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戏上,女性角色格外讨好,好似买东西有折扣般,只要是女性角色买东西就会便宜 75%,如果真是女的不论姿色都会便宜 50%,如果稍微有点长相那么就免费了。这是通病。
在泉水前,我们来得早些,男队还没有到,我们便纷纷坐在水旁,摆出天真可爱的造型等着战斗系居多的男士队伍到来。回想到几分钟前人妖们对我的龌龊言行,及此刻搔首弄姿的神态,我觉得人类在生存这个可大可小的问题前,展现出的面貌真是多姿多彩。
先生们来了,我们交换誓言的烛台,来到阿尔杰斯的慈悲,大家解散原有队伍,重组两个编队。
我坐在神官脚下,看人妖们争先恐后的要加战斗系队伍的样子,乱哄哄的。片上好友带着人马过来,加了我,其他三人也都加了,我成了队长。那几个人妖愤慨极了,先是跳出来骂了我一通,继而又互相指责起来。有个人气的极了,居然登出走了。我问好友,“打吧?” “打!”进入战斗了。我还带着那个 40 多及的水龙蜥,畏畏缩缩的趴在我前面,被犹大身前两排武装骷髅照的颜面俱失。
走了几个回合,男士们也都把我当了女生,见我话不多,便谈吐幽默的与我说些风趣的话,大家都尽量把自己维持的更加风度翩翩,好似一个不留神我就要在他们中间挑选一个如意郎君一样。
又打了一会儿,我们这边露出败相,毕竟级别太低了。宠物死了几个,人也大半受伤,我的魔力几乎耗尽,这时犹大飞过来准备踹我,被旁边一个弓箭手把我撞开,他居然对我点了护卫!我是大肉加点,犹大踹我也顶多几百血,那弓手就不同了,当场受伤跪了。
队友纷纷打省略号表示心情,而他却诙谐道,“牡丹裙下死——” 我那人物的确穿着一条漂亮的裙子。
看他们那温文尔雅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我们是同类。只是隔着不同的包装,戴着不同的面具,做起事来肆无忌惮的程度,竟有如此区别。
终是败了。我们回到东医院集体看病,好友骂,“这个破服务器,拿个称号这么难!”“好事多磨吧!”我劝他。
那为我挨了一脚送了命的弓手过来要加我好友,我说我是男的,他说没关系啊做过朋友而已,还笑我想多了。我向来对这些游刃有余的人羡慕的要死。
和青青去逛超市,路过零食货架,她就多看两眼。我说,“喜欢就买些吃啊。”青青摇头,“我不怎么吃这个的,我家的小外甥喜欢。”“你还有外甥啊?”“是啊,我姐家的。”“多大了啊?”“两岁!”青青一脸幸福的样子,“每次回到老家,我就抱着他逛超市去,买好多零食给他。”“他一定很喜欢你。”“最喜欢了。”三楼西区是一些老年人服装区,对我来说好像与火星地带无异,是听起来熟悉但又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一样。青青挽着我往那边走,我问,“干嘛去?”“去逛逛啊!”“更年期啦你?这购买计划也太超前了!”“哪儿啊,给你妈看套保暖内衣去,这不快入冬了么。”
“还好几个月呢。”“一转眼就到啦。”我停下来,青青也停下,抬头看**心婆婆。” 青青就笑了,“嗯啊!”最后青青挑了一件大红色的保暖内衣,接近 400 块钱,结账的时候硬是自己拿了。
“你抢这个干嘛呢。”“本来就是我要买的呀。”“花这冤枉钱呢。”青青扭过头,犀利的看我一眼,随即挤了挤鼻子,露出细细的小皱纹,哼了一下,“才不冤枉呢。”出了超市,青青把内衣袋子递给我,“回去拿给你妈,就说是你买的啊。”“这又是唱的哪出?”“说你买的,她穿着还高兴,要是说我买的啊,她指不准穿不穿的,那就真白花这钱了。”“行啊——”我赞道,“大军师又附体了,这回是孙膑啊还是葛亮啊?”青青推我一把,“别闹了。”这时我俩隔着一步之遥,言谈举止就像已婚多年的夫妻,我熟悉她的每个思维,宛若生活了许久。她的手空荡荡的飘在衣摆下,欲罢还休似的等我。我曾很多次想与她牵着手一起走路,可试过很多次,都因为觉得那样像是小学生而放弃了。其实我更喜欢青青挽着我,那样更亲昵,从第一次认识到现在,青青都这样听话的挽着我,我一直都很喜欢。可是,我还想牵牵她的手。
一辆 A6 飞驰而去,路遇前车又停了下来,车尾灯如一抹胭脂,亮红了傍晚的街。见我看的出神,青青便问,“那是什么车啊?”“奥迪,A6L,”我瞅了瞅,自信满满道,“这车不行,高低端一个模样,差好几十万呢。”
“什么意思?”“就是说满大街跑的大多是 30 多万的低配车啊,好的 A6 要比这贵一半呢。”“这么厉害啊!”“是的呢。”车流顺了,那 A6 加足马力绝尘而去,后面陆续跟上外观各异的车,前后车灯汇成灯河,天色更显得沉了。见我拿的东西多,青青要接一些,被我挡住,“不用,我自己来就行。”然后又在我们面前穿过去一辆车,我兴奋道,“捷豹诶!”青青寻声望去,那车已融进夜色,看不见了。我的心情仍未消退,“第一次在咱们这儿见呢!”“很好吗?”青青问。
“当然啦——”青青笑了笑。我就问,“我们结婚的时候,买个什么车啊?”“你做主啊。”“我得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我时不时就会拿出来思索一番,十万左右的车可选性太强了,害我好生为难。
“买那个好不好?”青青突然一指,我跟着看去,是个吉利自由舰,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生怕不小心刮擦到别人,碰上巨额的修理费。
“有病啊?”我不屑,“那种低端车,又是纯国产,为了利润死命压缩成本,拖拉机都比它结实!”青青“哦”一下,没再说什么。我见她心服口服,便很开心,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她肩膀,站在公车站牌下慷慨激昂的指点各路车型与配置,威风极了。
