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四哥定定的看着我。 我嘴一努,指了指蹲在墙角看监规的刘东:“贪官哪儿。
上次不是说他有个小表弟送了十几万给石铺山的一个犯人吗?我觉得这事儿有戏。”
“那今天晚上就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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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12-04 12:06 “那就抓这个!”四哥坚定的说,“给你十分钟时间,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可以挖。”
我一摆手:“不用想了,哥。现在有一条路子,但是刀疤已经跟管教说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四哥定定的看着我。
我嘴一努,指了指蹲在墙角看监规的刘东:“贪官哪儿。上次不是说他有个小表弟送了十几万给石铺山的一个犯人吗?我觉得这事儿有戏。” “那今天晚上就审!” 下午的时候方队又找我去了一次他的办公室,除了告诉我刀疤哥哥已经确定是被人毒死的之外,又告诉我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刀疤的终审判决很快就要下来了,形势不是很乐观。所以,他很可能就要在元旦前的那一批一起上路了。 我有些难过,赶紧问:“方队,现在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难……”他看了看我,“每年咱们石铺山被执行的人太多了,咱也不可能一个个的去管。这次赵峰的事儿主要还是因为他哥哥死了,而且他算是两上法场,案子比较特殊,否则和别人都是一样的。” 我点点头:“方队,这个我知道。不过上次他不是跟你说刘东怎么了吗?这个不够?” “抓到石铺山的人都会有家人在外面运作,希望出去。这不反常。再说了,就算这十几二十万是刘东受贿贪污得来的,那也不至于构成‘重大案情’的条件,照样还是得执行。你现在啊,就尽量让他去想一下自己的哥哥有什么仇人,让他哥死也死的明白就行了。”
“那刘东那边,就不能深挖一下吗?” 方队摇摇头:“我也想办。但是张启岳那边的事情越牵 扯越多了,我还得多盯着那边。如果刘东这边你有什么消息,就尽早告诉我吧。”说完,不再听我解释便带我回了监仓。 知道晚上四哥要审人的消息,苍蝇、小康和郑强全部活跃起来。因为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使用暴力了,只要四哥亲自发话,那自己的“拳头瘾”一定能过足。 但是没想到的是,四哥还没等他们几个人高兴两分钟就把他们骂了一顿,并说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得靠脑子,要是都只用拳头,那下场就和刀疤一样。这句话一出马上几家欢喜几家忧,几个人垂头丧气的拿着烟去风场聊天,倒是刘东,听说自己不会挨打,顿时兴奋的几乎要哼起小调来。 四哥很聪明,他知道,现在这个当口决不能出任何闪失,稍有不测,自己也会被搅入这个泥潭。 晚上吃过饭之后,对刘东的“审问”就开始了。地点就选在风场门口的厕所前——刘东蹲在厕所里,我和四哥两个人搬个小凳子坐在厕所门口。其他人在邢耀祖的安排全部集 中在监仓前面靠近铁门的地方,以防他们听到我们的谈话。
四哥首先问话:“刘东,你说说你是咋进来的?” 刘东蹲在厕所的便池上,满脸的紧张。他很清楚这个地方就是偌大一个监仓的唯一监控死角,一旦要是四哥真打算动手,管教是决然看不到的。
“报告哥,我是贪污进来的。” “哦……我听说,你有个什么表弟的,在你双规之前问你借了 20 万块钱?”、 “是有这么回事儿,”刘东点点头,“我出事的头几天他就找过我,但是我当时没答应。后来我表弟的妈妈又亲自来找我,都快给我跪下了,还说这个钱要是不借的话,他们全家就都完了。后来我就借给他了。”
“这个钱干什么用了,你知道吗?”
他看了看我,对着四哥说:“这个事儿我跟小虎子说过……” “现在是我问你!”四哥一瞪眼。
刘东吓坏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是是是,哥我错了,我说。我进来的头一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这十五万救了好几个人,另外的五万帮一个小子跑了,算双保险什么的……” “这个我知道哥,”我小声伏在四哥耳边插话:“他借钱之后没几天魏作栋死了。”
四哥点点头,又问刘东:“知道这个钱到底用在哪儿了吗?” “哥,我真的不知道……”刘东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现在非常担心四哥出尔反尔,真的安排郑强他们砸他一顿,那真的不好受。 四哥冷笑了一下:“你还有话没说。我记得你不是跟小虎子说过,什么跑了的那个人是什么情况吗?” 刘东赶紧点头:“对对对,哥,我忘了!确实是有这么个事儿。当时我这个小表弟喝多了,说什么自己对不起这家人了,什么弟弟已经要死了,为了自己活命还得把哥哥搭进去什么的。他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号里有个人就要把他供出来,自己也难逃一死之类的,其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你这个小表弟是做什么的?叫什么?现在在哪儿?” “名字叫胡勇,就是个小混混。因为吸毒被强制戒毒两次了,现在好像不吸了。但是他现在在哪儿我真不知道,我估计他妈,也就是我舅妈应该知道。” 四哥点点头:“这小子不是以贩养吸的吧?你还知道他什么事儿?” 刘东使劲摆手:“哥,这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那个表弟从小就不学好,一直跟着一堆混混整天不务正业。 后来还让警察因为怀疑贩毒抓过几次,但是因为没找到证据,就从来没判过……后来他有次跟我喝多之后吹牛说认识公检法的头头,所以抓不进去他,而且他还认识个什么老大之类的……但是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再问,我也不能给您瞎编啊……” “还他妈废话!”一直在厕所门边徘徊的苍蝇忽然扑了上来,照着刘东的脑袋就是一拳。这一下不但把刘东给打愣了,我和四哥也懵了一下。 “干什么球玩意儿?”四哥猛的站起来骂道:“我他娘让你打了吗?操!”
