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叔随后拿了一碟炒花生,三瓶啤酒和六个杯子过来,放在我们的桌子上,我们一看就更加奇怪了,我又说:“大叔,我们真的没带钱来啊。”大叔没搭理我,左手拿着一瓶啤酒,右手拿起一根筷子,熟练地开了三瓶啤酒的盖子,倒了五杯酒给我们,然后拉了一张凳子过来自己坐下,再倒了一杯酒给自己。这个大叔的动作潇洒不羁,我还看到他粗壮的手臂上有几条缝过针的痕迹,头发乌黑,面孔深沉,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大家看着酒都没敢喝,大叔用极不纯正的普通话对我们说:“叼…丝丝缩缩…年轻人,喝点酒定下惊吧,我不收你们钱….”说完他就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点了抽起来,第一句是粤语,意思是指我们太胆小谨慎。

我们终于拿起杯子喝了起来,秦爷最爱酒了,他马上拿起一杯见底,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我喝了半杯,觉得心一下就定下来了。

大叔继续用广东式普通话说:“你们等下觉得不害怕了,就告诉我你们撞的是什么邪吧…..”最后那个“邪”字,他说得特阴沉。

我们全部突然都定住了!惊讶地看着这位大叔,周围的气氛突然又诡异了起来。他怎么知道我们的事?大叔又用回粤语说:“两只鬼,一老一幼,缠上你们五个人已经差不多十天了,怎么今天才知道要跑?”我知道这个大叔的来头不可小觑了,这就是所谓的“高人”吗?他这句话真的把我吓得僵硬了。

“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有鬼影跟着了,” 大叔继续说,“我以为我喝多了看错,谁知走近一看,扑街了,全部被打了印,晚了,现在跑也没用…..”

我们全部都说不出什么,想大叔继续说下去。

“这店平时不开这么晚的,今晚有几个老朋友来找我我才一直开着,是关于照顾刚好又见到你们,”大叔吸了一口烟,继续说:“这算是我们有缘吧,我就破例帮你们一次。”这时他眼里流露出一丝伤感,而这份伤感稍纵即逝,随后的又是那双看不出情感的眼神。

“现在,”大叔直直地看着我说,“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日期:2010-5-6 2:02:00

第六章(中)我讲之前先问了一下他们几个,为了和大叔更好地交流,等下我决定用粤语,他们是听不懂的。老蒋就叫我尽管说吧,说完再告诉他们可以了。秦爷和艺哥都点头示好,唯独肥荣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这小子是坐着睡着了。

于是我便从我们租了哪里开始讲起,再讲那只黑猫,当我讲到肥荣对黑猫做的事的时候,大叔皱了一下眉头又摇了几下头,然后叫我继续说。我然后就说我今晚发的那个梦,毕竟那是一个“梦”,我没有描述得怎么细致,尽量撇开个人观点与情绪,当我说到它在梦里捉我左小腿的时候,大叔马上叫我把小腿给他看看,这里的光线很足,那块死皮我看得更清楚了,是紫黑色的一大块掌形,大叔用力捏了一下,问我有没有感觉,我非常惊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突然,大叔把手上的烟放了上去,我下意识地往后猛缩了一下,但是已经晚了,烟头已经放到上面了,没感觉!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小腿上的这肉好像不属于我的一样。

“你被它偷了一块肉。这个我帮不了你…”大叔摇了一下头说,“你今晚走运,要是它捉的位置再后一点,到达小腿肌的位置,你今晚就走不出来了……”我自己又摸了一下,那种连麻痹感都没有,完完全全失去知觉的感受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大叔继续说:“不用太担心,它偷了你的肉,证明它有求于你,问题是你有没有答应它。”我的心头一震,脸色应该非常难看,大叔一下就看出来了:我答应它了。

我的声音有点颤抖地说:“它…它要我…”大叔马上喝停我:“别告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也只能你一个人去完成它!”

我感到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

大叔叹了一口气,又故意强装出一点微笑说:“你如果认为这块肉不重要,你便不去罢了…”这个时候我都快急死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又说,“你算是很幸运了,我告诉你我以前遇到过的一个人吧……那个人晚上在房间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掐他脖子,他睁眼一看就见到有个人骑在他身上用手掐他,还叫他帮它一个忙。

第二天他来找我的时候,他的脖子上已经黑了一片了,脖子是很致命的位置,我也叫他别说那是什么事,只告诉他一定要按它所说的去做,然后他回去了。过了不久我就听说那个人死了,死得很恐怖。据说那天晚上她老婆起来夜尿,发现他平时的鼾声没有了,推了几下他也一点反应都没,靠过去发现他连呼吸都没了,老婆急了马上就开灯看看他怎么回事,一开灯就看到他的脸上的表情极度惊慌,张着嘴,翻着白眼,他老婆立刻边哭边摇着他,当她把他上身扶起来的时候,他的头突然往后倒下去了,脖子就剩下一层皮连着身体和头,肉全没了…所以,你答应它的事你最好要做…”我也被当场吓得几乎傻了,小腿上的这个位置虽然不重要,但是身上任何一个地方突然少了一块肉的感觉我想谁都不想要。我又看了看他们几个,发现他们虽然听不懂,但是都在聚精会神在听着,肥荣还在低着头一动不动。

大叔又点了一根烟,问我:“就是因为这件事你们就跑了?”我这时才想起最重要的事,马上叫肥荣醒来,肥荣坐在我桌子对面,我叫了他很多声他都还是低着头没反应。坐他旁边的老蒋见状就推了一下他,他还是没反应,老蒋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摇着他想把他摇醒,但是肥荣依旧低头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都凑过去尝试把他叫醒,我也站起来走了过去,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但是无论我们怎么摇,怎么推,肥荣还是像睡着了一般。

这时大叔大声地说:“全部走开!让我来!”说完他就站了起来。

我们马上退开,才看清肥荣 不是完全的没有知觉,他虽然醒不来,但是他会自己调节平衡,身体一会东倒一会西歪的。大叔的几个朋友也转头过来看看是什么回事了。

大叔走到肥荣背后,一下把他抱起来,然后大喝一声,手一个劲儿把肥荣整个人头朝下倒转了过来。肥荣 170 多斤,要抱起来已经不容易了,还要把他倒过来,这个大叔的力气真的非同寻常。

