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事情怎么会那么赶巧?”
“不是赶巧,而是处心积虑。”郑国彬道:“那个马藏原和师父原本是师兄弟,都是原来厌胜门里的精干弟子,师父在厌胜门的时候,主要职责就是掌管《厌胜经》的,前些年的时候,厌胜门被五大队打散,师父和马藏原不都住了监狱么,后来刑满释放,他们又都出来了。只不过是师父出来的早,马藏原出来的晚。两人虽然又都重新做了匠人,但毕竟不同,师父有心要洗心革面,但是那马藏原却贼心不死。
他趁着这些年环境宽松,感觉有机可乘,又想和师父重组厌胜门,可是师父不肯,马藏原劝说不下,就要师父交出《厌胜经》来,师父对他说经书已经烧了,马藏原却不信,他们两人反复纠缠过多次,可师父始终咬住经书已经没了,马藏原倒也没有办法,但是两人之间的嫌隙是有了。马藏原一直留心师父的举动,暗中派了自己的儿子马乂星偷偷摸摸潜伏在工匠里面,留意到了师父下的厌胜术,回去告诉了马藏原,马藏原这才主动出面,要给主家验收,最终害死了师父。”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6 23:04
“唉……”郑国彬叹了口气,说:“师兄,还是那句话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眼看着师娘就要病死在床上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但是那个姓林的说的法子,很难做到,把梁弄歪或者把柱子弄空,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师父就提了别的法子,我也是那时候才真正接触木工厌胜术这些道道儿的。”
我道:“曹师傅用了什么法子?”郑国彬道:“师父问那个姓林的,在主家下个咒,让主家出一条人命,行不行?姓林的很高兴,说当然行,最好是让他们一家都死绝那才好!他还先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先用着。等到起屋上梁的那天中午,所有的匠人都去吃饭休息了,我和师父就开始动手了,师父让我望风,他自己爬到梁柱口中间,念叨着:‘屋里进来鬼,梁上吊死人’!念叨了几遍后,师父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白绳,在房梁上打了个死结,藏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才下来。”
我道:“厌胜术的东西,你不用跟我说的这么仔细,你就告诉我,曹师傅这个术的目的是什么?”郑国彬道:“这就是个厌胜。师父说,但凡是做了这个手脚,不出三年,主家里就会有人吊死在房梁上。”
日期:2017-04-06 23:05
我道:“马藏原为什么非要害死曹师傅呢?两人过节很大吗?”郑国彬道:“因为师父是精通厌胜术的人,经书里的一千个术,师父全都知道。马藏原既然要重新开宗立派,师父又不肯入伙,马藏原能让师父活吗?只有师父不死,马藏原就始终觉得有人能克制住他,只有师父死了,他才能安心重开厌胜门啊。”我点了点头,道:“这倒是。那马藏原用什么法子害死了曹师傅?”郑国彬道:“马藏原出现的时候,我和师父都吓坏了,生怕他找出师父做的手脚,告诉主家。结果马藏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看,最后却没说什么话。我和师父当时还以为马藏原是念及同门的情谊,所以故意隐忍不发的。主家也把所有的工钱都给我们结了,我和师父拿着钱,心里格外不踏实,我们都盘算着等师娘的病好了以后,就来主家负荆请罪,把厌胜给解了,然后任凭主家处置。但是,到底是我们把马藏原给想的忒好了,他看见了我们暗中布置的手脚,只是当着我们的面没有说出来,而是等我们走了以后,他才告诉了主家。还给主家出了个主意,说是不但能破师父下的那个厌胜术,还能杀了师父。那主家也十分生气,自然应承了。”我道:“马藏原出的什么主意这么厉害?” 作者:御风
楼主人 日期:2017-04-06 23:05郑国彬道:“就是弄几块白布,做成丧服,找个年轻人穿上,用柏木刻个牌位,上面写上师父的名字,再把师父吃饭用过的筷子烧成灰,盛在骨灰盒里端着,然后把房梁上的那根白绳子解下来,穿在牌位上。最后让他的儿子马乂星捧着牌位和骨灰盒,哭着喊着来找师父。”
我皱了皱眉头,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反咒。”郑国彬道:“他是给师父哭丧来了,这样一来可以解了师父布置的厌胜术,二来又可以咒死师父。”
我道:“曹师傅就是这样被咒死的?“
“都是行当里的高手,彼此又了解,想害死师父,也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斗法罢了。”郑国彬道:“当时,师父拉着我跑到了镇上的一个棺材铺里,给了棺材铺老板一些钱,然后拉开一口棺材就躺了进去,让我盖上了棺材盖。”
我道:“这又是干什么?”
