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共产国际当时有条标准,我们这些后来人要细细的体味。这个标准就是苏联的利益高于一切。这不同于后来我们理解的俄罗斯大国沙文主义,老子党之类,完全不同。在共产国际的教条里面,苏联就是世界革命的中心,也是世界无产阶级的政权,它不只是俄罗斯的无产阶级政权,也是世界人民的。有一系列小国共产党,其革命目标就是建立本国无产阶级政权,然后加入苏联。这是苏联的全名,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本意所在。所以在 30 年代中期,日德法西斯主义结盟以后,中国苏维埃革命就不符合苏联的利益了,就应当调整。这中间最重要的就是认为中国革命还是要经历一场民主革命和民族革命,其政权形式必须是主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流阶级的联合。中共应当参加和促进这个过程。这在某种程度上同托洛茨基在1927 年的“国民会议”口号是相似的。当时,不少托派分子确实有一阵兴奋。但在斯大林那里,这个变化纯粹是国际局势所至,而不象托洛茨基那样,是基于对中国社会性质的判断。这两者是不同的。在斯大林那里,民族革命现在是首要的。民主革命要服从民族革命。而在托洛茨基那里民族革命从来就不是首要的,从来只是从属性质的。虽然它在表面上是有类似的政权形式。这就是“八一宣言”出笼的背景,“八一宣言”出来时,共产国际同中共中央还没有联系上,它也没有听取中共人士意见的意思,它就是按苏联利益的标准起草的。

Y:张国焘也是因为局势变化,也是类似绝望的革命环境使他对革命有质疑。并在此质疑基础上,产生了同“八一宣言”相同的政治新构想。张国焘就是在这样的思想动态下,迎来了同临时中央和中央红军的会师的。因此,当他们在 6 月 25日凑到一块时,他们在一起胡乱闲扯,自然就引起张国焘的不满。张国焘认为现在没有国际指示的情况下,全体政治局应当尽速的讨论政治路线问题,因为会师以后的怎么办的问题,不是取决于军事,而恰恰的取决于这政治路线的修正。所以,他相当的坚持政治局讨论这个问题,不依不饶的。

C:我认为,正是张国焘捅破了这层纸,启发了毛泽东。因为在会师前,中央红军的精神就是来自这个会师的期望,会师以后的事情还没有来的及想呢。

Y:我想说的细一点。对留苏生们来讲,反正有散伙这个底线。会师也好,不会师也好,不行就散伙。毛要搞会师,要再坚持,很好啊。就支持毛来运作。但对毛来讲,就不那样简单了,会师前后,他都有大问号在心中。就是这场革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没有在莫斯科的阅历,对共产国际运作机制完全没有见识。他也没有与此相关的理论准备,但他一定有自觉力,他有足够的感觉。所以在两河口期间,有 4 天时间,会上会下,张国焘做了不少工作,中心议题就是想提请全党讨论苏维埃革命路线。这对毛泽东是有启发的,张国焘捅破了窗户纸,一口气提出了政治路线问题,留苏派自然大大的不满张国焘的提法,凯丰就很冲动的要清算四方面军建西北联邦政府的用心。但毛对此肯定是有同感的。他看到另一种天地,即张国焘表述的一种全新的革命空间。

C:所以说,在这角度看,张国焘在会师的时候,心中是有大想法的,他是成心的。他有路线标准,他要推广这个东西。问题就在这里了。朱德后来讲什么张国焘争来争去就是争官做,是胡乱讲。他不是要与中央争权,而是他认为中央的政治路线必须更张改弦,只有他才有这个实践的基础,提出新的政治路线。要知道,当时没有国际联系以后,到底是谁说了算呢?并不是象我们今天想象的那样,有个至高无上的中央政治局,没有这回事。在此之前,是国际说了算,中央只是执行机关而已。即便是这个执行机关,在当时党内,也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威。30年代上半期,中央机关变来变去,高级人物东降西叛的,几乎威信扫地。只有国际的存在维系着中共组织的完整性。到如今,国际的声音没有了,你说党内如何看待政治局的地位和决定呢?四方面军的人自然不会太把政治局当回事,这很正常。张国焘要求政治局讨论政治问题,政治局不肯,张国焘就坚持,政治局就只好同意。这在当时情形下,没有什么过分之处,也谈不到争权夺利。张国焘就是那样认为,他自己有办法。你中央这帮人已经不行了,那就听听我的见解吧。况且二年多前,我张国焘就和你们有过严重争论。丑话早说在前面,现在证明我说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中了罢。所以你们现在静下心,仔细地听我的见解并不为过。当然,张国焘指挥的人马多,也是他胆气壮的一个原因。

Y:对,应当从这样更广的背景下看张国焘在两河口会议期间的言行,他不简单的要权力,而是想让中央接受他的见解。至于中央接受了他的观点以后,谁来领导执行新的政治路线,张国焘没有明讲,但可以猜个大概。那就是由他领导来执行。当时,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看不出来,除非中央还不接受他的见解,那他就没有办法了。事实上,确实如此。在两河口期间,不论张国焘怎么讲,政治局,包括毛就是不同他谈这个问题。他当然心中不痛快,比较一下,毛四九年去莫斯科去见斯大林,想一吐心中块垒,但就是没有机会讲个痛快,这火就窝在心中,几年后,他跟赫鲁晓夫吃饭时还大发雷霆,弄得赫莫名其妙,毛的心境同张国焘的有点儿相像.C:那时的中央也有意思的很。一见面,就急吼吼的要北上,其他的事根本就不想听。一方面军的人不住的给四方面军讲蒋介石飞机大炮的厉害,张国焘很不以为然。

Y:所以在两河口会议上讲不成,到了半个月后的芦花会议上,张国焘就只好摊牌了,即他来指挥红军。中央及毛只好屈服。张国焘要硬来,他有实力,毛也没有办法。在7月18日,中央热衷的松藩作战不妙的情况下,中央政治局在芦花召开政治局会议,接着21、22日又开了两天会。统称芦花会议。此次会议上,中央向张国焘交权。这次会议在党史上讲得很少。但是,它非常重要。我认为张国焘及中央、毛的心理在这次会议上有了大变化。在此之前,我认为两方面的人的心思,都还是逃亡与生存,他们的方案有不同,大体上是因为信息掌握的不同造成的。他们各有各的畏敌之处,张国焘怕胡宗南,毛怕刘湘的川军。所以,尽管各自都批评对方“右倾”、“逃跑主义”,但各自的方案,也不外是个“逃”字了得,以“避敌”为主。但是,张毕竟与中央争论,况且他实力在手,所以,他就先看看中央红军的能耐是不是更大一点。这就是松藩之战的背景。张国焘说服不了中央,他只好看看再讲。但到芦花会议的时候,张国焘后发制人了。松藩打不下来,张国焘事先的提醒就验证了吧。中央就只好哑巴了。于是在这个会议上,其一军权交张国焘,两个头衔,总政委及中央军委总负责。另行组建红军总司令部,由总司令部统帅全军。其二,成立前敌指挥部,由徐向前、陈昌浩统帅,以四方面军司令部为前敌司令部。其三,对四方面军及川陕省委的政治路线给予肯定。这三条一出,应当讲,中央向张国焘屈了腰。这个会议召开后四天时间里,松藩战役每况愈下,到7月底,张国焘以军委名义下令取消松藩战役计划。