这时骇人的事再次发生,就在倒过来之后几秒,肥荣突然醒来了,他大叫着一些糊里糊涂的话,然后猛的扭动着身体想挣脱大叔,还把附近的几张椅子全部弄翻了,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眼睛,他翻着白眼,但是血液充满了整个眼白,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他还在不断说着吼着一些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语言,那个声音肯定不是他本人的,是一种很尖很细的声音,同时也有一种飘渺的感觉,仿佛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大叔用一只手夹着他两条腿,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腰,他弯着腰想抓开大叔的手,但是肚子太大了,他根本弯不上去。大叔的几个朋友看到这样子都跑过来了。

大叔喘着气对我们说:“谁有录音的东西?把他说的东西录下来!!”我说我们都没带手机啊!大叔的一个朋友马上跑去他们在外面的桌子,拿了他的手机按了几下,说:“可以录了!”大叔说:“把他定住然后录音!!快!!”大叔另外一个朋友马上上前按住肥荣一边身体,我也立刻上去按住了另一边。肥荣边吼边挣脱着我们,但我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他根本动弹不得,这时我无意中凝视了他的眼睛一下,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也在凝视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我就不知不觉这样发着呆看,突然我感到我自己喘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世界像被倒转了一样,现实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空洞,我听到大叔在喊我,但是我感到自己仿佛是浸在海水里,而大叔的声音像是来自岸上,中间隔着一层水,就在这个时候,肥荣说的话听起来反而越来越清晰了,我听出了那是广州话,但是音读得很歪,而且有点变调,渐渐地他的声音就充满了我整个世界,我也听懂了他带着哭腔的话:“…好苦啊…那些水好苦啊…我不要喝啊…钉…钉…好多钉啊…啊啊啊….”这些话里面还夹杂着听起来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的另一把声音:“刮他一巴掌!把他刮醒!!”突然,脸上一阵痛楚打断了这些声音,我刚反应过来又是另外一巴掌,我感觉自己想是被人从深水里面抽了出来,我的世界突然又倒转了过来,肥荣的话变得越来越扭曲,现实嘈杂的声音再次充满了我的世界。我的脸被人用手抓着摆正了,我定下神来看着眼前,按着肥荣另一边身体的大叔用身体顶着肥荣,用手抓着我的脸,大吼着:“我diao 你啊!别看他的眼睛!听到没有?!别看他的眼睛啊!”那两巴掌肯定也是他刮的了。于是我极力回避着肥荣的眼睛,我本来放在肥荣身上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来了,我马上又用手按着肥荣扭动的身体,他的话我又听不懂了。

好不容易把肥荣固定了,那个拿着手机的大叔蹲下来把手机放在肥荣的嘴边,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半分多钟,中间把肥荣的话全录了。

大叔叫他站着的那个朋友:“去含一口白酒,然后喷他脸上!”那人就跑到外面桌子上拿了一瓶白酒回来,倒满了嘴,然后蹲着“噗”的一下喷了肥荣一脸。我的手感觉到肥荣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肥荣说话的声音也都越来越弱,最后他的身体都瘫软了,口里只有一些有气无力的呻吟…大叔这时说:“好了,把他摆正,帮我一下。”于是我和另一人帮他把肥荣摆正过来,放在一张椅子上,肥荣像是晕了一般,只有微弱的呼吸。

大叔说:“扶着他。”然后就进去屋子里面拿了一个脸盆出来放在肥荣面前,我正想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肥荣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开始往盆里面吐了,吐出来的全是水,是黑色的水,足足吐了一分钟…我这时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四点半不够…突然肥荣吐着吐着像是很痛苦的样子,有像有东西卡在他喉咙了,大叔马上蹲下,把两根手指伸进肥荣的

第六章(下)

……肥荣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开始往盆里面吐了,吐出来的全是水,是黑色的水,足足吐了一分钟…我这时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四点半不够…突然肥荣吐着吐着像是很痛苦的样子,有像有东西卡在他喉咙了,大叔马上蹲下,把两根手指伸进肥荣的喉咙里像捉住了什么东西,他刚中带柔地摇了几下,拔出了一根黑色的东西,大叔一看到那根东西马上就把它甩进了盆子里,像是极端厌恶那东西。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老蒋用手捂着嘴仿佛快要吐出来了,我这时竟有一点庆幸那根东西不是从自己口里拔出。“黑刺”掉进那些黑色呕吐物里便淹没在里面,看也看不到了。

肥荣再吐了几口就没再吐出点什么了,只有一些口水和痰混合粘液,我拿了一堆纸巾擦干净了他的嘴,他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是起码可以自己坐稳了。气氛缓和了许多,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他这时咕噜了一个字,我听不清,好像是拼音“g”发音的。然后一脸深沉拿起脸盆往店外走,走到店对面那堵围墙那里把水泼了,然后只见他弯下身,捡起了一样东西,再拿到店外的水龙头那里洗了一下。

到他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就是刚刚那根黑刺。大叔把刺扔在桌子上,然后从房间里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盖在肥荣身上,大家不约而同地凑到桌子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这时我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

大叔重重地坐在一张凳子上,看得出他也都筋疲力尽了。

我看得出宿舍的人都急了,于是我着急地问:“师傅,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用不用送他去医院啊?”大叔闭着眼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带着疲惫的声音说:“送过去了也没用…天亮以后他会发烧的…让他休息一两天吧…”

大叔歇了一会,就叫刚刚录音的那个人把录音放出来。

这时店子里很静很静,录音一下子就充满了房间,录音的效果很差,但是肥荣那些尖锐的叫声还是非常的吓人。我们根本听不懂那些话,但是大叔却听得入神。我听着听着,觉得这些话仿佛都是重复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很快,录音便完了,大叔憋着嘴,好像听出了些什么。

他的一个朋友好奇地问:“喂,你听得懂这些话?”大叔略带点嚣张地说:“鬼话,而且是广州话,我为什么不懂。

泰文的鬼话我都听得懂。” 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叫鬼话…

大叔的朋友又问:“那你翻译一下他说了什么?”“他就说,那些水好苦,我不喝。有好多钉,不要钉在我身上…就是这几句,不断重复。”大叔轻描淡写地说,我惊讶地发现这竟然和我刚刚听到的话几乎相同。