苍蝇在一旁辩解:“哥,他啥球都知道,就是憋着不肯说,你没看出来啊!这样的人就得砸才听话!” “你知道哥的球!”四哥大骂,“滚一边去!操,没见过你这样的球崽子!” 对刘东的问话由于苍蝇的动手而临时终止了。不过我和四哥也都知道,再问下去肯定也是没有任何结果的。所以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安排大家睡觉了。 半夜时分,我忽然听到一种闷闷的嚎叫声。起初以为是在做梦,后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我这才睁开眼睛。顿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一下子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苍蝇、郑强、小康三个人,正对着一个被几张辈子蒙住脑袋的人拳打脚踢。 我赶紧跳下床拉住他们,嘴里急急的小声问:“这谁啊, 咋了?”没想到此时四哥也醒来了,瞪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我们。
“谁啊?小虎子看看。你们三个给我码墙根儿蹲!” 三个人不敢造次,赶紧乖乖的蹲在墙边不敢抬头。我一
把掀开那张被子,顿时发现被子下面一脸痛苦的刘东。 他哭丧着脸,使劲的从嘴里掏出被三个人塞进去的东西:一只郑强的臭袜子和一条苍蝇早就打算扔了的脏裤衩。 四哥看着差点笑出来。在整个七班,有三样东西是不能碰的:第一就是郑强的袜子,这小子犯懒,除了四哥和邢耀祖之外,又没有人好说他,于是把袜子穿的都能站起来都不洗。第二就是苍蝇的脏裤衩。据他自己说他进来之前是有性别的,而且一只都没治好。所以为了干净卫生起见,他保持着一个月换一次新裤衩的频率——当然,他穿一个月就扔了,中间从来不洗。第三,就是床底下的破被子,那里面老鼠屎、长虫到处都有,味道能呛的人出眼泪。
刘东估计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三样七班的法宝全部落在了他身上。 四哥本来是打算要恨批这三个人一顿的,一看到刘东的狼狈样,他笑的差点从床上掉下去。这一笑不要紧,全号的人集体起来围观刘东,弄的刘东又恶心又窘又担心,死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大家都恢复了平静,四哥说:“你们三个太过了,为啥打他啊?” 苍蝇抬起头,满不在乎的回答:“晚上我打他被哥骂了, 所以我心里气不过。再说了,他就是一个贪官,我们早就想揍他啦!” “你们也不是啥好货!”四哥瞪着眼,“都滚去睡觉!要不然就背监规!” 话音一落,三个人当即一个激灵,一下子就跳到了床上。
那速度,简直比他们平时见到好吃的东西扑上去的速度还要快。 四哥看了看刘东:“你也睡吧!今晚上给你点考虑时间,要是有啥落下的没说,明天早上早饭吃饭之后再告诉我。” 一番折腾之后刘东也睡不着了,一晚上的时间都在上铺翻来覆去。直到天亮,大家上厕所的时间到了之后,他又去对着便池干呕一通,连早饭都没有吃。 四哥让我再去和刘东聊聊,但是刘东看到我就往后躲,一个劲儿的说:“小哥,求你绕了我吧!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啊……” 我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烟“别紧张,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 他哆哆嗦嗦的不敢接,我苦笑了一下,把烟帮他点着,直接塞到他嘴巴里说:“在这个号里你最没必要怕的人就是我。
你就说你的,没人打你。” “我真不是怕打,小哥……”他从嘴里拿下那根烟“现在我肚子里确实是没有货了。而且我担心我一旦说的不对,反而惹了更多的人,我主要是担心啊!” 我拍了拍他的背:“你也别想那么多,四哥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要是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的话,那我会跟四哥说的。”
“没有了,确实没有了!”他几乎要跪在我面前指天发誓:“要是再有的话,你怎么样我都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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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12-05 14:09 “我真不是怕打,小哥……”他从嘴里拿下那根烟“现在我肚子里确实是没有货了。而且我担心我一旦说的不对,反而惹了更多的人,我主要是担心啊!” 我拍了拍他的背:“你也别想那么多,四哥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要是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的话,那我会跟四哥说的。”
“没有了,确实没有了!”他几乎要跪在我面前指天发誓:“要是再有的话,你怎么样我都行!” 由于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线索,我和四哥只好把暂时知道的这些情况告诉方队,并再三说明找机会再想点别的办法。方队说这个线索已经是很重要了,只是之前一直拖着没有做出结论。他马上就给办案单位反映这个问题,看看能不能挖出刘东表弟的一些信息。另外他还告诉我们,杜坤那边进展不是很大,但是他的父亲已经在昨天下午被双规了。 事情开始越来越明了,似乎我和四哥能做到的都已经完成了。但是方队却说没有那么简单,虽然现在我们提供的所有线索都还在排查当中,但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尽量去挖,让我们继续努力。 从管教办公室出来,四哥本打算带我去厨房转转。可方队却把我拦了下来,说这几天林杰就要开庭了,还是多在监号里多陪陪他比较好。其他的事情暂时就不用我管了。我点点头,只好自己回了监仓。 林杰的话越来越少了,因为到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确不知情,所以这次很有可能就被判死了。他的情绪很低落,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不吭气。我只好赶紧劝他,说你放心吧,只要刀疤哥哥的案子能查清楚,你这罪名就肯定洗脱了。 他不说话,只是傻呆呆的看着风场里被铁栅栏隔成数块的天空。 原本以为我可以在监仓里过几天舒服日子,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方队就把我叫去了。说接到通知,十一月中旬可能要执行一批,减轻元旦前的执行压力。而刀疤,这一次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我一愣,六神无主的问那上次他看到的三队杀人的事情就真的不能算重大立功表现吗?方队摇头,说很难。现在最重要的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单凭他自己说,肯定是不行的。再说刀疤已经有了 50 克高浓度海洛因的案底,这一条就够枪毙了,加上他在死缓期间又故意犯罪,让刘老鬼致残。所以现在已经很难保住他了。我叹了口气,说要不然我再去看看他吧!我跟他一起关几天,说不定能有些其他的收获呢?方队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下午你就回灰楼住吧!让他跟你在一起待一天。 再见到刀疤的时候他已经彻底颓废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加上自己救命稻草的失效,让他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能做什么。和几天前相比,他整个人都已经变的萎靡不振。 “有什么新想法?”我递给他一支烟。