秋末来时,做了最后的挣扎,那几天热的要死。每当中午柏油路就被烤的白花花的,很是耀眼。
我把空调开到 16°,窝在房间里玩游戏。青青倚着我的床,看我玩游戏。最近练级很勤奋,准备邀人一举拿下犹大,可是朋友大多没时间,于是任务拖了再拖。青青趁我不注意,拿遥控器滴滴按了几下,我抬头,温度变成了 26°。
“有病啊!多热啊这!”青青被抓现行,不好意思了,喃喃说,“温度太低对身体不好啊。”“哪儿这么多事儿!”我不高兴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又把温度减了下来。
青青呆了一会儿,找了件 T 恤过来。 “那你把衣服穿上,这样不好。”因组不到队伍,我正烦着,见青青这个那个,没好气凶她,“知道了!”然后劈手夺过 T 恤,远远的扔到床上。我咔哒咔哒的点鼠标,游戏人物漫无目的的在法蓝城逛。
青青就站在我身后,不发一言。青青就是这种脾气,天生的逆来顺受,每次我不开心时,她就这样闷着,可往往却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我也很矛盾。看她这样委屈的样子,我也于心有愧;可是她这样不说话,又好像在跟我赌气似的。于是我常常坚持与她作对到最后。果然,青青还是捡了那件衣服回来,低声说,“穿上吧。” 那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天色晚下来了,我升了一级,心情也跟着好了。青青依旧看我玩游戏,看了好几个小时。在我看来,她似乎看的也很开心——只是今天被我凶了,换作平时,总是问这问那的。作为犒劳,顺便也找个台阶,我就把空调关了。
“今天晚上我们请客吃饭吧,叫上小琳和玉峰。”“好啊。”我本来想问句“还生气呐?”可是转念觉得没那个必要。于是便约了地方碰面,玉峰开始还有些推辞,在我的力劝之下还是从了。沿路的桂花快要谢了,一朵朵向晚的白蕊迟迟的垂着,像
迟暮又老态龙钟的人,腐朽的气息掩盖了他一生的经历,到头来也只是即将成为一捧黄土的皮囊,谁又记得他多年前的爱恨情仇。
要了临窗的座,穿着唐装的服务员端来一盆硕大的锅,红白交汇的汤底隔岸观火的看着我们。
玉峰小心眼儿,开始还要与我坐一边,被我一通嘲笑,赶去了小琳身边。他们并肩挨着,却又刻意保持距离,颇有些 70 年代青涩知青的味道,丝毫看不出曾经上过床的样子。恋人之间常在一起做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事情,可那合约一旦告吹,又陌生的比路人都僵硬。
一段时间不见,小琳又漂亮了。她是和青青不同类型的女生,她会描眼线,穿最 IN 的裙装,头发烫的高雅别致,尽管她只是个开服装店的。再看青青,和这名字一样,像一盘清拌小豆腐,总是令人吃不出味道。饭店里冷气十足,我觉得惬意极了。
小琳隔着锅伸过来手,握住青青,问道,“还没过去吗?”青青脸一红,“快啦。”小琳埋怨,“那你也不多穿点儿。”说着把自己的手包递了过去,“捂一捂吧。”玉峰也是一脸关切,而我这才后知后觉,“你来例假了啊?”“没事,”青青挤出个笑,“就快好了。”出店门的时候,觉得热浪兜头浇下,皮肤上残留的冷气瞬间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汗水。
玉峰拦了辆车,我们便一起回去。送了青青和小琳,玉峰问,“再去喝点儿吧?”“都这么晚了。”我惦记着回去组队打犹大,刚吃过饭,也没什么心情。
“才九点,算是陪我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不得不去了。于是车子拐到船山路,挑了家烧烤下车了。夹杂着衡阳方言的吆喝声与烤羊肉的烟气混在一起,冉冉上了天,渐变成浓郁的夜,继而落入钝重的气温,不知不觉间又缠上身来。
“说实话,”玉峰给我俩满上啤酒,“我真羡慕你们。”“有啥好羡慕的。”我尽量把话说得毫不在意些,虽然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玉峰捏着杯子,在桌面上轻轻磕了一下,我也跟着效仿,算是过店,便一齐喝了。玉峰回头叫老板,“再拿点常温的来!”“常温的多热啊,不好喝。”玉峰给我俩一人倒一半冰镇的,“掺着喝,不伤胃。”我就笑他,“年纪不大,倒挺会享受的。”玉峰又端起来过了下店,我给拦住了,“也太快了吧,慢点儿。”玉峰一仰头,还是干了,我也只好陪着喝光了。他抹一下嘴角的啤酒沫,真诚的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胸襟,该多好。”我不禁飘飘然,“阅历问题,过几年总会有的。”“怕等不了那么多年了。”玉峰又要倒酒,我给夺过来了,“一人一瓶守着喝就行了,别来回倒了,怪麻烦的。”玉峰说声“也好”,又转身催老板快点上肉串。又喝了几杯后,我也开始有些上头了,虽然吃过了晚饭,但这一杯连一杯的下肚,谁也受不了。
玉峰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明年吧,开春以后就操持,赶在冷天前把事儿办了。”服务员这时端着盘子辗转过几桌客人,挤到我们跟前儿,放下烤串,一根根黑亮的铁签蘸着油腻的光,安静的躺在托盘里。玉峰看得入神,半晌回过来,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做到什么?”“怎样才可以放下青青的过往呢?”“什么过往?”