“我叼你咯~~你怎么听得出来的?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这一招!”他朋友继续问。

大叔笑了一下说:“鬼话,不就是人话倒过来说嘛…”

我也问他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就是我刚说的这个意思,没别的含义,只是我不知道这些话是这个肥仔自己说的,还是鬼借他的口说的。”大叔叉着手,翘着腿,一副牛逼的样子。

我想继续问肥荣到底什么事了,大叔却向我发问:“你刚刚在他发作之前想说什么的?你继续说。”我这才想起,于是马上走到肥荣身边,把他的两个手掌翻过来给大叔看,那些恐怖的伤痕再次展现在我眼前,艺哥怕晕血又发作一看到马上就转身了。这些伤痕现在已经结了焦,大叔的三个朋友看到后马上目瞪口呆,而大叔牛逼的架势也马上没了,他看到后马上把手和脚都放下来了,凑过去看,眉头也突然锁紧了起来,在我看来,虽然这些不是自己的伤,但也还是看在眼里,疼在手上。

大叔立刻挪凳子过去,拿起肥荣的双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痛心还是愤怒,他太阳穴上的两条血管涨成了青色,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这个死肥仔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说:“肥荣这个人平时很胆小怕事,他不会招惹别人的,他就是杀了一只猫而已嘛!”我觉得,肥荣再过分,也只是杀了一只猫,我们目前所有的不幸都能归咎于那只猫的死。

“唉!即使猫不死,你们也都是在劫难逃啊!撇开那些鬼鬼怪怪不说,我敢肯定地说,有一个扑街一直在整你们!”大叔这句话太突然了,还有一个人在整我们?我没听错吧?他的话我完全不能理解。这时听得不明不白的老蒋也在乱插嘴了,大叔提高声音说:“别吵别吵!等我说完!”他利索地拿起桌上的钉子,盯着我说:“这钉子,不是无缘无故在他肚子里的,他肯定是被下蛊了,肯定有人在对他下蛊!”

“下蛊?”“不就是降头嘛!傻仔,这都不懂!你们大学学什么的?!”大叔这话说得没道理,但是说得很实在,我经常觉得即使我上了大学,但是很多见识都跟一个小学生一样短浅。

“降头…我看电影的时候听说过…”我吞吐着说,降头那时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巫术之类的东西吧,我还真不知道现实世界真的有这种东西。

“降头这东西,一定是人下的!肥仔刚刚这种,这叫‘钉降’!最低级最白痴,却也是最阴险最难察觉的一种蛊,用来吓吓你们而已,但是要不是遇到我,他过一个来月还是会死翘翘的!幸好不是什么‘蜈蚣降’‘鼠降’之类的,那些发现到的时候也基本可以准备身后事了!”我又问:“那究竟是谁下的降头呢?”降头这个词可能我太少说,说起来有点走调。

“我怎么知道呢,降头只能解,不能寻主啊!你知道这种东西一年能搞死多少人吗?死了都不知道自己被下了降,死得不明不白啊!”大叔心直口快,可能也不知道他后面加多的两句话能搞我多少脑细胞。

说完大叔再把注意力放在肥荣手掌的疤痕上,店里一段沉长的寂静。我看着肥荣,他大肚子上平稳的一起一伏表明他应该睡着了。再看看秦爷,老蒋和艺哥,他们都低着头不吭声。

日期:2010-5-620:29:00我这时尝试慢慢理清了思路,终于明白我们的处境是多么的绝望,有人也有鬼,仿佛整个世界都想把我们赶尽杀绝。而最委屈的地方,就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就是一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租了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子嘛!这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还想到了我腿上那一块被“偷”的肉,我这个不懂世事的人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分分钟是拿生命去兑现的承诺呢?!我虽然已经 21 岁了,但我还没做过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啊!当时想着想着我觉得头快要爆炸了,我 TM 快要发疯了!不行,我不能再往里面钻了!于是,我马上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好的事,但是我发现根本没好的事值得我去想,忽然,我脑子里竟然浮现起一张脸,一张我只见过两次的脸,多么美好的一张脸,这张脸在此时此刻竟然能轻易地抚平了我浮躁不安的心灵,但却又带给我一丝新的忧虑。她就在四楼,与我们隔着一层,她会不会有事呢?但我给不到自己任何理由明知自身难保,为何还要去关心一个已经名花有主的人。罗凡啊,你连关心人家的资格都没有呢!我不禁冷冷地自嘲了一下。

“黑夜留,白夜行…这么浅显的鬼字,你们应该看得懂。” 大叔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抽离了出来,“看你们跑出来了,也应该明白得个中含义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

“但是…它一边直写,一边倒写…”大叔皱着眉头,声音又沉了下来,“…没理由的…这里我想不通…”大叔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态使我心底又开始发毛了。大家都凝视着大叔,希望他能给一个解释。店子里又是沉默,现在沉默对我来说是最大的煎熬,因为我的脑子又会胡思乱想,我真怕自己会崩溃掉。

这个沉默大概持续了两分多钟。

大叔突然就咕噜了这么一句,“一半人话,一半鬼话…孰真孰假?”,像是自言自语,根本不是对我们说的,然后他的脸就僵硬在那里,仿佛在回忆着某些往事,表情很复杂,像是疑惑,同时也夹带着羞愧与悲伤,还有似乎有深深的自责。我不知道是什么往事让这个彪悍的男人突然变得如此脆弱,但是我从小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知道放任自己在情感的漩涡里往往只能让自己更加痛苦,于是我决定打断他的回忆。

“喂!师傅!醒醒啊!师傅!”我故意提起声音叫着他。

我叫了几声后他才回过神来,他的反应好像变得迟钝了许多,我想那肯定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大叔的一个朋友见状后就对他说:“喂,你累了就别死撑了,休息一下吧,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廿二(年轻)啊?”大叔迟疑地点了一下头,眼前的他,仿佛突然老了许多许多,他清了一下喉咙,然后说:“小子,你别问我为什么,总之,你就按照它所说的去做吧。看到晚上没月亮了就记得回去,有月亮就赶快出来,没地方住的话,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们来……”虽然大叔还是没说到底是什么问题,但是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对一群素未谋面的人来说已经是太多太多了。