“马家父子要咒死师父,师父就玩诈死这一招,想逃过一劫。”郑国彬道:“我当时就在棺材外面哭,马乂星一直追到棺材铺,我们俩一起哭,哭到后来,他也没别的招,就回去了。”
我道:“那曹师傅又怎么会死?”
日期:2017-04-06 23:06“其实说来我也不知道,小弟蠢得很……”郑国彬的泪水又掉了下来,道:“马乂星走了以后,我去揭开棺材盖子,想叫师父出来,但是却看见师父他,他竟然已经死了……”
“啊?!”我愣道:“怎么死的?”“我也是真的蠢笨,我不知道马乂星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他的咒怎么就那么厉害。”郑国彬道:“当时,我瞧着师父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我伸手进去试探,才发现师父的鼻子没了呼吸,手腕也没了脉搏。我和棺材铺的老板都吓住了……呜呜……最后棺材铺的老板把棺材白送给了我,我下葬了师父,等回到老家的时候,师娘也病死了,呜呜……”
我也觉伤感,叹息半晌,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曹师傅他,唉……你节哀顺变吧。告诉我他葬在哪里,我要去拜祭拜祭他。”郑国彬却止不住的哭,呜咽道:“师兄,你不知道我有多惨,师父、师娘死了一年以后,我媳妇儿生娇娇,难产死了……呜呜……”“啊?“我呆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一朝用歪心,祸及几代人——老话说的好,曹步廊不听劝告,枉顾老爹的嘱咐,用厌胜术害人,终究是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家人。眼瞧着郑国彬哭了半天,渐渐止住,我才道:“那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那些追杀你的仇人是马藏原父子吗?”
郑国彬道:“是他们。”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6 23:08
我道:“他们现在在村外吗?你带我去找他们!这些恶人,我自有办法对付!我倒是要瞧瞧,他们能用什么手段害人!他们究竟有多厉害!”郑国彬道:“就算是借他们天大的胆子,马藏原也不敢来陈家村找事儿!他们不在村外,师兄也不必生气,现在小弟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是前些年的时候,马藏原父子到处在找《厌胜经》的下落,我才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不敢露面,就是因为这,才让娇娇的娘动了胎气……”郑国彬又哭了两声,擦了擦鼻涕,才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自己惹的祸,哪有脸面来连累师兄……这一次,我冒险来见师兄,其实不是为了找师兄报仇的,而是有一件要事,我是想问师兄打听一个人。”
我道:“什么人?”
“是个小孩子,也没有几岁。”郑国彬道:“名字叫做陈木朗。”“陈木朗?”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他确实在陈家村不假。”日期:2017-04-07 21:02 晚上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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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7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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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木朗?”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他确实在陈家村不假。”
“看来师兄果然是猜出了他是陈根楼夫妇的孩子,所以给他起了陈木朗的名字。”郑国彬道:“我听陈根楼说起过,跟师兄在撂儿洼有一面之缘。”
我道:“是的,也是那个时候,我听见他们说过,将来要给孩子起名叫‘陈木朗’的。可惜啊,陈根楼夫妇已经不在人世了。”
郑国彬道:“师兄可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们夫妇?”
我稍稍一怔,不禁深深的看了郑国彬一眼,道:“难道你知道内情?”
郑国彬道:“我刚才对师兄说过,《厌胜经》是从另一本书里截出来的一半内容,师兄还记得吧?”
我道:“我记得。”
郑国彬道:“那一本书,就在陈根楼夫妇手里。” 我不
禁愕然,道:“他们怎么会有那样的书?” 郑国彬道:
“听说是陈根楼祖上传下来的。” 我猛然醒悟,道:
“难道就是因为这本书,陈根楼夫妇和简家才惹了杀身
之祸?”“不错。”郑国彬道:“这仇人,也正是马藏原父子!”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7 21:06
我惊道:“这贼子居然如此厉害,连简家老爷子和陈根楼夫妇也不是他的对手?”