玉峰一惊,“你不知道?”我突然心里也是一震,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周围虽然热的厉害,但是背上却隐隐有冷汗渗了出来。我嘴里的肉串忘了嚼,呆呆的问,“知道什么?”玉峰也呆住了,“就是……就是青青和小琳以前在外面……工作的事儿啊……”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耳鸣如雷。
第二天醒来时已临近中午。头疼的厉害,后脑一坠一坠的难受。口干舌燥,翻身起床找水喝。
手机静静躺在枕边,翘班一上午连个找我的人都没有。外面的天色沉了,看来不久便要下雨。
我点颗烟,坐在青青常坐的床边,接连的吸,好似在抢。我想起昨晚玉峰的脸,尴尬与惊疑并存,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拼命的自己喝酒。见他那样,我便陪着喝。然后我挂着一脸自信而又坦然的笑,若无其事的样子。
喝到后来玉峰说话都不利落了,零零散散的,翻来覆去的,总是说“对不起”三个字。对不起谁呢。我还是笑。我的记忆到此为止,然后就是醒来时。我翻看手机,看有没有喝醉后胡乱打电话。最近通话里完好无损的留着昨天下午的记录,我稍微安了点心。烟抽完了,可肺里还是空落落的。我亟需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别让我太难过。我开电脑,上游戏,音乐缓缓流出,可淌满全身,却入不了脑。此刻耳畔全是玉峰和青青平日里的音容笑貌。我有点想哭。虽然觉得窝囊,可又哭不出来。#公众号: 整理发布临近十二点时,青青电话打来。睡觉时切成了震动,此时手机嗡嗡的在手心里跳着,连着我的心也惊脯未定。那看似好像清水白莲般的青青,那不施粉黛的青青,似乎就坐在我的旁边,傻乎乎的要烦我吵我,非得让我凶她一凶才能安静。
手机陡然又安静了,像一切都未发生过。青青的名字变成红色,进入未接来电列表里。她一定
是想问我中午吃什么,然后兴冲冲去菜场买菜,坚持多走那么远的路也不去超市,能省下的钱全部攒了起来。
我好像从未问过她存钱要干嘛,在我潜意识里,理所应当的认为那是将来与我一同生活的资本。
做小姐很赚钱的吧。我曾听朋友说过,她们的收入和支出都非常可观,因为钱来的太容易,所以散的也格外轻松。廉价换来的东西,总是无法长存。我又记起昨晚酝酿了好久才问出的话。
“她们做的小姐……是哪种小姐?” 玉峰自己喝了一杯,酒杯清脆的拍在木桌上,旁边的串都凉了,羊油晾成了白稠的脂。 “小琳没跟你说吗?”“说了,”玉峰没看我,眼神在远处飘来荡去,“还能是哪种。” 我紧抓最后一丝侥幸,“KTV的陪侍啊,足疗店的技工啊……” 玉峰没应声,依旧看着别处。 “或者洗浴城的……” “后者。”玉峰说的斩钉截铁,将我俩一同拽入无底的深渊。
十二点一刻,青青电话又来了,手机不知疲倦的在枕巾下,迫切的动着。我失魂落魄的坐在电脑前,法蓝城的音乐与手机震动交相辉映,纷纷扰扰将我裹住。最终还是接了,青青在那边试探的“喂”了一声,我等了一会儿,说“嗯”。青青的声音有些紧张,“刚才也给你打电话来着,你没……”“刚才有事。”我把她话打断。
“喔——”青青语气有些沮丧,继而又调整好自己,高涨起来,“中午吃啥?”“随便。”“随便就是水牛便便!”青青自己为是的说个笑话,却得到冷场的反应。她终是觉得不对劲,“开开你没事吧?”“说了有事!”听到她近乎谄媚的问候,我的火气突然上来——这个被我奉为掌上明珠、被我视为珍宝、并决心要娶回家而定下君子协议的人,居然——“青青,”我把口气转的极为严肃,她在那边情绪低落的应声,“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说完我把手机挂了。滑盖的巧克力手机,合上的瞬间会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此时非常像一滴离人泪,干脆决绝。青青的电话随着打来,因为之前设置了推开滑盖接听电话,于是导致无法挂断对方电话。我就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手机无力的震,好似青青一张迫切要抓住我这根从良稻草的脸。
手机每多震一秒,我心里的怒火就多增加一点。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它来自比我生命都重要的人遭到了玷污。时间到了,我立即设置成任意键接听,青青电话又来了,我随即按死拒接。然后我们像在 PK 一样,彼此往复十几回合,我终是受不了青青,把电话接了,近乎吼道,“你想干嘛?!”我心想,若青青也顺着我的口气吼回来“你想干嘛”时,我就大声的爆粗 qnmlgbd,然后把手机扔出去砸了。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应声,只有信号微弱的沙沙声。历经这突如其来的系列遭遇,以青青的智商,估计也得吓得坏了。
遥远的听来,她果真哭了。一个满心欢喜要给男朋友做午饭的女人,这种情况下都会哭的吧。
我准备好的台词无了用武之地,手足无措的听她抽泣。我本想挂了电话的,可就是那样托着电话在耳边许久,直到胳膊麻了。法蓝城的音乐闯入我们的对峙,是温馨而又稚气的曲子,自02 年开服就未曾变过,以前也曾这样欢快的呈现在我和青青面前,不料物是人非事事休,今天竟成这个样子。
十二点四十,有人敲门,那种怕敲痛了门的力道,唯有青青。且今天更显得乏力。我的游戏人物在东门桥上一直没动,桥下静止的河水与音乐一同涌动,填充这所房间。门外隔一会儿,轻轻敲几下,又呆半天,又敲几下。像我小时候为了打游戏机趁父母睡午觉偷钱时一样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梦中到过的那个村庄,真想抛下当前所有,去那里避世苟活。快一点了,我僵持的累了,开了门。
青青提着一塑料袋蔬菜,惶恐的与我对视,眼白里都是血丝,睫毛周围肿了一圈。我们对立了几秒,我返身回屋,青青便跟了进来——就如同往常她来找我时一样,唯一区别就是没有互相问候。我坐电脑前抽烟,青青便去厨房做饭。快要下雨的关系,屋里闷的几欲让人心慌。我想开空调,可是想到青青例假还没过去,便又忍住了。油锅爆炒的声音传来,我冷不丁有些恨自己,要是昨晚没跟玉峰出去喝酒该有多好。或者,要是有一杯醉生梦死,该有多好。
吃过饭,我们还是相顾无言。我坐电脑前抽烟,青青坐我床边发呆。我不说,青青就不敢问。
南边的天阴上来了,灰与黑叠加在一起,远了有隐隐雷声。她今天穿白 T 恤牛仔裤,坐在我印花格子的床单上,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和男朋友吵架后,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怎么就是小姐呢?!开始下雨了。片刻后屋里的闷热退散开,留下一半,沉甸甸的飘荡在半空中。雨渐渐大了,秋雷闷声阵阵,时不时惊现在青青背后的窗台。我过去坐在她身边,她依然垂着头不说话。我便吻她,她也不抵抗,舌尖上都是泪水咸湿的味道。俯身压下,手探进她 T 恤内,她象征性抵抗一下,也便从了。我像个木偶般,在最后一场秋雨来临的时候,茫然的脱着未婚妻的衣裳。屋内光线暗得极了,但青青的肌肤依然雪白如纸。胸前的两点,像未熟的桑葚,并没有想象中的陈色。