我看着店外昏暗的黎明,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

“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大叔坚定眼神和语气回归了。

我走过去摘下了肥荣身上的外套,然后和秦爷一起一人一边把他扶了起来,肥荣这时也有点知觉了,但是身体烫得很,应该真的是发烧了,大叔站了起来,把外套重新披在肥荣身上,说:“下次再来还给我吧。”他见到肥荣没穿拖鞋,又把自己的拖鞋套在了肥荣的脚上。

我这时才醒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马上问:“师傅,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我姓梁,叫我梁师傅吧。还有,记住一点,你们应该担心的是人,而不是鬼。”梁师傅平静的时候说的话永远是那么深奥,发怒的时候才会浅显一点。有时我宁愿被他发怒骂一下也不愿伤脑筋猜他的好话。

我们几个向梁师傅和他的朋友道谢后便走出了店子。

这一晚很漫长,漫长得像是无数个日夜,我们解开了很多谜团,同时也有了更多的疑问。天空的远方有一点金黄,随着云层一直蔓延出一条美丽的梯度,现在回想起那一天的早晨,那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早晨。

我想起了某电影的一句对白:最美好的早晨往往出现在死里逃生的那一晚之后。

《客房》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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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第二部分

第七章(上)我和秦爷扶着肥荣往客房那边走去,后面跟着的是老蒋和艺哥。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我左腿根本用不了多少力,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艺哥看得出我走得有点吃力,于是就替我扶着肥荣。左脚小腿相比起一开始的麻木,现在竟有一种滚烫的感觉,非常辛苦。

平时几分钟的路我们走了十多分钟,当我们再次走进那条小巷,周围的店铺都还没开门,当看到那栋棕红色的楼房,我想大家都真的不想再向前迈进多一步。但是这里对我们来说,就像是一只拉着五根风筝线的手,即使我们远走高飞,只要它想,随时能把我们扯回来。

我们走到楼梯口,才突然发觉自己身上都没有钥匙,想起昨晚逃跑时身后那一声门响,门肯定是锁了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房东要备用匙了。现在才 6 点不够,敲门吵醒房东显然不太好,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他是房东呢?秦爷走到房东门前,很大力地敲着门,边敲边叫:“房东!!房东!!”敲了一分钟不到,房子里传来又沉又急的脚步声,然后门一下就开了,房东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站在门后,他上身裸露,穿着短裤,光着脚,看到我们几个就用难听的普通话生气地说:“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有什么事啊?!”秦爷无耐地说:“我们出去吃早餐忘记带钥匙了,想拿备用匙而已。”我看着身边被艺哥和老蒋搀扶着的肥荣,觉得秦爷这个借口说得还真够烂的,有人会吃早餐会吃到要两个人扶回来的么?但是房东显然对我们做过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转身走进了房间,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他背后有一大片很复杂的纹身,大概上就像是八卦图的那种。我还没看清楚,门就挡住了我的视线。

不够 10 秒后房东就拿着一大串钥匙出来了,他想把其中的一条拿下来,但是可能是他的手指太肥大了,他弄了很久都没弄好,于是就干脆整串抛给了覃爷,然后依旧一副臭脸地说:“开了门就马上拿下来给我!马上啊!”于是我们马上就往楼上走去,这五层楼走得我们相当痛苦,我发现自己的左脚都是没力的,跟一个老头一样要扶着扶手才能上楼梯,我极度讨厌这种感觉,一个想法在我心中涌起:我宁愿上六楼一趟也不愿意以后都要这样走!即使现在天已经全亮,快上到五楼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在最前面的秦爷还探头过去看到有没有异常才敢走上去,我上到上面下意识地看了看六楼紧锁着的铁闸门,上面缠着铁链,铁链上还有一个锁。秦爷在那一串钥匙上找到了我们的那一把,把门开了,他推开门以后,很神经质地往后跳了一下,看到里面真的没啥东西了才叫我们走进去。当然,当时我更在意的是那串钥匙。

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子,第一时间就是把能开的灯全都开了,我们首先发现的是,卧室的门全都被关上了,还包括厨房的门。

大厅里的东西基本没变,除了那散落一地的书本。大家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依旧谨慎,但是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们把肥荣扶到床上,再拿了些退烧药给他吃,然后让他躺下好好睡一觉。这时秦爷说要下去把钥匙送回给房东,我就叫他收拾一下大厅,钥匙我去送好了,我想他也累了,所以没问什么就把它给了我。

我走出去以后马上走到六楼那堵大铁闸门前开始研究这串沉甸甸的钥匙,发现上面钥匙一共有十条,其中六条样式是一样的,有两条很短的,还有两条很长很长的。样式一样的那六条其中有五条分别贴上了写着 1—5 的标签,应该分别代表着 1—5 楼的房间,剩下的一条什么都没有,我很肯定这就是楼上房间的钥匙,于是我把这条钥匙取了下来。但是我光有这条钥匙并没有用,还有眼前这堵铁闸门的锁,和上面铁链的锁挡着我的去路。我看了看那两个锁孔,和那串钥匙上很短的那两把应该匹配,于是我马上尝试了一下,真是天助我也,果然如此!我开了大闸门的锁,然后稍稍地推开它一点,让它保持在开了但又不会被察觉的状态,然后对铁链上的锁也如法炮制。六楼的钥匙我也已经取下来了,但最后一个问题是,钥匙就十把,少了一把一数就会发现,房东似乎很在乎这串钥匙,所以才要我们马上还给他,他拿回后会不会真的去数呢?就在这时,楼梯下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我专注地听着,这些脚步声越来越大,然后突然又传来了一个男人咳痰和吐痰的声音!妈 的!是房东!他正在走上来!我看着手中那根六楼的钥匙,手足失措,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碰碰运气希望他不会发现吗?但是我的运气已经跌到谷底了,我现在最不可信的就是运气!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感到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我马上忍着脚痛跑回房子里,在卧室里的桌上找到我自己的钥匙,从上面把五楼钥匙取了下来,再把上面写着“5”的标签纸撕掉,然后把它放到房东的钥匙串上,于是两把样式一样,但作用不同的钥匙就这样给我偷龙转凤了!我收起六楼的钥匙,然后拿着房东的钥匙串往门口冲去,刚出门口就差点撞上了房东,他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差点让我往后倒了,我和他互相看了大概三秒,他用他的小眼睛瞪着我了一句:“钥匙呢?”我马上把那串钥匙递给他,他用手嗖的一声拿回钥匙,然后清点了一下钥匙的数目才肯离开,看来我以后真的不能再靠运气了。