“单凭他自己,哪有那本事?”郑国彬道:“马家父子害死了师父以后,到处找《厌胜经》的下落,可始终找不到,我藏得隐秘,他们也找不见我。但师父和简家交好,生前常常有往来,到底是引起了马藏原的怀疑,他也是消息灵通,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讯儿,知道陈根楼那里还有一本比《厌胜经》更全的书,立时就去讨要,但是简家也不是小门小户,马藏原父子在那里吃了大亏,险些把命给丢了……逃走了以后,马藏原便去搬了救兵,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高手,竟然把简老爷子都给害了,把陈根楼的几大弟子也给废了,又一路追杀陈根楼夫妇……我暗中得了消息,急忙前去援救陈根楼夫妇,接上以后,我发现对头的厉害远超想象,便劝说陈根楼夫妇来陈家村避难,他们带着刚刚出生的陈木朗,也知道无处可去,便往陈家村而来。可惜,那几个对头实在是厉害的很,我们还没有逃到陈家村里来,便被追上了,陈根楼夫妇为了保住儿子的周全,拼死拦住对头,让我抱着木朗逃跑。”我道:“原来是你把陈木朗放在了颍水里面?” 作者:
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7 21:07
“是我。”郑国彬道:“当时,我抱着木朗,跳到了颍水里,想顺流到陈家村来,可是那时候的水流有些大,时候又是天黑,我也受了些伤,身手不比平时,一个疏忽,我和木朗就被水给冲散了,我也晕晕乎乎的漂走了,好不容易上了岸,才发现,自己已经离陈家村很远了,木朗也不知道漂到了哪里。我怕那些对头还在陈家村附近徘徊,也不敢回来,只辗转打听到,陈家村在河里捡了一名男婴,我料想是木朗获救了,于是放了心。”
我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奇怪了好几年的悬案,终于算是有了眉目。这几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来说清楚?”郑国彬道:“这几年,我继续隐姓埋名,找机会去对付马藏原。皇天不负有心人,也是恶人自有恶报,到底让我给找到了机会,前些日子,我终于借了他人之手,弄死了马藏原,酸死给师父,还有陈根楼、简兰芬夫妇报了仇!”
我道:“马藏原已经死了?”
郑国彬点了点头,道:“小弟的本事也废了,现在,只能做一个工匠了。”
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你这次来找陈木朗,是要把他带走吗?”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7 21:08 郑国彬道:“毕竟是故人之子,现在对头死了,他也安全了,我想
把他接走,把他养大。”听了郑国彬的话,我沉吟着,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怕是有些不妥。”
郑国彬道:“怎么了?”
我道:“陈木朗现在是被村里一家人收养着,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家人也没有子女,对陈木朗视若己出,多半不舍得分开。”
“这样啊。”郑国彬道:“那更好。我就是怕没人照料他,所以想把他带走,既然有人收留他,又视若己出,更在陈家村里,远胜过跟我江湖漂泊、东躲西藏,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道:“马藏原已经死了,你还要东躲西藏什么?”郑国彬道:“马藏原虽然死了,但是马乂星还活着,他们原本有一伙势力,虽然土崩瓦解了,可毕竟余孽还在,我总得小心些。”我点了点头,这是厌胜门内部的斗争,我也不便插手。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7 21:09
我道:“你既然有门好手艺,不如就留在陈家村,或者附近,靠手艺吃饭,养活老小,谅来也没有人敢欺负你。”郑国彬道:“多谢师兄的好意,小弟毕竟还是个男人,不能年纪轻轻就寄人篱下。” 我也明白郑国彬的意思,当即不再劝他。
郑国彬道:“木朗在陈家村,会学麻衣陈家的本事吗?”我道:“那家人是普通人家,没有什么本事。族中高手,也都因为他的身世不明,不便传授他本事。”郑国彬道:“这样也好,做个普普通通的人,才最好。”
我想到自己对元方的期望,不禁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说的是。”沉默了片刻,我问郑国彬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郑国彬道:“小弟就打算本本分分做个匠人,把女儿好好抚养长大,收几个弟子,招个好女婿,也就过完一辈子了。” 说到这里,郑国彬尴尬的笑了笑,道:“师兄不要取笑小弟,小弟可不像师兄,师兄的命好,运也好,又懂风水,成就非常人所能及,小弟是万万比不上的,也只能心存这点没出息的愿望了。”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07 21:11
我道:“我哪里就命好运好了?我也不懂风水,外人只看得到我的风光,又怎知我的辛苦?我和你的愿望其实是一样的。”郑国彬不知道我的心事,也不好接话,只讪讪的笑了笑,道:“师兄您谦虚了。”
正说话间,忽听见有人喊道:“爸!”