他叹口气,使劲提了提脚镣:“还能有什么,现在就等死呗。反正我哥也算是挂了,我这边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唯一就是可怜我老娘了,这下连个戴孝帽子的人都没有啦!” “先别急了,兴许还有别的招呢?刘东那边的事情你跟管教反映了,如果他这头能挖出大案子,那你也算重大立功表现了。不说别的,现在要是能继续判死缓,那就什么都好说。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自己要是都放弃,那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他摇摇头:“没用了,大学生。这回我肯定躲不过的。本来已经缓期了,没想到被我一脚踢掉了……现在刘老鬼这个货还在医院躺着呐!他家人又提出民事赔偿,我老娘把什么赔给他?唉……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拍他肩膀:“你现在也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现在这案子还有挽回的余地呢?你想想看,当初魏作栋的事情还有啥证据没有?还有,你当初从法场上下来的时候,都跟执行的人说什么了?”“没说什么。我就说我知道我哥下落,我还知道当时三队魏作栋是怎么死的。他们就问我到底认在哪儿,我说具体我不知道,但是我能说出几个地方。魏作栋的事情我见到了证据,但是老熊聪明,把物证都给毁了。现在弄死魏作栋的那个小子也被枪毙了,死无对证啊!反正现在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学生,咱就别费这功夫了,你还是提前帮我把遗书写好吧……上次写的,和这次写的内容不一样,不能用了。” “你先别灰心啊!”我赶紧摆手,“这东西哪儿是说写就写的?尤其在这个地方,写这东西太晦气!” 他苦笑道:“晦气有啥办法?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不做好准备,到时候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你想的太窄了。实在不行就想想你贩毒的事情呗?上家是谁,还有没有别的线什么的。这也是个办法啊!” “没用,”他看着我说,“我在外头弄粉儿都是单线联系的。我都不知道上家是谁,你让我上哪儿揭人家老底 去?” “可你最后一次是五十克啊!你要是卖给吸粉儿的,能一次这么多吗?” “那是我给下家带的啊……我当初倒粉儿根本就没想着赚钱,就是为了从上家到下家知道到底是谁把我哥给弄进去的。
结果弄了几次都没发现个头绪,最后还被抓了。” 我疑惑的看看他,半天才说:“那你的上家是怎么给你给货的?”
“他给我打电话,然后把粉儿放到写字楼里的灭火器下面,或者厕所里面。我直接去拿就行,钱都是通过银行汇款的。” “账号呢?”他一摆手:“别想了,这账号人家公安早就查了。我把下家给我的钱打给上家之后,上家就把这个钱又转到国外一个账户上,之后再以别的名义洗干净转回来……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上家下家长什么样。”
“那你怎么进入这个圈儿的?” “有介绍人啊!”他看着我,有些不耐烦的回答:“这个也不用想了,介绍人早就死了,到现在也没查清楚到底是咋死的。” 我叹着气不知道再问什么好。从表面来看,刀疤已经把能挖的东西全挖出来了,而且他早已不再对自己能活下去而报以任何希望。现在,连我自己都开始慢慢的失望。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即脱口而出:“老熊为啥要弄死魏作栋啊?” 他翻了翻眼睛:“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大概就是因为魏作栋好像知道老熊的什么底细了。”
“老熊什么案子进来的?”
“好像是寻衅滋事什么的,反正也不是啥大案子。” 我点点头:“先等一等吧,等那个刘东的表弟抓住了,审出来到底是不是拿钱给老熊,就能知道了。你放心吧,只要现在有证据证明魏作栋的心脏病是外力击打的,肯定就没有任何问题。” 我和刀疤断断续续的聊了一夜,主要还是尽可能的帮他挖出一些能活命的线索。但是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我们还是没有聊出任何头绪。临走前,刀疤求我说一旦这次还是要枪毙的话,那一定让我帮他写一封新的遗书。 我没有办法,只好边劝他别把么悲观,边把这个听上去让人很失落的请求答应下来。 回到监道,方队满面红光的告诉我越狱的案子终于有了 头绪。我赶紧问他结果,他却神秘的说先不着急,你先回去,等下午我去你们班再说。 监仓里四哥也知道这个消息了,他说昨天半夜监道里来了一堆人,把杜坤和贾永都给提走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次越狱的案子。我说这个案子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刀疤都快要废了,要是三队的事情有头绪,那至少就能把他给救下来。四哥说这个事情慢慢来,人是要帮,但是现在还没有头绪。 我点点头说哥你放心吧,现在什么事儿都急不得。希望咱们能把刀疤的命给保住,这事儿虽然不是咱自己说了算,但是只要刀疤别再闹事,那什么都好说。
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是,刀疤又出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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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12-07 16:04
21、 原本方队答应说下午要来监仓里的,但是中午饭还没有送到,他就皱着眉头让我们两个先去一下他的办公室。我和四哥还以为他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没想到一进门他便冷着脸训斥:“你俩跟赵峰说过什么了没有?尤其是张毅虎,你刚见过赵峰,说了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我一脸迷茫的看着他,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方队一瞪我:“什么都没说?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啊……他就是跟我说最近心情不好,然后听失落的。其他什么都没说,我再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了。”
四哥也赶紧凑上来问:“方队,出什么事儿了?” “赵峰今天早上回监仓时间不长,就拿着一条衬裤勒住了同监号的一个人,差点没给勒死!” 我和四哥一下子愣住了。我们都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刀疤到现在为止还这么不理智。过了十几秒四哥才问:“他不是之前被关禁闭了吗?怎么会有同监号的?” “今天早上才调的!”方队气呼呼的说,“原本跟所长商量一直这么关禁闭也不是个办法,而且最近外面严打,进来的人多,炸号的也多。哪儿有那么多禁闭室可以用?结果今天早上刚弄到四队去,不到二十分钟就出事了。”
“他没说原因吗?” “他到现在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所里的好几个管教凑到一起,正问他呐!我现在得跟你们说,他赵峰这次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立功都没用!你们回去给他收拾点吃的喝的,我给送过去吧!” 四哥赶紧上前一步:“方队,您看是不是让我俩见见……” “见什么见?”没等话说完,方队当即拒绝,“见了好几次了,一点效果都没有。你们现在过去还能问出什么?现在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就这样吧!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方队气呼呼的说。 我叹了口气,低着头:“方队,他现在不跟你们说,但是不一定不跟我们说啊!这不是现在好在没出什么后果吗?要是有些话问不清楚的话,我担心他还会犯傻啊!” “我还能再给他机会?”他瞪我一眼,“已经都给他挂上重镣了,而且已经锁到椅子上了。他现在动都动不了。” 方队所说的“椅子”,是一把固定在水泥地上的铁椅,椅子上有十几个点用于固定犯人。只要被扣在上面的人,不要说闹事,就连低一下头都是很困难的事。四哥见过这个东 西,于是赶紧问:“方队,把他扣上去,那吃喝拉撒咋办啊!”