C:芦花会议毛及中央处在下风。其中关键是松藩战役失利。张国焘的预言被证明。在这个情形发生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张国焘总的还是听从中央的安排,即便是见面失望之余,他似乎并没有非分之想。他只是希望中央能够听听他的见解,他并不忙于在军事上做出什么决定,他想讨论的是政治路线问题。但中央不听,只想在军事上摆脱想象中的危险。张国焘也只好听从中央安排。但到芦花会议时,中央那种先声夺人、放不下来的中央架子就散了架,毛也不吱声了。他们几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张国焘就顶出来了,重提他在 6 月 17 日电报中的那个“北上”方案。所以此时并无北上、南下之争。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北上,南下之争。到此时为止,毛、张并无实质冲突,倒不如讲他俩共同点多于区别。他们在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具体的战场感觉上不一样,手上的情报也不一样,所以有不同的战役判断,他们两个的思路却很相似。一是避开强敌,虽然他们各自心中有不同的强敌标准;二是解决给养,寻求立足之地,再观风向,以定行止。

Y:是啊,中央红军北上,是基于敌情的判断及整个中央红军逃亡的惯性,很急,但也不无道理。张国焘尽管不太乐意,但从道理上也驳不倒中央红军,只好让战场情况说明一切。因此不能讲中央红军是突然放弃川西北建根据地的想法,也不能讲张国焘经营川西北或川西南已是成竹在胸,都没有。他们都处在比较慌乱手足无措的状态中,谁的声音高,就先听谁的。两河口会议上,中央的声音高,于是打松藩,松藩打不下,在芦花会议上,张国焘的声音高,于是权力就归了张国焘。张国焘被抬出来拯救中央。张在芦花会议上比毛在遵义会议上威风多了,他明确地拿到了中央的军权,由他统领中央红军。

C:如果张后来成事了,那党史上宣传就是芦花会议了。所以芦花会议在“事件”的意义上,同遵义会议确实有一比。以前党史不重视此事,是因人废事吧。

Y:你看,张国焘在芦花会议前,也是找人谈话,对中央及毛的决策及行止多有挖苦,同毛在湘江之战后的做派很相似。然后都在随后的会议上,获得多数支持,大权在掌。这之后战斗情况两者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二过草地,三过雪山之类同四渡赤水总有一比吧。不能讲谁比谁高明谁笨蛋。但结局却完全不同,张国焘从一见面起就要讲政治路线,两河口没讲成,芦花会议又讲,算讲成了。张国焘熟悉川西北的情况,他对毛及中央热衷的松藩战役不以为然,他想解决更长就远点的问题。跑是没有问题的,向哪跑才是重要的。而向哪跑,如何跑则涉及红军怎么办的问题。于是他打开窗户说亮话,讲“苏维埃运动”不行了。你要知道,当时的语境下,讲“苏维埃不行了”,就如同现在讲社会主义不行一样,那就是全面否定了。那就等于要放弃革命了,这个话题太大,一时间,毛也不知如何反映,其他政治人物只好打哈哈。毛没有吱声,他不回应这个问题。但是毛又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我们没有资料,只能猜测了。我想,张国焘此时提出政治路线问题捅破这层纸,是不是有个清晰的替代计划也未必。可能性较大的是张国焘想在政治上保持一个决定权,以便在其他努力,例如军事努力都失败的时候,在政治上想个对策,以存活下来。那几年来,天天都有被消灭的危险,他不会不感觉到会师以后的危险正在逼近中,特别是他对打松藩没有信心。而且一旦松藩失利,全部红军压在毛儿盖到卓克基荒无人烟的藏区,那就有全军覆灭的可能,他似乎想针对此种最坏情况作个后手。要知道,在通南巴时,张国焘有一个非常隐秘的行动,就是让陈昌浩同杨森的代表进行过一次谈判。杨提出成都、重庆地区不许进,张在川康边界及川西北山区一带搞你的抗日政府,双方分而治之,互不侵犯,张国焘手上有杨的底牌。这帮四川军阀的路数,张国焘比较清楚,摸的比较熟。四川那时叫“防区制”。刘湘、杨森两部分拿到了四川大部分的好地方。川康边及川西北原本就不归刘、杨。杨拿别人的东西和张作交易。川军中恰恰只有刘、杨部善战,其他如田颂尧,刘文辉之类根本就不是红军对手。所以,这个买卖有做的通的可能。这对张国焘有深刻的印象。搞“西北联邦政府”就有这个交易的影子。但这个交易只有可能性,要往下做,必须得蒋介石的同意,这就是难点了。杨也希望蒋介石同意,但问题是蒋的策略是入川加剿匪,一举两得。所以讲看上去没有同意这种交易的可能性。