我解她裤扣,她轻轻卡住。我问,“过去了吗?” 青青的眼看着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便继续解了。当她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时,我的脑中静得极了,就像那个村子里的时光,安然的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没有任何前戏的,丝毫不像恋人般的进去了。
我耳边尽是哗哗的落雨声,连法蓝城的音乐也一并遮盖了。青青别过头,长发凌乱的散在脸上,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已然忘了上次与女孩子上床是什么时候了,但是隐约要比现在要甜蜜些。
我们都不说话,离得近了,听得到青青压抑的喘息。我们的君子协议就这么散了,青青突然又
哭了。
“你不要不娶我啊——” 说这句话的人,突然模糊起来。
青青见我哭了,便伸手来抹。她手心的温度被我的臂弯所熟悉,但眼睛还是陌生的很。我停下来,拿了些纸擦。胡乱团起来扔掉后,才发现青青的泪也横着淌了下来。我就俯下身去抱着她,没有再做。
青青的鼻子时不时抽一下,但是没有发出其他呜咽。这让我尴尬的情绪有所好转。我的它慢慢小了,滑了出来。青青在我耳边问,“好点了吗?” “嗯。”我的脸埋在枕头里,尽是发丝的味道。青青就没再说话,挽住了我的腰。我也无法说出事实,只能咽下去,希望有人搞错了,或者这只是在做梦而已。我只想快点醒来,回到我毫不知情的前一晚。 “求你了。”我在心里喊。
那天后我把电脑上的**全删了。 100 多 G,不多也不少,都是这几年收藏的。电影里穿插交错的镜头对我来说是一种别样的侮辱,戏弄我自卑的尊严似的。每一个男的,都像是曾经光顾过青青的混蛋。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但我克制不了。
王志文在黑冰里说过,“你可以控制住自己手不伸向别人的钱包,但你无法控制你的脑垂体分泌多少激素。” 是的,匪夷所思的羡恨与惶错,荼毒般蔓延滋生,几乎令我发狂。青青的脸,不断与电影里的女生交叠在一起,有时突然就袭上心口,让我酸楚的无言而语。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扎根在我的心里。可是却来自那么污秽的曾经。
青青依旧每天打电话给我,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确定我并不反感后,便会和往日一样来我家做饭。我没有与她说出实情。可能目前我还能忍受,只是我不知道我的底限在哪里。
青青就当我是偶尔在发脾气,也不闻不问,表面上看起来那天的芥梗已经过去了,只是我俩谁都无法窥伺对方的心底。而她在我心里种下一根刺,偶尔发作。痛不欲生。
天凉了不久,浑噩的过了些日子,就进了腊月。街面上忽然流行起一首歌,唱腔古怪清淡,常在各个路口的门店前听到。歌里唱:“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见我听的入神,青青就问,“喜欢啊?” “还好啊。” “黄小琥诶。” “知道的不少嘛。”“现在很火的!回去下载看啊,MV 很感人的。”于是回到家就百度看,第一遍没看明白,问青青,青青就让我再看一遍。于是点了循环播放,让它一直这样唱。天都晚了,青青忍不住,一副善意的样子告诉我,“其实她男朋友死了的,最后出现的是幻觉。” 我问,“那你男朋友呢?”青青就笑,“就在这里呀。”“以前的呢?”“以前?”青青的表情很自然,“以前没有男朋友呀。” “一直没有?” “唔……” “不说就算了。” 青青果然不说了。
闷了半天,我又好奇,终是憋不住: “在外地的时候呢?” 青青反而探过头来,“你很在乎这个呀?” “哪个?” 青青浅笑了一下,忽然让我有高深莫测的感觉,那和青青以往的样子是不同的。 “在外面交过一个男朋友,就几个月的时间。” “哦,”突然问出了线索,我心里跳的很是厉害,可是脸上又得极力装作平静,“什么样的?” “就那样啊。” “敷衍。”我冷笑。僵持了一会儿,青青过来蹲下,扶着我的膝盖,“开开咱不争这个了好么,都过去了呀。”我就觉得好笑。也不知社会什么时候进步成“要求自己老婆是处女”是一种可耻的想法,每个男人若是稍微表现出一丝对女方的过往耿耿于怀的样子,便会遭到社会各界精英人士的抨击和围殴。
那些要求男人有车有房有钱有粮的社会名媛,一旦被问到这个问题,就直指男人小鸡肚肠思想变态,好似这个社会的异物一样,一旦被宣传出去,整个人都见不得光了。真没想到时代可以
把礼义廉耻本末倒置。女人要求男人那么多条件,男人就要这一点,居然还犯了天理了。
我只能收起不能见人的好奇心,像做了极为羞耻的事情一样,把它藏的严严实实的,尽量不再想起。月底接到玉峰电话,深夜十点多,醉醺醺叫我去唱歌。我本想推辞,可他居然带着小琳,说好久没有四人约会了。出租车慢慢靠近,青青用围巾厚厚缠了几圈,在萧瑟的夜风中立在路边。沉黄的路灯扫着街,偶有零风卷来,带起阵阵枯叶。青青关上车门,把陡然的冷风一并挡在外面。
我捏她的手,冻得僵冷。 “跟你说到了给你振铃再下来,非得自己出来等!” “怕你坐出租车不方便呀。” “你跑快点不就是了。” “嗯嗯,下次一定!”玉峰比上次见面胖了些,外面陡一见面,居然有些尴尬。小琳热切的拉着青青坐去了一边,玉峰呼喝着又叫了些啤酒,口齿已然不清,看来是喝过不少。包间有些闷,玉峰立即喊来服务员要调房间,服务员说只有大包了,玉峰不高兴,“大包就大包!”我们仨给拦住了,送走了服务员,说还是这里就行。玉峰就摇摇摆摆去点歌,我和小琳还有青青就傻呆呆的坐在一边,听他忘乎所以的唱。在听玉峰跑调与破音许久后,我的情绪被带的差不多,也去点了歌,是伍佰的《与你到永久》。点完后发现前面还有玉峰二十多首歌。我心想等他唱完估计明天了,就偷偷点了“优先”。
不料我的歌画面刚闪出来,就给玉峰秒切了。我无奈的看青青,青青和小琳纷纷对我苦笑表示同情。玉峰进入状态,开始自嗨。我们三个只好闲着喝啤酒。猛不丁发现小琳一直挨着我们紧紧的,把玉峰孤零零扔在点歌台附近嘶吼。
我就靠近青青耳边,“你让小琳坐去那边啊!陪陪玉峰!” 青青便凑过去说了。小琳犹豫一下,看了看我们,还是去了。玉峰唱完一曲,发现小琳凄楚楚的坐在那边,乐呵呵的坐了过去。
我趁机跑过去点了几首歌,胡乱的唱了起来。激光灯闪在青蓝的空中,跳跃在荧幕上。我觉得某个桥段唱得不错,转身过去问候大家,发现玉峰倚着小琳脖颈,已然睡了去。青青笑着指了指他们,我循着看去,却见他们十指相扣。
送走了玉峰和小琳,我们在青青家不远的地方道别。“回家就不要玩了啊,早点睡。”“好。”“那么,明天见。”青青笑。 “明天见。” 青青就背过身,轻快的走了。
几许路后,停下看我,又使劲挥挥手,我扬了扬下巴,她才去了。
临近凌晨,街上的车稀少罕见。街面被路灯淋成橘黄色,衬着漆墨的夜。两旁的桂花早已谢了,留下深褐的叶子挂在树梢,迟迟不肯承认冬的到来。回到家,上魔力,恰好有朋友带打犹大。
那种级别高出平均值很多的人,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潇洒。好像在现实生活中也总是会遇到这种高不可攀的人,心里总是碎碎念着何时也能成为这样,想着想着就玩起无用的事来,羡慕着看他们为了明天努力奋斗。