“不用你们担心,我早就安排好的!” 刀疤的突变让我和四哥都有些措手不及。回监仓之后,四哥气的看谁都不顺眼。自己又亲手抓住刘东臭揍了一顿才算稍微把情绪稳定了一些。可怜刘东稀里糊涂的成了出气筒,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使劲的跪在地上求饶。 一番折腾之后我给四哥倒了杯水,又点上一支烟,说四哥你也别太生气了。刀疤从我一开始认识他就福大命大,两次都逃过去了,还差第三次?再说了,他能动手打人肯定是有其他原因,现在只要不上报,那他还有可能活下来。四哥点点头,想了半天觉得我说的在理,也就气平了。 只要不上报检察院,那他刀疤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这 一线生机有多少?没有人知道。下午方队又一次来到了七班。
我们都知道,方队的到来不仅仅是例行的入监监仓,也是要告诉我们到底越狱事件的结果如何。 入监后,方队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先检查卫生,检查学习、 生活。而是开门见山的说:“咱今天和平常不一样,先宣布几件事,然后咱们开展一次深挖犯罪事实的工作。”说着,一指我:“张毅虎一会儿你给每个人都发两张稿纸,明天早上统一收回来。” 没等我答应,邢耀祖就抢先说:“方队,还深挖啊?再挖就得往三辈以前倒了……” 方队当即骂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们挖就挖!平时总说挖没了挖没了,结果真正出了事儿,源头净出在监号里了!我听说现在还有为了躲大案子,跑到看守所猫着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我倒是想看看,咱们石铺山还有没有杜坤这样的!” “杜坤?”喜全一下子蹦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我早就发现他不是什么好人!当初毁我的道!操,这样的货枪毙二十回都不冤枉他!”
“闭了!”四哥冷峻的瞪着他。 方队瞪了喜全一眼没理他,接着说:“先说一下越狱的事吧!杜坤都已经交代了,我跟你们讲讲。也让你们知道一下为什么要继续深挖!” 越狱事件的最终根源确实是杜坤,但最终策划的却不是他。杜坤在进石铺山的头两天,在 L 市南区的一家 KTV 里用钢管打死了两个来消费的中年人,当时杜坤万分紧张,赶紧跑回家去问自己的父亲怎么办。他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觉六神无主,顾不得教训自己的儿子,就赶紧去找经验丰富的刘皇叔商量对策。 看到杜坤父亲的到来,刘皇叔自然是盛情款待。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杜坤父亲的这把保护伞,他刘皇叔就不可能有今天。为了避嫌,杜坤的父亲平时很少去刘皇叔那里,今天既然来了,肯定就是有大事。没想到还没等到刘皇叔开口,杜坤的父亲就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了他。 处理这样的事情,刘皇叔还是有一些套路的。他告诉杜坤的父亲先不要着急,坐下来喝几杯酒。自己则给在电力局做保安的一个小弟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会有个人去他们的库房偷东西,让他准备一个价值不要超过 1000 元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一旦抓住这个人之后,马上抓住,并且打电话报警。
这个小弟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毕竟刘皇叔是自己的靠山,也就不得不同意下来。 回到办公室后,刘皇叔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杜坤的父亲。 告诉他现在就回去,让杜坤去电力局仓库偷点东西,然后去看守所里待一段时间。等风头下来之后,再取保候审出来。杜坤的父亲开始完全不同意这样的做法,认为这和自投罗网没有任何区别。可被刘皇叔几番劝解之后也觉得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躲一躲,而最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看守所。就这样,杜坤当天晚上就因为盗窃电力设备被送到了石铺山。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简单的过去,过个两三个星期就可以让杜坤出来。但是没想到的是,公安局对这起杀人案查的非常紧,省厅都将这个案子列为了督办大案。 这个时候杜坤的父亲又从自己的好朋友,石铺山看守所原来的所长刘所那里知道,杜坤进去没几天就被牢里的犯人殴打。身为人父,杜坤的父亲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受罪。于是又找到刘皇叔,让他找找关系,帮忙照顾一下在牢里的杜坤。 这些年一直混迹于黑道的刘皇叔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却会错了意,一句“帮忙照顾”让他以为杜坤父亲现在不方便给儿子办取保候审,但却还想让人出来。那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办法——越狱。 刘皇叔先是自己拿出了二十万元钱,并带着律师,通过关系在看守所见到了自己的马仔老腻子。接着,他又告诉老腻子,说如果你能帮我把杜坤越狱救出来,不但这 20 万是你的,出来还能给你 30 万。 五十万元现金的诱惑对于老腻子来说是巨大的。回到监仓之后,他先是找出《刑法》看了整整一夜,发现现在就算是自己越狱被抓住,那么顶多也就是再判个五六年。但是如果这五六年就在外头混的话,他不一定能赚到这五十万。于是在第二次律师见面的时候,老腻子托律师告诉刘皇叔,这件事他办了。
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12-09 16:17 刘皇叔先是自己拿出了二十万元钱,并带着律师,通过关系在看守所见到了自己的马仔老腻子。接着,他又告诉老腻子,说如果你能帮我把杜坤越狱救出来,不但这 20 万是你的,出来还能给你 30 万。 五十万元现金的诱惑对于老腻子来说是巨大的。回到监仓之后,他先是找出《刑法》看了整整一夜,发现现在就算是自己越狱被抓住,那么顶多也就是再判个五六年。但是如果这五六年就在外头混的话,他不一定能赚到这五十万。于是在第二次律师见面的时候,老腻子托律师告诉刘皇叔,这件事他办了。 可虽然老腻子接下了这个任务,但是具体怎么实施他心里还是完全没有底。想了好几天也没有任何结果。有一天,他正在跟监号里的其他犯人聊天时,忽然听到有一个监狱里的犯人为了越狱弄了一些硫酸镁进来,集体腹泻装病,并成功越狱的故事。这给了老腻子很大的启发。他开始偷偷的在监道里通过一个相熟的杂役物色人选,最终,杀死父母的贾永进入了他的眼球。
老腻子选择贾永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他现在已经毫无牵
挂,也没有人管他,如果现在给他一个好律师的承诺,那
他什么都肯干;第二,他的案子肯定是死刑,因此也不在