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C:除非张国焘不再是匪?Y:啊,我们想到一块了。这个可能性变成现实性的条件,主动权似乎在张国焘手上,这就走进历史深处了。注意,我要特别强调一下,在张国焘,这不是一个既定的计划的执行过程,而是从一个悲观无望的起点开始逐渐清楚起来的计划形成过程。他同四川军阀的谈判是在 1933 年 9 月,那时,他根本无法操纵四川全省局面。所以,陈昌浩幸苦谈下来的条件,给他报告,他就象没听到一样,但是他听到了,也记到心中了。他安排的谈判嘛,他怎么记不到呢?刘湘也派人来过,大致意思差不多。刘、杨两个军阀之间不合。但对其他小军阀、老蒋及红军的态度和利益是一致的,如果红军就在川康边,川西北,不出山,则符合刘、杨的最大利益。这个形势,当时四方面军不止张国焘,如陈昌浩、政治部等不少政治干部都看出来了。但这步棋,随着中央军入川,你就不好走了。中央军自然不会同意红军在川康边有根据地的。简单的讲,红军越是要在川康边建根据地,中央军入川剿匪的力度就会越大。那刘、杨的利益就受损更大。所以,张国焘与刘、杨的统战注定成功不了。除非是张国焘摇身一变,则各方利益就理顺了,否则是扭着来。《北上》作者讲是张国焘不守信用,在谈判后对杨森用兵,结果万源保卫战打得很苦,是统战工作没有做好。这个指责根本站不住脚。张国焘只是要摸军阀的底,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中央军,没有中央军的同意,川军不战协议是空纸一张。张国焘才不会有这个低级的幻想呢。刘统还是对张有“成见”。当张国焘彻底打破川军六路围剿之后,他却放弃了川陕根据地,一下子跳到川北一带靠向川西北及川康边,这一方面是因为中央要他接应中央红军,但另一方面,是不是有更深的考虑呢?你看,刘、杨跟他谈条件,他不当回事,却在痛打了刘、杨部队后,去了川西北,到了川西北党内讲是接应中央红军,却自顾自的在北川建立“西北联邦政府”。凯丰感觉倒也没错,“联邦政府”在国际共运那儿原本确实是有所指的,它确实是第二国际一些人搞的修正主义,即无产阶级专政和政权走不通时,应有一种妥协的做法。列宁批判过这种作法,直斥为叛徒做法。现在张国焘却在川西北搞了这么个东西,是不是意味深长呢?给谁看呢?既然叫“西北联邦”,那就是给老蒋看的嘛。况且,他还布告讲这个西北联邦政府包括中央苏区,中央红军在内,俨然是中共本身了。他究竟用心何在呢?是不是一种招安的想法,一种新的国共合作的想法呢?深不可测啊!C:应当讲,他有下意识的求生的本能在指引他,他不能呆在通南巴,他打败刘、杨,接着主动让出了川东,进入刘、杨原本和他交易的川西北。然后,他摆了一个“联邦政府”的架子,他在等待什么呢?Y:很难说。他可能既在等待着带来希望和转机的中央红军;也可能同时在等待着终究避不开的惨烈命运:同中央军入川剿匪作战。这两者同时都到了。他先应付中央红军,看到中央红军惨状,他很失望,但也未丧失信心。他也想试试中央红军的运气。所以打松藩,他不以为然,但也希望林彪得手啊。所以他一下子就抽调三个建制团 3700 人编入一方面军。结果全部红军都压上,三路大军共 38个团进攻松藩。9 个团策应,结果打不下了,全军给压在毛儿盖卓克基了。此时,张国焘肯定是又气又恼。经芦花会议之后,张国焘是打算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看看情况,要再南下,已不容易,懋功已被占领,平武、松藩一线也向毛儿盖压下来。张国焘只好建议执行《夏洮战役》。

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C:这之后的情况同以前就有区别了。首先一段,从8月3日沙窝会议通过夏洮战役计划,到8月20日毛儿盖会议,修改夏洮战役计划,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变化,是什么因素促使中央政治局要实际上放弃夏洮战役计划呢?随后一段,从8月21日张国焘打下阿坝,到9月3日决定不过墨洼噶曲河,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情况,让张国焘同中央翻脸了?第三段,从9月3日到9月9日深夜,毛率中央纵队星夜出逃之间,毛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者讲是什么因素使毛星夜出逃呢?这共有三个时间段,每个时间段上,毛或张都有大变化在里头。这不同于之前的分歧。这三段时间上的变化,是步步演进吧。

Y:所以,我们就必须给一个比较完整的背景,一个在张、毛这样的革命者面对险境、绝境时,他们各自的心态变化的根由。对张来讲,我们能够猜测的,就是他会师以来的种种游移,与他本人原先大刀阔斧的气度很不象,他对各种方向的利弊考虑总是有点强词夺理,刻意强调,透过这些表面行为,我认为张国焘内心中政治考虑和军事考虑在打架。从军事上讲北上有利,从政治上讲似乎就不那么肯定。所以他总是那样游移不定的样子。他潜意识里怀疑革命成功的可能性,他不甘心如此十几年的心血白白浪费,他看中这八万红军健儿的力量,他潜意识里,是否考虑如何率这八万健儿,打开另一种新天地呢?不但可以生存,甚或有一种新发展的可能呢?我想,这个时候,一方面他仍在作艰苦的努力,希望与中共同仁们走出困境。另一方面,他也在努力寻找机会,用恰当的方式,将他的见解和方案和盘托出来。张国焘深知列宁式政党的纪律及布尔什维克教育的效用,如果你讲的不是时候,那你非但不能让同志、部下接受你的观点,你还有可能被骂成“叛徒”的。这种政治气氛是自苏区搞肃反以后,就非常浓烈的存在了,这几乎还是你张国焘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这种政治气氛下,张内心的东西就被压的很深很深。他只是下意识的在呼应这他心底里头的这个想法。从与杨森谈判,到放弃通南巴到川北,从会师以后,有意无意的讲南下之利,到热衷于撤入青海、新疆。莫不是这种力量在起作用。这种潜意识中想法太大,同现实中他自己所思、所讲、所做冲突太大,使得他陷入到一种独自承受的痛苦中。我在读张国焘的回忆录时,仍可感觉到他几十年以后回顾这段历史的那种自怜自责的心情。

C:我们大体上有这样的心理体验,就是在心里深处有个想法,连自己也不很清楚。周围情形的一步步变化,这个下意识的东西不自觉地在影响着自己的行为选择方向,开始是影响,由弱变强,然后就在某个时刻,过了临界条件,卡嚓一下,变成了主导意识,然后整个人就变了过去,抛开其他想法,着迷于从下意识中涌现出来的这个想法,非常地执着于此。而对周围客观情形的变化的敏感程度开始降低。思维出现对周围讯息有倾向的选择吸收。紧张危机状况持续越久,这样的心理变化就越强烈和益加的不可逆。张国焘在此时刻,就经历着此种心理过程。我们从一些刑事案件分析报告和一些心理电影中,都可以看到类似的心态变化的深入分析和刻画。这确实是个心态史过程。在此之前,张国焘相比之下,较中央和毛他们要从容镇定一些。总是很周全的考虑各个方向上的情况,力图使战役计划得更周全。他似乎更在意别打散了,也更在意红军部队的完整性,更在意战役的成功概率。你看他,打松藩时,提出要先佯攻天全、名山,以隐藏主力的战略企图。在夏洮战役时,又一再地提出要先分兵南下侧击川军,然后再打阿坝。夏洮战役制定时,又颇费苦心的提出分兵左路军和右路军。那样的周全考虑在那样的危险环境下,是不是有点过于从容了?比较之下,毛似乎就较为草率和急切,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似乎毛倒是在赌运气,而张则偏向以周密的行动避害趋利,两者之间的这种心理差异,确实引人注目。

