。
爷俩就兰花豆下酒等鱼。
老郭道:
“毛弟,说吧,有么事?” 毛弟闷口酒说:
“师父,我那媳妇是么样来的,你最清楚……如今她仇家来汉口寻仇,媳妇怕连累我,带伢跑了。我……我放心不下,要去找她们。”
老郭摸烟分一根毛弟,叹口气道:
“毛弟,你记不记得我十年前是么样跟你说的?” 毛弟
再闷一口,说:
“师父,我记得,记得。” 老郭道:
“你我都是平头百姓,哪讨得到天仙似的老婆,更何况仇家记下十年之约。你却说能娶这样的老婆,只活十年也值。
毛弟,如今正好十年,你捡了条命好生活着,还有么抱怨
的?”
毛弟几口抽光烟,再续一根,说:
“师父,老天要我今日死,我冇得怨言,但我不能让小白、灵丽受苦,是生是死,我都要打听个下落。”
老郭无言,去厨房端过清蒸鳊鱼,道:
“毛弟,你犟,我拦不住你,事情究竟是么样,你且说
来听听,再容我盘算……来,吃了这条鱼,老子送你上路。”师徒分了瓶中酒,边听毛弟细说缘由,边吃得盘碗调面。
老郭拣根鱼刺剔牙,进里屋捣鼓一阵出来,丢一沓十块桌上,说:“这都是老子牙缝里攒的私房钱,如今便宜了你小子。”
毛弟红眼道:
“师父,我怎好要您家的钱。” 老郭鼻头发酸,说:“毛弟,做男将为了自己的老婆伢不顾一切,你这徒弟我冇白交,莫跟老子婆妈,这钱是为她娘俩准备的,也不是白给,你狗日的把她们寻回来,记得慢慢还。”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1-27 22:31 毛弟哽咽再说不出话。
老郭道:
“毛弟,等下我跟你写个条子,明日清早你拿到去长航医院寻我妹夫,就是上回跟你喝过酒的那个,让他跟你开个病假条,写‘传染性肝炎’。到单位交我给你递上去,你直接走,对外就说去蔡甸老家养病。单位其他人问,我跟你挡,要慰问也是我带队,准保没事。”
毛弟说:
“师父,跟您家添麻烦了。” 老郭道:
“麻烦事小,你寻人事大。看你昏头耷脑的,有冇得方向去哪里找?”
毛弟摇摇头:
“小白向来少讲从前事,她老家到底在哪,我也不太清楚,如今只管往西南去找。”
老郭道:“那不是大海捞针?我记得你们当年是跑重庆半途遇到的,不如你重走当年老路……噢,不行,上个月小方刚跑过一趟重庆,他说鄂西山路有一大段塌方了,没三个月修不通。”
毛弟吞口酒,喊:
“那么办,那么办?我不管,就是爬我也要爬过去。”
老郭敲毛弟一栗果,道:“你吃了苕?鄂西入川,尽是大山,蜀道难于登天,等你爬过去,小白娘俩都老死了。”
毛弟茫然说:
“那么办,那么办……” 爷俩闷头抽烟,一时无语。
待烟头烫手,老郭猛拍大腿道:“有了,陆路不通,走水路,你先去重庆,山城大,或许能打听些消息,万一不成,你再往回寻,就近多了。不过如今船票不好买,我来想办法找人写条子吧。”
毛弟摆手道:“船上我认得人,就不麻烦您家了。” 作者:七水
灵 日期:2016-02-01 22:58 喝完剩酒,老郭写条
子交毛弟收好。
二人再抽根烟,老郭说:
“回吧,出远门还有不少事要准备。毛弟,你答应我,不管前途如何,要活着回来。”
毛弟喷口浓烟,遮住老郭红眼,也呛得咳嗽连连,含混道:
“嗯,嗯……”
头也不回,昂首出门,甩飞两行热泪。
沿江把车蹬得飞快,风是冷的,人心却热。
眼瞅到‘海员’,斜刺里黑影窜出,毛弟猛捏刹,差点摔成‘饿狗抢屎’。黑影呵呵乐道:“毛弟,毛弟,老婆伢都不见了,你还有心情跟人喝
酒。” 毛弟借路灯细看:“汪进!你作么搞得这脏,这些时都冇见你,吃了冇?”
汪进傻乐道:
“冇吃你屋里也冇得饭我吃,你要真有心,请我吃根冰棒吧。”
路边卖冰棒的沈太婆忙喊:
“冰棒三分,雪糕五分!”