乎多加一个脱逃罪。正因为这样,当他托人带话给贾永之后,贾永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先是刘皇叔从外面搞到了一些硫酸镁,并放在了一条烟里。之后又让他扔到了老腻子他们班,接着越狱…… “那这次刘皇叔也折了?”四哥听完方队说之后马上问。 方队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了。不过他后面的案子还不止这么点,暂时还没关到看守所,在另外一个地方拘起来了。” “哦……”四哥忽然皱了皱眉,但是马上恢复了一脸喜滋滋的表情,“这是大好事儿啊!方队,这次你立功了吧?” “立个屁!”方队厌烦的看了看四哥的脸,“幸亏这案子不是我在的时候发生的,要不然我跟寇队的下场一样!”说着,他指了指我:“任务交代给你了,明天早上我就来收深挖犯罪事实的材料!” 方队转身走了,号里除了四哥和邢耀祖斜靠在窗边抽烟之外,其他人都跑到风场里皱着眉头想自己要在材料上写点什么。我站在风场门口,一边看着大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一边竖起耳朵听监仓里面的动静,防止四哥他们叫我我听不见。
可一直到晚上吃饭之前,监仓里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我原本以为他们睡着了,可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我打算去叫他们时才发现,睡着的只有邢耀祖一个人,而四哥,则靠在被子上不停的抽烟。 “哥,有烦心事儿?”我从床下掏出一瓶饮料递给他。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啥,就是想今天发生这些事儿呢!我原来都不想管刀疤的那些破事儿了,牵扯的东西太多。
后来一想,毕竟大家都兄弟一场,而且他现在很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命。谁他妈想到自己又作死了!” 我叹了口气,说:“哥,你也别太在意了。这就是刀疤自己的命。他要是当初判了缓儿之后早点下队,能有这些劳什子事情么?本来他这次都有可能会改判的,现在这一下,只要报上去改判都难了。”
“真他娘没见过不把自己当人的主!操,我要是再见到他,非给他俩耳光子不可!”四哥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盯着他们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深挖犯罪事实的过程进行的非常不顺利,几乎所有人都把一张写着“我自己的案情已经交代清楚,不知道别人的犯罪事实”的稿纸交给我。当然,这里也有特例。例如刘东,他不但在别人都交完材料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还跑来说:“小哥,再给我几张纸吧?” 对于这样的行为,郑强、周云、小康和苍蝇几个人都觉得刘东这是纯属找揍,但邢耀祖却非常赞同。他亲自从床下找出来一盒烟递给刘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写,多写出来几个贪污犯!”
邢耀祖对贪污犯的仇恨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的。 第二天一早当我把一叠稿纸递给方队的时候,他看了几眼就开始沉着脸批评我。说我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又说我办事不利等。我没有去争辩,因为我相信方队自己也知道: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守所内部就是一个攻守同盟。如果不把这个同盟最顶端的部分打开,那么没有一个人会敢于揭发别人的犯罪事实。 方队骂了一会儿也就不再说话了,低头仔细看刘东叫上 来的材料。渐渐的,他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接着开始微笑,最后,他兴奋的站了起来。
“还算你有点成绩!我这就跟上面汇报这些材料去!”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最近我在其他班里也搞了一些这样的深挖活动,还有很多和三队那件事有关的。你看再能不能弄出点东西来。另外,这段时间可能所里又有一批要执行的,你要做好你的工作。” 自从把自检检举材料交给方队之后,他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找我。在这一个星期里,我除了呆在监仓里数日子,就是和喜全、苍蝇他们几个嘻哈玩笑。整整一周时间,监仓里只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邢耀祖和喜全都分别接到了开庭通知,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们将又一次站在法庭上等待对自己命运的判决。第二件事是四哥带来的一个消息,说新的看守所已经落成,大概一月初的时候石铺山可能就要整体搬家。
第三件事让我比较意外:林杰的律师来找他,说外边已经为他的无罪辩护找到了有力的证据。 起初林子回到监仓兴奋的跟我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都不太相信。但很快四哥就从别的渠道得知:警方已经确定了林杰上家的上家并正在收网抓捕,而且已经查出他们运送毒品的方式和对待林子的方式如出一辙,而其他几个和林子一样情况的人,都已经改判了有期徒刑。 所有人都在为林子有可能被改判的消息感到羡慕和庆幸。
在看守所这个特定的环境下,每一个人都不再只顾自己的结果如何。只要别人也有好的结局,那么这种“喜气”仿佛也会临泽给自己。 而在这一周,方队所说的“即将执行一批”也在临近周末的时候成为了事实。周五的晚上,班里扔进来了一个年近 60 的老死囚。 老死囚名叫门福清,是投毒杀人进来的。他杀的不是别 人,而是自己的妻子、儿子儿媳以及自己年仅三岁的小孙女。
杀人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先是喝醉酒之后,用榔头砸死了自己的妻子,正巧小孙女看到了爷爷杀人的一幕,便跑去叫来自己的爸爸妈妈。老头子怕事情败露,于是又把这一家三口想方设法先后杀死。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守着几具尸体整整半个月,才被村民发现,并送到了派出所。 从外表来看,老头子是一个极为懦弱和腼腆的人。用四哥的话来说,这样的人扔到大街上想找出来都难。可一听他的犯罪事实,就连食人狂魔周云听了都咋舌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四哥把我叫到一边小声说,今天送进来的,算日子就是周二执行了。因为周一法院、检察院上班准备,周二执行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要我这几天抓紧时间把老头子的遗书给写了。可老头子根本不肯写,说自己全家都已经下了阴间,自己写那东西给谁看?于是,我只好打消了劝他写东西的念头。 时间过的很快,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大家都在浑浑噩噩中 度过。到了周一的早上,老头子忽然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啦!”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让监仓里的几个重刑犯都听到了。顿时,号里一片寂静,所有重刑的人都开始坐在一边默默的计算自己的生命还能够延续多久。 中午吃饭时,四哥和老头子的话都得以印证。厨房的饭刚送到监道口,喜全就抽着鼻子说又要改善啦!果然,监仓门打开,杂役递进来一盆白菜青椒炒肉和一盆白面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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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12-10 18:41 老死囚名叫门福清,是投毒杀人进来的。他杀的不是别 人,而是自己的妻子、儿子儿媳以及自己年仅三岁的小孙女。