Y:毛那边的心态也很有意思。9 月 9 日深夜,他的行动,更象是一个惊恐不安的人对某个讯息的过渡反映,咣叽一下跳起来。一个人这样的心理反应,也不难体会。先是持续的疑虑,逐步加深。对方的行动与你的疑虑在心中形成了一种正向的互动过程,使你更加有选择的读取周围讯息。对对方的行为理解也经历一个先是困惑,然后是疑虑,再然后加入了一些惊恐的想象。这样逐步的形成了对对方行为的一种定向的理解模式。这种定向的模式一旦形成,则不论对方如何行动,你都会做出定向的解释。在会师之初两河口会议期间,双方一见面,可以叫做赤裸相见吧。全部兵力,物力都摆在明面上了,各种家伙式都在这儿了。除了每个人的心。大家相互之间,各种交流中,就难免有一些摩擦。这些摩擦,也正好引致了双方最初的疑惑。

C:这些摩擦倒是不少回忆文章中都有提及,较为可信。而且这些摩擦消息成了故事在指战员中流传,毒害了两方的关系,到后来分裂时,四方面军在中央工作的人一个也没有留下,都跟李特回到四方面军。

Y:然后,张国焘在会上发言,很容易让毛产生困惑。张国焘面面俱到的把北、西、南三个方向的优劣分析一番,似乎偏向南,却也没有完全说破,也不特别反对北上,但要林彪军团打先锋,对毛及中央有所疏离,却也热情补兵员,送给养。又特别热衷谈四方面军的政治成果,希望中央认可。这让心急如焚的毛和陷入逃亡心态的中央就很不耐烦,也无奈。这个时期,毛对张是困惑为主,疑虑有一点,然后发展到芦花会议上,张国焘毫不客气的主导了会议。此时,毛对张是疑虑为主,有些惊惧。到沙窝会议时,分兵的人事安排,在毛那里,就是已惊惧为主了。毛从此时期,处在惊惧中,他开始怀疑张的用心了。他已无法善意的理解张国焘的各种动向了。甚至,他都无法中性的去理解张了。他只能从坏处去理解了。一种自保及防范的心理形成了。就是这样一种心理理解模式给摆在那儿了。

C:毛、张两个人的心理是互为镜像的,共生的。

Y:对,互为镜像,沙窝会议之后,张国焘率左路军8月13日开始西向行动,8月15日,毛就做出第一个反映,以政治局名义,要张专注向北,放弃西向占阿坝。毛的这个反映,有防范的意味,他不清楚张的打算,但对张一下子就跑到阿坝那样远的地方集结,他不落实。身边是徐、陈两员虎将率精兵在周围。这个架势,让毛有些胆战,所以毛就试图搅乱张的部署,反过来,毛的电报,也让张的心情变坏。原本在芦花会议上,张已达到了他所谓的党内统一和沙窝会议上达成的他本人来统一指挥红军的目的。所以在8月15日以前,张下意识里的那种招安的想法还是很深的,远远没有上升。他还是希望在夏洮站住脚,然后再找准生存的方向。但8月15日毛的电报让张不爽,张发觉,这一纸电报,就让他在此之前已获得的统帅权动摇了。你政治局根本就不认这个帐嘛。张的心理,此时出现了某种偏执,很弱,但有。他不理这份电报,还是照他自己的意思执行计划。结果8月21日就打下阿坝了。反过来,张国焘对15日电报置之不理,又加深了毛的惊惧。毛紧接着在8月20日召开政治局毛儿盖会议,这个会议完全改变了沙窝会议的决定。毛儿盖会议一上来就讨论到甘南之后的行动方向,这在张国焘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看完全是冒犯。张本人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讨论呢?沙窝会议是8月4日,张离开政治局驻地是8月13日。其间有10天,为什么不讨论。现在我张国焘不在,我是全军统帅,我不参与讨论,你们这帮人却在那里讲到了甘南以后的行动方向,原先说好了先打进甘南再讨论西进新疆或是东进陕甘的事,现在我到阿坝了,你们却又全盘推翻以前的决定,而且连行军路线都要改变,要左路军向右路军靠拢。

C:我看了8月15日这份电报,“无论从地形、气候、敌情、粮食任何方向计算,均须即以主力从班佑向夏河急进,左路军及一方面军全部即日开始行动”,“一、四方面军主力均宜走右路,左路军阿坝只出一部。掩护后方前进,5军,32军速开毛儿盖,目前应专力北向,万不宜抽兵回击抚边、理番之敌”。单从电文上看,近乎混乱。弄不太清楚意思。前面应立即行动,去夏河。又说从班佑走,后面则说阿坝只出一部,掩护后方前进。哪个后方呢?看不出。此期间,类似电文有很多,含义混乱。可能只有在当时当地知道这个意思吧。例如讨论战役计划时,形成了某种约定的讲法。我们这些后来人不能全部理解。此类电报很多。我们也只能从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去推测,界定电文的意思。其次这些电文几乎每天都有,变化大。例如这份电报仍然是讲去夏河,而且要急去。5天后,就讲往夏河去有机会主义倾向了,要到岷州去。所以,在使用这些电文时,要当心一点。如同对待朱、刘的回忆录。

Y:那倒是。有些电文纯粹是因为刚刚得着一个新信息,而发的议论或是灵机一动。随后,又因了更新的信息,而作改动了。所以,我们必须从行为本身从手。另外,当时中共内部批评用语,也有趣的很。什么机会主义,逃跑主义,失败主义之类。大帽子互相戴,风气极坏。这些因素,都大大影响了后来的党史作品。结果大家就乱用一气。使到这段历史彻底变成混水。

C:是啊。还如干脆保持“秘史”状态呢。我清理了这段时间的电文真是看得头大。比如这个占阿坝,电文中一天一个样,甚至一份电报中,上文、下文也不一样。到底占阿坝是不是沙窝会议的决议啊?你从 8 月 15 日电报中已看不清楚了。