毛弟笑说:
“造业的伢,我请你吃雪糕。沈婆婆,来根五分的。”
汪进笑嘻嘻接过雪糕,撕纸便舔,吃两口道:“毛弟毛弟,我不白占你香荫,你老婆伢都好,莫担心,你想西去寻亲,但走水路,只怕如猴子捞月,却也不算白
费……哈哈哈哈!”说笑间,汪进猴子样钻进‘海员’,剩毛弟懵懵懂懂,思量片刻,摇摇头,踩车回民权路 H 号……
民权路 H 号。
竹床早已排满,人头攒动。
棋摊上李善强抬头见有人推车进院,喊:
“毛弟,怎么这晚才回,来来来,杀两盘。”毛弟却冲
李善强努嘴,道:
“善强,找你有点事。” 停好车直往江
边走。李善强扔了象棋说:
“陈哥,你接到下。”
撵上街去。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2-13 23:46
{SIMAGE}http%3A%2F%2Fimg3.laibafile.cn%2Fp%2Fm%2F242003935.jpg{EIMAGE}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2-13 23:53 所有一直在追这个帖的朋友们,大家新年好!上图的老照片偶然遇见,来自故事里的年代甚至更早,我只想说没有他们,便没有这个故事,他们是小说里鲜活而真实的人物……
留印缅怀,我的先辈。故事会在过年后继续。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2-23 20:46 出了十五,年算
过完,继续。
毛弟分根烟,李善强划火柴点着,二人信步走到江边,靠堤坐下。
烟快抽完,毛弟说:
“拐子,我媳妇没了。” 李善强奇道:“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毛弟左右看看,
低声说:
“拐子,实不相瞒,我媳妇在老家本是个人物,也得罪了些人,这才背井离乡,碰巧遇到我,不晓得我们上辈子结的么孽缘,她为我得罪族人,还跟我来汉口过日子……不过,仇家虽输了,却定下十年之期来寻仇……我媳妇,我媳妇……”
李善强一口烟抽得手指发烫,皱眉想想,道:
“怪不得院子里这些时怪事多,刘爹爹屋里的黑炭,勇勇生怪病,发鸡瘟,大熊的死……是不是都跟仇家有关?”
毛弟点点头:
“仇家来自西南大山……” 李善强道:“我晓得,那边多是苗子,擅长放蛊。” 毛弟狠狠摁熄
烟,李善强又点两支续上。
毛弟说:“拐子,事到如今,我不怕跟你讲实话,其实我媳妇在老家,本是族里定的接班人,要做下一辈神婆。媳妇不愿接班,才跑出来。按说以她的功力,来的仇家都不是对手,可她私下跟我说,她还有个师父,力可通神,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我估摸着前些时江滩血战,就是熊可海死那天,莫看是些伢们在打群架,其实是她们在后头斗法,仇家打不过,可能搬媳妇师父来了。我媳妇想是怕伤了我,连累街坊,就带灵丽跑了。”
李善强眉头打结,道:
“不对呀,毛弟。”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2-24 21:48 毛弟问:
“么样?” 李善强道:
“你媳妇再狠,带灵丽能跑多快?她娘俩真要能跑脱,又怎会撇下你,让人捉住把柄?”
毛弟手筛起来,说:“我也晓得,她娘俩八成让老家人捉了,只是……只是我不敢面对……”
李善强道:
“要真是这样么办?” 毛弟说:“冇得证据的事民警也管不了。那些人手段通天,院里汪进的后爹孙公安想管,连命都搭进去了。我不管她娘俩下场么样,就算死我们一家也要死在一块。”
李善强道:“毛弟,你打算么办,有么事我帮得上忙的只管言语。”
毛弟说:“司机班的伢们说,西去的山路塌了,一时半会修不通,我只有走水路先去重庆,再往西南大山去寻。”
李善强点头道:
“好,你几时走?” 毛弟说:“我找熟人明早去长航医院开假条,送到单位便没事了。
只是我请了病假,不好叫熟人看到我上船,也不敢露脸去买
船票,所以得麻烦拐子跟我弄张船票。”
李善强道:
“去重庆的船票俏,两个星期内都卖光了。” 毛弟
“啊?!”一声,皱眉不语。
李善强道:
“等我想想……对了,明日晚班船是东方红7号,船长老曾是我的老拐子,我想办法把你搞上船。”
毛弟问:
“拐子,把握大不大。” 李善强道:
“你放心,明天先把正事忙完,下午五点,我们准时十八码头见,保证误不了你大事。”
哥俩再叙些闲话,善强说:“毛弟,你明日事多,回吧。”二人落堤,径回民权
路H号。
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2-25 20:26 三栋天井黑似地
狱。
李善强悄没声息摸回屋,也不点灯,只在黑暗里开大衣柜摸索,摸一阵暗道:
“是了。”
背后忽“嗤啦”声响,却是媳妇划燃洋火。李善强吓一
筛,只把手里笔记本往身后藏。
媳妇点着煤油灯,问:
“你又要拿钱?”
李善强干笑说:
“朋友屋里有急事,等到救命。” 媳妇气道:“好容易攒些钱,是留到过年给你老娘置床新被窝,还有跟伢们做新衣的,提前用了,到时候么样过年?”
李善强说:“老娘那块我去说,雪琴、大脑壳今年才做了新袄子,明年可以缓缓。”
媳妇道:“我不明白,为么事总是你朋友要你救急,赶明儿我们屋里要人救急,我看哪个管你!”
说话气呼呼摔门而去。
李善强就灯数出十张十块,剩二十夹在笔记本里,仔细筒好钱,吹灯出门,再不敢寻人下棋,上竹床乖乖靠老婆躺下。
老婆转身,留他个脊背。
大人们都挤到院子口,院里头便成了伢们的天下。
雪琴,胖小蕾几个摸黑跳皮筋。
勇勇、强强、鼻涕王他们玩躲猫,在楼道里乱窜。独大
脑壳趴在刘家俊屋里窗台,伸头和丑丑说话。
二人看鼻涕王呼啸跑过,过一会勇勇叫嚣撵来,丑丑说:
“苕货,这有么玩头。”
大脑壳晃动脑袋左右看。
丑丑道:
“大头,你在想么事?” 大脑壳说:“好些天没见汪进,他屋里现在没个大人,不晓得他么样了。”
丑丑道:
“狗子饿了要回屋,汪进饿狠了,今晚就会回。”作者:七水灵 日期:2016-02-29 19:50 大脑壳说:
“真的?你么样晓得?” 丑丑却笑:
“我随便说说,作不得数。”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