我扭头见是元方跑了过来,郑国彬慌张了一下,我低声道:“是我儿子,没事。”
元方跑近了,瞥了郑国彬一眼,道:“叔叔好。” 郑
国彬忙道:“你好,你好。” 我问元方道:“怎么
了?”
元方道:“我妈喊你回家吃饭!” 我道:“知道了,你
先回去吧。”元方“嗯”了一声,道:“这位叔叔呢?” 郑国彬忙道:
“我吃过了,吃过了。”
元方又看向我道:“爸,你快点啊,不然饭都凉了。”说完,又看了郑国彬一眼,才扭头跑走了。
郑国彬看着元方的背影,赞叹道:“这孩子真是聪明。”
我道:“哪里聪明了。”
郑国彬道:“聪明不聪明,一眼就能瞧出来。” 我道:
“这孩子其实淘气的很。”
“淘气正说明聪明。”郑国彬道:“我那个女儿也调皮的很。师兄是不知道她呀,一个丫头片子……”说起女儿来,郑国彬满面笑容,兴高采烈,只说到后来,意识到我还要回家吃饭,才打住了。
我回去吃饭,郑国彬则继续去做活,彼此仍旧当做是谁也不认得谁。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5
————————————更新线———————— ————回到家里以后,元方和元媛都正坐在桌上捧着碗扒拉面条,见我回来,都站了起来,喊道:“爸爸!面条都陀在一起了!”
明瑶让他们坐下,道:“你们快吃吧。”坐下来以后,明瑶问我道:“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我
道:“跟个木匠师傅啊。”
明瑶道:“什么样的木匠师傅?”我觉得明瑶这话问的奇怪,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她道:“刚才元方回来说,那个师傅神色慌张,眼神飘忽,肯定是心里有鬼。”
我诧异的看向元方,元方道:“反正我是觉得他一定是在防着什么人。”
我惊奇道:“你就瞥了他两眼,就看出来了?” 元方不
屑道:“这有什么瞧不出来的?”我心中暗暗吃惊,元方小小年纪,竟能有这样辨人识物、察言观色的能力,尤其是他还没有练过相术本事,竟能看的丝毫不误,他简直是修炼相术不世出的奇才!怪不得爷爷和老爹都说这孩子天赋异禀,是家族的希望,难道我不让他入相,真是屈了他的才吗?我暗暗摇了摇头,看向明瑶,道:“是曹步廊的徒弟。”
明瑶立时会意,知道此时不便细说,也不再问。元方却
听见了,追问道:“曹步廊是谁?” 明瑶道:“是你爸
爸的朋友。”
元方“哦”了一声,道:“对了,爸,我见元成和元化都在练一些奇怪的动作,为什么我不用练?”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5 晚上好,更新来了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6
我和明瑶对视一眼,明瑶道:“他们学习不好,就要练别的本事,你学习好,就要以学业为主,不能分心。”
“这样啊。”元方道:“学习有什么难的?我就算是分心也能学好,你们也教教我练那种本事吧。”我沉了脸,道:“你妈都说了不许分心,那就不许分
心!” 元方吐了吐舌头,道:“知道了!” 元媛道:
“我学习不好,我要学!”
明瑶道:“你学习不好还说出来,不知道羞啊!你上次不是说羡慕你张爷爷的本事,将来以后要做医生吗?那就要好好学习,才能做医生。”
“哦。”元媛道:“知道了。”
元方忽然又道:“爸、妈,咱家的大白猫老的都快走不动道了,舅舅家里有大黑狗,我能不能牵一条回来啊?”