Y:我们能肯定的就是,占阿坝在原计划中是非常确定的目标,夏洮战役计划从提出到开始执行,大约有半个月时间,在此期间似乎只有政治局催促左路军快快执行计划,而没有讲要改变计划。但从8月15日电报中,却看出,毛及政治局已在改变计划了。那么,毛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改变了夏洮战役目标呢?这里头,我想可以排除外部敌情变化这个因素。因为实际上到8月底之前,不论是北边胡宗南、鲁大昌还是南边的川军,薛岳,都没有进山打击红军的计划。他们自己也有个给养休整以及评判红军走向的问题。所以,周围敌情相对比较平稳,应当没有可以引起毛特别警觉的因素。那么是内部因素?应当是。我猜测是这个芦花会议先确立了张国焘的军事统帅权。然后,又来了个分兵,张率总司令部去阿坝。张国焘有统帅权,但如果是和政治局在一起,中共的那种传统的政治对军事的制约力量就还在。分开了,政治局如何影响呢?这里头,也还有个模糊性。就是这个右路军到底范围包括哪些部队。有个疑问我一直在猜测,就是政治局和中央纵队随右路军行动似乎有点怪。夏洮战役计划中左路军是主力方向,右路是掩护方向,那中共首脑部全放在掩护方向上?C:是不是因为政治局觉得和一、三军团在一起才踏实呢?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Y:不排除这个因素的作用,但说服力不强。我猜测另一种可能,就是,夏洮战役计划中,原来这个右路军是要分兵两路的,除三十军在毛儿盖到黄胜关线监视松藩之敌以外,一、三军团及前敌司令部都是要准备好要去阿坝的。前面我们谈到了右路军去阿坝的两种情况,应当更准确的讲是不包括 30 军在内的右路军去阿坝。而那样两种情况之下,中央纵队和右路军去阿坝是较安全稳妥的。而如果两种情况都不发生,则全部右路军都去班佑也是安全的。这可以讲真够的上是“万全”方案吧。

C:还是张国焘的那种风格吧。至少在制订夏洮战役计划时是如此吧。

Y:恐怕刘伯承的印记更重一点。刘帅的计划往往是如此,风格华丽,不中用,说难听点,“脱裤子放屁”。

C:由此就形成了一个很怪的局面,即张国焘透过总司令部–前敌指挥部这个系统在道理上可以完全指挥所有部队。根据芦花会议决议,政治局确定战略方向后,全部指挥交给总司令部和中革军委,即交张国焘。这样一来,在执行夏洮战役时,毛及政治局就成摆设了。我注意到,在此之后,张国焘几乎天天有电报给徐、陈,甚至直接发到林、彭,但很少给政治局直接电报。毛及政治局都是从陈昌浩那儿得到总司令部的意图。这个状况持续到9月8日,政治局给摆在一边了。毛肯定看到了这个问题。但当时张国焘相当强势,政治军事排山倒海的谈,毛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好走着瞧。但8月13日,张开拔之后。有个情况出现了,就是徐向前,陈昌浩这两个有了变化。一直以来,徐、陈二人在整个事变中的作用被人忽视了。我在研究这一段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张国焘对他手下的这两员大将应当是心知肚明的。这二人,有个特点,就是政治上单纯幼稚,很容易被人利用。陈狂热,少头脑,徐软弱,多变化。张国焘在此关键时刻留这俩宝贝在右路,远离自己,是个重大失误。果然,张一走,毛就作这两人的工作,大见成效。陈昌浩原本对分兵不同意,他和徐向前都比较倾向于合兵行动的。但张国焘主张要对胡宗南警戒,也是有道理的。所以,陈昌浩就同意了。但在8月13日以后,是不是军情有了变化,导致陈昌浩又重新认为合兵更加可行呢?看来是这么回事,胡宗南似乎只是监视红军,而没有出击的打算。这一点从包座之战就看出,胡宗南没有想到红军分兵,右路军去班佑。他在关键地点包座居然无一兵一卒,等到发觉右路军要去班佑时,才匆忙调49师去占包座,立足未稳,就让徐向前给击溃了。

Y:这是一个重要的细节。就是可以判断,当时右路军这边的军情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严峻。同时从右路去班佑,过草原的路比从阿坝北上过草地好走,这样的判断也产生了让陈昌浩重新产生合兵的想法。这个变化,让毛泽东注意到了。紧接着,毛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就是在洮河东岸行动,就是那个第四“北上”方案,让陈昌浩接受。

C:这又是一个谜。陈昌浩产生合兵的想法好理解。胡宗南不动,则右路军的掩护任务就没有了。可以同左路军合兵,但这个合兵可以是右路军经墨洼去阿坝同左路军合兵呀。这样走还不用对夏洮战役计划进行修改呀。合兵为什么一定要左路军向右路军合兵呢?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Y:毛倾向于在洮河以东地区活动,好理解一些。他从一开始就有倾向性,要去陕甘,宁夏一带。要在洮河以东地区活动,则左路军向右路军靠拢是讲得通的。但问题是陈昌浩为什么也热衷于在洮河以东活动呢?C:陈昌浩在毛儿盖会议上的发言,似乎不像是他被毛说服了,倒像是他本人就那样主张,只不过同毛见解相似罢了。

Y:我也没有资料可以解开陈昌浩这个变化的谜。他在8月20日毛儿盖会议讲的那个赞同毛的意见,在8月13日张国焘率左路军行动之前就有机会讲,为什么没有讲?不好理解。

C:是不是陈原来没有在洮河以东发展的想法。只是 8 月 13 日以后有些情报显示在洮河以东发展更加有利,于是陈昌浩才变化了。

Y:这先存疑吧。看看有兴趣的朋友们能不能找到点资料解开这个谜思,反正。徐,陈二位对毛所偏重的向东发展的想法着迷了。同时也对分兵有疑虑了。有这个打底,毛立即行动,接连发报要张停止执行原计划,重新合兵,这就有了8月20日的毛儿盖会议。从8月3日到8月20日,毛的变化,就是这么来的。徐、陈二位看不出他们的张主席的心思是什么,只觉得如果在洮河以东发展更有利,则合兵就比分兵好。这就是徐、陈二为8月18日给张的电报的背景。张结果傻了眼。

C:这件事对张有冲击,面子上也有点下不来。要知道张与中央之争吵才没几天,结果左膀右臂就率先反对自己搞的夏洮战役计划,同毛一个腔调了。现在阿坝也打下来了,张就左右为难。他的办法是先看看再讲。就是前面讲过的,他也无法照原计划执行了。心中很窝火,那是肯定的。

Y:确实,毛儿盖会议对张国焘些不合理。但这正是毛的惊惧心理在作怪,他没有办法。在张在场的情况下,毛被压住了。张不在,毛本能的要加以防范。倒不是如刘统讲得他搞不清张为什么要占阿坝,而是毛已然有了那种恶意的理解模式了,他没有办法摆脱这种惊惧感,他一定要行动。原本分兵对毛最不利,可他也没有办法,但结果陈、徐转向毛,则格局一下变得对毛最有利。他拿陈、徐将张国焘的军。毛一下子就搅乱了局。