总的来说运气不错。又回到圣餐之间,见了布鲁梅尔,拿到了心仪很久的称号,传说中的勇者。
这个称号在很多年前人皆有之,后来涉及版权问题官方做了更正,换成了一个毫无美感的称谓。
于是很多人便开始怀念,虽然曾经的也不怎么好,但是失去的就是比得到的珍贵。
后来这个服务器恢复了这个称号,引来无数自称老玩家的人,口口声声“为了当年”,却依然和新手一样做着很多下作的事情。喊口号什么的,和秀优越一样,最幼稚了。
青青再来时,那种事便成了和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的行为。青青有着自己独特的态度,轻而易举让我在回忆里把她和其他女人区分开。又或者是因为我爱她。可我却像是在推着一个耳读目染的陌生人,在做一件与爱情毫不相干的事情。就好比热了需要洗澡,吃过饭后需要收拾碗筷一样,是因为需要便去做的事情。
我突然怀疑,我是不是不爱青青了。完事后,青青知我要吸烟,便用纸楷了楷身子,批一件外套去客厅拿烟。她的腿在我宽大的衣服下显得格外白嫩,因为冷,好像毛孔都缩了起来。约莫吸了半支,我说,“聊聊你的 ex 吧。”青青的头靠在我的胸口,抬也不抬,“有什么好说的啊。”言外之意是说多了我又不爽。
“只是好奇。”“好奇什么?”青青抬起头,眼角有若隐若无的笑意。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闷得发慌,做了很多思想斗争,才这样低三下四的问你。”青青就笑,“至于嘛。”“你就说说吧。”“是个小孩子呀。”青青说。
“小孩子?”我脑中顿时出现娈童,“不是吧?”“也不是太小,”青青回忆道,“十七八岁的样子,瘦瘦的,有刘海。”“那你多大啊?”“比他大几岁的呀。”“姐弟恋?”青青认真的想了想,“严格来说,并没有恋情——只是互相陪伴了一段时间。”“‘一段’是多久?”“也就几个月啦。”“会——常做那种事吗?”“哪种?”我怀疑她明知故问,却也不好明说,赌气道,“开车——”“开车?”我翻身把青青压在身下,“看过蛊惑仔没?”“没。”“陈浩南有个经典比喻,说女人是车,不仅要会保养,还要会开才行!”青青听了咯咯的笑,“那保养是什么意思呀?”我也一愣,想了半天,乐道,“DIY 啊!”青青没懂,我解释一番,她也跟着笑了。“他是干什么的啊?”“小孩子呀,还能干什么。好像是刚刚毕业。”“后来呢?”“后来就不知道了。”“没再联系?”“没再联系。”“感情不好?”“不。”“哦?”“感情很好。”“那为什么不联系了?”我突然想起玉峰的话,还有青青以前的职业,心里不禁又酸楚起来。该不会是那男的发现了青青的身份,继而疏远了她吧?青青是不擅说谎的人,见我刨根问底,也就认真答了,“因为彼此都将分别,并开始各自新的生活,又因注定无法在一起,所以不如不见。”这一番咬文嚼字的话,在青青嘴里说来,相当有威慑力。
“不是本地人?”“嗯,在外打工时认识的。”有句话突然想问,但是生生的忍了住,忍了又忍,咽了下去。 “那,”我转移话题,“那么他毕竟只是你一生旅途中的过客,转瞬即逝而已。”青青听了,无法接上话,木讷的呆了一会儿,喃喃道,“不,他只是陪我走到了他力所能及的终点。”我有些不高兴,“那我呢?”青青的眼泪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我便起身抱她。过了会儿,青青才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陪你走完另一条。” 而这次,轮到我接不上话了。
气氛落了下来。 “去放首歌听吧。”我对青青说。青青起身穿衣服,我插话,“弄一首就回来,不用这么麻烦。”她就又披上我的外套,跳下了床。约莫一分钟后,瑟瑟的钻了回来。音响里缓缓响起前奏。“这个是……王小虎?”“黄小琥。”“对,最近蛮火的。”青青没再接话,只是跟着哼了起来。她语调不高,像是夏日清晨的鸟鸣,渺渺缠在心间。唱过一遍,电脑自顾自单曲循环,青青问我,“你最喜欢哪句?”“啊?”“歌词呀,你喜欢哪一句?”“你呢?”“没那么简单,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挺好的。”
“那你呢?”“我喜欢的是另一首。”“谁的呀?”“现在还不能说。”“蛤?”“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伸开双臂,仿佛眼前便是舞台,“我要邀请一个乐队来伴奏,现场唱给你听,作为我求爱的誓言。”“哇!是什么歌?”“还不能说。”“求你了!”“嘘,”我吻她的嘴,“做正事要紧。”“先生,要上车吗?”临近年关,大家都忙了起来。置办了年货,给家里送去,却被我妈留了住。 “野够了没?”她劈头盖脸就凶我,语气却不太严厉。我听出蹊跷,嬉皮笑脸应道,“就等您招安呢。”“你过来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我最怕这种郑智气氛浓重的谈话,便扯谎要跑,我妈将军,“你和那姑娘还想不想好了?” 一语双关,目测又有协商价值,我就乖乖落了座。 “这些日子你总不回家,我跟你爸也商量了很多次。”“嗯嗯。”“这也应了老一辈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家长的,也操不了那么多的心。”“是是。”“哪个做家长的,不是为了自己孩子好?我们也是想你将来的路平坦些,所以总是苦口婆心对
你念叨这念叨那,其实,婚姻这事儿,只要你自己中意,我们旁人也不好说什么。”这话一出,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养育了自己那么久的父母,怎么的突然就成了外人了。
在另一条新生活路线的起始,难道非要舍弃原有的幸福才能作为铺垫?我说,“其实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知道,其实我们大人想的,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太太叹口气,很憔悴的样子,“就这样吧——只要你觉得今后幸福,过几天挑个日子,就领回家来看看吧。”我有些沮丧,不料跟着年龄走到分叉口,分道扬镳的竟然是父母。又想到青青,心情更加不好。
“过了年再说吧。”我起身要走。
“给人家家里也带四样礼过去吧。”将要出门,听到我妈在后面叮嘱。中午叫了青青回家吃饭,她犹豫一下,便答应了。开门时,见她脸色难看,吓我一跳,“怎么了这是?”青青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蔬菜,洗了洗手,便换了衣服上了床。我坐到床边,摸她额头,清凉如冰,“感冒了?”“没事,天太冷的缘故。”青青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使劲捂着肚子。
“开开先撑一会儿吧,我过去这阵,就去做饭。”我这才恍然大悟,竟把她的月事给忘了。 “都这样了,你就别逞能了!”我把蔬菜拿去了厨房,发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便又回到卧室,“叫外卖好了。”青青“嗯”了一下,又强撑着说,“小祥叫自己的就好了呀,姐不饿。”我没听清,“什么?”“我不饿……”青青把头埋到被子里,声音沉闷传来,“你先吃吧。” 臃肿的棉被厚实的把青青包裹起来,像幼虫的蛹,不知蜕变还要历经几何。小祥?