明瑶道:“下次去你姥爷家里,你问你舅舅要。”
元方撇了撇嘴,道:“我妗子肯定不愿意给。她不愿意
给,我也要,我就是要看她不愿意还要假装愿意给的样
子!” 元媛拍手叫好:“对!就是要气她!小气鬼!还
老是说姥爷的坏话!”
我不禁笑骂道:“你们这俩熊孩子!”元方“嘿嘿”的笑:“妈妈没说不愿意,就是默认了。”
明瑶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6
匆匆数年过去,元方忽忽已经十岁,老爹也已经退休闲居,和元方待在一起的时间倒多了起来,时常说一些玄门中的奇闻异事给元方听——虽然老爹是当做故事讲的,元方也是当做故事听的,且几乎从来都不信以为真,但我始终忧心忡忡。
却说这一日里,阳光甚好,下午闲来无事,老爹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坐在院子里,又叫元方过去,我生怕老爹又说出什么话来,就站在堂屋看着、听着。
老爹照例讲了些故事,元方听得津津有味,老爹忽然又翻出两本书来,放在案上,接着又拿出铁八卦、罗盘、龟壳、古钱来摆弄,我不禁暗呼不好,老爹怎么拿出这些东西来了?元方瞧见这些东西,自然好奇,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细细的看,我想出去把元方拉走,但是又不敢,一来是没有理由拉走元方,二来是这样做了势必触怒老爹,毕竟
老爹并没有违背当初我和他之间的约定。
元方看的很认真,老爹瞧在眼中,也越来越高兴,忽然道:“元方啊,等有一天,这些东西就传给你。”元方道:“传给我干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作者:
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6且不说元方、元媛在家里闹腾,只说郑国彬这头。等到祠堂修好以后,郑国彬随同其他的匠人,前来告辞,我嘱咐他了几句,让他从此安稳本分,有时间的话,就再来陈家村,郑国彬也都一一应承了。
自此分别。
(御风楼主人暗表:自从离开陈家村以后,郑国彬果然如自己所说,本本分分的做个木匠,带着女儿郑娇娇四处为人打工做活为生计。又收了两个弟子帮衬,谁都不知道他曾经是大名鼎鼎厌胜门的弟子……多年以后,想起了师兄陈弘道,也想看看故人之子陈木朗,郑国彬便又来到了陈家村,却没想到,那时候,陈家村也已造逢巨变,陈弘道并不在村中,而陈木朗的养父母也全都病死,陈木朗又成了孤儿,郑国彬便带走了他,让他跟了自己做徒弟,从此学习木工手艺。
时间久了,郑国彬爱惜陈木朗的为人,有意把女儿郑娇娇嫁给陈木朗,已暗中定了陈木朗为自己的女婿。郑国彬原本不想再让厌胜术重见天日,但是奈何天不从人愿,种种机缘巧合,还是惹出了祸端,宿仇马乂星再度出现,郑国彬、陈木朗师徒终究无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厌胜术也没有在江湖上绝迹……此为他话,暂且按下不提,详情请参阅拙作《失落的桃符》)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7我见老爹确实是盛怒,不敢再说话,便应了声:“是。”诚惶诚恐地退回到屋里去了。
到了屋里以后,又不禁暗骂自己懦弱,到底没敢把元方给带走。
此时,老二恰好进了院里,左顾右盼,嬉皮笑脸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都一脸苦瓜相?”
老爹转过脸立时咆哮道:“你也给老子滚!”
老二吓得脖子一缩,嘟囔了一句:“怎么回事,连我也骂?!”