终于,我和我的梦魇之间只有一门之隔…

第七章(下)听着房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从裤袋里拿出六楼的钥匙,踌躇地站在那里。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不行了,毕竟已经通宵了两晚,我决定先去睡一会,养精蓄锐之后再去也不迟。其实这些想法只是我的借口而已,优柔寡断的性格一直是我的缺点,它经常使我错过最好的时机,错过最好的人,那天也不例外…今天很多云,7 点左右了天色还挺阴沉的,回到房子里我看到他们几个早就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了,我突然很想去小解,但是想起厕所我宁愿憋着了。后来在床上憋了一会我越憋越睡不着,我才铁下心来走到厕所那里。因为厕所里有一个窗,外面微微有阳光照进来才使得这里没我想象中那么恐怖,奇怪的是我们一直都没在这洗过澡,厕所里却淹了一层水,我走进去才发现这些水淹得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得多,厕所坑肯定是被堵了才会这样,我踩着水探头过去看看,厕所坑的洞里似乎一块黑色的东西把厕所堵住了,因为太暗了我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于是我想把灯打开,但是按了几下开关都没反应,灯大概是坏掉了。我憋得越来越痛苦,但是厕所堵了我根本尿不了,于是我到厨房拿起扫把,然后用扫把柄伸进坑里尝试把那东西挑上来,挑着挑着那东西感觉慢慢被我挑松了,我找好位置一下就把它挑了起来,我看了看感觉那是一团毛之类的东西,挂在扫把柄上滴着水,但是厕所并没有通,水依旧流不下去,里面肯定有其他东西堵着了。我又凑过去看了看的那团黑色的毛,一端尖尖地,一端是钝的,看不出是什么,出于好奇我竟然拿手去捏了一下,感觉外面是毛,里面是软软的肉质,这根东西越看越像是一根猫尾!我连忙把头缩回来,尽量离这根东西远远的,然后手忙脚乱把厕所的窗开了,把扫把柄伸出去晃了几下,猫尾被我甩了下去…我担心了一下会不会砸到别人,但是现在不是考虑什么公德心的问题了,我只是想这些东西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尿快憋不住了,我当时就打算下楼借厕所算了。于是我飞一般跑下了四楼,着急地敲起了门。我这时在想如果小琳见到我这个狼狈的样子,她会怎么想我呢?但是开门的竟然是她男朋友,他正咬着一个青苹果。

他看到我以后就把苹果拿下来,然后地问:“请问有什么事?”我着急地说:“我是住五楼的,我们的厕所堵住了,请问可以借个洗手间来用下吗?”我当时急得脚都在抖来抖去的。他大概也看出来了,马上把门全开了叫我进去,我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像箭一样飞到他家厕所里…小解后顿时轻松不少,我走出大厅,看了看他们的房子,布局跟我们的一样,大厅里东西不多,但是相比起我们的,整洁不止一百倍!那个帅哥就站在他的钢琴旁边啃着苹果,在看一份应该是琴谱的东西,我当时还真的挺不好意思的,第一次跟他说话就是向他借厕所。

他倒没什么,看到我后笑着说:“你就是琳子说的那个住楼上的校友是吧?”

我收起尴尬的笑容,说:“是啊,怎么不见她呢?”“她刚出门,去上课了,”说着,他放下琴谱问我,“对了,你要喝点咖啡吗?你看上去好像很累诶。”他应该是注意到我大大的黑眼圈了吧,但我本身不太喜欢喝咖啡,喝咖啡会使我心情不好。正想说不用了。他突然说:“琳子煮的咖啡很好喝的!你喝完绝对赞!”一听是小琳煮的,我马上就点头说:“好吧!麻烦你了。”可是当我想到给我喝的那个竟然是她男朋友的时候,我不爽得想抽我自己两巴掌。

他叫我在沙发那里坐下,然后走到饭桌从咖啡壶那倒了两杯咖啡,走过来递了一杯给我,“尝尝吧,小心烫。”,说完就在了我对面坐下了。

我捧着温热的杯子,杯子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我吹了几下然后细细地喝了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浓气息瞬间温暖了我疲倦的心灵。

我坐在这个整洁的大厅之中,看着眼前这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人,不知道是羡慕他还是嫉妒他,即使是两者兼有,我想也是嫉妒多于羡慕吧。

他也喝了一口,笑着说:“怎样?很不错吧?”

我笑着点了一下头,可是心里很不好受。

“对了,你叫什么什么名字啊?”他问。

“我叫罗凡,你呢?”“我名字就和琳子差一个字,她叫晨琳,我叫晨曦,”说完他又问:“你不是一个人租房子的,对吧?”我听到他前半句就呆着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说:“不是,我们宿舍一共五个人一起租的。”我看着他的脸,从他白皙的皮肤,尖瘦的下巴,和精致的五官中,仿佛真的能看到了小琳的样子。

他稍微收敛了一点笑容问:“你们昨晚三点多四点玩什么玩得那么吵呢?”三点多四点?那时候我们早就逃到楼下去了啊!我心一下就凉了,问他:“你听到上面很吵吗?”“我都被吵醒了呢,”他就说着,一直带着微笑,并没有带着任何责怪的意味,“你们东一跳西一跳的,又跑来跑去,门口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我们这里都听得到,你们在玩捉迷藏还是什么的吗?”我根本无言以对,只能憋了一句:“大哥,真对不起啊,昨晚我们喝醉了,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了…你还听到点什么了吗?”