外卖迟迟未到,我在电脑前玩魔力,青青继续蜷缩在被窝里。平时她总是跟个小动物似的在一旁看我玩,那时不觉,今天就特别没意思。我肚子已经很饿了,便去厨房洗了个苹果吃。青青听到声音,艰难的侧过身,看了我便皱眉头,“那么冷还吃。”“很饿了啊。” 青青挣扎着起身,被我按住了。 “干嘛你?”“去弄点东西吃啊,天这么凉,吃这个怎么行。” 青青说话有气无力的,好像刚刚手术过的病人。
“你省省吧,又吃不死人——倒是你,半死不活的,好好歇着吧!” 我把她放回被窝,只觉她周身滚烫,盖好被子,摸她额头,又是冰冷。 “给你沏杯水吧?”青青摇摇头,蹭的枕巾沙沙作响。 “睡会儿吧。”我把音响关了。 “可以放点音乐的。”青青没有回头,申请道。
“听什么?” “都好。”小年那天,气温突然好转。青青很开心,买了些物什,托我给家里带去。 “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啊,让我妈也见见你。” “那怎么行,”青青惊道,“阿姨又不喜欢我,还是慢慢来吧。”“这也不好说,也就是吃顿饭而已,怕什么。” “怕的呢。”青青挽着我,另一只手提着东西,“要是喜欢,倒还好说——万一不喜欢,那就惨了!” “怕嫁不出去啊?” “是啊——” 我们就笑。路过街角,我要去买烟,青青抢着去了。
我便给家里打电话,说等下带着青青回家送躺东西,但是不上楼,你们隔着窗户先看看。家里也很高兴的同意了。 “怎么没买白沙啊?”青青递给我烟的时候,是红盒南京,方方正正在我手心。 “这个好看呀。” “我又不吸这个。” “喔——”青青低头,继而又仰起脸,“那以后就都买白沙好啦。” “这才乖嘛。”我把烟拆了,吸起来有另一种香型,全然不习惯的味道。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青青找了借口,又去买了白沙,换了我手里的南京。她把那个小红盒塞进
了自己的包包里,好似珍藏的物件。“你又不吸烟,留那个干嘛。”“等你没烟的时候拿给你呀。”“没了再买就是,再说,烟放久了就不好吸了。”“那就不吸,一直放着吧。”我瞥她一眼,说得格外认真的样子。
晚上打电话问我妈,“怎么样啊?” “挺好啊,个子也不错,身材也挺好的。” “呦,这评价天翻地覆啊。” “是挺不错的。” 我就笑,“早说了啊——要是不好,我会要她?” 我妈挺冷静的,“我跟你讲,我们做大人的,态度是‘婚前劝散不劝合,婚后劝合不劝散’。”“哪儿跟哪儿啊,这么绕。” “你还小,以后就懂了。” “眼瞅着三十的人了,还小啊?”我妈也笑了,“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就是幼稚的表现。” “我幼稚?” “你说呢?” “怎么可能——” “看,又来了。” “是您老把我当小孩儿看——我这几年在社会上沉浮的,虽然没见过大风大浪,但为人处世也是几经锻炼的,怎么在您这儿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我也没这样说啊,现在不跟你争这个,从小到大说你,你哪件事服了?还不都是走过去以后自己回头悟出来的。当大人的总想传授些捷径给孩子,但是做晚辈的往往非要自己披荆斩棘才满意。” “话不投机——” “滚。” “道不相同——” “滚滚,下次带家来吃饭。” “好!”二十九下午,我去车站送青青。电子女声尖锐的报着各车次行程,错落在行人拥挤的脚下。候车厅里空气混浊,掺杂了古怪衣料与各类肌肤的味道,无意看去,仿佛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淡漠又麻木,惶然的行进在不同的进站口,踏上招牌各异的客车,去往他乡异县,与我毫不相干。
“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过个年还要奔老家去。”我提着青青几包简单的行李,虽然不重,但依然不喜欢这里的气氛。 “已经很努力的争取了好不好呀,家人都走了好几天了。”青青挽着我,四下寻着她的进站口。 “诶?家里没人也不喊我去你那儿玩。” “有什么好玩的啊。
那边,26 号口。” 我们跟进单行的队伍,迟迟等着检票。 “什么时候回来啊?” “三五天就回来啦!” “平时在家要乖乖的啊,不要跟铁蛋儿狗剩儿出去玩!” “哪有啊?!” “除夕夜要记得给我请安!” “嗯嗯,我会一直给您请安的!” “那倒不必,打扰我玩游戏。”“那要是突然想你了怎么办啊?” “哪里想?”我笑着问她。
青青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恍然大悟,红着脸掐我,“坏死了你!”隔着厚重的衣物,觉得她的手指纤细纤细的。外面徐徐弯来一辆残破的客车,扎在月台外,前方开始检票,人群涌涌蠕动。
把行李都放好,青青奋力拉开泥渍斑斑的车窗, 对我笑。 “关上吧,怪冷的。” “你也回去吧。” “没事就发短信吧。” “好。” 青青又努力的拉上,轻快的对我挥了挥手。
回去的路上,觉得街面很是萧瑟,好像人都被车站带走了般,留下零星的人来往于市面,分外冷清。几个孩童嬉笑着点花炮,稀落的响声伴着他们由衷的笑。我认真看了他们一会儿,反复确认多次,终是无法在这样的游戏里发觉乐趣。想起幼时也曾这样容易满足,一些细琐的小事就能期盼和高兴许久;后来见识的多了,反而开始怨恨自己贪得无厌。在成长的路上,面临本应开心的事情时往往犹豫不决,而该痛苦时却斩钉截铁。于是好像一直不怎么快乐。
到家不久,青青短信随之跟来:“车上有人吸烟啊!” 我回,“揍他!” “揍不过!” “记下他姓谁名谁,回头我帮你报仇!” “怎么记呀?” “色诱他……”我打到这里,本还笑着,忽然一愣,停在那里。
我的思绪毅然抛弃了这个愉悦的玩笑,继而愤恨的开始卑恨的联想,潜意识里一直呐喊着“别闹了”这类的句子,可青青辗转在一些粗俗男人身下的样子,还是如斧凿般刻印在脑子里。青青无比熟悉的眼眉,看不出悲喜的微皱;白皙纤瘦的身子,衬托过肤色各异的男人。他们像没有进化的动物般拱着身体,反覆无常的糟蹋着我的青青。