C:我插一句,在这个过程中,周恩来、博古、洛甫这三个人的作用怎么样呢?Y:他们没有什么正面的作用,他们对张国焘也有疑虑。但仅此而已,他们不会如老毛那样想到更深的东西,所以毛有惊惧感,这三个人都不会有,他们对张及四方面军的一些作法可以直接表达不满,可以一触即跳,大批特批,但他们不懂江湖,不会有意识地破坏张国焘的节奏。总之,他们作用不大,这个局面不是这三人能够应付的。只能毛来干。接回去继续说。

毛儿盖会议,关键内容就两点,一是占甘南后,以岷县为根据地图谋向东发展。另一条,就是让左路军向右路军靠拢。前一条,让张国焘无法打夏洮流域的目标。后一条,则是实实在在地规定他这个统帅部的行军路线。甚至以前一条压迫他执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行后一条。所以,在张国焘那里,那种心理状况就加深了。他心地深处的东西在上升。原先按照夏洮战役执行,如果顺利占领夏洮流域,那么四方面军居功至伟,他对全军统帅权就经得起考验了。同时在战略上,保住了通到青海、新疆的通道。对张来讲,政治、军事都照顾到了。这是北上对他而言最好,也是唯一的可接受的方案。所以,他自己来挑这副担子。但不成想百密一疏,陈、徐北毛这么一拉,完全没有政治经验,就给拉过去了。张国焘全部节奏就打乱了。他一下子处在非常难受的位置上,左、右不是。他心情变得很糟。这时,他对北上的大方针失去信心了。他有种严重的受挫感,怎么自己的节奏总是被毛打乱呢?他不想这样玩下去了。

C:但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没有数。是先过了草地会合以后解决,还是依现状解决,他拿不准。但老天替他作了选择。9月3日天降大雨,他过不了噶曲河。他决定重返阿坝,依现状解决问题。他这个决定,相当草率。他现在摊牌了,但他为什么不在8月13日前摊牌呢?那至少徐、张还没有动摇过去呀,现在摊牌,对徐、陈把握何在呢?陈、徐如果拉不回来呢?Y:这肯定不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相反,是他对整个事情变得不耐烦,有点儿精力不集中的表现。反正过不了河,干脆就是摊牌吧,爱谁谁。

这样一来,就堵死了一条路,就是在党内解决的路。或者将大大地降低了走这条路的可能性。另一个方向的路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张此时是不是就有要走招安的路,还不能肯定。但他潜意识的这个想法,心理深处,在向上升,在影响他对周围讯息的判断。你看在 9 月 3 日之后,他给中央电报一个劲的讲北上不利。但他讲的这些不利,原本就存在啊。沙窝会议时,就有足够的信息让你们做出北上困难之处何在的判断的。你张国焘现在一个劲地讲北上不好,南下什么给养、住宿人口密度之类的好处,总有那么点言不由衷的味道。张国焘此时的心境已经大变,他对周围讯息的读取已经有了明显的倾向了。而他的这种倾向,又被毛看在眼里,在毛的心理深处,不断的验证着毛对张的恶意的想象。毛的惊惧在迅速加深。

C:此时,双方电报的语气也变得有意味得很,变的特别的诚恳,耐心,和平等,透着摊牌前的宁静。

Y:毛、张,两位此时,心底深处的东西都在上升,彼此互为镜像,周围的敌情一天一个样,整个部队也变得躁动不安。讯息开始增多,也异常的含混。双方都放出了深思熟虑的假像,借语气的诚恳以稳住对方。双方心理处在对决较量中。结果,是毛这边一下子先过了心理临界点。我相信是各种讯息在聚合中,不断增大了毛的心理压力,他内心变得惶恐。毛应当讲,并不是有预谋的。他在 9 月 9日傍晚还去了陈昌浩的司令部,同徐向前、陈昌浩谈了话。大体上讲,他应当是在这之后的几个小时内,得到了某个讯息,自我确认了他心中的惊惧指向,于是那种惊惧的反应就出现了。

C:应当是这样的。他就是没有预谋,他就是个心理过程,一下子就做出反应。

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Y:他拉了政治局委员们和他一起出逃,这是他的本能反应。要知道,在与张的心理较量中,中央政治局这帮人,已经被毛内化为心灵之友了。他越是对周围情形有惊惧感,他内化的力量就越强。我们仔细的体验一下,在某种压力环境下,当你的惊惧指向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其他的人,你下意识的就有一种心理接近的冲动和偏向,你甚至不计前嫌的对很多人有了亲切感。这是一种自我保护,自我强化的本能。毛对政治局委员们就是如此。他一定要拉着他们一起出逃。他自然顺嘴就把心底深处的那种惊惧感变成了有鼻子有眼的故事讲给那些人听。于是大家一起跑。

C:9月3日张国焘本来还可以回到毛儿盖走右路军原路到班佑的,但张国焘决定不再北上了。而不走,说明他真正是另有打算了。在此之前,他有模糊性。张本人一直是主张北进的,即使是毛强调了过草地的困难以后,他还是主张北进的。但当9月3日,他决定不再北进时,他的模糊性就没有了。他电报上讲的那些话,也就当不得真了。他已经不是北上或南下的利弊比较了,他内心打算另搞一套的想法已露出头来。可以这样讲,9月3日决定,使毛的心态大变,而毛在9月9日出逃,又使张的心态明朗起来。张就走向另一条道了。

Y:9 月 3 日的事还可以再讲讲。我想有种愤怒在张那里不断积累。我多次地试图体验张的这个感觉。我观察到生活中有这样的例子,即团体中,有那样一种人,他似乎总可以无理搅三分,他似乎没有负担,今天骂你,明儿道歉,你刚刚原谅他,他又骂你。而另一个心气很高,自视为俊才的人,尽管做了对团体有贡献的事,却得不到由衷的赞扬和认同,总是被前一种人误解或忽视。不得不自己来讲明自己的贡献。张国焘从见面起,就有这么种场景。他总是想在政治层面上肯定四方面军的贡献,可临时中央这帮人,一会抓住“西北联邦”上纲上线,一会抓住张的部队打骂现象,小题大作。一会肯定四方面军发展红军的路线是正确的,一会又讲四方面军军队政治素质差,一会又讲感谢四方面军对一方面军的支持,一会讲四方面军放弃川陕根据地是错误逃跑主义的。反正,在张国焘感觉里头,中央这帮人简直不知好歹。张内心深处有想法,说到底,谁内心深处没有想法呢。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中,张闻天不是想离开吗?其他人就没有想法?问题是,张国焘心底的那个想法,原本就是有根有据的,而别人的想法,则仅仅是一种“愿景”吧,一点都不靠谱。就招安而言,即是如此。张国焘并不想招安。有八万健儿在手,他的现实感受,是还可以继续努力下去的。但长时间的艰苦战斗环境,使他怀疑苏维埃运动,这时他下意识的几个行动,朝着苏维埃运动的替代方向去努力。他想保持整建制,也想在名分和面子上站住脚。他对苏俄的力量有体会,可能还想以某种方式,继续保持苏俄今后的支持,等等。他也试图有个方案,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所以他有些忍气吞声。就像今天看到的宋楚渝在台湾政坛的状况。谁都把你当回事,谁又都想用你一把。宋之忍气吞声被陈水扁欺弄,就在于宋内心的想法太大,太周全了。张国焘就有这么种心境。