杀人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先是喝醉酒之后,用榔头砸死了自己的妻子,正巧小孙女看到了爷爷杀人的一幕,便跑去叫来自己的爸爸妈妈。老头子怕事情败露,于是又把这一家三口想方设法先后杀死。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守着几具尸体整整半个月,才被村民发现,并送到了派出所。 从外表来看,老头子是一个极为懦弱和腼腆的人。用四哥的话来说,这样的人扔到大街上想找出来都难。可一听他的犯罪事实,就连食人狂魔周云听了都咋舌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四哥把我叫到一边小声说,今天送进来的,算日子就是周二执行了。因为周一法院、检察院上班准备,周二执行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要我这几天抓紧时间把老头子的遗书给写了。可老头子根本不肯写,说自己全家都已经下了阴间,自己写那东西给谁看?于是,我只好打消了劝他写东西的念头。 时间过的很快,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大家都在浑浑噩噩中 度过。到了周一的早上,老头子忽然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啦!”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让监仓里的几个重刑犯都听到了。顿时,号里一片寂静,所有重刑的人都开始坐在一边默默的计算自己的生命还能够延续多久。 中午吃饭时,四哥和老头子的话都得以印证。厨房的饭刚送到监道口,喜全就抽着鼻子说又要改善啦!果然,监仓门打开,杂役递进来一盆白菜青椒炒肉和一盆白面馒头。 老头子在看守所住了已经有一年多了,号里的习惯和规矩他比谁都了解。从他调到七班的,到现在改善生活,每一个细节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生命对他来说已经开始以小时倒数。不过他很镇定,甚至可以说有些泰然自若。 四哥说这样的人不是城府太深就是确实活腻歪了。只要把死当成解脱,就都能做到这样的镇定。他还说自己来看守所之后就见过两个人完全不怕死,第一个是在我进来之前枪毙掉的一个杀人犯,第二个就是老头子。这两个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于死完全没有任何抵触,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甚至向往死亡。 这样的怪人我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因此不知道他的最后一夜怎样去陪伴。不过好在他知道了我的顾虑之后居然主动上来劝我,说自己完全不用有人陪着,晚上吃晚饭自己就去睡觉了。我赶紧问那你确定不写什么东西了,另外明天早上吃什么?他楞了一下,说好吧,还是留几个字吧!明天早上有啥吃啥,没什么特别的。 晚上大伙吃晚饭之后,四哥说你跟小康给老头洗个澡吧,弄点热水。这个决定倒是让老头很开心,他当即给四哥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说等到了那头,一定保佑四哥。四哥嘴一撇说你还是保佑别人吧,就别惦记我了。一句话出来,马上全号的人谁都躲着老头。 在看守所,死犯要说保佑谁,一准会被迷信的囚犯拒绝。 老头洗澡用了很长的时间,他细细的把自己的身体擦的干干净净,又打了肥皂洗了一次,这才算穿上衣服。四哥看了看他连件新衣服都没有,就从床下拿出自己的一条新内裤和一件半新不旧的衬衣扔给他,说好歹认识一场,新衣服就当给你送行了。顿时老头又感动的要鞠躬。 晚上九点半,方队和潘队一起来号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老头的衣服之后,方队又跑到所里内部的小卖店,自己掏钱给老头子买了一双新布鞋递给他。老头觉得很幸福,眼睛里浑浊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说自己这辈子死都不怕了,就是怕别人对他好,他觉得这样的人情债还不起。 管教走了之后,我拿出纸笔坐在了他的旁边,递给他一支烟问:“打算给谁写东西?” 老头想了半天,这才低声说:“我家里人都已经让我给弄死了,也不知道给谁写了。”他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我手中的稿纸不再说话。 我一摆手说其实你也不必想那么多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给自己的老朋友、亲戚或者能关心你的人写点东西,这样不也是可以留点什么吗?老头子想了半天,说确实是没有人了,要是真的写的话,你还是让我自己写点吧。 我摇了摇头:“按规定是不能给你笔的……”话音未落,四哥说:“虎子,把笔给他吧。苍蝇和小康在一旁盯着就行。” 老头子拿着纸笔,足足发呆一个小时才开始落笔写字。由于坐在他对面,所以他写的内容我没有去看,但是只觉得每一笔他都在用心去写,用力量去写。甚至薄薄的稿纸因为他力度过大而划破了好几次。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老头子终于写好了自己的遗书。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我是一个罪人。我杀死了自己的全家,得到现在的下 场是自作自受,所以我不怕死。但是希望活着的人引以为戒。
我为什么会打死我的老婆?因为我包办婚姻 40 年就没幸福过。我为什么打死我的儿子儿媳?因为我从生下这个不孝子之后他就天天折磨我,娶了媳妇之后儿子和儿媳妇居然都敢打我了!为什么我会杀了自己的小孙女?其实我杀她是非常不情愿的,因为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但是儿子和儿媳妇根本就不让孙女来跟我。现在家里人全都死了,她活着也会因为成了孤儿而痛苦的。明天我就要上路了,希望在黄泉之下,我的家人会原谅我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也理解我这几十年以来的痛苦。”我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干巴老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痛
心。一转头看到四哥还没有休息,便伸手把遗书递给他
看。四哥看过之后,也穿上衣服坐了起来。
“老爷子,咋回事儿啊,跟咱说说!”四哥递给他一支烟,想了想,又把整盒环保白沙扔给他。 老头子浅笑着摇头:“家门不幸,大哥就不要再问了。” 四哥一摆手:“话不能这么说。我瞅着你这遗书写的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所以想跟你聊一会儿。有啥就说啥吧!能关到一起来,咱就是朋友。咱们虽然年纪差的比较多,就当是个忘年交吧!”