阿曦想了一想,说:“你们昨晚带了两个女生上去吧?她们有一个在大哭,另一个在大骂,骂的话我听不懂,反正听得出是骂人的,因为很大声,一直骂到五点才停了,我当时也猜到了,你们肯定喝醉了…”我手抖得快握不紧杯子了,看了看杯中摇晃着的咖啡,我根本没心情再去品尝了,我放下杯子,然后对阿曦说:“大哥,真对不起…我昨晚没睡,现在很累,想上去休息了…”说完我就站了起来。

阿曦应该能看到我脸色不对,但是没问什么,就说:“那你快去休息吧,来,我给你开门...”我头昏脑胀地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然后进房软软地趟了下来,小腿上的刺痛从来没减轻过,但是疲劳还是战胜 4E86 这些痛楚…我发了三个梦,可能是我一直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我清楚地知道这些是梦…我梦见了我的外公外婆来到这房子看我,对我说了什么话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走的时候叫我跟他们一起回家,我知道他们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没有答应他们…

我梦见了一个挂钟,挂钟上的针指着 3 点正…我梦见了一个满是钉子的地板,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孕妇一动不动地坐在这些钉子上,她把头低下来了,我看不到她的样子…我就这样徘徊在梦与醒之间,不同的声音和光影在我眼前和脑海中不断地闪过掠过…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阵剧痛把我从梦境里惊醒…日期:2010-5-9 17:31:00

这是我奶奶小时候的事,这件事我奶奶那边的人都知道。

奶奶七八岁那年,大概就是上世纪 30 年代吧,她那时候早上要帮家里砍柴挑水种田,晚上才有时间去上一家夜校。那时候所谓的夜校就是一些晚清的书生在自己家开学堂教书,无非就是教人识识字而已。

有一晚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奶奶就和几个伙伴到那书生家后面的院子里玩捉迷藏,据她所说,那院子很大很大,有树有石有草。奶奶她猜拳猜输了所以做捉人那一个,她在院子的一边捂着眼倒数十下,她的伙伴就周围找地方躲起来了。

她倒数完就开始周围找,石头后面找不到,草堆里面也找不到,最后她在院子角落那棵榕树那里找,走过去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快到的时候她隐约见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站在树下,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怕,奶奶她就跑过去拍了一下那个人的背,说:“还捉不到你?”但是那个人就继续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吭声,于是奶奶就扯它的衣服,扯着扯着那个人就转过身来了,脸上没有五官,胸前的衣服上全是血。我奶奶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就晕了。

那晚她被送回家后,还是不省人事,嘴里咕噜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还发高烧。我太爷和太婆就知道她撞邪了,第二天马上背了她去找一个师傅。那个师傅见奶奶到后马上拿了一条很宽大的裤子出来,把我奶奶套了进去,然后奶奶开始说人话了,开始是很凄惨地哭,然后师傅问她话她开始懂得回答了,回答的声音完全不是奶奶的声音,口音也完全不一样。她说她姓黎,死了很多年了,死的时候才 12 岁,小时候家里穷,家里人就把她就过继给一户人家当丫鬟了,谁知过做了几年做错了事,被老爷活活打死,然后就被埋了在那棵榕树底下。现在上了这个小孩的身,不是想害她,是想找人帮忙带她的魂回老家,不然她投不了胎。

她说的时候非常凄凉,又哀求又说了很多好话。那师傅问要不要马上把她的魂捉出来,但我太爷和太婆看她这么可怜就被她感动了,于是就向她问了她家的地址,原来她家在佛山顺德那一边,于是马上就背着我奶奶启程了。那时候交通不便,又没有车之类的,太爷背着奶奶走了差不多一天才走到那里,通过地址真的找到一户姓黎的人家,见到她的父母,一问就问到原来那个女孩被过继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太爷和奶奶在那过了一晚,第二天奶奶就好了,但是她最后记得的就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之后的事一概不知。她说她快醒的时候做了一个梦,见到一个姐姐对她说要她做妹妹。

之后两家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关系很好。直到抗日战争打响了,大家逃难就失去了联系。战争完了以后太爷去了顺德那边想找他们,但是那边的房子都几乎被炸光了所以找不到了。又过了几年,有一个少年来到奶奶家,说他是那家人最小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女鬼的弟弟,打仗逃难全家死剩他一个了,现在无亲无故,求太爷太婆收留他。这个青年就是现在我的三舅公,比我奶奶小两岁。

日期:2010-5-9 22:05:00

第八章我猛的惊醒,随之而来的是左脚上的剧痛,那种痛楚就像是被火烧的一般,很烫很烫,我发现我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了,不知道我在梦里已经忍受了这煎熬多久…周围一片昏暗,我那时对漆黑已经非常敏感,连忙用手开了床边的台灯,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心才稍微安定点,身边秦爷的位置也没每人了。我坐上床上紧抱着小腿忍受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用手摸了一下痛的位置,发现那里外界的触摸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痛楚都来自内部…这些痛苦仿佛是那东西对我发出的最后警告..我用了很长时间去适应这要命的脚痛,才能动作生硬笨拙地勉强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发现左脚几乎不能承受任何重量,只能挪着走。

我拿起手机,看到现在是六点多,还有三个未接来电,原来是班长小茜的。小茜是一个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女生,对身边的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关爱,这种人在大学实在太少见了,我想这两天我们五个人集体逃课她应该挺担心的。我回了她的电话,说我们五个人集体食物中毒,没什么事,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叫她别担心。说完这个谎我还真的一度以为自己没什么事,可是残酷的现实就摆在我的脚上,叫我不得不继续面对。

开门走出大厅就看到他们四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衣服都换好了,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肥荣坐在沙发上好像是看着电视,但是从他无神的双眼可以看得出他并没有在看,而是在发呆,但相比起早上,他已经有会一点活人气息了。

老蒋看到我就说:“小凡,睡醒了?我们等你一起走呢!”秦爷也对我说:“快去换衣服,收拾点东西,今晚我们去招待所住吧。现在先去昨晚那个梁师傅的店子吃个饭。顺便还他点东西。”我转头透过厨房看看窗外的天色,按理说九月份六点多还不应该这么昏暗的,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云特别多特别厚吧…脚上的痛越来越难受,但我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再看着天上还有一点点阳光,我知道现在机不可失,我得在天黑之前上去一趟,把这个该死的承诺随便敷衍了算了!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先去吧,在梁师傅那等我,我收拾好东西就过去。”他们应该是饿得不行了,但是又有点迟疑,可能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待着吧。我见到这样又补了一句:“放心,天还亮着呢,我很快就会过去了。快走吧,别把肥荣饿坏了。”