老爹一瞪眼,老二立时抱头鼠窜。
老爹转而对元方说道:“你站在这里别动,等爷爷一会儿,爷爷很快就能算出来自己能活多少岁,等爷爷死的时候,你就知道准不准了。”
说完,老爹往屋里进来,我着实忍不住了,道:“爹,您,您这是违背了当初咱们之间的约定。”老爹冷冷道:“我哪里违背了?当初说了,我不传授元方任何相术和相功,我现在传授了吗?怎么,连我给自己断一断,你也要管?管儿子不过瘾,老子也要一并管
了?”我惶恐道:“儿子绝没有这意思。” 老爹道:“没有最
好!”说罢,老爹自己进了净室,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麻衣,又抬着一个香案摆在正屋门前,香案上摆放了家里的老香炉,香案下铺了老爹常用的蒲团,摆置好以后,老爹翻身跪倒,燃上了三柱香,仰面朝天,满脸肃穆,嘴里念念有词。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7
元方立即朝老爹委屈地说道:“爷爷,说这种话有什么要紧的吗?”老爹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呵呵,元方啊,如果爷爷能算出来自己活多少岁,你就愿意学这些东西?”
我急道:“爹,你……”
老爹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继续对元方说道:“你愿不愿意和爷爷打个赌?如果爷爷算准了,你以后就要学这些东西。”
元方想了想说:“你要是算的准,我就愿意学!不过,我怎么知道你算得准不准?”我又惊又怒,老爹这话说的已然露骨,我没办法指责他违约,只能去骂元方,我喝道:“混蛋!”骂完就把元方按在地上准备动手,思量着打他几下,就赶紧带走,不能让老爹再说下去了,否则,前功尽弃!没想到老爹也勃然大怒,他站起来大骂我道:“陈弘道,你个兔崽子,你今天敢打元方一下,我就废了你!”
我一愣,老爹怒容满面,伸手指着我道:“你给老子滚一边去!你不继承老子的衣钵,还不想让我孙子学吗?你个不孝子,亏我给你起了一个好名!白瞎了!”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7
老爹道:“这些东西是咱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个是八卦盘,这个是罗盘,这本书是我手抄的《麻衣相法》,这本书也是我手抄的,是祖宗亲写的《义山公录》,怎么样,想不想要?”
元方道:“我要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老爹笑了笑,道:“这些都是咱们祖宗留下来的宝物,你应该要,要了之后可以学啊,学了以后就会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相出来。”我听见这话,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老爹今天是要违约了!我正要出去,元方却不信服的说道:“你骗人!我不信你什么都能算得出来!你能算出来你自己活多少岁吗?” 童言无忌,元方又是什么都不服都不信的性子,说出这种话来,倒算是他平素里淘的表现,但我却感大喜,这正给了我一个出去阻止他们爷孙二人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事不宜迟,我立时从屋里走出去,奔到院子中,阴沉了脸,跨步到元方跟前,喝道:“住嘴!不准再说这种话!” 我这一声喊喊的声色俱厉,不但是元方,连老爹都被吓了一跳。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8老二素来爱逗元方,弄得为老不尊,元方也对他不敬,俩人凑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算是一对儿活宝。
听见老二问,元方头也不抬的道:“二叔,我看你近来满脸晦气,怕是命不久矣,我挖个坑,早晚要埋了你。”
“咦——”老二道:“你个鳖孙!”我也喝道:“元方,怎么说话呢!?那是你二叔,谁教你说的混账话!?什么满脸晦气,什么命不久矣,这种词,以后不许乱说!”
元方道:“这是爷爷故事里讲的。”听见是老爹说的,我也不好再骂他,忽瞥见他左手食指上缠着块白布,便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元方道:“起来的时候,我的头有点晕,就跟奶奶讲了。
奶奶用针刺了我的手指头,说是给我放点血,就好了。”
我心生警惕,道:“你奶奶呢?” 元方
道:“出去了。” 我道:“你爷爷呢?”