C:另外,刺激张国焘神经的还有毛儿盖会议讲的西出甘青新是右倾机会主义。

Y:这点原本是作存疑打算的。从资料上看,张从未曾讲过主力去甘青新,讲的是组织一部远征军去甘青新。如果全部失败,则剩余部队去新疆也提过。但至少在毛儿盖会议之前,文字上没有表明张国焘提过主力去新疆。不知中央几次提到张国焘这个“右倾机会主义”的缘由何在!也可能是在参谋部里头张国焘手下将领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口头讲过主力去新疆的话,说到底,毛还讲过全力靠近外蒙,不行退入外蒙境内的话呢?那算不算右倾机会主义?当然算,张国焘也不客气,称之为失败主义,逃跑主义。

但右倾机会主义的指责,在张国焘这个“老机会主义者”耳朵里头,特别刺激吧。所以当他下决心服从中央指令,北上时,他到了墨洼,却由于上天的原因过不了河。此时,他的愤懑就暴发了,他一反其会师以来委曲求全周密考虑的作风,突然轻率地决定不北上。不但不北上,他干脆让徐,陈也南下,再打松藩,绕过政治局下达军令。摆开了与政治局对决的架势。所以,我更相信 9 月 3 日张的决定,是个心理过程。只能体会到,无法去印证的事情。

C:这个就不是史料不足的问题,而是,不可能有史料来确定的。当时张的这些内心变化,他是不会讲给朱德、刘伯承听的。他身边没有自己的高级干部。他只有自己承受内心的煎熬。前面讲的,他失去耐心了。

Y:他失去耐心,但也没有马上上升到招安的程度。他愤怒之下,放出胜负手,原也是指望中央屈服的。他软硬兼施。一方面直接以总司令部名义电令徐、陈、彭、林。一方面又对中央恳切陈词。但没有效果。原本他有相当的把握,只要陈、徐听他的,中央就会屈服。他完全没有想到毛会出逃。他倒是给毛的这一手给吓住了。从9月11日部队中高层干部知道中央出逃以后,部队很是混乱,张国焘似乎也无心控制部队。他一时也没有了方向。情况实在太乱。9月15日,他召开了“中共川康省委和工农红军中党员紧急活动分子大会。”这会上没有什么主题,乱哄哄一片,说明张对毛的出逃没有心理准备,他的一相情愿被击破,他很慌乱。他虽然有另搞一套的想法,但并没有与中央分裂的心理准备。

C:这里头有个问题,张国焘如何向全军解释呢?要知道,现在出现的情况,同你一直以来对红军的布尔什维克教育完全冲突的。张国焘这个川康省委会议的主调是反对毛、周、洛、博的逃跑路线。注意,张没有讲是中央跑掉了。只讲这四个人,对革命丧失信心,带一、三军团跑了。他没有办法在这次会议上讲清楚这件事,但公开地宣扬一、三军团逃跑了,却也给四方面军造成一种绝境,只能依靠张主席了。应当讲,这时张的威望又达到一个高峰。而且,其中也有了别样的变化,如果讲在此以前,红军将士心中还有个党中央可以指望的话,现在只能指望张主席了。张的选择空间是不是更大了呢?Y:这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他也没办法了,反正中央给逃跑了。他只能将部队的信心建立在他自己身上了。他的选择空间其实是小了。他只有南下了,至于南下干什么,那是后话了。这里,我们再回头,看看徐向前、陈昌浩在这期间的作用。徐、陈二位从8月13日张离开以后,同政治局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先是同意了毛的观点,出甘南以后应当向东发展,导致了毛召开毛儿盖会议,改变了夏洮战役目标,使张国焘变得被动。这之后,徐、陈就一直比较配合中央的行动。特别是8月29日包座之战,徐、陈指挥四方面军打得很成功。击溃了胡宗南49师,是半年以来,红军最大胜利,缴获颇丰。这期间,徐、陈二位是配合毛的。直到9月8日前,徐、陈都是认为北上好于南下,力主左右路军尽快会合。这中间有个细节比较引人注目。大体在9月6日或7日间,毛找徐、陈,提出不再等张国焘了,右路军先走,反正左路军就只好跟进,陈坚决不同意。

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C:这说明,毛已有出走的先兆了。9 月 5 日,徐、陈已令一军团在俄界休整一周时间。一周时间,是左路军重新北上到达巴西的最短时间,徐、陈一方面认为张国焘应北上,但另一方面,又坚持原地待命。此时,红军部队兵分四处,左路军在阿坝,一军团在俄界,右路军主力在巴西,31 军在卓克基作警戒后卫。毛劝陈昌浩先走,是走到俄界呢?还是过腊子口直抵岷县呢?不清楚。应是前者。如果是后者,那就摆明了随张国焘的便,爱去哪里去哪里。这样便无法争取徐、陈,所以可以判断,毛是小心翼翼地劝徐、陈,先北上一步,到俄界。