我这样说了他们才肯走。

很快房子里就这样变得空荡荡的剩下我一个,只有电视机上新闻联播主播的声音在响着。我摸了一摸口袋,六楼的钥匙还在。

我走出了房子,站在了铁闸门下面,幽暗的余晖照在锈迹斑斑的铁闸上,门后面又是一片漆黑。我摘下了铁链上的锁,一圈一圈地绕开了铁链,把铁链放在地上,然后我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拉,把铁闸门吱吱地被我拉开了,看来这门已经很久没开过了,只开了一半,然后无论我怎么拉都拉不开了。我斜着身体穿过了铁门,走进那片漆黑,透着墙壁我还能听到电视机上新闻联播的声音,我才没那么害怕。我瘸着脚慢慢一级一级地走上另一段楼梯,透过微弱的阳光,我看到楼梯间墙壁的角落里满布了沾满尘埃的蜘蛛网,布满斑驳痕迹的墙壁与下面的完全不同,这栋楼的历史看来比我想象中要老很多很多。走上了六楼的阳台,这里又是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阳台上摆着四个花盆,三个里面只剩尘土,一个上面还竖着一根某植物枯死的主干,还有一个在地上碎掉了,泥土散了一地,这里的墙壁也和下面的不一样,下面墙上有白色的瓷砖,而这里的墙壁掉漆快掉得能看见水泥了。这时天空里只剩下一丁点余晖了,我吞了一下口水,继续挪步向前,终于看到了六楼房间的大门。这是一栋完全生锈的铁门,看上去全黑,在白色的墙壁间特别显眼。我走到门前,这个黑色的门像一个漩涡,像要把我吸进去,我摸出了口袋中的钥匙,深呼吸了一下,借着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的阳光找到匙孔,然后屏息着把钥匙插了进去。我感觉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真不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我借着楼下隐约的车水马龙的声音给自己壮了下胆,手腕一扭,“嗒!”的一声,门锁被我打开了!我的手就固定在那个位置,手臂抖得仿佛已经无力,我紧张得在扯气了,那种恐惧感应该跟上刑场差不多。我闭上眼睛,默念“呐木阿弥陀佛…呐木阿弥陀佛…”,然后睁眼,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一推!

门,

开不了…

我再用力推了几下,门还是开不了!!!我再用双手一起推,门依旧岿然不动,门后不断发出金属的撞击声,我当时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堵门从里面被锁上了!!我当时急得连眼泪都憋出来了,我不甘心,我真不甘心,我绞尽脑汁拿到了这里的钥匙,我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上到这里来,现在你竟然告诉我门锁上了?!我当时真的想把门直接踢开,但是我的左脚基本废了,用右脚踢我左脚又支撑不了整个身体!我明知门无论如何都开不了,但是还是拼命在推,嘴里猛的骂着最恶毒的脏话,我深深地明白这只是自己无力的宣泄…当我的勇气泄尽,腿上的痛楚又开始袭来,我双手也都酸软得不行了。

天即将全黑,我连自己按在门上的手都快看不清了,真的是无可奈何。我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和汗水,然后赶快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楼梯,背后一直有一种发毛的感觉。我赶快再次穿过铁闸门,然后把门关到了一开始的状态,再把铁链拴上,将锁挂回上面去。

我下去后再转身看着上面,不忿地隔着铁闸门向里面大骂:“CAO你MA!!!我CAO你MA!!!别想我会再上去!!”但是脚上的痛告诉我这并不是真话。

回到五楼房子里我脑子晕得不行了,精神高度集中太久往往如此。

我想秦爷他们应该在梁师傅的店子里等我很久了,于是我挺起精神收拾了一点东西就离开了。出门后发现天色全黑,今晚的天很多云,晚上是黑乎乎的一片…下楼梯之前习惯性斜眼看了一下那闸门,跟以往的晚上的一样,那里已经黑得连铁闸门也看不到了…日期:2010-5-10 1:32:00

第八章(补完)我一瘸一拐地下着楼梯,经过四楼又听到里面传来优美的钢琴声,很想去和阿曦打个招呼,但是我并没有这种心情……好不容易下到了二楼,就在往一楼走的时候,我闻到一阵香气与我擦身而过,但我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那是谁,直到一阵甜美柔弱的声音叫住了我:“罗凡…”我转头,看到了小琳。我看着她的眼看着我的眼,我的眼神不自觉地回避开了。一种莫名的自卑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小凡,你怎么了?”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忧伤,这时我穿着牛仔裤,她肯定看不到我腿上那黑色一块。

我依然没有说话,只感到鼻子有点酸,心里百感交集。我这时真的很想找一个人倾诉,诉说自己的种种不幸…而我深深地知道,我可以对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诉苦,而唯独不会对你,小琳,永远也不会!

“你下楼梯怎么一瘸一瘸的?你弄伤脚了吗?”她继续问。

我强装出一点微笑,看着她说:“昨晚在上面通宵玩得太疯,把脚弄伤了,没什么事,谢谢关心了…”她眼里对我流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态,昨晚她肯定也听到了所有的东西,现在我在她眼中是个怎样的人呢?我不在乎,她离我的生活越远对她越好。

我接着说:“我有事先走了…拜!”然后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完了剩下梯级,脑子里依然抹不去她失望的样子。

下到了一楼我看到对面小卖部的莺姐在看着我,然后我一瘸一拐地在她眼前走过,她仿佛想叫我过去说点什么,我没理她就走远了。

走了十多分钟我才走到梁师傅那家店子,一路上有无数行人看着我怪异的走路姿势,但大一大二演了两年舞台剧,这些人的眼神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就当自己在演一个瘸子算了。今晚梁师傅的店子很旺,秦爷他们就坐在最外面的桌子上,他们见我走路的样子就知道不妥了,我坐下后感觉右腿累得像要断了。