元方道:“他们一起出去了。” 老二也道:“我刚才瞧见他们出去了。”
我有些慌张了,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指头!”元方便起身走了过来,把白布给抖开了,我去看他的指头,见果然只有一个针孔大小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别的倒没什么。
我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元方道:“奶奶的法子真灵,我的头现在已经不晕了。”此时,明瑶也从外面回来,招呼我道:“你跟我来。”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8
元方也有些恍惚,道:“爸、妈,爷爷今天是怎么了?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明瑶道:“爷爷在给你开玩笑,你瞧爷爷的身体多好,能长命百岁的,哪能就只活七十二岁?你不用当真,快去看书去吧。”元方“哦”了一声,道:“可是我的头有点晕,我想睡觉。”
明瑶道:“那就去睡一会儿吧。”元方自去躺床上了,我和明瑶对坐无语,静默了许久,明瑶才开口道:“我看咱爹是动真格的了。”
我道:“相人不相己,相己死无疑!老爹连祖训都破了。” 明瑶道:“咱爹意图元方入相的愿望太明显了,
怎么办?” 我道:“还能怎么办?都十年了,元方一直不知道内情,咱们当然要继续庇护他下去,不能功亏一篑。”明瑶道:“好,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一晚,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次日清晨,便起的晚了,醒来的时候,就剩我一人在屋里了。
我披衣起来,到了院子里,见元方正蹲在地上用铁铲子乱挖,老二从外面回来,便问道:“熊孩子,挖坑干嘛呢?是不是又撒尿进去了,和泥呢?”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8顷刻间,念诵已毕,老爹将香插入香炉,然后起身,又从净室拿出来一个黑漆盒子,打开来,拿出来几枚上古帝钱,另有两个甲骨,连带一堆蓍草,都放到香案上。
我渐渐感觉不妙。
见老爹又仰面向天,喃喃念诵了片刻,忽然抓起帝钱轻轻撒出,眨眼间又将蓍草根根抓在手里,夹在指缝间,似乎是数来数去,霎时间又摆弄起甲骨……许久之后,我看见他的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竟像是极为吃力!我又惊又愕,但是此时正是老爹用功之时,我也不敢拦阻。
老爹断了很久,直到三炷香焚烧殆尽,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连忙上前去搀扶他,轻轻问道:“怎么样,父亲?” 老爹的脸色颇为不自然,却兀自勉强一笑,道:“没事。”说罢,老爹推开了我,朝元方喊了一声,道:“孩子,爷爷算好了,你也要记好,爷爷的寿命本是八十四,但现在推算出来后,要减寿一纪,所以爷爷只能活到七十二岁。”
我立时愕然,喃喃道:“爹,您,您……”
老爹道:“你带元方下去吧。弘德那边有客人来了,你们不便相见——弘德,滚出来吧,带着客人过来!”
我心中五味杂陈,带着元方进了里屋。
明瑶就在里屋等着。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9这一天,直到傍晚,老爹和娘才回来,两人的神色都大不如常,尤其是老爹,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如同大病初愈一般,我和明瑶、老二都惊诧不已,我问老爹道:“您,您这是怎么了?”
老爹道:“没事。”
我道:“可是您,您的气色——”
“没事!”老爹不耐烦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有件事情,跟你们商量商量。也不算商量,我和你娘都已经决定了——现在咱们家里的情况是,弘道有两个儿女,弘德也有两个孩子,一个家院,住了老中少十口人,着实不便,咱们把家分了吧。”
我一怔,不禁和明瑶面面相觑。
白天还和明瑶商量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情,到了晚上,老爹自己就说了出来。
这一天,老爹和娘到底是出去干什么了?老爹道:“你
们没意见吧?”
老二道:“爹您和娘都决定了,我们就算是有意见,不还得保留。”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9老爹“哼”了一声,道:“那我就说怎么分了,这里老宅,分成两个院子,我住一处,弘德住一处。弘道一家子,搬到南地去。”老二道:“咋把大哥撵出去了?我搬,我搬!” 郑玲狠
狠的拧了老二一把。
老爹却道:“我看好的风水之地,照搬就是了,都不许有意见。”
我和老二都道:“是。”勘了地址,择了吉日,请了人手,开始动工打下地基。
地基弄好之后,倒也不急了,老爹我们反复设计,弄了许多暗道、密室的构造,然后开始盖房建屋,等到新宅竣工,又装修晾晒月余之后,我和明瑶带着元方、元媛便搬了进去。
自此,新的生活算是开始了。
我以为,老爹再也无法引诱元方入相去了,我也以为,
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叔父了,但是,未几,江湖上
失踪已久的毒后便寻上门来,而十年之后,陈家更是发
生了惊天之变,老爹离奇死亡,我成了族长,元方也从
一个学生,骤然入相,所有的所有,全在老爹十年前的
算计之中!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19
引着我进了屋子,明瑶道:“我方才看见咱爹和咱娘带了许多道具出去,看来必定是要做什么大事。”
我更加忧惧,道:“咱娘用针刺了元方的手指头,他们会不会是要对元方做什么?你瞧见他们去哪儿了吗?”