我心里在狂喊“别再想了”,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猜想各个男人的面孔,屈辱与嫉恨同在,而脑中的画面越来越是不堪。我无法停止,像过去每次一样,都要把自己拽到深渊才罢休——确切的说就好像把自己折腾到没力气了,才能逐渐失去胡思乱想的意识。青青的短信依然躺在那儿,那几个宋体字被我看得烂透于心。
隔了很久,青青又发了一条信息来问,“在打游戏呀?” 我像是耗光电池的闹钟,微弱的发泄完最后一丝情绪,黯然哑火。手机搁在那儿,动也没动。当发觉时,外面天已沉透了。
青青没再来消息,渐渐的我饿了。踟蹰一会儿,还是给玉峰打了电话。 “在哪儿呢。” 玉峰笑着爆个粗,“还能在哪儿啊,大过年的谁不在家啊!” “陪我出来喝酒吧。” 玉峰高亢的语调忽然收敛,谨慎问,“怎么啦?” “没事儿,就是想喝点酒,说说话。” “好,”玉峰斩钉截铁,“你在你自己那边?我去接你,快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就下来。” “嗯。”约莫二十分钟,玉峰的电话急急打来。我攥着手机,两个台阶两个台阶的下楼,震得心里通通的跳。突然又有些后悔,叫玉峰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就好像明知自己要溺死,却还要拉别人陪葬一样。连续转了几家店,全都爆满。玉峰抱怨,“这年头神经病还真多,大过年不在家好好呆着,都出来吃什么吃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扫我们一眼,继而被对面会车的灯光吸引了去。
玉峰电话来了。 “啊,没,在外面呢。” “跟继开吃饭呢。” “这不还没找到地儿嘛,到处都是人,真是的。” “没事儿,‘吃好喝好没有烦恼’,放心吧!” “好好,到家联系,就这样吧。” 玉峰挂了电话,对着手机意犹未尽的傻笑一下,远处扫来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一个沉浸在爱河中的人。
点了凉热荤素四个菜,争艳的躺在那里。玉峰看出些门道,便不多问,叫了一打青岛啤酒,我们各自斟上。“你跟小琳最近怎么样?” 玉峰好似不习惯别人问他这类问题,居然有些慌张,
“就那样啊。” “挺好的。” 菜没怎么动,说不几句话,便仰头干一杯;喝不几杯酒,就要点颗烟。
“你们……最近还好吧?”玉峰试探道。 “怎么说呢,”我撇撇嘴,“也挺好的。” 我本以为玉峰会是和我相同处境,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态想和他聊聊,不过看上去他好像已经走过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学时即将面临考试,明知自己没有复习的情况下,若是身边好友也没复习,自己心里便会踏实许多。
也还记得,常有朋友也没复习,结果考出的分数却比我多好些。因此这种失落感我并不罕见。
玉峰也是个明白人,大概可以猜出我的心事,见我不说,他便开了头。 “过完年,我们可能就离开这里了。” 我手一抖,“去哪儿?” “去市里吧,找个关系先干着,要是有机会就参加考试。反正小琳做生意,在哪里都无所谓的,城市大点销路反而好。” 我心如明镜,却哑口无言。
玉峰实在,接着说,“那件事的确是根刺,并且还是带倒钩的肉刺,根本无法拔出来——” 我点头。
“开始我也拽,疼的死去活来的。后来慢慢想了清楚,便使劲把它按进 肉里,彻底的埋了起来,现在它们已经长成了一体,已经不存在这根刺了。” 我笑不出,便夸奖道,“真有你的,都成哲学家了。”玉峰一脸严肃,“我是说真的!事情既然发生了,一昧的躲避和赌气,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你总要选择一个办法来解决此事——但前提条件是,你还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看样子你们是要在一起了。”我谨慎的选择口气,使它说出来不带有任何嘲弄的口吻。
“是的。”玉峰很认真,“我年龄也不小了,这几年相亲的对象也见了不少,对我而言,小琳
是从天而降的至宝,是这块土地和社会里无法生长出来的女孩——你也记得相亲时女方那斗智斗勇的机关圈套吧?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怕了,简直不如超市里的水果蔬菜,那些东西起码还有个价码,而相亲完全是互相周旋,偶尔得胜骗来一个,被对方发觉自己真实情况后还厌恶的不得了!”我本来想笑的,可是酒劲慢慢掩来,玉峰依然在叨叨的说着,看上去他也快醉了。青青的脸若隐若现,在我身畔,在我耳边。
我也记起以前相亲时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戴着画皮,说着软语,却心如刀剑,一分一毫都权衡的无比精确。时间与恋爱留给了她们丰富的经验,她们徘徊过无数张双人床后,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怎样的将来。于是我不断被筛选下来,像被遗弃在路边的石子,经过我身边的人行色匆匆,从未有人停下来多看我一眼。直到青青到来,把我拾起。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给青青打电话。我想告诉她我很想她,在她离开我半个下午我都受不了。
我习惯了她粘着我缠着我,习惯了对她呵斥来呼喝去。自大的惯了,就喜欢身边有个这样逆来顺受的人。我的脑子浑浑噩噩的,一直重复这些简单的想法。吃饭时小琳和玉峰又讲了番电话,馋得我咋咋呼呼要抢电话。
青青的彩铃唱着“紧紧握着青花信物雕刻着寂寞,就好像我无助的魂魄。”唱了一句,就换成青青好听的声音,怯怯的,“喂?”紧张又兴奋。我歇斯底里的喊,“青青!老婆!我想你!”青青惊的大笑,“怎么啦,又喝酒了呀?” “我爱你啊!你回来啊!” “我也爱你呀,我初二就回去呀!” “你回来我们就结婚啊!” 青青那头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呀。