/秦爷还是抱怨了一句:“你收拾东西怎么收拾了那么久啊!打你手机又不接!”我这时才想起我把手机忘在房子里了。

老蒋和艺哥看出了我脸色不对,就对秦爷打了个眼色叫他别抱怨了。

肥荣穿着厚厚的衣服,与周围短袖短裤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发呆了,但是就是不想说话的样子,真不知道昨晚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我想既然发生了以后就不要再问了。

这时我看到了梁师傅拿着菜单走过来,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和一条沙滩裤,他看到我后脸马上黑了下来。

他们四个还没点菜,看来等我等得够久的了,难怪秦爷这么生气。

梁师傅给我们写下了几个菜,走开前对我们说:“吃完别走,我忙完就过来。”虽然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但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没味道,像是硬塞了点东西把肚子塞满就算了。我们吃完后店子里还是有很多人,梁师傅还忙不过来。但是我们没买单,反正没地方可以去,就坐着等吧。

我抬头看了看今晚的天色,厚厚的云层遮盖了天空,即使在尽头也没有一点颜色。今晚肯定不是一个月夜……

黑夜留,白夜行。

这句话又出现在我脑海里…但眼前他们四个包括我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招待所住了!我刚怎么没想到要提醒他们走不走要看天色呢??我马上跟他们说:“今晚肯定不是一个月夜。我们还去招待所干什么?”我看到老蒋和艺哥都看着秦爷,我也就看着秦爷,但秦爷回避了我的眼神,那牙签挑着牙把头转一边去。

“喂!我问你话呢!”我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已经有点生气了。

秦爷终于把眼睛对着我,说:“吼什么吼呢?!反正我就不想回去了……”说完他直接转开身子,表示不想再谈。

我真的火了,指着肥荣说:“你就不懂他手上的字是一个怎样的信息?!今晚还要叫他走?!”他也火了,转过来说:“你 TM 别乱说话,我可没叫他跟我走,我自己一个想走!是他们跟着我而已!”秦爷在推卸责任,我对肥荣说:“肥荣,你今晚绝对不能走!我留下来陪你!”肥荣这个人从来都拿不定注意,他看着我,又看了下秦爷,好像左右为难的样子。

“现在不是左右为难回不回去,是必须回去啊!!”我急得声音里仿佛带着哀求了。

肥荣终于说了这一天我听到他说的除了鬼话以外的第一句话:“小凡,我真的不想回去…”听他这样说,我更急了:“现在没得想不想回去了,你想想你手上的字是什么意思!没月亮的夜晚必须得回去啊!”

肥荣低下了头,什么话也不说,看来他决心已下。

秦爷这时就说:“我现在就走了,你们走不走我不管。这顿饭我请吧,算我对不起你们了!”说完他拿着单子进去买单了。

我这时又劝了肥荣几句,但是他已经听不进我的话了。

老蒋问我:“小凡,你今晚跟我们走吗?”我曾经有那么一秒迟疑想跟他们一起走,但是我还是摇了摇头。

艺哥见我这样子,就说:“妈 的,我也不走了算了,这样走得不明不白的,不是个办法。小凡,今晚我留下来陪你!”说完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老蒋见到这样子,思索了一会,也说:“我也觉得去招待所不是个好办法,这些事,说的难听点,一辈子能有几次?今晚我就看它能闹出点什么来!我也不走了!”但肥荣没有被我们几个影响,看到秦爷买完单出来就背着书包站起来了,当老蒋和艺哥告诉秦爷他们改变主意了以后,秦爷生气到了极点,对我吼着说:“罗凡!你今晚怎么就和我对着干呢?!你非要把我们拉回去送死你才开心是吧?!”他怎么会认为我和他对着干呢?我正想开口,他已经气冲冲地背起书包,说:“你们就回去送死吧,遇到什么别怪我无情无义了!”说完转身快步往学校方向走去。

肥荣跟在他后面,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他这个回头的样子我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记得,并且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次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和秦爷的感情再也不能像以往那么铁了,大家心里都有了一块伤疤,这块疤就这样流着血,最终把里面的感情流干流尽,可是到了今天,我还是觉得他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

日期:2010-5-10 1:32:00我们三个就坐着等梁师傅,很快店子里就空了一点,梁师傅终于走过来坐下了。

他不说废话,开门见山,对我说:“你来这里之前去哪了?”我想了一想,他不是叫我别对任何人说关于那个“承诺”的么?但我还是说:“我去了它要我去的地方…”

“然后呢?”他的脸依旧沉郁。

“上去以后发现那门开不了,从后面锁着了,但房子里面肯定没人的…”我冷静地说。

他摇了摇头,冷笑了一下说:“还没到子时,你去那里肯定没东西啦…”

我听后问了一个极幼稚的问题:“子时?子时就是几点?”他又表现出那种极端鄙视我的神情了,大吼:“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 XX 大学的学生,子时就是晚上 11 点啊!!”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那个时候上去才可以?”我问。

“当然啦!那些东西那个时候才出啦的嘛!大学生!”他瞪大眼睛言之凿凿地说。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晚上 11 点?大叔你在开玩笑吧?那时候我连房间都不敢出了!梁师傅严肃地说:“我能看得出你的腿已经快不行了,它只给了你一天的时间,总之今晚之内你不上去肯定后悔!”他这样一说腿好像更加疼了,我想,我不上去就后悔,但我怕我上去了更后悔啊…梁师傅突然说:“等我一下!”说完就快步走进店子里,过了一会从里面拿了一根很长很长的红绳过来,直接扔在我腿上,然后看着我的眼睛沉着声音说:“今晚去那里之前用绳子的一边绑着自己的手,然后另一边绑着一个你认为安全的地方…”我根本无法想象晚上上去会是怎样的后果!我连忙说:“梁师傅,我今晚真的不敢…”“听我说!!”,他吼了一句打断了我,“如果你去到那里,发现自己‘迷路’了,拉着这绳子走出去,听到没有?!”我脸上全是惊恐,突然我竟然忍不住对他说:“师傅,你今晚可以陪我上去吗?”师傅说:“你痴线!有我在那些东西都不敢出来了,我去帮你打120 啊?”说完他用双手捉着我双肩,摇了摇说:“小子!怕什么怕!做男人大胆一点,别像个女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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