明瑶道:“他们不让跟着,我也没跟着,只瞧见是望大路去了。不过,他们都疼元方,绝不会加害元方的,这点,倒是可以放心。”我道:“我最近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明瑶道:“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的,能有什么大事?”
“不行。”我沉默了片刻,道:“必须要分家!” 明瑶
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我道:“为了元方,不能再跟咱爹娘住在一起了,爹和娘的点子太多了,根本防不胜防,要分家住!”
明瑶道:“可是,这怎么说?贸然提出来,咱爹和咱娘肯定生气,好端端的,为什么分家?”我沉吟道:“慢慢想个法子。” 明瑶道:“千万不要操
之过急。” 我“嗯”了一声,说:“知道。”
作者:御风楼主人 日期:2017-04-10 21:24《六相》的故事结束了,《麻衣世家》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完结感言:
到最后,还是谢了幕,不管精彩或是不精彩的演出。
记得当初写《麻衣神相》,写了两年零两个月,完结的时候,悲从中来,泪流满面。而六相写了一年零十个月,这五百余天中,我人生之大起大落,浮浮沉沉,比之昔日,不遑多让。但是,少年已经老成,虽然悲从中来,但是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开始写六相的时候,我给了一个编辑看开篇,编辑给我提了个建议,说:“御风啊,你是不是不常去三吧?”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就是网吧、酒吧、K 吧啊。”我说:“干什么?” 他说:“你写的东西不接地气啊,你得多去体验体验屌丝的生活,写点接地气的东西。” 我说:“您直说我该怎么写吧?” 他说:“你应该写点暧昧的,带点颜色的,爽的。” 我说:“那我要坚持我这种风格呢?” 他说:“那就看在咱们交情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高价,千字二十五块钱的稿费,也就是说一个字两分五。”我当时盘算了盘算,我向来写东西不快,一天可能就两千字左右,那就是说我一天赚五十块钱,一个月满打满算赚一千五百块钱,还不够房租水电网线费。还是算了,不给他了。
我不服气,我感觉用心写出来的东西不会这么贱,于是我在天涯发了,第一天点击量就破万了,第二天就进了周排行榜第一,第三天就进了月排行榜第一……六个月,就破了千万点击大关,当年还入选了 2015 年度十大网络作品,我也成了 2015 年度最佳作者。
在这里,要感谢我后来的编辑宫哥,他拿走了六相的电子版权,给了我一个相当高的价格,这价格让我即便是一天写一千字,也能糊口。还要感谢声动未来的老总俞姐,她以一个极高的价格拿走了六相的广播剧版权,让我可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注重创作质量,而不会为了稿费去水文。
当然,最应该感谢的是你们,我亲爱的读者,五百多天不离不弃的支持和相伴,让六相最终无憾收官!三万多次的打赏,也解决了小风相当多次为酒付费的问题,谢谢!在写六相的时候,我面临许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六相的主角陈弘道是一个已经定了性的人物。陈弘道是《麻衣神相》,也就是《麻衣世家》里的男二,他的人物性格,他的本事,他的故事,在麻衣神相里写的太多太多了,读者耳熟能详,对于这样一个人物,重新来写一部作品,写他年轻时候的事情,又能有多精彩?我硬着头皮写了,换了主题,淡化了相术,淡化了玄术,重视了感情。我写陈弘道从懵懂少年,到热恋中的青年,从为人子到为人父,我写他的爱情,他的友情,他的兄弟情,他的父子情,他的叔侄情……但我极少煽情,更极少写悲剧,所有的正面人物,主角一个不会死,这样写下来,竟然也有感动。从大家的留言中,我统计了一下,因为受到故事中情感触动而哭的留言有三百一十六条,受到触动而笑的留言有三百二十八条,我感觉,这就是人生,哭笑大致参半,但终究是笑多一些。
六相的故事结束了,麻衣的故事还在路上,既然你们叫我“麻衣派”掌门人,我怎敢不把本门本派发扬光大!
再次感谢!
烦请期待小风的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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