老头抬眼看看四哥和我,终于咬了咬牙叹气说:“小哥啊,不瞒你们说,我这辈子就他妈的毁在媳妇儿身上了!” 老头子今年已经 57 了。尽管他到了结婚年龄的时候,已经开始到处提倡婚姻自由。但是封建的父母,还是为了半袋白面将老头子入赘给了当地一户家境稍好的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之后,他完全就成了老婆家的重苦力,每天不但家里的活,外面的活要做,就连生产队指派的任务,他都要帮着岳父做一半。
不过仗着年轻,体力好,他对这些倒是从来没有抱怨过。
30 岁的时候,门福清喜得贵子。本以为幸福的日子就要开始了,没想到儿子的诞生让他在家里更没有了地位,一家人更看不起他了。 儿子五岁时,正赶上 1982 年。改革开放的潮水让村里的很多人开始南下打工。在家人的强逼下,门福清也跟着同村的几个乡亲一起到南方做了泥瓦匠。可让他万万没有见想到的是,他走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婆就跟着村支书的儿子堂而皇之的过起了日子。 等门福清回家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早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但是妻子和她的家人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边自己的岳父岳母让妻子的哥哥弟弟逼迫着门福清继续赚钱养家,一方面支书儿子和他的妻子天天纠缠在一起,为了新生命的诞生而做准备。终于,她的妻子为支书的儿子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不过三个月后,支书家就用五千块钱为代价带走了这个孩子。从那以后,门福清的妻子开始变的脾气更加暴躁,隔三差五就要暴打他一顿。时间长了,儿子也开始慢慢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十七岁的时候,儿子第一次动手打了门福清一顿。于是,打人就成了门福清家里的家常便饭。 俗话说,儿媳妇的人品是儿子教出来的。自从儿子娶了媳妇之后,家里人对门福清的暴力行为一直都没有种终止。于是儿媳妇也开始慢慢小瞧自己的公公,全然不顾当初自己结婚的房子、家电都是公公苦命赚来的,三天两头的对老头横眉冷对。 终于有一天,门福清忍不住了。在他的老婆又一次把盛满滚烫面条的碗砸向他时,他拿出了准备已久的一瓶白酒喝下去大半瓶,又拿出榔头,狠狠的砸在了和自己过了几十年的老婆头上…… 四哥听着老头子的故事眼睛越睁越大:“操,我要是你, 早就离婚了!不过你也够窝囊的,叫自己的老婆儿子这么打!” 旁边的邢耀祖、喜全、小康、郑强等人也纷纷说,这样的儿子就应该死,养他们还不如养一条狼。 老头感激的看看理解他苦衷的这些人,说:“我这也就是自作自受。谁让当初家里穷呢?我要是志气大一点,当初就学个手艺活儿,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了。” 邢耀祖一摆手:“这跟你有个球关系!充其量就是你瞎了眼而已。妈的,儿子打老子,太他妈缺德了!”说完他挠了挠头:“当初那个贾永进来我就憋着砸他呐!也是个杀爹砍娘的主。我就奇怪了,现在这社会到底是咋了?” 四哥一笑:“跟他娘的社会有个球关系?你看看那些打爹骂娘的,那个不是自己的爹娘从小给惯出来的!”话音一落,一群人开始频频符合四哥的说法。 正当大家为门福清的遭遇表示同情的时候,监仓门上的小床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监道小杂役的面孔。他看了看里面,又喊了一声四哥:“哥,你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四哥拿起泡着茶水的纸杯骂咧咧的走过去:“操,正聊的起劲儿呢!十点多了你还不睡觉,在监道里晃悠个球啊!” 外面的人点点头:“哥,我听见个事儿,跟你嘀咕嘀咕。 杂役的号房十一点才锁。” “说吧,啥球事情?”四哥把耳朵凑过去。那人看了看里面,伏在耳边小声的对着四哥说了几句话。 “什么?”四哥听完,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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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12-13 14:55
22、 自我被关到石铺山看守所到今天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从未见到过四哥为什么事情过于激动。可以说,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四哥都可以做到处变不惊。但是今天,一个监道杂役的几句话让四哥精神这样紧张,这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 杂役走后,四哥眉头紧锁坐在了床边。我赶紧让一个睡 在上铺的三不管把地下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问: “哥,咋了?”四哥抬眼看了看我,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来。最终叹了口气说:“没事,我自己的一点小事儿。你先忙你的吧!等明天闲下来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四哥说完不再出声,径自一个人躺在床上使劲抽烟。我们一大群人互相交头接耳,纷纷猜疑,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四哥到底怎么了。 坐在地上抽烟的门福清看了看四哥,站起来说大哥你别堵心了,你看明天我都要上路的人了,都没堵心!有啥事儿过不去啊?四哥厌烦的看了他一眼,咒骂道你赶紧给我睡觉去,我有啥事儿你管不着!老头子一片好心被狠狠的拒之门外,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毕竟是这个监号里地位最低的人,也只好讪讪的继续低头抽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福清的生命,正在随着墙上的小闹钟慢慢的走向终点。监仓里的气氛愈加沉闷了,除了几个平时大事不问的人已经躺下睡觉之外,其他大部分人都坐在铺边抽烟聊天。当然,他们睡不着的原因并不尽然是老头子就要被送去枪决,而是四哥的情绪波动,让每一个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四哥的情绪好坏,决定着整个监仓的气氛高低。 十二点多时,门福清拖着沉重的脚镣爬上床准备睡觉, 其他人看到死囚都要睡了,于是也纷纷跟着躺下。不一会儿,监仓里除了要值班的我、小康和郑强之外,其他人都迷迷糊糊的进入的梦境。
小康悄悄的凑在我耳边问:“大学生,四哥咋了你知道不?” 我摇摇头:“我上哪儿知道去。我这几天也没听说监道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不过我估摸着不是小事儿,你啥时候看见咱四哥紧张成这个样子过?” “那倒是!”小康递给我一支烟,“我认识四哥这么长时间,他可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表情!我以前还偷偷跟苍蝇说过,四哥就是死了亲爸爸也不一定表现出来的。”