“我不管——即使你做过小姐,我也不管——我要跟你结婚啊!” 在我记忆中,青青笑起来都是没心没肺的,通常只要笑起来,就要没边没溜的笑很久,很少会这样戛然而止。后来又喊
些什么,我不记得了。电话那端一直没有出声,几番让我有恍然如梦的错觉。又折腾不久,精疲力竭的躺在了床上,似乎还能嗅到青青的发香。电话里是沙沙的信号声,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青青好像说了些什么,而我已完全听不进了。
第二天醒来头有些痛,但心情不错。我的酒量的确糟糕,每次都觉得自己挺能喝的,回过神来却是第二天了。电话躺在枕边,想给青青打电话,翻看一下,昨天与她通话好久。心生惶惶的坠感,吸了颗烟,也想不起发生过什么。犹豫一下还是打了,电话那头淡淡唱着歌,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反复很久,青青没有接。以为她没听见,隔了会儿又打,又确认了先前的揣测。
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脑中浮现出青青忙碌碌的样子,又释然了。路上人迹罕见,这是一年中最干净的一天。回家后跟着收拾了一会儿,按捺住心情,吃过东西便睡了。总是睡不好,时不时被突如其来的烟炮声惊醒。辗转一番,总是不自禁反省与青青在一起的日子,隐隐有遥远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沉沉睡了过去。傍晚醒来时,自己房间漆黑一片,客厅与窗外都是灯火通明,反而显得家里冷清。妈在外面唠叨些什么,大抵是埋怨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忙这忙那,我爸就笑着劝她,等儿媳妇过门就好了。
我看手机,屏幕亮起时我心跳突然加快,害怕遇见不想见的东西一样。有几条短信,是同事与朋友发的千篇一律的拜年辞。而我期盼的那个名字,始终没有出现。
春晚开始后,我回房间给青青打电话。那首彩铃不知为何变得特别恶心,腻味的无病呻吟。时间一秒一秒在走,我的心一点一点落空。这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使我乱了手脚,我忽然很害怕失去青青。
小刚不紧不慢的唱,纠缠过往无端神伤摔碎谁也带不走,你我一场唤不醒的梦。我原本坚信的城墙逐渐瓦解,不安像一张网,牢牢捆住了我。青青的欢声笑语错觉般出现在小刚的歌中,好
几次我都以为是青青接了电话,紧张的“喂”,旋即又被蜿蜒的歌声淹没。
青青不是很好看的那种女生,但是青青的万种风情总在不经意中流出。尤其是她笑起来,鼻子上是细细的褶皱,眼睛形成极好看的形状。她的吻,缠绵而湿滑,呼吸中是干净好闻的体味。
是我意料中的味道。也就是说很久以前,我曾给自己的未来拟定下条件,几乎就是青青这般。
电话成了盲音,青青的笑脸又挤进我的脑海。她总在走路时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像相处多年的情侣,偶尔可引起新近恋人的羡慕。可是,其实我很想和她牵手的。幼稚的像高中生一样,或轻轻拉着,或十指相扣,若是心情不错,还可以走走摇摇。小刚还在无止境的唱,已经把我眼前唱得潮湿一片。那是记忆里最糟糕的一个春节,在心神不宁的惴惴不安中仓皇度过。
青青始终没与我联系,我请小琳帮忙,小琳便答应了。我又等了许久,小琳给我回了条短信,“你先照顾好你自己。”我去问,她便说没事,叫我先等等。我给青青打,依然如旧。小琳既然可以联系上她,那么便排除了青青有意外的可能。也就是说,这次纯粹是青青罕有的愤怒,以这种倔强的方式表达。
直到现在我也不可置信,为什么那么爱我的青青,居然会这样近乎冷酷的对我。仿佛一夜之间,原本深入人心的东西都化成了泡影,不过是一场游园惊梦,看见过一座海市蜃楼。赵本山的小品也糟糕透了,和去年相比简直宛若两人。人上巅峰易,稳坐泰山难。尽管我知道这个道理,可仍然避免不了失望。腹中饥荒感也跟着浮出,我在厨房找了找,切番茄,炒鸡蛋。
第一次觉得做饭也是挺有意思的,于是又后悔,若是能和青青一起下厨,想必也是好玩的事情。
我想做饭给青青吃,这个奇怪的念头印证了一个心甘情愿的念头。所谓心甘情愿,不就是总想为另一个人做些事么。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一直在看青青的独角戏。菜下了锅,我手忙脚乱。
那边电视里是新年的钟声,外面是缭乱的鞭炮和遥远的烟火。我心里是憨笑的青青。
那天起我没再给青青联系。我确信她会找我,我也确定当我再见到她时,我要跟她求婚。初二整天,我都沉浸在一种初恋的幸福感中。时不时翻看手机,怕漏了情人突如其来的问候。我在
成熟与理智中,兴冲冲的又过去一天。我大概想清楚是怎样一回事:我们之间那层纸被捅破了,原本生气的应该是我,不料本末倒置,知情反而成了我的错。可我一点都不生气,在权衡利弊的漫长过程中,最终青青的离去给我落下了明确答复。
就像玉峰说的,她是从天而降的至宝,是这块土地上无法土生土长的女孩。一颗深知社会险恶却保持纯净的心,不是人人能够历练出来的。若是论身子的脏净与否,表面光鲜的女生似乎也不遑多让。和一百个男人睡过一次觉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睡过一百次觉的女人,感觉上于一斤铁和一斤棉花孰重孰轻差不多。每当我这样想,我就觉得好笑。这个社会什么时候已经把我磨练成这样了呢?我很多次扪心自问,都没有答案。至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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