Y:从9月4日起,张国焘那儿似乎已是打定主意不再北上了。他已命31军就地筹粮。同时,一方面军并没有休整,而是奉毛之命已向腊子口方向搜索前进。这个对陈昌浩是有影响的。陈的性格非常火爆。在同中央相处中,已有若干次发作。李维汉就讲陈这个人冲动时,话很难听。这个时候,陈内心可能有负疚感。如果他不改主意,夏洮战役是否会照旧执行呢?他在毛这里,对计划的更改过程一清二楚。正是8月20日毛儿盖会议上他支持了毛的观点,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他对此是有负疚感的。他在毛儿盖会议开完后,8月24日给张国焘电报上讲,还是说左路军经郎木寺先到班佑,再决定是去夏河,还是去岷州。说明他内心对支持毛有点拿不起放不下。所以,陈先是硬着头皮不听毛的劝说,一步也不离开巴西,等张国焘。从3日直到8日,等了一周。这个期间,他发现一方面军似乎有行动未获前敌指挥部指令便在进行。他肯定大为不满。在他的负疚感支配下,毛及政治局委员们的频繁活动和劝说,让他逐渐疑惧,到了8日,接到张国焘明确要徐、陈南下电令之后,陈的思想就转回去了,他开始讲南下的好处。徐在这过程,看来也差不多。虽然徐本人回忆录中讲的很勉强,讲他也没办法。但我认为,徐当时在现场,不会那样被动,他应当是支持陈的。况且,中政局那儿传播的调徐离开四方军,由陈赓来替换,他恐怕没有理由会高兴吧。徐帅这个人,性格比较懦,但也很不单纯。西路军失败后,他同陈二人一起逃亡,中途就找借口离开陈,很有点山西人的精明。文革初期,他也还是很想投机一把的,任了军队文革组长。所以,他回忆这几天的事情,不那么可靠,可以判断他是支持陈的。对徐来讲,北上,南下,都无所谓。但部队应合在一起,是他的标准。当初8月20日毛儿盖会议上,首先支持毛的想法是陈,徐其实未作表态。徐是干指挥的。夏洮战役是他同朱、刘一起搞的。现在改变了,他也不吭声。可能是他认为张国焘会执行新决议吧。到了9月3日以后,徐肯定是认为分兵危险,应尽快会合。既然张主席决定不再北上,那就赶快南下吧。徐未必那样看重毛及政治局的意见的,就打仗而言,以会师之后的情形而论,林彪打松藩失利,我徐向前打包座大胜,你这个中央红军徒有其名嘛。还口口声声四方军素质差。所以,我认为徐向前应当在陈昌浩之前,就已同意南下了。

C:陈昌浩这儿还要补充一点。一军团北去罗达,未经他的批准,但三军团同前敌司令部在一起。所以彭就去请示陈三军团是否跟进去罗达。罗达是去腊子口方向中间的小镇。陈就不同意,这几乎可以讲是彭逼陈北上。陈当然不买这个帐。陈同一方面军将领相处得很不好。双方言词冲突很多。另一方面,毛又告诉陈,政治局也在考虑南下,只要南下有利。这种讲法的真实感受,恐怕只有当事人面对面,眼对眼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利就南下,张主席不是就在给你们讲南下之利嘛。你们到底是什么意见呢?拿此等空话敷衍我陈昌浩,底下你一军团、三军团都已行动了。你们要干什么!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Y:其实,到8号这天,陈昌浩本来已可以作出判断,中央红军有可能单独北上了。但陈愤怒归愤怒,却没有这样想过。说明陈昌浩还是个毛头小伙,经验不足。迹象还是很明显的。一、三军团都在行动。毛又讲了几次,右路军先行北上,逼张国焘跟进。陈昌浩如果是个老手,应当有判断了。他有这个实力,让中央打消这个念想。但却没有。他单纯啊。他居然在8日早上9点,还告诉张,中政局在考虑南下。他认为张北上为上策,右路军南下是下策。他的意思是,张再同中政局沟通一下。反正他陈昌浩,是可以南下了。在此之前,陈未曾表示过可以南下,张国焘从9月3日到8日,摸不清陈的意思,所以他讲北上的困难,却并没有给陈直接命令让其南下。张没有把握,等到8日早上陈的电报到了,张就认为陈转回来了,于是电令其南下,情况就起了大变化。陈在8号的转变就是这样来的。在此之前,三军团请示是否跟进一军团同去罗达,对陈有大刺激。彭的那张嘴很讨厌的。不仅是给他自己带来麻烦,也给别人带来麻烦。彭去请示三军团行动时,同陈昌浩肯定是没有好话讲。当然,从张的角度看,很可惜,陈当时未作出中央红军可能单独北上的判断。

C:这样看,我们可以把中央红军的单独北上,分成两个阶段看。单独北上,在9月9日前,已有这想法了。先是整个右路军先北上,逼张国焘跟进,陈昌浩坚决拒绝以后,一、三军团就已有北移的迹象,去罗达,这肯定有毛的意思。然后,陈不同意三军团去罗达。毛虚言可以考虑南下。8日,陈昌浩已决定南下时,中央红军的单纯北上已呈必然之势。但陈、徐都未曾去想这个可能性。在毛这里,单独北上也几乎就是明棋。他也未曾掩饰这点。问题是,毛肯定也没有打算以撕破脸的方式北上。就是讲单独北上的想法已有一段时间了,但北上离开的方式,却没有事先的安排。毛至少到9月9日傍晚的时候,还没有想撕破脸面。对毛来讲,单独北上,最好是有个政治局会议的决议才好。他有这个胆略和陈昌浩下明棋。

Y:这确实让人费思量。既然可以下明棋,为什么采取突然出走的方式呢?还是有某种讯息惊动了毛原本就有惊惧感的内心吧。陈昌浩8日下午改转而支持南下以后,形势就很不妙。当时右路军北上有三种可能性:全军北上出甘南;一、三军团北上,四军、三十军在原地不动;一、三军团北上,四军、三十军南下。前一种,在9月5日前后就被陈昌浩拒绝了。第二种可能性到8日下午也没有了。只有第三种可能性了。所以陈昌浩8日下午的转变对毛有大刺激。至此,赌局就彻底清楚了。中央要么同意南下,要么单独北上,就是分裂红军。这个赌注非常非常大。对毛来讲,实际上是有点儿玩不起的。一、三军团不到一万人,只是张、徐、陈手下部队的八分之一。张正是看到这点,所以,才没有去提醒陈昌浩防一手的。张9月9日电报中的口气很诚恳,但也是底气十足。就是拿定了这一点。毛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到这份上,他屈服于张,到时候也未必有好果子吃。这时他性格中的伟人气质开始起作用了。“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所以从8日下午开始,大约24小时之内,毛是下决心单独北上了。在这个决心的底线上,他作最后的努力。8日晚上,9日早上连续发电报给张国焘,劝说北上。甚至表示出甘南后,可以西渡黄河向新疆转进。这原是张国焘建议的。同时,毛也作了陈昌浩的工作。无效后,就明讲,要去三军团驻地,开个政治局会议,以便最后决定。奇怪的是陈昌浩是政治局委员,他却没有提出参加。可能毛的意思是常委会吧。总之,毛离开陈昌浩后就直接去了三军团驻地,到达时大约是晚公众号【】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好文都在公众号分享,欢迎关注上 10 点左右,长征中的五个常委,四个在这里了。要说有个中央的名义,也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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