“胡扯!”我看了一眼他,“你是在号里混的太舒服了啊,你就不怕我把你刚才说的给四哥点一炮?” “你不会的”他嘿嘿地笑,不过还是戒备似的退到一边,不再跟我聊。 三点多钟,监道里送来了断头饭,我赶紧叫醒门福清。他抬眼看了看,说我不吃了,再睡一会儿。你们留着吃吧!话音没落四哥便打断说瓜老头你赶紧起来吃点,黄泉路上你要是饿着肚子,下辈子投胎也投不到好人家的。老头子一听这话“噌”的一下就翻身起来,一边洗脸一边说:饿着肚子我不怕,我就怕下辈子的命和这辈子一样惨。 因为没有特别说要吃什么东西,因此管教送来的是两条鸡腿和一塑料袋小笼包。问及还需要什么东西时,门福清赶紧摆手,说这已经很不错了,没啥要求,没啥要求。
最后一餐饭他吃的很慢,细细的咀嚼、慢慢的品味。当然,这和其他大多数的死囚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特别的是,面对死亡,老头子好像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有些兴奋。邢耀祖坐在边上看着他直摇头,说这老头这是魔障了,死都不怕了。
老头子抬眼瞧着他一笑,说我眼睛一闭,啥福气就都有了。这辈子过的这么难,死了反倒是个解脱。邢耀祖点点头,说你这辈子就他妈的是个悲剧,早死早托生吧! 五点半的时候老头子收拾好了一切,又换上了崭新的布鞋,满脸期待的等着上路。四哥说裤腿上给扎住点吧,走也走的干净。老头子连连摆手说还是不扎了,我肯定不会害怕的。再说了,扎的太紧,我怕到了那边走路不方便。 四哥点了点头,亲自给他点燃一支烟放到嘴里:“不扎就不扎,你这辈子也没过啥好日子,走就走个轻松吧!” 老头笑了笑:“还是得谢谢兄弟们这两天的照顾啊!我走了之后麻烦兄弟们在风场给我点个烟,让我顺顺利利的上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老头子上路的时间到了。监道里武警、管教的脚步声响起时,他脸上忽然泛起了兴奋的红光。他站起身,冲我们大家点点头,然后转身站在监仓门口一语不发的等待被带走。此时九班好像先提出来了一个死囚,低声的哭号着,脚镣的声音拖在地上,连续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我们都知道,这肯定是已经走不动了,被武警驾出来的。
老头子从监仓门的小窗上向外看了看,不屑的笑了笑。 铁门被管教打来了。潘队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门福清,冲他一点头:“门福清,出来一下吧!” 老头子一回头,冲我们一笑:“兄弟我先走一步!”接着, 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我和四哥赶紧准备好要出去,没想到潘队说:“今天早上就不用你们送了。”说完,锁上监仓门转身离去。我一脸迷惑的看着四哥,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皱着眉对苍蝇说:“苍蝇,去风场点六根烟,分开点。”
苍蝇一愣:“四哥,不是三根儿吗?怎么六根了?” 四哥说:“让你点你就点!老头子三根,还有另外三根是给我兄弟的!” 苍蝇没敢再问,赶紧拿着烟,跑到风场门口点燃了六根环保白沙。四哥定定的看着烟被点燃,又逐渐的变为灰烬。 没有人敢问四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压抑的气氛让全号的人都开始小声的猜疑。终于,我忍不住了,走到四哥前面小声问:“哥,这是给谁啊?” 四哥回头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虎子,咱俩的努力白费了啊!今天早上也是刀疤上路的日子啊……”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是瞬时间,监仓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我呆呆的看着四哥,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哥,咋可能呢!这几天不是正在查三队的案子吗?刀疤不管怎么样,也算是立功了啊,他不可能像警察一样去查案子,只能告诉他们到底三队的人是怎么死的。这难道也不算立功吗?”
四哥点点头:“我也想问这个。刀疤死的不值啊!既然当时从刑场上下来了,那就是重大立功啊,怎么现在又上去了……”
“哥,这事儿谁跟你说的啊?”喜全凑上来问。
“昨天晚上监道的杂役跟我说的,他说昨天下午从厨房那
里知道要给刀疤做断头饭。我刚开始不相信是真的,所以
就没跟你们说。早上潘队不让我们出去送人,我才觉得这
事可信。唉,我是真没想到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就上路了。” “不可能的,哥”我看着四哥,坚定的摇头,“当初刀疤说的还要我给他写遗书呐!他要是昨天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上法场了,肯定得跟管教申请的。你说我就干这个活儿的,怎么刀疤要上路的消息我一点都不知道!肯定是那个杂役搞错了!” 四哥看了看我:“我也真希望搞错了。但是你想,咱们石铺山叫刀疤的人有几个?叫刀疤,又叫赵峰的人又有几个?错不了的。管教不让我们知道,也有他的原因。他们知道我们和刀疤的关系好,担心他要是上路,我们的情绪会很大。”四哥叹了口气,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空说:“不过管教们想的也真够多的,七班出去的死犯儿太多了,他们怎么会以为我们心里素质这么差的!” 我摇摇头:“哥,咱们等方队来了再问问他。我怎么就觉着这事儿这么不真实!刀疤要是上路,方队肯定得跟我们说的……” “只能这样了。”四哥看着地上快燃尽的几根烟说“希望这几根烟不是给刀疤点的吧……” 方队是第三天早上才到监号来的。因为上次自检举报的材料中有很多有价值的消息,所以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配合驻所检察院和办案单位调查取证。他这次入监,也是为了带刘东去提审室。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刚出现在监仓门口,我们一大群人就都站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刀疤的下落。 四哥站在最前面问:“方队,我听说赵峰上路了,有这回事儿吗?” 方队一愣:“你听谁说的这事?”四哥叹了口气:“昨天晚上监道的一个杂役跟我说的。说刀疤要上路了,厨房在做断头饭什么的。” 方队点点头,没有回答四哥的话,而是指了指刘东:“出来提审。”记者,一转头对四哥说:“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你咋就知道那个人就是赵峰呢?” ++++++++++++++++++++++++++++++++++++++++++++++ 参与活动,获得赠书机会:QQ 群:93607141 作者:二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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